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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12月13日 星期六

《凌盜》改 第十章:世上沒有英雄


《凌盜》改

第十章:世上沒有英雄

『黑暗一方的復仇』

影子。

我跟隨那個人的背後,他的影子除了為我提供護庇,還可以成為力量的來源,事情很簡單,我是個懂得控制影子的異人。那個人瘋瘋癲癲,是個依附黑暗的人物,同樣地,其行事手法也帶有黑暗作風,是一種黑色的幽默感。在世人眼中,他只會是十惡不赦、窮兇極惡的壞人,除了殺人,他會做出一些更變態的行為,令人不寒而慄。

這是個屬於黑暗的晚上,空氣緩緩流動,像靜止似的,花草樹木表現得很安靜,沒有被吹動起來,整個世界的一事一物彷彿進入了沉睡的狀態。時間來到午夜的十二點鐘,我拖著疲乏的身軀回到村內,時鐘的指針踏過了特別的十二點鐘,剎那過後,踏入我的生日。

生日嗎?

我放棄參加任何慶生活動,包括遊覽主題公園、卡拉OK唱歌、看一齣電影、溜冰、到酒店吃精美豐富的自助餐、和朋友聚會等等,每一個邀請都被我拒絕。原因只有一個,近來發生了一件令我耿耿於懷的事情,故事有些複雜,三言兩語說不清,除了和我有關,此事也是報章上的一個新聞標題──「姦親女逼墮胎 獸父潛逃」

這宗新聞使我的心情相當低落,標題所指的親女正正是我的一位好朋友,我無法想像這種駭人聽聞會發生在自己認識的友人身上。我的朋友叫小薇,在六歲的時候,不幸患上腦膜炎,導致智力發展受阻。

小薇家境貧苦、生活困窘,父親脾氣暴躁、長年酗酒,把妻女當成出氣筒,家庭氣氛一直很陰沉。她是家中幼女,還有兩個分別年長五歲和三歲的姐姐,三姐妹都有輕度智力障礙,算是相當的巧合和不幸。實際上,她們和正常人的分別不大,只是個性比較單純,容易相信別人,理解力較低。在學童時期,她們在學習方面比別的孩子都要用功,但成績就是很糟糕,在日常生活中,一件簡單的事情也要教導好幾次才會記得。

總括而言,我認為她們都是正常人。

小薇,二十二歲,留有一頭長髮,長相清秀,從外觀上完全看不出有輕度智障的狀況。

從十四歲那年起,她的父親開始對她進行性侵犯,並從他口中得知兩個姐姐也曾遭其蹂躪,三姐妹曾經因為懷有父親的骨肉而進行墮胎,大姐墮胎三次,已經失去生育能力。二姐在近年出嫁,其丈夫在無意中打聽到妻子的往事,不願意接受她的過去,經常向她虐待毒打,拳打腳踢,婚後的二姐同樣活於黑暗地獄之中。

最終,事情進入了另一個階段,小薇向家庭暴力關注委員會求助,鼓起勇氣舉報父親的獸行,當警察著手調查時,父親已經潛逃,不過相信仍躲在城中的某處,被朋友窩藏著。

小薇母親在丈夫潛逃不久後,即改嫁一個七十多歲的老翁。老實說,她存在與否,一點也不重要,她曾經冷漠的向小薇說過一句「都是你害我老公跑掉的」,是狠狠的、冷冷的一句絕情話,犯錯的人是他的丈夫,而不是慘遭侵犯的女兒。

得知真相後,我恨不得馬上把小薇的父親碎屍萬段!

在生日的這一晚,在這個不打算慶祝的午夜,我碰上一個自稱吃屍族的男人。

我乘坐計程車回家,在村口的位置下車,假如要求司機駕車進入村內,需要付出更多的車資,而且車子行駛的聲音也會影響睡夢中的村民,所以我選擇提早下車,步行回家。原來的路程是短短的十分鐘,我卻花了二十分鐘也沒有走完,沒有特別的原因,我打算放慢腳步,緩緩的走,反正到了午夜,整個世界靜止似的,我隨著它的步伐行進,讓腦袋回到一片空白。

走到半路,經過張小姐的家,她是本村的有名人物,無人不識。

她不是本地人,本是個鄉村姑娘,在幾年前嫁給村內的一個富有老翁,從此在這個城市定居。不用多說也知道他們之間不存在真愛,一切關係都建立於金錢和物貿之上,張小姐出賣肉體,給年紀大得可以當她爺爺的老人享用,從中獲得一世花不完的金錢,是一筆數目可觀的遺產。在幾個月前,老翁因病去世,張小姐成為唯一的遺產繼承人,完成了人生的一大目標。

原來,金錢真的買得到人性。

老翁死後,張小姐喜歡在別人面前強調自己為張小姐。

我經過她家的小花園,赫然發現那道本應關上的鐵閘竟然被人打開,保持一種半掩的狀態,不容易被人發現。由於這是每晚回家的必經之路,即使我是多麼的心不在焉,也察覺得到那一點點不顯眼的不尋常。人類這種生物對習慣很敏感,長期面對同樣的環境,每天看到熟悉的景物,只要突然出現了丁點兒的改變,也會帶來一股不安感。此時此刻,這種感覺正好出現在我的腦海裡。

與生俱來的好奇心驅使我步往那道鐵閘,我本打算探頭八卦一下,卻有一股血腥味突然從花園傳到我的鼻子和意識裡。我小心謹慎地進踏入花園範圍,每一下提步也格外留神,幸運的是,我腳下踩著的只是軟軟的草地,不會發出聲聲作響的腳步聲。世界的節奏比剛才走得更緩慢,此刻的我大概是最接近時間停頓的一個人。

當然,什麼時間停頓是我的胡說而已。

我似乎應該向明叔借「波子」一用,那是一頭全黑色的雜種狗,沒有尾巴,眼睛小小的,一臉傻乎乎的樣子。不過,狗不可以貌相,牠在村內相當有名,是嗅覺最為敏銳的小狗。

我嘗試使用不太靈敏的鼻子,左顧右盼,嗅出血腥味的所在,逐漸找到頭緒,回身一看,赫然發現兩頭看門狗分別躺在鐵閘內的兩邊,牠們是一對母子,一直對老翁忠心耿耿……

答案很簡單,牠們死了!躺在來自牠們體內的一攤鮮血上,強烈的味道表示牠們只是死去片刻。

「你們兩母子安息吧,去天堂找主人好了。」我心裡暗道。

我對貓狗有著一種特別的親切感,見牠們死狀恐怖、表情驚恐,相信兇手是在一瞬間把牠們擊殺,是用手槍、利刀?還是硬物?一時之間,我得不出任何想法。對!不是結論,不可能是結論,到目前為止,我連基本概念也抓不住,處身於一個充滿詭異感覺的地方,令人膽戰心驚。

接著,我更小心翼翼的步往大屋方向,有一句至理名言「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我化身成虎山行者,和危險的距離逐漸拉近,到達一個嚴峻的地步,我甚至能夠感應到一股洶湧的殺氣。

大屋大門打開了一半之多,我隱約竊視到內裡有人,而那個人進行著某種特別礙眼的舉動,我的心跳頻率驟然提升,比第一次做愛時的興奮和緊張還要來得急促,不過,現在為我帶來心跳提升的卻是一股從心而發的恐懼感。我不敢靠近大門,選擇了繞路走到它的左方,那裡有一口小窗,高度很適合用作偷窺,剛剛好的,至少我不用故意彎腰遷就。

「他……媽的!」平日文質彬彬的我竟然在心裡說起粗話,這是一種人性的本能反應,說些響亮字句往往能穩住情緒,試讓自己平靜下來。

在生日這種應該大肆慶祝的日子,我竟然碰上一宗謀殺案。

情景似曾相識,是恐怖驚慄系列電影中的某一集,主角被解剖的一幕,活生生的在我眼前上演。從小窗窺視屋內,看見一張餐桌,本是蓋著一幅亮白色的桌布,還有花邊裝飾,雖然環境昏暗,我卻清楚見到它的大部分已被染上一種更沉重的色彩,我雖不能肯定,卻選擇相信那是人血,鮮血滲滿整幅桌布,我轉移視線到上方位置,是一個躺著的人……

與其說那是人,倒不如說是一堆支離破碎的骨頭和碎肉,憑頭骨擺放的位置,我認定那個人是由餐桌的左方橫屍到右方,至於兇手……殺害一個人類和兩頭狗兒的兇手竟然在吃著一片片從屍體割下的人肉,是血淋淋的鮮肉,血汁一滴滴從兇手的嘴角流下,沿著嘴、手臂、手掌,本應微乎其微的滴血聲竟然清晰的給我聽見,和滴水的聲音相似,卻顯得更為沉重,原因大概是血液本身的重量比水為重,密高也更高。

可以肯定兇手是個男性,經過一輪觀察,我發覺其體格強壯,身高超過一百八十公分,外形酷似外國摔角比賽中的參賽選手,他束著淺色的短髮,由於光線不足,估計其髮色大概會是銀色或白色。

他運用手術刀繼續解剖躺著的那個人,是個女性,從頭髮長度和體形都可以輕易辨別,我不用再花時間瞎猜她的身份,是在這間大屋獨居的張小姐無疑。

我剛剛大意的看錯了一點,兇手沒有手術刀在手,他是用手指在空中劃上幾刀,張小姐大腿上的皮膚立即湧出鮮血,手指刀的鋒利程度絕對可以媲美真正專業的手術刀。過了一陣子,看來他開始玩厭了解剖玩意,兇手直接把頭伏在張小姐的屍體上,整張臉緊緊地粘在那堆勉強可以稱為人體的東西裡狼吞虎嚥,他在吃食人體……是文明社會中不可能出現的可怕畫面,我畏懼得全身緊繃起來,假如在這個時候給兇手發現我的存在,而他也打算把我一併幹掉的話,我根本沒有抵抗的機會。

「食人族」是我唯一聯想到的東西,是活於傳說和現實之間的原始族群。他們本身不會隨便吃人,吃人是當地的一種習俗或信仰,族人必須完成特定的儀式才可以吃人。當地政府也很重視此一傳統文化,未有嚴格取締和禁止,更把食人族所在區域列為保護區,免受外界文化入侵。

食人族吃人的動機有二:

第一是報復,吃敵對種族的人。如族與族之間的種族戰爭,兩方起了衝突,解決方法是直接訴諸武力,互相殺害和吃食,這種風俗是吃人的極大推動力。

第二是敬祖,食人族之中有一族名為「熱斯族」,他們自有獨特的習俗,把族內自然死去的長者屍體全部予於分食,屬於禮節的一種。熱斯族土人認為把親人屍體吃了才能把其品德和才能吸收到自己身上,同時確信吃人肉是最合理的埋葬方式,是他們族中最祟高的敬祖禮儀。

還有很多關於這方面的資訊,例如「都比族」的土人是吃男不吃女,他們認為女人是骯髒和沒有品德的。食人族抓到人後,必先侮辱一番,先把囚犯鬆綁,堅持要他掙扎逃跑,然後又抓起來,不斷的循環侮辱,直至精疲力盡才殺死。及後,老年婦女們把囚犯屍體洗淨和肢解,再切成碎塊,燒熟後才進食,還會邀請親友共同吃肉,如果人數太多,會把肉骨打碎製成濃湯,使每個人可以平均分到一份。其實,食人族還有更殘忍的手段,但我已經不想再說下去,有些內容更噁心、更倒胃,還是看參考書和紀錄片作進一步了解好了。

一切的聯想都需要告一段落,因為我的手機竟然在這個時候該死的響起,這一段音樂可能會為我帶來可怕的死亡體驗,我顧不及留意是誰人的來電,二話不說把手機扔出大屋以及花園的範圍。根據手臂的力量來估計,手機應該被飛到附近的一大片菜田裡,可惜為時已晚,兇手已經完成整個進食過程,來電音樂驚動了他,他立時環顧四周,嘗試尋找出我的位置。

我不敢動,徹底的不敢動,假如做出些微動作,發出丁點兒聲響,只會使自己陷入更惡劣的困境。

「給我出來。」兇手故意小聲叫道,似乎不想驚動他人。

我額上冒出冷汗,不敢開口回應,這可是不折不扣的殺身之禍。

他卻緩緩的說:「我不會殺你的,快給我出來。」用著和殺人兇手完全不搭調的語氣,難道這是哄騙小孩子的詭計?

