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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10月10日 星期一

《那片黑》第二部 第十一章:兩個人的冒險


《那片黑》第二部
第十一章:兩個人的冒險
ocoh說:「有時候,小說這東西有點像日記。若要每天都為自己寫日記,我會因為太麻煩而辦不到,但參照記憶改寫成另一個面貌的故事,卻輕鬆得多。」

  告假一事進行得非常順利,輕鬆的打電話到辦公室即可搞定,阿堅得知後顯得十分雀躍,心情都寫滿臉上。我們討論要到什麼地方遊玩,眨眼過,答案已然浮現,兩個人恍似心靈相通,同時想到那個屬於我們的老地方——母校王肇枝中學。
  多年不見,想不到阿堅依然是個瘋子。我提議乘坐計程車到學校,他卻一口拒絕,用著蠱惑的眼神凝視我,提出一個非常、非常、非常奇怪的要求——以單車代步。
  我們一起度過了青春歲月,他是其中一位難得的老朋友,面對他,我真的難以開口拒絕。可是……他提出的方法竟然是騎單車,我頓感為難,沒有任何準備,突然要找來兩輛單車,確實具有一定的難度。
  由於離開大埔已經有一段日子,我早就忘了那裡有租借單車的店舖,要向其他朋友借用單車,又似乎不太可行。這一道難題害我苦惱不已,不得不擺出為難的表情。我拼命思索,始終得不出答案,唯有向阿堅坦白想法。
  「對不起,要突然找來兩輛單車,我真的沒有辦法……」
  說畢,阿堅竟哈哈大笑起來,原來他心裡有數,早就想到解決辦法。見老朋友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我也不再慌亂,煩惱一掃而空。
  阿堅的辦法簡單有效,直截了當,甚至把我嚇得 目瞪口呆。我們快步走到附近的一個小公園,實行他心目中的鬼主意——偷單車。把單車停放在這裡的人實在疏忽大意,忘記鎖好車子,我們不費吹灰之力,便順利拐走兩台單車。
  過程中,我發現到一個事實,原來不單是阿堅,自己也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瘋子。上述行徑使我悄悄回味往日的年少輕狂,在那個日漸褪色的中學時代,慶幸有他作伴,慶幸曾經瘋狂,熱情沒有隨著時光飛逝而冷卻。
  除了身材的變化,他依然是我記憶中的李力堅。
  想起那些日子,單車是我們的珍貴記憶,每個上課天都會相約在特定地點見面,然後騎單車到學校。此外,我們也一起到過荒郊野外遊玩,又到過傳說鬼屋探險,談不上死去活來,驚心動魄卻是免不了的。兩個想法單純的男生曾經懷著勇氣到處闖蕩,友情在不知不覺間萌生,那些日子使人好不懷念。
  自從阿堅離開香港,遠走荷蘭,我也長大成人,進入複雜混沌的世界。不再騎單車,不再打球,不再冒險,距離真正的快樂好像愈來愈遠。成為胖子的阿堅也今非昔比,昔日的他體格強健,擁有一身教人羨慕的結實肌肉。一起騎單車,帶頭的人總是他,我在後方奮力追趕,他始終比較厲害,路上節節領先。
  現在是十月十二日,早上十一點多 ,我們交換了以往擔當的角色,我輕鬆領前,他努力追趕,我們彷彿回到了那個可一不可再的中學時代。二十八歲,操縱著不老不嫩的軀殼,心靈老去的速度卻比以為的趕急,我們的嘆息太多了吧,我們的憶念出現得太早了吧,希望和夢想之火早就熄滅。老朋友久別重逢,除了懷舊,還有一絲沒理由的憂傷。
  經過一番努力,披著一身汗水,我們終於抵達目的地。多少年不見阿堅,多少年不見母校,這個使人懷念的老地方也徹底的改頭換面,校舍的翻新工程已經完成了好一段日子,不用擔心會有隨時倒塌的危險。我不是胡說,過往的確有過這樣的擔心,害怕校舍突然塌下來,然後無情的活埋我們。那時候,我們都是十多歲的少年人,年輕得很,好奇得很,無比的珍惜生命,熱愛校園生活,不要不明不白的死去。