我暗自祈禱,沒錯,我是個半調子的教徒,希望祂能給我平靜的心境去面對這個生死考驗。

兇手不再說話,以行動證明找出我的決心,他在屋內不斷徘徊踱步,發出一連串頻密的腳步聲,每一下聲音都在敲打我的心臟。我猜他是穿著一雙爬山運動鞋,這種鞋在走路時發出的聲音最為沉重。腳步聲可以反映一個人的部分性格,聲音沉重的人往往是自信或粗心,對外界不太敏感,好發脾氣,也好掩飾自己。腳步輕小的人,做事十分謹慎,較為內向,許多從事會計工作的人就是如此。

「嘣嘣」的腳步聲越來越逼近,我嘗試和雙腿談判,希望成功打動它們,可以再次聽從我的指揮,可以在這個最後、最緊張的時刻逃離這個鬼地方,安然度過一個瘋癲的午夜。可是……它們根本沒有理會我,離奇的是,我的雙腿並沒有顫抖,它們只是不肯動,像岩石般動也不動,彷彿不再是身體的一部分。更令我驚訝的是,連雙手、腰部、頸部等地方都被限制了活動,不管我如何使勁地召喚它們,身體依然充耳不聞,尚可活動的部分只剩下眼球、鼻子和嘴巴,真的是有夠淒涼。

「哎呀,原來是個年輕人,你浪費了我的寶貴法力啊。」兇手的身高足夠讓他探頭往外看,用著一雙異樣的藍眼睛打量我。

「法、力?」我不解。

「唉,我一時忘記你只是個凡人,我剛剛用了一種法力令你失去活動能力,想動卻不能動,想走也不能走,眼睜睜的看著我活動自如,你一定以為我會殺死你,對嗎?」他的手臂挨著窗子邊沿,表情輕鬆的說道。

「你殺了張小姐……」我害怕得口吃起來。

「喔,你說的是餐桌上的那個女人,沒什麼大不了的,味道不怎麼樣,要不是我需要報仇和提升等級,我是不會吃她的。吃人太麻煩了,又要動手殺她,之後又要吃食整個人體,總之就是討厭啦。」不論殺人或吃人,兇手也不視作一回事,肯定是個精神有毛病的殺人犯。

不過,他提及「法力」一詞,其實這個世界不存在魔法和妖術,主宰人類的發展步伐的最大因素,早就是科技和科學。

「你為什麼要吃她?」認定對方是瘋子後,我倒是鎮靜下來。

「年輕人,我不是說過是為了提升等級嗎?需要詳細解釋給你聽聽嗎?」他邊說邊用手指撫弄我的頭髮,傳來一陣血腥味,有種濕漉漉的感覺。

「給我說清楚一點,我真的想知道。」我肯定的道,目的只有一個,是儘量拖延時間,希望他會突然打消殺人滅口的念頭。待會,或會出現一位路過的英雄人物,願意挺身而出,為我殺敗瘋子,撿回我的一條小命。

瘋子說起話來滔滔不絕,喜歡長篇大論,像好久沒有和別人交談似的,他一直自說自話,沒有帶著絲毫殘忍兇手的特色。料不到的是,我對他的恐懼感竟然莫名其妙的消失,更認真的傾聽他的故事,從中得知他的真正身份,原來是老翁的外甥。

「外甥?」我露出詫異的表情,事情的發展出人意表,殺人背後似乎另有內情。

「那個女人……死有餘辜!她騙盡舅父的財產,表面是千依百順,其實是另一張臉、另一個人,在外面還有幾個男人,他竟然用舅父的錢去包養男人!我一直憎恨她,舅父卻不相信我的說話,還罵我誣衊那個賤女人,和我斷絕親戚關係,唉……」薩爾達的神情很不甘心,我傾向相信他的故事,他並不像窮兇極惡之徒,是有一點瘋瘋癲癲罷了,活像金庸筆下的小說人物,是周伯通和歐陽鋒的混合體。

這個人的名字是有些奇怪的薩爾達,是個自己取的外號,原因是他很喜歡那個任天堂經典電玩遊戲《薩爾達傳說》,當他成為什麼超級人類的時候,便稱自己為薩爾達。

「年輕人,是異人啊!你到底有沒有留心聽我說話?」薩爾達裝腔作勢,繼續撫弄我的頭髮。

「異人嘛,我知道了。不過,你竟然利用自己的超能力來殺人,拿來當個超級英雄不是更好嗎?」我不解問道。

「世界上沒有什麼英雄,你們年輕人都被媒體、動漫畫、電影等東西誤導了。我介紹你去看一齣電影,中文片名是《保衛奇俠》,內裡的英雄都不是什麼光明磊落的大英雄,他們是凡人而已,有自己的七情六慾,都不完美,都會犯下凡人的錯,總之,世上沒有英雄!」薩爾達詳細道出想法,胡言亂語之中也有其道理。

我不期然輕輕點頭,表示認同。

薩爾達補充:「至於殺人的問題?殺了她又如何?對我們吃屍族而言,殺一個人和殺一頭豬沒有分別,那個女人的地位甚至比豬牛羊雞鴨鵝都來得下賤,當我是為了舅父報仇也好,為了自己升級也好,人已經被我幹掉,不必解釋太多了,哈哈哈、哈哈哈!」

「嗯。」我淡然回應,算是一種附和。

「年輕人,你又怎麼了?有沒有報仇的目標?」他忽然問道。

我思索一會兒,再向薩爾達道出小薇一家的事,把來龍去脈一字不漏的說一遍,說得清清楚楚,再三的重複內容,總共花了三十分鐘,也為我拖延了更多時間。

「很好,很好,你已經具備成為黑暗吃屍族的條件。你我同樣有懷著報仇的決心,接下來,什麼都不用說,我會直接啟蒙你,讓你成為我們吃屍族的一分子!」薩爾達倉猝作出決定,他注意著我,我們四目交投,我還未搞清楚狀況,這到底是什麼一回事?

「什、麼?薩爾達?」我卻感到他是認真的……

我的眼睛就像走進了一條不斷發出閃光的隧道,除了強烈刺眼的光線外,根本看不見其他景象,直至強光慢慢喘定,環境再度出現變化,背景變成了一段段連續的電影片段,環繞在整個空間的牆壁之上,像個三百六十度的電影院,但那絕對不是一齣電影……

「那是我的回憶,是孩童時代和少年時代的回憶,我最愛那時候的生活,人大了,回憶的質素都變差了。渴望回到過去,是一段很快樂、很可愛、很單純的兒時回憶。」是薩爾達的聲音,可是我看不見他的身影。

我問:「這裡是?」

「凌界,是我的意識,是我的腦袋。」他淡然答道。

我搖搖頭表示不明白。

他續說:「你我剛才對望三秒,然後我讓你進入凌界,直接把你啟蒙。因此,我們正進行腦波對話。」

「怎麼會是這樣……」我呢喃自語。

「被啟蒙成異人是個不爭的事實,你得坦然接受,也千萬不要忘記報仇一事,報仇是我們的人生目標。我替你想好了計劃,這一年,你需要升級的時候,便跑去吃小薇的父親;下一年,需要消除詛咒痛楚的時候,便吃小薇的記憶。做這些事沒有所謂的對與錯,隨著自己的心意做人。」薩爾達語調鏗鏘,把每隻字打進我的心坎裡,我沒有以說話作回應,也沒有進行特別的思考,純粹給他植入一些意識。

被稱為凌界的地方突然消失,陷入呆滯狀態的我回到真實世界,相伴的依然是薩爾達。眨眼過後,薩爾達突然推開大門,迅速跑到我的身前,雙臂交疊於胸前,眼睛炯炯有神,刻意挺直身體說話。

「是光明的凌盜者嗎?」薩爾達問道。

凌盜者?不就是他曾經提及的另一個異人派別?

「薩爾達先生,我來遲一步,阻止不到你的吃食。」花園草地上站著一個長髮女人,看起來,年齡大概是三十歲上下。在黑夜之中,看得最清楚、印象最深刻的是她的一雙修長美腿,那吸引目光的裙子未免太短太小了吧。

「凌盜者小姐,你就是那個被費蘭度啟蒙的人嗎?」薩爾達說到一個陌生的名字──費蘭度。

「這和你無關。」長髮女人邊說邊把視線轉移到我的臉上。

「這個男生?」她對我的存在略感意外。

薩爾達得意洋洋地說:「小姐,我已經啟蒙了他。」

「什麼?你來這裡不是為了提升等級和吃人的嗎?」她頓時一臉錯愕。

薩爾達狂妄笑說:「抱歉了,我是為了報仇才來的,嘿嘿嘿!」

女人不屑:「變態……」

薩爾達說得理直氣壯:「我不介意你說我變態,這倒是符合我們吃屍族的形象,不必理解和原諒我。我們自有一套行事作風,吃記憶又好,吃人體又好,我一直遵守條約,甚至是啟蒙這個年輕人也是合情、合理、合法,我是個安分守己的異人,你這個女人不要膚淺下去了。」

聽後,我竟然暗暗贊同薩爾達說的話。

「同一個晚上,既要吃人,也要啟蒙人,你到底有什麼企圖?」她沒有正面回應薩爾達,只是繼續進行她的盤問。

「我作最後一次的回答,我來這個村子,原因是報仇,只是報仇……我碰巧遇上這個年輕人,覺得大家很投緣,我們同樣懷著報仇的決心,所以我利用自己的能力啟蒙了他。說完了,請你離開,麻煩的凌盜者小姐。」薩爾達作出手勢要求女人離開。

女人沒好氣地說:「好,我走,我不會繼續打擾你們。」

她走遠幾步,突然回身看著我:「你叫什麼名字?」

我遲疑地說:「林、飛、雲。」女人聽後只笑不語,然後緩緩步出大屋範圍。

從這個晚上開始,我的凡人和異人生日都定在同一天,這是巧合,也是緣分。

薩爾達時而癲狂,時而機智,我願意接受他的建議,用接下來的一年時間找出小薇父親並把其身體吃掉。第二年,我計劃消除小薇的記憶,讓她不用再受精神折磨。這些做法雖然不是英雄所為,但我們吃屍族自有一套行事作風,也有一條屬於黑暗的道路,最讓我佩服的是師傅的一句話……

世上沒有英雄。

《凌盜》改 第九章:一閃一閃的光

《凌盜》改

第九章:一閃一閃的光



『光明與黑暗的爭奪』

自然異人,女性,今年二十三歲,她的人生被安排得過分的幸福,樣貌標致,出生於小康家庭,順利於城中著名大學畢業,前途一片光明。在不久之前,她更獲得命運的寵幸,體內的異人特質無緣無故的爆發,奇蹟似的成為一個自然異人。所謂的自然,是指不需要接受其他異人啟蒙,上天把超能法力施加在她的身上,自此,她不老不死,永持保持二十三歲的外表和身體,擁有永恆不變的青春。

從凡人角度來看,他們喜歡把情況說成基因突變,是指細胞中的遺傳基因發生改變,不理想的突變會經天擇過程淘汰,而對物種有利的突變則會累積下去。

這一天,我的任務是把她拾回公司。

「桑比,我們偵測到一股全新的凌氣,來自一個從未露臉的異人。」是費蘭度的傳心術。

這個時候,我在火車上執行公司指派的巡邏工作,內容是在車廂內用凌氣尋找新的異人。今天是連續工作的第三天,對我來說,這是枯燥乏味的苦差,引致心情鬱悶,我渴望聽到小佩的聲音,她近來的工作很忙,行事曆排得滿滿的,任職的成衣批發公司生意越做越大,最近幾天,她更需要到外地公幹。沒有她在身邊團團轉,我的生活開始缺乏氧氣,上班、下班、回家、吃飯、睡覺,是個沒有句號的循環,我悶得無法正常呼吸了。

茫然的情緒悄悄地醞釀,我對費蘭度的傳話充耳不聞,關於工作的一切,暫時沒有心情去處理。

過了大概十分鐘,是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時間,那位偉大的光明凌盜者,萬人景仰的費蘭度先生終於按捺不住,向我提出腦波對話的邀請,我心緒不寧,反應依然遲鈍,在幾秒鐘過後才注意到他的邀請,只好趕緊作出回應,答案是肯定的「接受」,我願意和他進行腦波對話。

眨過眼,畫面從真實世界切換到凌界之內,升上第二等級的我觸覺敏銳,更能感受到費蘭度的強大凌氣,甚至引起了一陣頭痛,是種似曾相識的頭痛。

成為異人之前,我曾經在零售店舖工作,經常需要和一個喜愛思考的中年男人搭檔,每當他拼命思索一些生活和工作上的難題時,他會沉默不語,更會合上眼睛,令店裡的整個氣氛都詭異極了。這時候,在旁的我會感到異常的頭痛,我認定腦部受到中年男人的思考所影響,他是始作俑者。回想起來,他似乎是個擁有強大腦波的凡人,不可能是個異人,因為我在幾個月前的朋友聚會和他碰面,忽然間,他低下頭來,在沉思什麼似的,但我的頭痛沒有依時出現,相信原因只有一個,我已經被啟蒙成異人,腦部開發得比凡人完善和厲害。

我禮貌地向上司問好:「你好,費蘭度。」

「唉,桑比,怎麼每一次也回應得這麼慢?你剛才在忙什麼?在偷懶嗎?」費蘭度怒氣沖沖,這可不像他的一貫作風。

「哈哈,人有三急,我忙著到處找廁所。」我隨意編個謊話,打算瞞天過海。事實上,費蘭度是個善忘的人,不會記住這種無謂小事,要加快忘記的速度也很簡單,條件是給他時間好好的抽煙。

「說起廁所,你有多久沒有清潔我們辦公室的廁所?」費蘭度果然是費蘭度,每個人都忽略的雜務,他也會注意得到。這種個性可以說成一絲不苟,卻容易招來話柄。

「哈哈哈,過兩天我會徹底的清潔廁所一遍,你真的不用擔心。」我掛起牽強的笑容,打算胡混過去。

「不用了,我已經替你完成了清潔廁所的任務,花了整整一個小時。你真的不用擔心,我會在你的工資上扣除,當作請我吃飯和買煙吧。」利用廁所一事向我進行敲詐,更模仿了我的口吻,光明領導的言行真的出人意料。

「好了,下一次需要清潔廁所的話,我會一手一腳完成的。言歸正傳,根據你傳來的話,是指偵測到一股全新的凌氣,對嗎?」我沒神沒氣的道。

「那股凌氣正是我急於聯絡你的原因,根據記錄,你好像在進行巡邏任務,現在身處那個火車站?」費蘭度說話拐彎抹角。

「鐵路紀念站。」我回答。

「很好,很好,你需要前往下一個車站,即是商店街站。」他語帶興奮。

「沒問題,我立即出發。」一下子,我的腦袋活躍起來,現在不是閒著的時候,我被委派進行一項特別任務,比呆在坐位睡覺來得有趣,我的屁股早就悶得暖烘烘了。

費蘭度說話急促:「動作要快,有一股來自黑暗的凌氣也在逼近,正朝著它的方向高速移動。」

「吃屍族?」我稍感擔心。

「絕對是吃屍族,你要當心一點,身上帶著法器嗎?」費蘭度關切地問道。

「背包內有一副黑色圓形粗框眼鏡,比上一次的體積更大,造型更誇張!」我笑說。

費蘭度趁機取笑:「嘿,希望你會遇上和尼奧相似的異人,願你每次都碰上好運氣。」

「你的意思是,我不能憑實力取勝嗎?」我驟感無奈,額上冒出冷汗。

「哈哈,居然懂得我在逗你,在玩冷笑話。桑比,你進步了不少,腦筋很不錯啊!」費蘭度掛著滿意的笑容。

他再作補充:「過一陣子,我再給你傳話,會有更進一步的指示,千萬不要魯莽衝動。」

「是,知道。」這回應又簡單、又恰當。

剛才說的找廁所只是個小謊話,實際上,我還在乘坐火車,碰巧火車一直朝著商店街站前進,這似乎是命運的安排,不常見的巧合注定了我是執行這項任務的適合人選。不過,這項任務和對抗吃屍族吃食凡人稍有不同,重點是保護,而不是對抗,讓異人加入我們光明一方。即使任務得以順利完成,我也不會獲得任何等級和法力的提升,既然命運選中了我,我將全力以赴,免得新生異人加入黑暗吃屍族。

火車尚有幾分鐘才到站,我卻有些焦躁不安,提前離開坐位,找了一個人不多的位置挺著身體站立,利用幾分鐘的時間讓大腿血液再次流通,以免影響接下來的行動效率,我順便檢查一下背包,有手機、小說、外套、手電筒等東西。誰也會對背包內的手電筒感到好奇,帶著它的背後有一個倒霉的原因,在最近的幾天裡,回家路上的街燈沒有亮起,四周視野模糊,為免在下班後摸黑回家,有點小聰明的我買下了這個白光LED手電筒,替我照亮十分鐘的路途。我在想,假如自己懂得一些發光或生火的法力便好了,可惜的是,我只擁有兩種法力,分別是「回瞻過去」和「法力抵消」,沒有任何的光和火。更諷刺的地方是,我雖然是個異人,卻沒有任何具有攻擊性的法力,我明白法力是隨機賜予的,異人們處於一個非常被動的位置,我們沒有選擇權。另一方面,大概是我的個性太過善良,而且沒有成為強者的野心,所以命運不打算讓我通往戰鬥之路。

「下一站是『必──瘦站』,想瘦身的乘客請於左邊的車門下車……」

這個火車電視廣告的意念確實調皮得很,第一次聽到的時候,我真的以為是火車到站的廣播,經過幾個月的猛烈宣傳攻勢後,我倒是習慣了那句標語,不再誤以為那是下車的提示。我會自然的側側頭看著熒幕,然後微笑一下,這是一種屬於現代城市的幽默。

「下一站是商店街站,想下車的乘客……」然後是英語廣播的版本,這表示我需要作好下車的準備,火車快要抵達執行任務的目的地──商店街站。

火車緩緩到站,我急得快要撞破車門,性子再急也好,我依然需要保持耐性,等待似是機械巨蟲的火車慢慢張開嘴巴。

心裡數算著:「一、二、三……」計劃是數到三的一刻,便立即衝出車廂。

現實往往未能盡如人意,在車門打開後,竟然出現了一個不識趣的中年婦人,她穩如泰山似的豎立在月台的黃線前,體型誇張驚人,乍看來,酷似一座巨山,估計其體重約是一百公斤,硬生生的阻擋著我的去路。在她企圖闖入車廂的一刻,我被巨山撞得滿天星斗,跌倒在地,並發出「哇」的一聲慘叫。這個人,完全忘了遵守「先讓車內乘客下車」的偉大條約,假如我是個凡人,肯定會遭到重創,然後被送到醫院修理一番。一時間,我惱羞成怒,迅速跑進凌界,放聲咒罵這個肥胖中年女人,恨不得她馬上被吃屍族選中,然後吃食記憶和身體……不過,那會成為吃屍族的惡夢,他必須花費時間和工夫來處理女人身上的厚實脂肪。

在任務的初步階段,我已經遇上一些阻滯,我不禁懷疑自己到底是個幸運或倒霉的凌盜者。我匯集凌氣,藉此消除撞擊所帶來的陣陣劇痛,手臂和腰部都被撞得紅紅腫腫,我勉強站好並離開車廂,回身一瞧那個臭三八,她竟然擺出一副目中無人的模樣。這個年頭,凡人的質素越來越差,滿街都是沒有禮貌和教養的臭傢伙,自私自利,不理別人死活。

「吃屍族,請儘可能多吃一些質素低劣的凡人,我不會阻止你們的。」我在凌界內暗道,是純粹的發洩行為。

「桑比,那個女生就在火車站的大堂,位置是客務中心附近,行動要快。」還在埋怨之際,我突然收到了費蘭度的傳話。

我儘量保留氣力,沒有和他進行腦波對話,全力發動雙腿,急步跑上扶手電梯,目標直指車站大堂的客務中心,不必抱有多餘的想法,只要根據費蘭度的指示,找到那個異人女生便可。這裡是名不虛傳的商店街站,是城中使用率最高、運作最繁忙的車站,人流絡繹不絕,大堂經常塞得水洩不通。跑過了電梯,我已經進入了一個擁擠得使人窒息的空間。

車站大堂有一個特色,內部採用不透光的設計,外牆阻擋了自然的日光,整個大堂依賴龐大複雜的照明系統運作,一旦遇上系統故障或機件失靈,人們將墮入一片黑暗之中,難免感到彷徨無助。

可是,單憑肉眼觀察,怎可能知道目標人物是那一個女生呢?

在客務中心周圍,最少站著二十多個年輕女生,外表和樣貌都差不多,像複製人似的,她們不約而同地露出慌張神情,我認為肉眼觀察已經靠不住,必須進入凌界,徹底搜出從她身上散發出來的凌氣。

由於凡人數目太多的關係,影響了我的感應能力,我不得不聚精會神,專注在整個搜尋行動之上。在凌氣增強的同時,我的視力變得模糊,眼裡剩下人來人往、川流不息的畫面,這是全新的體驗,這一次在如此混亂擁擠的室內搜尋異人,原來具有相當的難度,一點也不輕鬆。憑藉我的堅強意志,經過壓縮了的幾分鐘,我終於找到一點曙光,是黑暗中的一顆小光點,位置是客務中心附近,一閃一閃的,令我憶起一些印象。

那是一段來自瀕死病人的記憶,那個男人對螢火蟲有著特別的執著,渴望目睹滿天的螢火蟲在夜色中閃亮。多得他,替我消除了那一年的詛咒痛楚;多得他,讓我獲得了珍貴的記憶,對人生有了另一番見解。

從兒時開始,他一直住在發展成熟的繁榮大城市之中,周遭都是冷冰冰的高樓大廈,樹木很少,混凝土太多,根本沒有機緣遇上使人神往的螢火蟲。在成長過程中,他偶爾接觸到一些和螢火蟲有關的電影和漫畫作品,例如具有反戰意識的《再見螢火蟲》,還有一齣電影,他忘了名字,內容是講述來自大城市的年輕老師,迷失於人生路上,後來毅然跑到偏僻落後的鄉間任教。

學生向他提出了一個有趣的疑問:「怎麼在城市和鄉間都找不到螢火蟲?」

一時間,身為老師的他被考倒了,無法應對。於是,他們決定合力找出螢火蟲消失的原因,真相竟是河流早被工廠所投下的染料和雜物污染,即使螢火蟲順利產卵,也無法形成新生的螢火蟲。老師和學生們未有就此放棄,他們堅持不懈,嘗試找出繁殖螢火蟲的方法,經過一段時間的努力,他們獲得成功。電影借著螢火蟲的消失,牽出一些教育和環保的理念,值得一看。

那個人最後患上不治之症,在餘下幾年的生命裡,他離開陪伴自己半生的大城市,遷居到人跡罕至的郊外,有著紅樹林,是很接近大自然的小村落。他終於在那裡看到了螢火蟲,最感意外的是,他的妻子也喜歡螢火蟲。那一夜,他們在睡房裡看到窗外的螢火蟲一閃一閃的經過,他深深的記住了整個美景。最後,我吃食他的所有記憶,消除詛咒痛楚的同時,也為他牢牢記住了螢火蟲。

一閃一閃的螢火蟲……是那個看起來不過二十五歲的女生。

我不再理會那些途人,他們只是具體化的障礙,我奮力跑往客務中心,要比吃屍族快一步帶走女生,如螢火蟲般亮麗的她注定要加入我們光明一方。我一邊奔跑一邊發放凌氣,假如她是個千真萬確的異人,肯定可以感應得到。

沒錯,不消片刻,女生已注意到我的出現,我們之間的距離只有不足十五步,成功在望!

「噝噝」的陌生聲音在我的身後出現,一股來自黑暗的凌氣也迅速趕至,是吃屍族的傢伙,我們幾乎在同一時間發現異人女生。他的出手是意料中事,驚訝的是他所使用的攻擊武器,那東西替我的褲子開了一個破洞,還擦傷了大腿,幸好沒有傷及要害。故意打歪的攻擊是一個警號,表示他已經趕到大堂,費蘭度託付的任務進入了最重要的一個階段。

我也不是個笨蛋,立刻使出「回瞻過去」,一瞬間便查出那個吃屍族的技倆,是「影子」,他擁有控制各類影子的能力。剛才的情況是,他隨意從地板上撿起一個途人的影子,再幻化成子彈射穿我的褲子。這招數聞所未聞,沒有記載於凌盜者的內部記錄上,他似乎屬於新一代的吃屍族。

第一次見識到懂得控制影子的異人,他並沒有讓我喘息的打算,地板上的影子一個接一個以飛快的速度消失,吃屍族手握黑球,表面呈暗淡的灰褐色,黑球的體積隨著時間誇張地增大,他將直接作出攻擊,把整顆大黑球投向我方吧?

可是,戰情的發展和我的預期有所出入,黑球再一次產生變化,分裂成一顆顆小黑球,並升到半空之中,吃屍族的右手向上一舉,然後用手指點出一個方向,他的攻擊對象竟然不是我桑比,而是命令一堆小黑球衝向異人女生。

可惡的吃屍族竟敢攻向她,這到底是那門子的作戰計劃?

這顯然是一個圈套,他企圖傷害的人絕對不是女生,他早就了解我們凌盜者的處事作風,我將奮不顧身的替女生抵擋所有影子攻擊。危機迫在眉睫,我沒有時間顧慮太多,立刻跑到女生的前方,那些黑球如同一顆顆高速子彈,火速攻到眼前,我只好抱緊自己的雙臂,希望減低子彈的衝擊力和破壞力,自己的生死不要緊,起碼要阻止他傷害我們的共同目標人物──自然異人女生。對凡人而言,兩個異人進行決鬥是個超乎現實的情景,客務中心附近的凡人看在眼裡,紛紛鼓譟和叫嚷起來。

那傢伙的力量源源不絕,法力來自無數個影子,影子在消失後也能不斷重生,途人們只要移動一步,吃屍族撿取影子,然後露出滿意的微笑。我的身體是血肉之軀,不可能承受沒有句號的攻擊,現在的處境不是主動的拖延時間,而是被動地等待倒下的一刻。我的雙臂布滿子彈造成的傷痕,和尼奧的幻景攻擊相比,這一次的感覺沒有那麼糟糕,也許是升上第二等級的關係,也許是我的皮肉經過浸泡治療後已經變得更為粗糙耐用。另一方面,我的衣服和背包已被射至破爛不堪,布滿無數破洞,背包更跌落地上。

Yeah,對了。

是背包沒錯,裡面藏著一個手電筒,我不作他想,立即蹲到地上,解開背包的拉鏈,取出凡人的神奇法器手電筒,狠狠的按下那個改變命運的開關按鈕,讓光線朝吃屍族的方向照射。效果如我所料,由影子製造而成的子彈全數被光線抵消,是光的驚人速度令黑球不斷消失,吃屍族的氣勢急轉直下。

可是,我們的決鬥和各自的任務會如此簡單的結束嗎?

「桑比,有我在。」震奮人心的一句是來自費蘭度的傳心術。

幾秒之內,局勢出現了重大改變,除了我手上的手電筒,車站大堂的所有燈光突然徹底消失,照明系統陷入失靈的窘境,人群開始抱怨,不斷發出不滿的騷動聲,無緣無故的墮入一片黑暗,大家都感到分外不安,有一種生命將會隨時結束的感覺。對我來說,這一次的戰略是以黑暗擊退黑暗,沒有光線等於沒有影子,代表吃屍族無法施展影子法力,我也反應迅速的關掉手電筒,讓影子無法產生,使他失去最後反擊的機會。

「跟我來。」費蘭度再次傳話。

我循著他的凌氣,小心翼翼的摸黑離開,最後順利帶走異人女生,和費蘭度在大堂的一個角落會合,一同離開商店街站,遠離吃屍族的攻擊範圍。

成功逃脫後,我們先向女生道出事情始末,再作詳細的解釋,讓她了解大堂裡發生的決鬥,和關於異人、凌盜者、吃屍族、詛咒等一切須知。老實說,我們儘量保持中立的態度,沒有偏袒光明一方,好讓女生根據自己的意願選擇投靠的派別。

曾經在凌界內發出光芒的她選擇了光明凌盜者,由於凡人名字裡也有一個螢字,她為自己取了「螢火蟲」作為異人名字,是個伴隨一輩子的名字,永永遠遠,無法割捨。

螢火蟲,是個自然誕生的異人,沒有人向她進行啟蒙,她擁有基本的第一等級,身負重傷的我還是順利的完成了任務。

那麼,費蘭度的出現有否破壞異人的條約?

相信問題不大,他表示當時是用凡人的方法造成照明系統失效,至於方法如何?他卻堅拒回答。這個光明領導真的很有辦法,大概沒有什麼事情可以考倒這位影響世界的大人物,他是偉大的費蘭度!

後來,沙文透露了那個吃屍族的名字,他叫雲林,懂得控制影子,被一個瘋子啟蒙,選擇依附黑暗。

《凌盜》改 第八章:黑暗的狄米爾


《凌盜》改

第八章:黑暗的狄米爾

『光明與黑暗的碰撞』

「真不賴,竟然破解了『停止時間』的法力。」

說話再次進入我的意識,很有可能來自公車裡的司機,我相信他同樣是個異人,而且法力深不可測。我最感疑惑的是,他安靜地、專注地駕車,沒有參與我們的戰鬥,假如他們兩人合力的話,我決不能輕鬆逃脫。

他們到底在盤算什麼?