  歡迎我們的不是別人,而是陌生的校工,我們表明舊生的身份和來意,她示意我們穿過大門旁邊的停車場進入學校。校工看起來很年輕,人長得也不賴,一副不到三十歲的樣子,當年對我們照顧有加、有說有笑的一班老校工可能退休去了。我們把單車停放在停車場的一角,兩個二十來歲的成年人重返校園,有著不能言喻的暢快,有著快要哭出來的感動。
  學生們躲在課室裡聽課,校園內泛著一片難得的寧靜,每個房間都裝設了新款冷氣機,走廊也出現了一些感覺陌生的設備,就是我們不曾有機會使用的儲物櫃。我們笑話今時今日的學生真的非常幸福,能夠每天窩在設計得美輪美奐的校舍內,不用帶著一身汗臭來上課,不用揹負沉重的書本回到學校,跟我們的年代相比,著實輕鬆太多。
  眼下的這些年,在社會上混得一般,馬馬虎虎的過日子,談不上是快樂。
  在校舍內漫步,兩個人沉默無語,眼睛偷偷比較過去跟現在的分別,難免感覺唏噓,終於走到老地方之中的老地方,也是最重要的一個——羽毛球場,假如沒有躲在這裡打球,也許產生不了一段濃厚友誼。
  阿堅曾經被挑選為學校羽毛球代表隊的成員,球技出眾,我是一個下三流的小角色,手腳笨拙,經常擔任他的練習對手。說起羽毛球隊,我在國榮大廈附近碰到的張凝也是隊員之一,當然我跟她的關係並不密切。
  走到了老地方,走不回舊日的好時光,唯一不變的是彼此間的友誼,歲月未有殘忍的洗掉我們的記憶。即使老朋友沒有回來,我還是一如既往的牢牢記住那些經過、那些牽絆,相信他也擁有同樣的想法。
  騎著偷來的單車離開母校,去途就是歸途,我再次擔當帶頭的角色,阿堅竭力追趕,我們看似互相較勁;實際上,這是著重友誼、勝負其次的競賽,正如他不曾嫌棄我的糟糕球技,總是邀請我一同練習,相信他想要的不是球技方面的改進,而是朋友作伴的歡樂。表面上,我們是兩個瘋子,本質上,還是難得的乖孩子,把單車帶到小公園歸還,車子完好無缺,讓事情回到早上的當初,有一個圓滿的結束。
  小公園內寂靜無聲,充斥灰暗和憂鬱的氣氛,我們不期然配合起來,奇怪地一言不發。阿堅神色凝重,眼神游離,我也不是蠢貨,立時有了不好的預感,我挖空心思,希望想出一些話題,意圖打破局面。
  忽然間,阿堅低聲說:「這一次嘛……能夠再次見面,我覺得非常高興,唯一的遺憾是時間不容許我們騎單車到其他地方冒險。」言語間夾雜著誰也察覺得到的無奈。
  我笑說:「不要緊,明天、後天、大後天也可以去冒險的,不用覺得可惜,我們是朋友,是永遠的朋友啊!」如此樂觀的態度好像違背了真正的自己,沒辦法,誰叫我們是非常要好的朋友,擁有太多難忘的回憶,我希望愉快的關係得以延續下去。
  阿堅一臉愧疚的說:「今天午後,我要乘飛機回荷蘭了,下一次回來,可能是幾年後,唉……」聽到他的坦白和嘆息,我當然感到錯愕,但話說回頭,他回到香港是為了參加葬禮,待事情辦妥後,離開實屬必然。
  我竭力壓抑不捨之情:「真的不要緊,留下你的聯絡方法,例如臉書、電郵、手機號碼之類的,我們繼續保持聯絡,幾年後再去冒險。不一定要你回來香港,我也可以到荷蘭探望你,一起當背包客 ,到世界各地旅遊。」
  阿堅抿嘴微笑,綻放出真摯的笑容:「哈哈,說的也是,真的謝謝你,老朋友……倪季賢。」他特意在我的名字加上重音。
  在分別前,我以簡單幾句把黑色大廈事件講述一遍,阿堅聽後,覺得又神秘、又有趣,十分符合我們的冒險精神。假如不是即將離開香港,時間緊促,他也希望到那裡一看。
  阿堅留下一番重要的說話:「黑色大廈嘛……很有趣的樣子,假如是我的話,絕不輕言放棄。為了我們的友情,務必找出真相,即使你是隻身前去,這同樣是屬於我們兩個人的冒險。」
  中學時代,我們到過鬼屋探險,度過驚心動魄的一夜。2011年,我們已經二十八歲,三個男人,分別是阿堅、奧治、我,視神秘的黑色大廈為最重要的冒險目標,是屬於三個人的冒險。
  男生們的好奇心果然旺盛,重遇老朋友,使我憶起往日的一連串經歷,也大大加強了找出大廈真相的決心。打從心底的喜歡這一天,唯一的遺憾是他必須回到荷蘭,未能一起到處冒險。好想當回頑皮搗蛋的小孩子,再過無憂無慮的好日子,好想回到十多年前。
  好想……好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