也許,公車事件只是一波陰謀的開始。

我相信自己已經遠離兩個異人的攻擊範圍,回身一看,公車的影子變得如飯粒般細小,逃生門被我打成徹底的粉碎,但車子依然在公路上勇往直前,看起來,這情況是多麼的怪異。按道理說,道路上一片混亂,在附近巡邏的交通警員會先把車子截停,各大小報章和電視台的記者火速趕到現場,第一時間進行採訪和報導。我不會因此而鬆懈和放下腳步,繼續往公車行駛的反方向狂奔,只有這樣做才可以儘快脫離險境。神秘的敵人是異人,而且一來便是兩個,單是懂得停止時間的那一個,一出手已經使我狼狽不堪,要是另一個更強的傢伙和他聯手,我肯定會被他們生擒下來。

「轟隆、轟隆!」

接著的同樣是一聲「轟隆」巨響,聲音連綿不斷,快要炸破我寶貴的耳朵,傷害我向來珍惜的聽覺。

我的身後突然傳來了敲天破地的爆炸聲,不單是爆炸聲,機械碰撞聲也相繼產生,而且是一連串接一連串的巨響,原來一片黑漆的夜空在一瞬間變得光亮起來,有著妖異的暗紅色和暗橙色,從不自然的光線折射而成,彌漫著一股令人不安焦慮的氣氛。在我逃出公車的不久後,路面上發生了嚴重車禍,數目多於十輛的汽車連環撞上,是Burnout,它們在合力演出那個誇張失實的賽車電玩遊戲。

不用瞎猜,公車是連環撞車事件的導火線,我不會稱之為意外,因為有人在暗中計算著整個事件的進行,公車是榧木棋盤上的一顆黑白子,當我逃脫之後,它是一條用完即棄的紙製內褲,沒有半點保留的價值。我唯一擔心的是牽涉其中的凡人,希望撞車事件沒有造成太大的傷亡,凡人雖然無知無能,卻是無辜的。

換句話說,兩個異人棄車而行,他們將會繼續狙擊我,我堅信自己的推理,並繼續逃跑。午夜狂奔很適合形容這個晚上的伊伊奇,像傻瓜般被神秘敵人所追捕,成為獵物的滋味一點也不好受,如此忙碌的黑夜並不有趣。

有些說話不應該隨便說出口,像獵物一詞,在另一方面代表什麼呢?代表我的眼前出現了阻擋去路的獵人,是牠,是令人難以置信的牠!

可以想像得到一頭巨虎出現在這個繁華現代化城市的一處嗎?

我沒法子想像,也沒有勇氣去想,只能用雙眼看清楚前路。朝前方一看,猛揉眼睛,審慎地進行多番確認,在行人隧道竟然出現了一頭虎視眈眈、不懷好意的大老虎──西伯利亞虎。

虎,也稱作東北虎、阿穆爾虎、烏蘇里虎、滿洲虎、朝鮮虎,我曾經在動物生態紀錄片中見過不少次,對牠略有印象,經過這一夜,牠將使我畢生難忘。西伯利亞虎是體型最碩大的貓科動物,身長可達三公尺,體重可達到恐怖的三百公斤。不過,眼前的一頭虎是非一般的巨獸,目測之下,估計身長接近五公尺,毛色淡黃、毛皮厚實,背部和體側有多條橫列黑色窄條紋,頭大而圓,前額的幾條黑色橫紋和王字近似。在現代化城市裡遇上叢林之王,相信只此我一人,真是奇遇也。

加大碼的叢林之王表現得異常冷靜,只是雙眼有神地盯著我,在虎視眈眈,目標顯然是我,我裝出毫無懼色的樣子,所謂輸人不輸陣,我必須保持強勁的氣勢和凌厲的眼神。同時間,我暗自盼望公車上追逐我的那位異人能夠及時現身,並施展停止時間的法力,好讓巨虎休息一下,好讓我抓緊逃出生天的機會。

巨虎發出「嗷嗷」的兇猛之聲,是怒吼的聲音,是最原始的攻擊性、肉食性、侵略性動物,發出本能驅使的狂怒,我已經成為牠渴望吃到的獵物嗎?還是,牠打算把我的頭部和身體咬斷為兩截?

我猜是,我將遭受重創,痛不欲生。

叢林之王那方傳來一股凌氣,這當然不可能屬於巨虎的,即使多兇猛、多強壯的野獸,也不配擁有異人的凌氣。凌氣自然來自牠的主人,又來了一位不容忽視的異人,他刻意散發自身的凌氣,讓我感受他的實力,氣勢有別於公車上的兩個異人,感覺更為邪惡、陰森、黑暗,不容置疑的是,他的等級比我和懂得停止時間的人為高。

我和老虎之間維持著對峙的局面,雙方都不敢輕舉妄動,在這種不明朗的形勢下,先發制人不一定贏得優勢。我一向缺乏應付動物的心得,面對貓狗等善良寵物也經常顯得束手無策,被牠們耍得團團轉,何況眼前是一頭前所未見的兇猛巨虎呢。

我保持剛才的架勢,表情也有些裝模作樣,巨虎不是簡單的自然生物,是異人製造出來的作戰武器。假如是普通動物的話,我會毫不遲疑的展開決鬥,但一股凌氣已然逼近,我不認為自己擁有足夠的力量對抗異人和巨虎的組合。此時,我和巨虎之間只有十幾公尺之距,其龐大的身軀令我驚訝不已,所謂「前無去路,後有追兵」,我面對的不單是巨虎,那些在公車上襲擊我的異人也即將趕至。最惡劣的情況是以一敵四,只有奇蹟降臨,我才能僥幸逃脫。

不過,我從不相信奇蹟,那是凡人們的迷信,在選擇有限的情況下,我只好放手一搏。

從口袋裡取出了打火機,是Zippo的鍍銀十字架造型,是四百塊錢的貨色。我沒有吸煙的習慣,帶在身邊只有一個原因,是用來發揮我的法力。在進退兩難的惡劣情況下,我用打火機燃起一點火光,把右手食指當作香煙般燃燒,進行了好幾秒的燒烤,帶出了陣陣烤肉香味。即使是不起眼的小火團,老虎在看到火光後也會有所顧忌,老虎生來怕火,野生動物都畏懼於火,眼前巨虎當然不例外,牠怕得要命,眼神惶恐的牠在逃避火種,甚至被火嚇得前腿抖動,我的手指已被燒得發燙發紅,化成一支迷你型的火棒。我一手指向老虎的方向,是我的手指頭,也是源自想像力的火棒,大概是吃得太多瘋子記憶,伊伊奇也不知不覺的成為了一個真正的瘋子,是個徹頭徹尾的大瘋子。

「伊伊奇,難道你不怕痛嗎?」假若我擁有第二重人格,他必定心存懷疑。

在真正使用火棒的時候,我倒是覺得它像一具除草噴火槍,現在的目標不是旁邊的草地,而是牠──身長接近五公尺的巨型貓科動物。表面上的牠兇猛無比,卻給我看穿了怕火的弱點,我集中精神,匯集身上的凌氣,把火球提升到直徑超過四公尺的大火球,形態酷似悟空的元氣玉,不過換成熊熊大火的顏色,我進一步把火球提升到第二級高溫的紅色境界。老實說,我不認為造型平凡的火球能夠馬上燒死巨虎,我可不是那些幼稚愚蠢的凡人,我自有一套作戰計劃。

我意念一轉,大火球從手指頭噴射而出,帶著一股勇往直前的凌氣,我堅信只有神話之物才能打敗叢林之王,我還是個年輕人,擁有孩子氣的想法,所以火球化成在神話故事才會出現的傳說大火龍,龍身環繞在巨虎四周,把牠活活困住,我不會把牠燒成野味,先妥善的困住牠,穩住形勢才是較佳的選擇。

沒錯,我的第二種法力是「火焰」,透過打火機的小火光,利用我那又可憐、又香脆的食指作導引,直接改變火的形態,困住巨虎,是一種操縱火焰的偉大法力。

「果然有些潛質,怪不得費蘭度那麼渴望得到你,確是我們兩方都夢寐以求的年輕異人啊!」一把中年男人的聲音從巨虎身後傳出,是位擁有驚人力量的異人,氣勢磅礡不足以形容他帶來的沉重壓迫感,我立時感到胸口痛癢,呼吸困難,需要使出更大的力氣來維持氣管暢通,避免進入窒息和缺氧狀態。

「可惡,依附黑暗的傢伙!」我狠狠喊道。

「是的,你已經感應到我的凌氣,我承認自己是個黑暗大壞蛋,你恨我嗎?我們一族都會吃人屍的。」他一邊說話一邊指向巨虎那方,牠依循一道隱形航線退回男人掌心,這符合我的估計,巨虎果然是他的法力。至於是收服真實世界裡的野獸或製造實體化巨獸的法力,我則不太了解。

「坦白說,我不恨你,只要你攻擊的目標不是我的親人便可以,但我絕對不會加入黑暗一方,我必須繼承爺爺,成為光明凌盜者,你不用花費唇舌說服我了。」我說得相當堅決。

「不錯,你說得清晰明確,我已經了解你的想法,不會強人所難,反正將來的事總是說不定的,難保你在吃過屍體後會轉投我方,我們碰面的機會多的是呢。」

他續說:「不過,我們大可交個朋友。」

男人緩緩步向我方,他一身紫色修身西裝,配上明亮藍色的襯衫,個子高大,年紀大概是四十歲,有著兩道寬濃眉毛,一雙銳利有神的眼睛,相貌活似剛才和我對峙的巨虎,一出場就有了懾人的氣勢。

「既然你也這樣說,我唯有承認你這個點頭之交。黑暗的,我倒是想問你一句,剛才你既沒有出手攻擊,而那些公車上的伙伴也同樣給我一條生路,我想不明白你們吃屍族到底在打什麼鬼主意,在玩弄我嗎?」我裝出一副不耐煩的樣子,既然對方是吃屍族,我根本不用客氣。

男人冷靜地解釋:「這裡似乎產生了一些誤會,你所指的兩個人是屬於光明凌盜者的,司機是費蘭度,是個和我實力不分上下的領導人物,另一位嘛,我憑凌氣猜到他是沙文,是費蘭度的得力助手。」

「是光明的……可是他們剛才沒有現身救我,說得簡單一點,他們是見死不救,這好像有些說不通呢。」我頓時困惑不解。

「你直接問費蘭度好了。」男人作個手勢,示意我回身一看,我赫然發現另一個散發著強大凌氣的男人正步往我們的方向,是那個所謂的費蘭度,是忠於光明的。

費蘭度已經站到我的身旁,並突然向依附黑暗的男人作鞠躬禮,鞠躬是身份相應的行禮方式,向對方表示沒有敵意,凌盜者竟然和吃屍族行禮,極富諷刺意味,令我意外的是黑暗一方的反應,他也踏前一步,彎腰做著相應的行禮動作,同樣是四十五度的敬禮,這表示他們是認識的,並互相敬重。

「狄米爾,我先說明來意,這個少年是屬於光明一方的,你不能動他分毫。」費蘭度的措辭算不上強硬,但表情從容不迫,頗有領導風采。

「哈哈哈,這是廢話,你我都明白條約的限制,他只是第三等級,假若我主動攻擊他,我需要付上一定的條件。這種低級錯誤,你我都不會犯吧?」費蘭度稱黑暗的為狄米爾,是個古怪的名字,很有可能是由法文翻譯過來的。狄米爾顯得一臉輕鬆,露出寬容的微笑,在這個漫長的午夜,光明與黑暗兩方似乎不會出現一場惡鬥。

費蘭度說:「你依然是個聰明人,不過你的等級卻下降了,是為了那個女人吧?還是你啟蒙了別人?我沒有派人打聽這些八卦,因為我一直相信,不論你屬於那個等級,你依然是個最可怕的對手。」

「推斷得很正確,既是女人,也是啟蒙,反正我現在是第四等級,你可以輕易看出來的。雖然我的等級下降了,但那個女人的弟弟也被我啟蒙成異人,他會是個好幫手,就像那個和你出相入對的沙文。初次見到他,還以為你們是同性戀的死變態。哈哈,我經常借這個話柄來開你們凌盜者玩笑的,真的感謝你,光明的費蘭度。」狄米爾故意嘲諷費蘭度。

根據光明與黑暗的對話,我倒覺得他們是多年不見、難得敘舊的老朋友,真正在乎的不是對方的立場,他們視對方為亦敵亦友的好對手,如此胸襟實屬難得。

「依舊幽默,假如吃屍族失去你,我同樣覺得非常可惜,你是使我既敬且畏的老對手……」把話說到一半的同時,費蘭度一手抓住我的手臂,他續說:「我要帶走這個少年,他是永遠綻放的光明,會是你的下一個強敵,我將竭盡所能協助他。一切順利的話,你將可能首次被送進天堂受刑,況且,那個女人也在那兒等著你團聚。」

「她等待的不是我狄米爾,而是復仇的機會,她誓言重返現世。」狄米爾的語氣像是暗藏唏噓。

「嘿,她會是你的最大弱點。」費蘭度冷笑一聲。

「我曾經到達第五等級的力量頂峰,你所說的,我早就了解透徹,所以我也需要培養足以和你們匹敵的吃屍族,也是那個女人的親弟『洛克』,他現在只是第二等級,不久之後,只要感受到詛咒的痛楚,他會輕鬆的幹掉凡人,把力量提升到第三等級的程度。」狄米爾所說的洛克會成為我命中注定的對手,光明與黑暗的對抗將延續到我們年輕的一代,兩方領導似乎只打算在背後影響局面。

費蘭度用力點頭說:「嗯,不錯。」

「在你們回到凌盜者分部之前,我有些說話要跟這個少年說。」狄米爾神色凝重的看著我,不曉得他又有了什麼主意。

「隨便。」費蘭度雙手攤開,表示沒所謂。我不期然感到緊張,被嚇得表情呆滯,反應遲鈍,只好在嘴角掛上一個牽強的微笑作回應。

狄米爾伸出右手,掌心向上,並平放著一支黑色短鋼筆,他合上眼睛唸唸有詞,像是入定的狀態。我知道他進入了凌界,是屬於他自己的凌界,一股黑暗的凌氣緩緩散發,令黑夜變得更為黝黑,天空吐現深紫色,如狄米爾身上所穿的紫色西裝般,他擁有驚人的黑暗力量,帶來比費蘭度和沙文還要恐怖的壓迫感,我深深明白自己不可能是他的對手,我必須增強護身的凌氣才能穩住身體。我瞧了費蘭度一眼,情況比我樂觀得多,他沒有刻意增強凌氣,已能穩住陣腳。所謂的第三和第四等級,分別竟然是如此巨大,真的教我大吃一驚。

「少年,這個送你,永遠不要忘記我這個朋友。」狄米爾張開眼睛,瞪著我說道,他看似消耗了不少體力,氣息運行得不甚流暢。我不曉得如何反應,只是狐疑地朝費蘭度的臉一看,他輕輕一笑,一副不置可否的表情,他選擇了置身於外。

「狄米爾,我收下。」這支鋼筆絕對是件法寶道具,我感應到黑暗的傢伙已為其注入難以估計的力量。

假如此事有其可疑的地方,費蘭度必定出手拒絕,看來鋼筆是安全的,狄米爾應該不是十惡不赦的壞人,觀察他們兩個人的對話,一時三刻,根本不能認清所謂的光明與黑暗,即使費蘭度屬於光明一方,他會是個百分百的好人善人嗎?在往後的日子裡,這一切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獲得證明,我會遊走於凌盜者與吃屍族之間,我擁有最堅定的一種精神,它叫──伊伊奇。

我不再猶豫,決意收下那支黑色鋼筆,緊緊地握著它,沒有絲毫異樣,沒有湧出凌氣,如同平平無奇的一支普通鋼筆般存在。

最後,我和費蘭度結伴離開,他告訴我目的地是凌盜者分部,他們稱那裡為公司,而那兒的確是一家公司,他們合力經營電腦零件和產品批發業務。懂得停止時間的沙文和七人車在路旁等待我們,就是這個臭傢伙,向我施展法力,害我以為iPod突然壞掉,害我以為自己進入了另一個異空間。最感到奇怪的是,他曾經被我打至血肉模糊,到了真正見面的時候,其臉上卻找不到任何受傷的痕跡,也許,凌盜者擁有一些療傷聖藥可以在短時間內助他迅速復原。

當然,這是我的純粹猜測。

在車程中,我向費蘭度提出多個疑問,包括他們在公車上的行動目的,費蘭度解釋那是他們特意設計的考驗,用來證明我具備第三等級異人的實力和勇氣,這答案真的有夠奇怪,第三等級是鐵一般的事實,考驗個屁。不過,我覺得不必尋根究底,反正沒有受到什麼嚴重的傷害,我視考驗為他們給我的迎新節目,感覺舒服得多。他們問及我的名字,我表示早就拿定主意,是植物人倪小姐知道的伊伊奇,是個跟隨本人一輩子的名字,他們也表示,成為異人後,本名變得不再重要,到了某年某月某日,我會忘得一乾二淨。

狄米爾沒有問及我的名字,他說早晚會知道。他又說,已經看到我身上的特質,說我獨一無二,擁有他們不曾有過的好運氣。

他用傳心術傳來一句:「那法器的用途絕不簡單,好好的留在身邊,你可能就是那個顛覆光明與黑暗的人。」

沙文日記

這一夜,我如常駕駛公司的七人車,目的地是公司,走著閉上眼也不成問題的熟悉路線,內心卻有戚戚然的感覺,好像經歷了很多很多。

費蘭度和我拾起了命運送給凌盜者的一份禮物──自稱伊伊奇的少年,是個令人猜不透的名字,我的內心充滿好奇,卻沒法子向他提問,我始終是別人眼中的沙文,無時無刻保持著應有的形象,也許,該稱之為一個假面具。除此之外,伊伊奇擁有驚人的第三等級,一個異人在加入凌盜者之前已能獲得如此強大的力量,真的聞所未聞,在背後啟蒙他的異人,身份同樣無從稽考。老實說,我經過了多年努力,才提升到第三等級,卻只能和這個十七、八歲的少年平起平坐,我確實有些不甘心。

今天,凌盜者的另一收穫是一個自然異人──螢火蟲,是個二十多歲的女生,長得十分標致,態度親切友善,是桑比在日間巡邏時拾回來的。以法力來衡量的話,螢火蟲是微不足道的小角色,和伊伊奇有著天壤之別,但她的特別之處在於自然。

除了啟蒙以外,命運隨機挑選凡人,使他們的身體產生突變,變成不老不死的異人。當然,他們也需要吃食記憶以解除詛咒帶來的痛楚。根據凌盜者的內部記錄,大概有十多年時間,未有自然異人的誕生,所以我們這一群異人都是一代傳一代,以啟蒙的方式繼承法力。叫螢火蟲的女生,是個萬中無一的幸運兒,也很適合作為凌盜者的研究對象,是某些神秘因素影響了她的身體,繼而進化成超凡脫俗的異人。

第三等級的少年伊伊奇,自然異人少女螢火蟲,是兩個最新加入公司的成員。

另一方面,費蘭度總是不願意透露升上第四等級的條件,我不要面子的向他詢問多次,答案總是教人失望沮喪,內裡肯定有著不可告人的秘密。身為異人,我們沒有恢復為凡人的方法,我的人生目標很簡單,不停的進行決鬥和執行任務,變成兩方勢力中最強的異人,找出第四和第五等級以上的秘密。除此之外,我的人生已經沒有任何意義可言,我為凌盜者而生,也為追求力量而生。

上司費蘭度的態度相當值得懷疑,他對我有所隱瞞,利用凌盜者的架構阻止我的升級,相信伊伊奇的出現,會讓真相快一步顯現。

《凌盜》改 第七章:從植物人開始


《凌盜》改

第七章:從植物人開始

『少年的疑惑』

傳功,正確的名稱是啟蒙,自從被爺爺啟蒙成異人後的首兩年,我以吃食瘋子的記憶來消除詛咒帶來的痛楚。到遠離市中心的精神病院走一趟,隨便找個病人下手,他們的眼神各具特色,有些人目光呆滯,無法集中注意力,有些人狠狠的瞪著我,像頭兇猛的野獸,也像思想單純的孩子,共通點是他們的目光和神情令我感到噁心,事後猶有餘悸。

到了第三年,我改變了主意,找到一個痛不欲生的植物人,她在醫院內躺床四年,四肢和身體的其他部份都不能活動,剩下雙眼可以打開,是個無法使用言語和動作來表達思想和情緒的植物人女人,是個活死人。

那一夜,在經過一個月的監視之後,在詛咒痛楚出現之前,我決定下手。在夜深人靜的醫院內,在時間凝滯的一刻,我們進行了三秒鐘的對望,迅速記錄了她的凌界。我以異人的能力擅自進入她的凌界,早就失去活動能力的她可以再次開口,隨心所欲、自由自在的和我說話,如此夢幻的時刻只會在凌界內發生。

那個人,我姑且稱她為倪小姐。

「誰?」她問,目光並不詫異,倒是包含某種喜悅。對她來說,我是個素未謀面的異人,什麼──都不是。

我隨意笑笑說:「你好,我是個帶著聖劍的天使,叫我伊伊奇好了。」

「你好,天使伊伊奇,我剩下的日子還有多少?死後,你會帶我到天堂吧?」倪小姐的表情既驚且喜,這個躺床四年的病人早就明白自己和死亡非常接近,離開是時間的問題,與其祈求奇蹟發生,倒不如作好心理準備。

「你會在這個晚上死去,在此之前,我會洗去你的所有記憶,靈魂會在死後離開身體,然後被轉移到某一個神聖的地方,我不會稱那裡為天堂或地獄,總之,死人都會被送往那個地方,不用害怕。」面對一個將死的人,我動腦筋編故事,讓倪小姐感到高興好了。我刻意用上平和的語氣,不想刺激她的情緒,我無法面對那自然流露的軟弱眼神,害怕進一步觸動她的傷口。

「等了好久、好久,我花了幾年時間,一直等待天使的出現……我連拿起手槍自殺的能力都沒有,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家人消耗心血、浪費金錢,使用機器來維持這早該結束的生命。我覺得很無助,整個身體都作廢了,剩下眼球可以轉動,但誰也不能發現眼睛的秘密。我渴望進行安樂死,這個意思卻一直無法傳達,我只能像死屍般躺著,漫無目的、沒完沒了地躺著。」倪小姐邊說邊哭,這種程度的痛哭也需要一副正常的身體才能實行。這一夜,在她的意識空間裡,在一個幼嫩的異人眼前,幸運的她終於做到了,臉上的淚痕比鑽石還要珍貴,看著她,是個誰也憐愛的女人,是個需要重新開始的凡人。

「倪小姐,不用再作無謂的等待,這晚便是死期,你可以稱我為來自天堂的使者,也可以是把你送往地獄的死神,怎樣稱呼也可以。」我故作輕鬆的道。

「我現在的樣子很醜嗎?變得肥腫難分?像一頭可怕難看的海象嗎?請你坦白告訴我,伊伊奇!」倪小姐一副渴望得到答案的神情,這教我有些不知所措,最感意外的是,一個睡了四年的人,到了將死的時候,關心的竟然是自己的外表和容貌,如她所言,那軀殼確實變得醜陋肥胖極了。

不過,在凌界內所能看到的卻大有不同。

「在這裡的你很漂亮,我是說真的。」我誠懇說道,不用花言巧語哄騙她,眼前的倪小姐的確是個可人兒,架著一副無框架眼鏡,披著一頭長直髮,一張瓜子臉兒,嘴唇薄薄,和躺床的現實相距甚遠,凌界內的模樣是昏睡前的她,是當初的她。

「多謝你,你很善良,也待我很溫柔,到天堂……不!是那裡才對,到那裡之前可以有人和我聊天,即使是一陣子也好,我已經感到心滿意足了。」倪小姐感動流涕,我為了吃食記憶而探訪她,短暫的會面令雙方都有得著。

我是異人,爺爺要我繼承凌盜者之路,加入光明一方,我現在所走的也是光明之路,給她洗去記憶和解除痛苦,實踐心目中的光明。

「倪小姐,不用擔心,在走上那段路之前,你不用受苦,我會洗去你的所有記憶,然後……」

不管我的話有沒有說完,倪小姐也不可能聽見,我在合上嘴巴的同時開始吃食她的記憶,我將體會得到她的種種經歷。最近的四年是傷心無助的,什麼事都辦不到,手指頭也動不了,表達內心感受是遙不可及的幻想,我了解她的一切,也藏好她的記憶,好讓她走得了無牽掛。

上兩年度的瘋子記憶使我患上頻密的頭痛,這一次的倪小姐卻使我悲傷不已,不老不死的異人確實不好當,在吃食記憶的同時,也代替凡人承受長年累月的巨大心理壓力。人類從懂事開始受苦,我們明辨是非,有過猶豫遲疑,作過無數決定,造成無法挽回的錯失,沒完沒了的回憶遺憾。

也許,每個人都有過消除記憶的願望。

兩天後,到了入夜時分,我以凡人的身份再次造訪倪小姐的病房,臥病在床的是另有其人,即是說,倪小姐已經離開人世。我偷走的是記憶,把快樂和痛苦一併帶走,她的求生意志隨著失去記憶而崩潰,身體的抵抗力大為減弱,死亡是時間的問題。我特意到訪,是為了證實自己的推斷,記憶和生命息息相關,就如一個身患絕症的病人,放不下的總是身邊的伴侶和親人,於是勉強苦撐下去。

除了記憶,在倪小姐的凌界內,還有一些留下印象的細節。她是個吉蒂貓的愛好者,在凌界內放滿了吉蒂貓的圖案和裝飾品,背景主題色為白色、紅色、粉紅色,正好是一間屬於少女的房間,和現實中死氣沉沉的病房產生出極大對比,我把整個畫面拍攝成一幀照片,擺放在自己的凌界內,以紀念這個又陌生、又熟悉的凡人。

離開醫院,我先到附近的便利店買下一罐可樂汽水,除了咖啡,可樂也是一種提神和舒緩情緒的好飲品,在心情不舒暢時,喝它是最好不過。關於可樂的作用,是那個被我奪去初吻的子龍教我的,多得她,我才了解喝可樂的好處,如名字般,喝後「可以快樂」。

本想等候計程車,在一般的情況下,這是我的必然選擇。不過,這一晚的情況稍有不同,我內心渴望這個沉悶的世界會有所改變,心血來潮似的,作出了有別平日的選擇,罕有的乘坐公車。這個不起眼的決定,也許是把世界徹底改變的第一步。我隨意的上車,連公車號碼也沒有注意,反正沒有馬上回家的打算,司機只需要把我送到他的目的地便可。

公車的下層塞滿了乘客,我經梯級走到上層,拾級而上,在倒數第二排找個位置坐下。我從褲子口袋取出iPod,是那部每個人都握在手裡的神奇音樂播放器。神奇之處是,它的音質不過不失,卻在近年成功掀起熱潮,中年人和年輕人都自動自覺的購買,包括美國籃球之神米高佐敦,也是當中的一分子。由於參加宣傳活動,他曾經來訪我們的城市,當看到他手握iPod的一刻,我頓時覺悟,自己需要追隨他的品味,決意買下iPod,並成為它的忠實支持者。

我把耳機塞進耳洞,是入耳式的一種,可以阻隔外面九成的噪音,開動iPod後,彷彿進入了另一個凌界,剩下自己和喜愛的音樂,是鬆弛神經的好方法。

「我和你拼了好幾夜 約翰藍儂的圖片
卻拼不到一個永遠 我在等你喊停」

是梁靜茹的歌,我故意選這首歌,內裡有一句「得了失憶可能對你我都好」,我想聽到的只是這一句。我知道這不是異人的作品,被爺爺啟蒙後,我經常在無意中發現某些歌曲散發出異人的氣質,但梁靜茹的歌很單純,是凡人溫柔的歌聲,撫慰著我寂寞的心靈。

公車一路向北的走了三十分鐘,我的臉一直依偎在窗旁,目光停留在外面的景物,有著幻燈片般的變化,穩定而不重複。我不在意公車到底駛到那個地方,不在乎最終的目的地,不用特意透露答案,我的人生目標只有一個,是爺爺留下的那一個,成為光明凌盜者。

這是一輛不妥當的公車,除了我,乘客們已經全數下車,但公車還是一直往前行駛,當我察覺情況有異,已經是兩個小時後。時間是我估計的,歌曲長度約是四分鐘,聽了大概三十首歌,約是一百二十分鐘,兩個小時的約數錯不了很多。必須強調一次,這是一輛奇怪的公車,在這個事事講求實際的城市裡,那會有一位載客兩個半小時以上,但不會板著臉要求我下車的公車司機呢?

沒有,從來都沒有。

公車有著不尋常的車程,完全說不過去。

現在是午夜十二點鐘,寒冷的氣溫為這夜增添了詭異的感覺,除了司機和我,空無一人的公車泛著一股莫名其妙的壓迫感。

不!

那不單是壓迫感,即使是源自凌氣的氣勢,最多使我抖不過氣來,此時此刻,我的心臟卻感到一陣麻痹,有一種觸電似的痛楚,感覺渾身不自在。iPod身上也出現了異常狀況,音樂不合理的被強制暫停,我不認為原因是電力耗盡,在下午出門前,我才為它充飽電,所以沒電的說法不會成立。司機好像停車了,這個情況也不真實,車子硬生生的在空氣中停止了移動,窗外的光線也停止了,路旁大樹的葉子靜止不動,這幾天的西北風吹得正盛,在這種天氣狀況下,這是絕不可能發生的怪事。

一連串的「停止」出現得很不自然,它們是被停止了吧?

幾秒鐘過後,一切恢復過來,iPod、公車、樹葉、風,都回到了原來的樣子和狀態。剛才到底是什麼一回事,誰在攪局?誰在故意製造混亂場面?我想到了一個可能性甚高的答案,我大概遇上了一個法力高強的吃屍族,重點是那個人的等級,我是個第三等級的異人,一點也不簡單,那個人卻膽大妄為,施展他的詭異法力,不把我放進眼內,他必定是個擁有強大力量的好傢伙。

停止再次發生,iPod變成了卡式錄音帶的播放器,斷斷續續的播出音樂,那異人真的很過分,我只想享受片刻寧靜,舒緩一下有點壞的心情,卻不能如願,不斷被他的法力騷擾。假設那個人擁有暫停物件的能力,進一步假設他的施法對象只限於死物,這倒是不錯,表示他不會向我作出攻擊,我也許僅僅遇上一場又單純、又胡鬧的惡作劇,不會招惹決鬥的麻煩。另一個情況是偏向悲觀的,他懂得完全停止所有生物和死物的活動,而且另有目的和企圖,很有可能向我施以攻擊。

奇怪?

公車再次以合理的速度行駛,一切恢復過來,他究竟在玩什麼把戲?我向來是個性子急的臭傢伙,更不是什麼好好先生,容易受到刺激而動怒,甚至使用武力來對抗。這是個充斥著淡淡哀傷的晚上,得知倪小姐離世,我懷著她的所有記憶,心情變得很糟糕,不希望使用法力進行戰鬥,那傢伙是在故意挑釁,打算激起我的戰意。

「是個第三等級的異人。」是什麼人在說話?他不像在和我對話,是用法力把聲音硬生生的打進我的意識,錯不了。

情況不妙,決鬥在所難免,我只好走進自己的凌界,徹底搜尋四周的凌氣,這是唯一的選擇。公車上有著兩股凌氣,是兩個異人,二對一的決鬥,事情一下子變得有趣。懂得停止時間的人很強,絕對擁有第三等級的實力,和我旗鼓相當。至於剩下的一個,我真的看不透,即是說,他的力量深不見底,是個能夠輕鬆幹掉我的更高等級異人。

說時遲,那時快,和我旗鼓相當的那一位迅速移動到我後方的位置坐下,他不打算隱藏身上的凌氣,正好在我的身後,是極其接近的恐怖距離,那個人打算怎樣攻擊?是一個人還是兩個一起上?

嘿,要是兩個的話,我注定會被擊倒。

媽的!又停止了,我的身體動彈不得。

我的估計全然正確,那個人懂得停止時間,我不曉得法力的正確名稱,反正我成了小玩具,被他玩弄於股掌之間,玩弄我的iPod,騷擾我聽音樂的興致,把我的思緒弄成亂七八糟,一次又一次以控制時間的方式來捉弄我。我受夠了,正如倪小姐受夠了四年的植物人生活,我也受夠了三番四次的時間停止惡作劇。

「身後的人,吃我一拳!」

這句話是在擊中對方後,我才施施然的說完,那傢伙徹底低估了伊伊奇和法力。這是我的第一次決鬥,我利用法力瘋狂地為他送上重拳,毫不留情地轟炸他的臉皮,雖然無法看見真實的畫面,但感覺到他被打得面容扭曲,鮮血數度淺到我的手臂和衣服上。

佔了先機的我必須逃走,我沒有考慮太多,發動雙腿,使用最大的力量跑到公車下層,那個襲擊我的人肯定在吃驚,驚訝於我那毫無先兆的出手,相信單是第一拳已經足夠把他嚇壞。他懂得停止時間的法力,在施展法力期間,警覺性必然大大減低,沉醉於掩飾不到的快感之中,就在那一瞬間,我掙脫他的牽制,改變了我們兩個人的遊戲。經歷了短暫的戰鬥,我猜他最少擁有兩至三種法力,等級和我相當接近,若果不是攻其不備,那一拳不一定順利命中。

在公車下層呆上半秒,我瞧司機位置一看,確實有人控制著公車,是個身材略胖的中年男人,一身司機打扮,看他的動作和姿勢,似乎真的在駕駛公車。我不容許自己浪費時間,立即跑到車子後方,見到最新設計的緊急逃生出口,有著一道太平門,鑲嵌了特製強化玻璃,我拿起掛在旁邊的敲打錘,一手敲開一條生路。不過,車子正以高速行駛,公路上有著數目不少的各類車輛,相信衝動的一跳將會令我遍體鱗傷,雖不致死,長期住院卻是免不了的。

結果有些匪夷所思,教我大感意外。

那個人,那個力量和我旗鼓相當的人,再次停止了時間,那傢伙拯救了我,我得以像體操選手般輕鬆著地,是完美無瑕的滿分表現,我往路邊一翻,避免被公路上的汽車撞倒。

趁著時間停止的機會,我迅速跑到行人道或單車徑上,分不清這到底是什麼路,總之不會是公車能夠走上的道路,我拼命似的跑往公車行駛的反方向,這是個必然選擇,不能浪費一分一秒。

我想著的人是爺爺,我不是為了性命而逃走,而是不能被黑暗吃屍族抓到,絕對不能成為他們的一分子,這是有違爺爺所願!

《凌盜》改 第六章:沒有野心的人


《凌盜》改

第六章:沒有野心的人

『光明與黑暗的故事』

以下是凌盜者桑比的憶述。

經過長達兩個星期的浸浴治療,我和療傷浴池之間建立起非一般的友誼。由於這段期間的朝夕相對,使我愛上浸泡的感覺,加上浴池的治療效用,身上的傷勢一天比一天減輕,身體復原的進度非常理想。

這個晚上,我在進行最後一次浸浴治療,快要和這位新朋友說聲再見,說不定在不久的將來,我會再次造訪這個溫暖的房間。經歷尼奧一戰,我成為第二等級的異人,談不上了不起,但費蘭度將委派我進行更多具有挑戰性的任務,即是說,我會面對更高等級的吃屍族,受傷是難以避免的。

異人確實比凡人優勝,多嚴重的傷勢也不會引致死亡,除了浸浴治療,凌盜者還有不同的醫治方法,總有一種可以幫上忙。不過,異人在受傷後,同樣會感受到和凡人無異的痛楚,在救回小佩的那一天,感受特別深刻。在那個虛幻的天台小酒館裡,我被幻景轟至遍體鱗傷,痛不欲生的感覺從神經線迅速傳遞到凌界,痛楚因而加劇,快要超出身體可以忍受的極限,要不是揹著小佩,我或許會選擇放棄任務,任由身體在天台倒下,給尼奧輕鬆逃走。

時間是晚上八點鐘,我準備動身離開,告別溫暖的房間、體貼的療傷浴池。

「為什麼這樣子 你拉著我 說你有些猶豫
怎麼這樣子 雨還沒停你就撐傘要走
已經習慣不去阻止你 過好一陣子你就會回來
印象中的愛情好像頂不住那時間」

是來自手機的來電音樂,不用奇怪它的改變,是一個由小佩帶來的改變,對於我們這些陷入熱戀的情侶來說,這是理所當然的事,生活上的大小事情,她總喜歡替我作主。這一次,我覺得問題不大,沒有特別的反感,歌的確唱得動聽,在創作歌曲的時候,周杰倫還未被啟蒙,依然是個思想單純的凡人。歌詞中的「半島鐵盒」是一個裝滿情人回憶的盒子,同時也是書名,歌中最突出的樂器是原聲吉他和鐃鈸,歌詞是半唱半說的,是一首少有得到我歡心的周杰倫作品,小佩也很喜愛,比後來的歌都要愛。

「康康。」聽筒傳來小佩的聲音,今天的她就是不一樣,顯得分外活潑。

「小佩,怎麼了?」我反應不大,若無其事的,她的來電是意料中事。

「沒什麼啦,阿九本來約好和我一起吃晚餐的,可是她的男朋友突然患上腸胃炎,需要住院幾天,所以……」忽然間,小佩把話說得支支吾吾。

我笑說:「哈哈,所以你想找我陪你吃晚餐,對嗎?」我永遠是小佩的康康,總是輕鬆的猜中她的意圖。

「嗯,又給你猜中了……我到了那一家很著名的意大利餐廳,名字是奧利華。」小佩的語調再次變得輕快,憂慮已然忘卻。

我誇下海口:「那麼,你乖乖的在餐廳等我,大概是十分鐘吧。」假如駕駛者是凡人,從公司出發,到餐廳的車程最快需要二十分鐘。

「這麼快?」小佩為之錯愕。

「哈哈,待會見。」我輕鬆帶過。

「哈哈,不要遲到呢。」相信小佩臉上的笑容會是甜蜜的。

事不宜遲,我立即換好衣服,收拾需要帶備的物品,準備離開公司。在公司門外的停車場,有一個男人正安靜等候我這個無禮的乘客,他是凌盜者之中的駕駛天才,和他一起的是那輛專為異人而設的黑色七人車。

「桑比,你欠我一個人情了。」沙文淡然說道。

「哈哈,誰叫她是我的女朋友,這人情債是我注定要欠你的。」我不禁開懷大笑,身體已經完全復原,有著渾身暢快的感覺。同時,出現了一個小意外,小佩向我提出共進晚餐的邀請,兩件性質不一樣的好事在時間線上交疊著的發生。

沙文一邊說話一邊開車,目光不曾集中在路面狀況之上,假如他是個凡人計程車司機,身為乘客的我肯定會被嚇得六神無主。近日,有不少關於計程車司機吸毒開車的新聞,行車路線東倒西歪,令乘客無法相信他們的駕駛能力,提心吊膽,害怕遭遇車禍。沙文就是有著與眾不同的魅力,是凌盜者之中唯一的長髮俊男,除了外表,他具備出色的才能,特別是駕車的時候,他總是漫不經心的用單手握著方向盤,雖然罔顧交通安全,每次卻能順利抵達目的地,究竟背後有著什麼秘密?難道是一些不曾聽說的法力?

沙文回答:「我剛剛使用了法力。」

「使用了?」我懷疑。

「對,使用了。」他說得直截了當。

坦白說,我感覺不到七人車的內外起了任何變化,也想像不到是那一種法力讓他視道路上的其他車輛如無物,所以他的答案等於白說。

我作出有趣的假設:「假如我在這個時候施展法力,消去你的神秘法力,車子會出現失控情況,引起車禍嗎?」

「不會,我對自己的駕駛技術滿有信心的。」沙文那張自信十足的臉足夠照亮整輛七人車,甚至是整條高速公路,這個人厲害的地方不是等級和法力,而是每一句說話和動作都果斷肯定。

「桑比,不如換個話題。你可曾聽說任何特別的升級方法,我指的是升上第四等級。」沙文的表情在一瞬間出現很大幅度的變化,語氣和態度亦然,不是純粹的認真,而是別人無法理解的一種執著。

「沒有啊,我只知道升上第二和第三等級是需要解除對抗吃屍族的任務,至於第四等級嘛……對我來說實在太遙遠了,哈哈。」我說得坦白,不作任何隱瞞,因為沙文所知的只會比我多。

「你看來沒有野心……」沙文低聲道,似是喃喃自語。

「說得對,給我重新選擇一次的話,我只想當個凡人,雖然凌盜者擁有驚人法力和不死之身,但我的女朋友只是個凡人,到了若干年後,我要眼睜睜的看著她漸漸老去,我卻依然是一副年輕小伙子的模樣,單是想像一下那個情景,我已經感到心酸難過了。」我緩緩的道,拒絕望向沙文那方,故意把目光轉移到我方的車窗外,假裝欣賞外面的風景。老實說,我快要哭出來。

「你可以啟蒙小佩。」沙文果然聰明,精闢地道出一個可行的解決方法。

頓時間,我沉默不語。

沙文輕輕拍打我的肩膀,叫喚一個屬於異人的特殊名字:「桑比?」

「沒什麼……我不希望自己成為啟蒙她的那個人,假如命運要她成為異人,我也阻止不來,如果沒有人啟蒙她的話,我會讓她跟隨命運的安排,以凡人的身份經歷生老病死,自然的到來,自然的離開。」我回過神來,正經的道出一番感言。

沙文冷靜地說:「她會一天一天的衰老,然後離開人世。」

「知道那齣叫《奇幻逆緣》的電影嗎?不論她的年紀如何、樣子如何、記憶如何,我將一直深愛著她。」我感到一陣鼻酸,眼角閃著零星的淚光。那是一齣震撼人心的電影,我和小佩在電影院看了兩遍,我每次都哭成淚人,她總是掛起一副不知所以的表情,即使多看千千萬萬遍,她也不會了解我哭的理由。

「看過,感人的。」沙文答得乾脆。

料不到,他卻突然提問:「桑比,我這樣問可能有些唐突……」我輕輕點頭表示不介意。

「小佩是你生存的最大理由嗎?」

「小佩是五十巴仙的理由,我仍在努力維持著和凡人無異的生活,不曉得自己還可以當多久的凡人,時間越長越好,我不希望成為戰鬥機器,討厭不斷提升等級,餘下的五十巴仙是我無法放棄凡人的生活和圈子。」在我說著答案的同時,心中泛起了一點波濤,我無法讓自己徹底投入異人的世界,也許,我是像個懦夫般逃避現實。

沙文沒有回應,繼續漫不經心地駕車,這是他獨有的駕駛方式,雖然驚險萬分,卻非常值得信賴。

「那你呢?沙文。」我刻意轉移話題,讓自己的心情愉快一點。

「是指生存的理由?我是個異人,大概是為了提升等級,成為法力更強大的異人吧。」沙文神態自若,他的回答卻令我錯愕不已。

「哈哈,事實上,我也不太清楚。」沙文見我神色有異,急忙補充自己的回答,我卻看穿了這是一個修飾句,剛才衝口而出的才是他的真切想法。

沙文渴望得到更強大的法力,所以故意問及第四等級,我開始明白他的用意。他擁有第三等級多年,卻一直無法獲得提升,原因似乎是他根本不知道升級的條件,難道他追隨多年的費蘭度沒有把條件解釋清楚嗎?

我不敢胡亂猜測,事情的確有著不對勁的地方,不論是沙文或費蘭度,他們的態度都相當值得懷疑。假如沙文迷戀異人等級的提升,那種對力量的無止境追求,絕對會使他成為一個影響局勢的危險人物,相信費蘭度也察覺得到,或許,他把沙文留在身邊的原因是為了監視和控制沙文體內的潛藏猛獸。

在剩下的兩分鐘車程內,我們不欲言語,伴隨在旁的是一片寂靜。

「快到目的地了,這個人情我要怎樣還你?」我客氣的問道。

「像上次那樣,請我喝一杯咖啡好了,我喜歡熱咖啡,就到深受凌盜者喜愛的咖啡室便可。」沙文微笑回答,他所指的那一家設於車站購物中心,名字是再見咖啡室。

「謝謝你的幫忙,沙文。」我由衷感謝。

「你太客氣了,我們是朋友。」聽起來,這不像客套話。

「再見,朋友。」我離開旅行車,懷著輕鬆愉快的心情快步前往奧利華餐廳。

在幾秒鐘之後,本應開車離開的沙文突然跑出來,並推了我一把,對於這個毫無先兆的舉動,我為之意外,立即向他投以一個詫異和懷疑的目光。

他卻說:「沒什麼,繼續走吧。」沙文掛起一個暖和的微笑,再次拍打我的肩膀,有著老朋友的感覺。

沙文的行為使我摸不著頭腦,剛剛好像發生了一些怪事,也好像什麼變化都沒有,眨眼過後,我決定放棄這個難題,繼續走自己的路,懶得花時間和傷腦筋。

進入餐廳,看到小佩安坐在沙發上,一臉專注的用手機觀看臉書,大概是關注朋友的最新消息和照片。說到臉書,雖然她經常嚷著要我開個帳戶,我卻一直提不起興趣參與這個流行玩意。我的個性保守低調,不太願意和別人分享私生活,所以在小佩的臉書裡,也沒有我們兩個人的合照。

說不定,我會在將來的某一天登記一個臉書帳戶,這始終是一種很符合凡人本性的玩意,堅持假裝凡人的我,也許會改變主意,加入這個龐大的社交網絡。

在氣氛浪漫、格調高雅的奧利華餐廳,我和小佩愉快地共進晚餐,點了龍蝦天使麵配海鮮忌廉汁、鵝肝伴蘋果、薄餅、羊架等食物,由於經歷了兩個星期的浸浴治療,我已有一段時間無法享用美食,所以今天的胃口特別好,吃得格外高興。

在身體復原後,可以體貼的擁著小佩,此時此刻,不論我是凡人抑或異人,也是難能可貴的幸福片刻。

沙文日記

平淡地度過一個工作天,我本打算駕車離開,卻出了一點小意外。

原定的行程是到酒吧走一趟,和那班每晚都去喝酒的凡人朋友聚會。為了舒緩工作帶來的巨大壓力,他們喜歡待在酒吧和夜店一整夜,逐漸形成了對酒精類飲品的依賴,即是習慣性的「酗酒」,宿醉造成了意識迷糊,獲得一種短暫性的解脫。

酗酒,涵蓋了「酒精濫用」和「酒精依賴」。

一般而言,如果一個人過度使用酒精而無法自我節制,導致認知上、行為上、身體上、社會功能或人際關係上的障礙或損傷,且明知故犯,無法克制,會達到「酒精濫用」的程度。若果進一步惡化,把飲酒看成比任何東西都重要,必須花許多時間或精力去喝酒或戒酒,或必須喝酒才感到舒服,或必須增加酒精攝取才能達到預期效果,或產生酒精戒斷症候群,即達到「酒精依賴」的程度。

廢話少說,我從來不屬於酗酒的一群。

我愛喝適量的酒,特別鍾情於紅酒類,小小的一杯可以使血液運行得更為流暢,也有改善失眠的作用,更神奇的是,紅酒內含一些獨特成分,如白藜蘆醇(resveratrol)或類黃酮(flavonoids)等都有助對抗肺癌。

在酒吧內,我是滴酒不沾的,到那裡的目的只是和凡人朋友談天說地,聆聽他們的各種煩惱,包括工作上、感情上、政治上、物質上、人際關係上各方面的不滿和訴求。那裡每夜都負載著、充斥著大量的埋怨,我經常見到凡人們抱著朋友或陌生人痛哭,一哭便是一整夜,哭過不停的,好可憐。總之,身處那個空間之中,會感受到一種凄凄慘慘的哀傷,來得莫名奇妙,令人想不明白。

還有一些男女喜歡尋找一種稱作「一夜情」的無聊閒事,英文是One-Night Stand,原意是只限一晚的表演。到了現今社會,卻成為了和陌生人上床的代名詞,我鄙視這種沒有感情基礎的短暫性關係,討厭那些參與ONS的人,跟賣淫的主要分別只是雙方沒有涉及金錢交易而已。旁人總認為我長得很好看、很吸引,是個俊男云云,只要來到酒吧,我會不斷收到一些要求ONS的暗示,我會一一拒絕,女生們立時失望沮喪,一副沒精打采的樣子,他們亦然,有些不識趣的男同性戀者意圖接近我,每當他們挨靠過來,會出現一種噁心感,會嗅到一股汗臭味,不曉得是否心理作用。

長期的應酬,讓我習得一身行走夜店的好本領,精通各類小遊戲,如讀數字、猜拳、數七、飛鏢、桌子足球機、鬥地主、大話骰等,特別是大話骰,是個訓練心理、表情、語氣各方面的好遊戲,也是我玩得最純熟、最成功的小遊戲,我更擁有一個凌盜者不曾聽說的外號──骰神。

我深明內裡暗藏的作戰技巧,什麼時候需要說真話和謊話,我能夠輕易掌握,基於公平原則,玩大話骰時,我絕對不會使用異人的法力,因為會使整個遊戲失去意義。

我尊重各種類型的遊戲,希望讓遊戲變得更有趣、更精彩。

在離開公司前,桑比要求我載他一程,讓他可以和女朋友共進晚餐,我欣然答應。我不討厭這個偽凡人,他的問題是「完全沒有野心」和「太愛他的凡人女朋友張曉佩」,不過這些因素不會影響我對他的觀感,作為朋友,不論他是凡人或異人,他都是一個平易近人的好人,給我一種親切的感覺,是個可以當兄弟的人。

在大概十分鐘的車程裡,我們聊過一些話題,圍繞著第四等級和張曉佩,但沒有談到很深入的地步。桑比很在意我究竟施展了那一種法力來輔助駕駛,其實我沒有刻意隱瞞,我曾經在車內施展了三次法力,只是他根本不會發現那一瞬間的法力作用。他害怕遇上車禍,我卻一點也不在乎,交通意外對我造成的損傷會是微乎其微,我復原的速度使任何人都吃驚,我擔心的是桑比,他大有可能需要待在療傷浴池浸泡兩個星期,這就是我們之間的差別。

到達目的地,就在桑比離開七人車的一刻,有一顆「子彈」從某處突然射出,憑其飛行路線和速度,射擊手的目標是剛踏上行人道的桑比,我用法力為他化解了這場人為的意外。

我握著子彈,發現那並不是一顆真正的子彈,是體積稍大的花生而已,散發著黑暗吃屍族的凌氣,那傢伙無聊地用法力控制花生射擊我們,我用面紙包裹花生並藏於口袋內,再次回到七人車。

突然,有一個陌生男人用力拍打後座的車窗。

「請問,你是沙文嗎?」男人客氣的問道。

我沉著鎮定,點頭回應。

他微笑說:「你好,我是洛克,依附黑暗的。」

命運總是叫人難以捉摸,在這個晚上,光明與黑暗的代表沒有互相對抗,決鬥沒有依時上演,是個和平之夜,我們兩方一直追求長久的平衡,即是說,缺一不可。

經過一輪交談,我們意外地投契,不缺乏話題,有些關於凡人的,有些和我們兩方異人有關,兩個派別縱有不同立場,但始終同屬一族。後來,我們爽快的得出共識,決定結伴前往酒吧。

這是一個意想不到的晚上,我認識了一個黑暗吃屍族,還打算一起喝酒和玩飛鏢,他說自己特別喜歡桌子足球機,更笑說那那顆由他控制的花生子彈是向我打招呼的見面禮,他早就知道我能夠化解危機,一手握住速度奇快的子彈。

日記寫於認識洛克的那夜。

沙文

《凌盜》改 第五章:看字條的背後

《凌盜》改

第五章:看字條的背後

『少年的掙扎』

「你剛才見識到的是我所擁有的兩種法力:『隱形術』和『創造幻景』,由於我是第三等級的異人,所以還有另外一種法力,可是那一招的攻擊力實在太猛太強,我不會隨便施展出來的。」老伯如此說道。

「那……怎樣才可以變成異人?需要先修煉內功心法?還是你會直接傳功給我?是打通我的什麼經脈、穴道嗎?」我好奇問道。

此刻,我最為關注的就是成為異人的途徑,我討厭當普通人類好久了,身邊的朋友、同學、大人們都不了解我。要是我真的擁有成為異人的潛質,也總算解釋了老是覺得自己與眾不同的原因。

我站立了好一段時間,雙腿早在發麻,由於這個世界只是由老伯創造出來的幻景,我索性不顧形象,像武俠人物般盤腿就坐,在熙來攘往的街道上打坐,偶爾會有途人踏在我的身上,我卻沒有半點痛楚,這就是老伯又神奇、又厲害的法力,我心服口服。

「你看得太多武俠小說了,思想有些走火入魔,但真的不要緊,我們的異人世界比武俠世界還要來得奇幻詭異,你將遇上更多有趣難忘的經歷。」

老伯續說:「由凡人變成異人的方法很簡單,就是『啟蒙』。」

「啟蒙?需要什麼條件?」我憑聲音辨別老伯的方向,向著空氣問道,錯不了的。

老伯肯定地說:「我只需花費一個等級、一種法力,便可以啟蒙你。」

我頓時懷疑:「如此簡單?」世界果然環繞著我來運轉,不曾聽說有人遇上類似的經歷,我很有可能成為朋友圈子裡的唯一一個異人,這正合我意,也符合向來堅信的一套自我中心主義。

「就是這麼簡單,不過,還有兩項附帶條件,才可以達成你的異人心願。」聽後,我心頭一震,天下間從來不設免費午餐,我得乖乖付款才能被啟蒙成超凡脫俗、法力無邊的異人。

「師父,只管說。」我說得恭恭敬敬,老伯聽見這個尊稱,依然鎮定地回應,果然具有一代宗師的風範。

他語氣平淡地說:「第一項條件,我會親自啟蒙你,而且是兩次。」

「什麼?兩次?我不明白。」我為之詫異,表情驚愕。

老伯回應:「代表你會直接成為擁有兩種法力的第二等級異人。」這根本不能說是條件,而是等級優惠大贈送,對我來說,是完全無法拒絕的極佳優待,我在心裡連聲讚嘆:「好、好!」

「嗯,聽起來真不錯,快點說第二項條件吧,老伯。」我滿心歡喜,換上發自內心的微笑,感到渾身舒暢。

「第二項條件,你需要和父母、親人、朋友、同學斷絕來往,斷絕六親,然後改名換姓,用一個全新的身份繼承我在光明凌盜者的位置,這是對你的意志和決心的考驗。」老伯正經八百的道,聽起來,他不像在開玩笑,成為異人的代價是放棄現有的朋友圈子,展開一段不一樣的人生。

「給我一分鐘時間作考慮。」我不喜歡拖泥帶水,說一分鐘便是一分鐘,作出決定後,絕不輕言後悔。

細心想想,「六親不認」未嘗不是一件好事,生活潦倒的父親不在我的身邊,母親是個老花痴,是個過氣的臭嫖子,令我非常討厭。所謂的好朋友,好像只有健健和胖胖兩個男生,女生們迷戀我的外表,不曾探究我的內心世界。老實說,我不怎麼留戀現有的人際關係,不用上學和做家課,忘記折磨意志的考試測驗,當一個出色的異人、忠於光明的凌盜者,停下來,想一想,也是一件美事。唯一的難題是吃食記憶,是一年一度的詛咒所帶來的影響,我隨意找一個精神病瘋子來吃記憶便可以,似乎也不是個嚴重的障礙。

不,在這段生命之中,還有值得留戀的東西!

是子龍,我記得她從後環繞我腰間的溫暖,還使用各種文具刺向我的背部,引起一陣痛楚,騷騷癢癢的、酸酸麻麻的,我在暗自回味,自然地閉上雙眼憶想。不過,為了她放棄成為異人的機會,似乎不太划算,她畢竟是個十四歲的小女生,在幾年之後,我也許會厭棄她,她也有另結新歡的可能,我們依然是年輕的孩子,感情和關係都不穩固,我了解自己的個性,從來不是用情專一的人,現代人的愛情總是來去匆匆的。

短短的一分鐘過去,我已然作出決定。

「老伯,我接受。不過,啟蒙我的時間可以是明天的這個時候嗎?」我語氣堅定地道。選擇明天,是由於事情過於倉猝,時間過於緊張,多花一天來作心理調整,實屬合情合理。

他老懷安慰似的說:「很好,小朋友又果斷、又堅定,說話算話,將來一定是位真漢子。」

老伯續說:「明天,同一時間,同一地點,我就在這個公園等你,不要讓我等太久,我是個時日不多的老人家了,嘿嘿。」我們一老一嫩,彼此之間已經建立起互相信任的承諾,即使喜歡子龍,我卻毫不猶豫,立志成為異人,對那個屬於凌盜者的世界充滿憧憬,渴望超凡脫俗,逃離塵世的約束。

「嗯,好吧,一言為定,不見不散。」我微笑說道。

老伯不作回應,他創造的幻景在悄悄的消散,直至虛幻假象全數崩潰,突然間,我眼前一黑,再次回到真實的公園內。有趣的是,我依然滑稽的盤坐著,慶幸街上沒有途人經過,我不用大出洋相。

回到家裡,得知母親外出未返,反而獲得一種可貴的安全感。我實在不太喜歡這個家,她不在,我感受得到自由的氣息,可以慢條斯理、隨心所欲的進行自己的事情,開動電視機、換頻道、做家課、吃方便麵、玩一下電玩遊戲,多看一遍充滿啟發性的《夜巡者》。

第二天早上,我如常上學,一切不變,依舊換好校服,揹起背包,一個人騎著單車出發,在中途會合健健,一起氣沖沖、傻乎乎的回到學校。這天的歷史課泛著沉悶的氣氛,但我不介意,這是最後一天的中學生生涯,最後一天給子龍玩「刺背」小遊戲,她彷彿知道今天的我和平日稍有不同,她刺得特別用力,作為武器的筆尖比往日的鋒利不少,力度是前所未有的帶有狠勁。從陰謀論的角度去想,她是特意挑選了一支筆來引起我的注意,由於我的觀察力相當敏銳,也希望讓子龍知道我已經發現她的用心,於是暗中寫下一張字條「這筆,很痛,啊」,傳給背後的她。看後,她一臉滿足的偷偷發笑,字條傳話遊戲的效果確實不錯。

子龍傳回字條「我會買一支更厲害的」,雖然是句變態的說話,我的內心卻湧出一股窩心的暖意,這是我身為凡人的最後一天,也是最後接收得到的一份情意。我傳回「我不怕」,她傳回「怪人,怎可能不怕」,我傳回「因為是你刺的」,她傳回「又如何」,我傳回「就是不同」,她傳回「什麼」,我傳回「和別人不同」,她傳回「什麼不同」,我傳回「我喜歡你」,她傳回「我也喜歡」,我傳回「真好呢」,她傳回「傻瓜」。

我們沒完沒了的傳了大半天字條,消耗了無數張小紙,是白痴的浪漫,是傻瓜才懂得享受的浪漫,相信子龍在三年後也沒有忘記這段往事,我當然也用心的牢記著。

那一天,大概只有古怪的伊伊奇能夠明白變態的趙子敏。

一輛單車,兩個中三學生,我和子龍,兩個人。

在下課後,我們像昨日般騎著單車離開,她的雙臂抱得我更緊,甚至把頭和臉都依偎到我的背上,我們的舉動似乎有些過火,親密得像一雙戀人。不過,我沒有忘記她是健健的女朋友,雖然感到為難,卻無法開口拒絕。

「唉,該怎樣給健健一個解釋呢?」我用著試探的口吻問道。

「解釋什麼?」子龍不解。

「你是他的女朋友,我卻……」我說得支支吾吾,也許部分是假裝的。

「哈哈哈,傻瓜,你想多了,健健只是好朋友,是好朋友。」她呵呵大笑,一邊說一邊用手指頭刺我。在這個浪漫時刻,她還用東西刺我,這傢伙真的很討厭,但這些舉動貫徹她的變態作風,也刺得很浪漫,我禁不住暗笑起來。

喔,原來只是一場誤會,我一時忘了那班白痴同學很喜歡胡亂製造緋聞,每段時期都為男女生編上不同的戀愛對象,甚至是同性戀、師生戀……笨蛋的、傻瓜的伊伊奇,竟然天真的相信那些不可靠的傳聞,我怎麼不直接向健健查證一下,他可是我的好朋友呢,我真的超級笨!

「不要緊,現在知道真相還不是太遲呢。」子龍故意小聲說道,語氣嬌柔如蜜,把我抱得再緊一點。

情況不妙,距離那個分岔路口只有幾分鐘路程,太遲了!

一切都發生得太遲,我和子龍的時機不對,也許這是命中注定的錯過。

在昨天的差不多時間,我向老伯承諾,和凡人劃清界線,繼承他成為異人和凌盜者,事到如今,我還有可能收回自己的說話?挽回我和子龍的關係,反口做回凡人嗎?

我盼望眼前的單車徑突然改道,祈求老伯忽然失約,也許會有另一個異人創造出另一個幻景,讓我僥幸躲開老伯。從來沒有宗教信仰的我,一下子和各地宗教始祖熟稔起來,什麼神啊、佛啊、希臘神話之類的東西,我心急如焚,在腦海中不斷向祂們發出求救信號。

到了需要和子龍分別的時候,我不再顧慮,立刻回身擁著她,吻下她薄薄而柔軟的嘴唇,她不作抗拒,也不算熱情,露出一副呆滯的表情,這大有可能是她的初吻,也是我以凡人身份給出的最後一吻。

「哎呀!」她掩著臉,驚魂未定似的。

我把握機會說:「我好喜歡你。」

子龍點點頭,羞得兩頰泛紅,這樣子的她是前所未有的可愛吸引。

「怎麼哭了?」她一臉驚疑,邊問邊嘗試用手輕輕拭去我的眼淚。

「哈哈,因為實在太感動了!」我偽裝若無其事,以誇張的大笑掩飾內心湧現的不安感,成功騙過子龍,卻天知地知,自己知。

「沒事就好了,我要回家啦,明天學校見。」她笑瞇瞇的說,這笑容又溫暖、又親切,在經歷了剛才的初吻後,簡單的微笑也格外窩心。

「拜拜,伊伊奇。」

「再見,趙子敏。」我淚流滿面,淚水滲入嘴角處,味道苦澀的。

近在眼前的公園代表著我和老伯之間的約定,我們今天不見不散。

「嗯,還有轉機的……」我天真的、樂觀的、自以為是的安慰自己。

我渴望老伯依時現身,並告訴我,他已經找到另一個徒弟,所以我不用再當什麼異人和繼承人,可以繼續我的凡人生活,和子龍展開一段平平無奇、淡如開水的戀愛,我希望事情順著這個方向發展下去,是個最圓滿的結局,也是個奢侈的幻想。

我把單車停放在長椅旁邊,殺氣或凌氣如昨日般逼近,不用多說,這是來自老伯的力量,那氣息在不知不覺間已經刻劃在我的腦海裡。他再次創造幻景,這一次,我置身於一個黑漆的密室之中,原來幻景是由異人隨意打造的,每次出現的場景也有不同,我開始明白此法力的奧妙之處。

時間停止了嗎?空氣不再流動了嗎?是超過三十分鐘的寂靜,時間是我隨便猜測的,老伯不發一言,可是我知道他就在旁邊,他刻意散發凌氣,讓我感應他的存在。

「老伯、老伯!」我大聲喊道。

可惡,竟然沒有回應。

密室內傳來了陣陣回音,我焦慮不安,甚至難堪地出現失禁情況,整條褲子都尿濕了。我懷疑自己患有隱性的密室恐懼症,真是荒謬絕倫,居然在這個時候給自己發現這種精神緊張病。

對啦,是手機,我靈機一動,拿出手機並亮起熒幕,照亮四周。我馬上探視,赫然發現老伯就在我的背後,他沒有進入完全隱形的狀態,我清清楚楚的看見他的眼睛,枯竭的眼神,空洞的目光,他凝視著我,我們之間有過幾秒鐘的對望。

有些不對勁,場景再次幻變,我們離開一片黑暗,來到了另一個似是無限的空間,看不見地面的盡頭,天空的高度也難以估計,是個神秘的虛幻境地。

「這就是凌界。」是老伯的聲音,也不對,該是他的意識。

「猜對了,是意識,是異人之間的腦波對話。」老伯竟然可以讀取我的意識,事情鬧大了,難道我已經被啟蒙?成為超凡脫俗的異人?我大惑不解,嘗試感覺自己的身體,卻發現不到任何具體的變化,我依然是伊伊奇,是個不起眼的凡人罷了,不用瞎擔心。

「不,你已經是個異人,從幻景消失的一刻開始,你是異人。」

不會吧?

過程簡單輕鬆成這個樣子,我們沒有進行什麼特別儀式,老伯,我還可以回頭嗎?

「過程的確簡單,不過我已經消耗了兩個等級來啟蒙你,你成為第二等級的異人,真的一點也不簡單呢,哈哈!」聽老伯的語氣,他似乎卸下分量相當的重擔,了無牽掛似的。

「嘗試觀察一下自己的氣牆,感受自己擁有的兩種法力,由於是隨機產生的,只有你可以從氣牆上把法力領悟過來。從今開始,它們是粘著你一輩子的可靠伙伴了。」

眼前的凌界豎起一幅牆壁,正是老伯所指的氣牆。看著它,有股說不出的親切感,是源自內心思想的反射,是我的叛逆本能,是一幀刻在牆上的拍立得照片,是個張開嘴巴、憤世嫉俗的小孩,他不雅地豎起中指,宣洩對真實世界的種種不滿。它反映我的內心,一陣子過去,我已經領略到屬於自己的兩種法力。

不!是三種,出現了不妥當的第三種法力,我記得老伯說過給我兩種法力,不可能弄錯的。

「老伯,你在那裡?」我大聲喊道,把自身的凌氣延伸到整個凌界範圍,進行一次徹底的搜尋,答案是可憐的遍尋不果。他消失了,老伯的氣息消散於凌界之內,彷彿不曾存在。

我逃出凌界,返回漸漸變得陌生的真實世界,那個單車徑旁的公園,景況依然,看得見長椅、單車、花草樹木、遊樂場等。四周之內,只剩下伊伊奇一人,沒有八卦的途人,更沒有老伯,我是個擁有法力的異人,可以確定他的凌氣徹底消失了。

我拾起丟到單車旁的背包,從那裡跌出兩張字條,是今天上課時和子龍玩字條傳話遊戲時所用的其中兩張,我握在手裡隨意一看,赫然發現它們的背後有著陌生的字跡,不是我的字,也不是子龍的,是屬於不認識的別人。

第一張字條,寫上了:

「你是擁有三種法力的異人,具備第三等級,但不用和凡人斷絕來往,你成功通過了考驗,是我勇敢的乖孫……爺爺字」

一直沒有露臉的隱形異人就是我的爺爺,這是個又悲哀、又殘酷、又揪心的答案。

我禁不住抱頭痛哭,那幾秒間的對望是我們一生中唯一的眼神接觸,是最親近的一剎那,我卻懵然不知,原來他一直在旁靜靜的守護著我。過去的他曾經捨棄自己的親人,選擇走上異人的不歸路。今天,他卻直接傳功給我,把我啟蒙成異人,繼承他的三個等級。從今天起,我許下承諾,絕不使用爺爺的力量去啟蒙任何凡人,因為這是爺爺留給我的寶貴遺產,我將妥善的使用和收藏在自己的凌界內。

我悄然淚下,說完那個發生在三年前的故事,關於爺爺、子龍,還有我。

在過去的三年間,我努力偽裝成凡人,度過了苦悶乏味的中學生活。從今天開始,我將遵守承諾,跟隨爺爺的身影走上光明凌盜者之路,和他不同的地方是,我沒有和凡人斷絕關係,我想念自己的父母、親人、朋友、同學,當然包括唯一的趙子敏。

另一張字條

至於我沒有提及的另一張字條,字跡和爺爺的絕然不同,寫得亂七八糟,寫上:「想不到老頭子會玩傳功這一套,形勢出現了一百八十度的改變。我會給少年三年的成長時間,請謹記,是三年……某人字」

我嘗試找出字條上殘留的凌氣,是一股與眾不同的凌氣,和屬於光明一方的爺爺有很大分別。這張字條,估計是黑暗的傢伙特意留下的吧。所謂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也可以是有別於光明與黑暗的第三方勢力,總之,現存的可能性十分之多,我還是不要胡思亂想。剛被啟蒙的我對異人世界一無所知,唯一找出真相的途徑,是加入爺爺所說的光明凌盜者。

兩張字條都藏在我的錢包內,伴我出生入死,一張是用來記念來去匆匆的爺爺,一張是等候那個某人的到訪,那個人到底是敵是友?

奇妙的凌界也許將透露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