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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8月23日 星期四

《狼狼》 第十二章:另一家店

《狼狼》

第十二章:另一家店

我對車程所需的時間沒有概念,因為自然的睡著了,如倦極而睡,身體反過來控制著意識,不斷的、不斷的流失,包括體力和記憶。

小女生輕力拍打沉沒在睡夢中的我,因此醒來,不曉得自己睡了多久。阿理扶我離開車廂,睡眼惺忪的我缺乏力量,費盡力氣才勉強站穩,也不得不要別人攙扶。在死亡前夕,他要我到訪的竟然是愛琴海……

小酒吧擁有愛琴海這個名字,多麼的熟悉,多麼的巧合,和當年我們一起到過的那一家酒吧有著相同的名字,但……原來的愛琴海並不位於這個地方,應該是另一家酒吧碰巧有著相同的名字。似乎只會是巧合,海琴海,好平常的一個地方名詞,我如此說服自己。

一剎那短短的興奮無法維持,一下子,換成了失望的感覺,阿理何以把我帶來另一家海琴海酒吧?到底有何目的?

我跟隨阿理前行,而他跟隨的卻是那個小女生,年紀輕輕的她是這一趟到訪的帶頭人,帶我們繞過酒吧的正門、外面的男女廁所,我發現廁所的門被塗上「不老長生」四隻字,感覺好古怪,我猜這是日本的漢字,使人想不透意義。

然後,又走到後方的小巷,原來酒吧的後門就在那裡,三個人偷偷潛入大清早的愛琴海酒吧,小女生對進出的路線和方向十分熟悉,甚至有辦法打開裡面的每一道門,被鎖上的,也可以辦到。我們順利潛入其中一個房間,門外掛著一個造工粗糙的木牌子,刻上一個存在於記憶的名字──「洛克」。

我記得這個名字,不容置疑,是當年愛琴海酒吧的調酒師,造型古怪,是那個自稱洛克的男人。他救過阿理和我一命,後來我們一直沒有碰面,想不到在今天,一無所知的我竟然來到他的房間,這該是命運的巧妙安排,我欠他一個人情,阿理也是,我們的命是他留下的。

一時間,氣氛變得異常沉重,我們三人不敢輕舉妄動,空無一人、冷清清的酒吧泛著詭異的感覺。記憶中,那些酒吧一直都是熙來攘往、熱鬧非常,在白天,那會有人注意到沉睡著的酒吧呢?只要一到晚上,人們紛紛來訪,把酒言談,經過日間的辛勞工作,人們會在這裡享受難得輕鬆的幾個小時,每個人身上都承受著沒完沒了的壓力,揹負各自各的重擔,要徹底掙脫現代社會的枷鎖,幾乎是不可能的任務,所以……這裡成為一些城市人作短暫休息的地方,獲得一陣喘息,到另一個早上,人們又要重新出發。

這是記憶中的酒吧,印象深刻的愛琴海,地點即使不同,我也忘不了和愛琴海有關的回憶。這裡就是另一家愛琴海,身處這個地方,彷彿把阿理和我帶到十八歲那年那夜,那一個心情怪異的少年麥格理就坐在我的身旁,我們痛快的喝酒,接過調酒師洛克遞來的名片,然後阿理失去理性,嘗試挑釁醉酒鬼,引起他們的關注,獲得遍體鱗傷的體驗。我在他的保護下,只是有過快要窒息的感覺,和輕微的呼吸不順,然後……我以為阿理會給他們活生生打死,我真的這樣認為,但洛克挺身而出,成功控制局面,救出我們兩個人,這就是那一夜的故事,也是記憶中最難忘的一件事,我只有阿理一個真心朋友,自此我再也交不到朋友。

人生,得一知己,死而無憾。

那夜過後,我們各散西東,我隻身離開成長的地方,決心當一名成功的產品推銷員,乘坐火車,到過萊德鎮,然後又轉職到一個被稱作「死地」的小鎮工作。今時今日,死地已經成為著名的工業地區,沒有人會再叫它的舊名字,在那裡,我認識了老婆,然後寂寞的二人就此戀上,我愛上不動人的她,她依賴不變心的我,我們沒有正式辦理結婚的註冊手續,卻以夫妻相稱。

後續的記憶已然模糊,我記得她曾經為我誕下孩子,後來的身體一天比一天虛弱,沒有外出工作,家裡經濟由我一個人負擔。城市經濟不景氣,我也沒有什麼特別技能,只好在兩家茶餐廳裡當雜工,靠著微薄薪水,一家三口勉強生活下去。關於生活的記憶也逐漸模糊,但我堅信那些都是曾經有過的一分一秒,實實在在的,只是我忘了。

忘了那些事情,但感受和感情依然保存妥當。

三年前,我們離開萊德鎮,搬到另一個地方居住,應該是一座舊式唐樓。事隔多年,我想不起唐樓的確實位置,感覺好接近、好接近,此時此刻,我真的想不起來,告訴自己不要過於沮喪,那不過是一些記憶,沒有人能夠清清楚楚記住生命裡的每一件事情。後來,我們的家庭又發生了一些事情,老婆無聲無息的離家出走,剩下我們兩父子相依為命,孩子不常待在家裡,我不知道上一次見到他的時候是何年何月何日,是晴天或是雨天。我偶爾埋怨自己的笨拙腦袋,它已經不可能正常運作,本應為我好好儲存記憶,給我抵擋那可惡怪物,寄生毛蟲卻一天一天的吃掉我的寶貴記憶,雖不肯定毛蟲是否真實存在的生物,很有可能是個比喻,借喻為記憶流失的狀況。

又想起一個情景……

老婆離家出走前的一個夜,軟弱的挨在我的胸膛,我們坐在家裡的地板上,冰冷的。家中空空如也,孩子好像不在家,這是我遺忘得最徹底的一點,卻不重要。外面大雨滂沱,盛大雨勢嚇得老婆瑟縮一角,我主動擁抱她,深深感受其身體內外的顫抖,試圖撫平其焦慮不安的情緒,溫柔的揉弄後腦門,還有頸部、雙肩、手臂的肌肉,在不刻意的情況下,我替她進行不正式的按摩,很隨意的做著這一切。我沒有正式學習過按摩,幸好能夠無師自通,自覺表現不俗。

外面的天空傳來一連串停不了的「轟隆」聲,除大雨外,還有閃電,還有打雷,恐怖的雷聲嚇得老婆神不守舍,表情恍恍惚惚,眼神閃爍恐懼,我用力緊抱她,放輕聲音,溫柔的說:「沒事的,不用害怕。」

老婆的身體顫動得更加厲害,她害怕打雷,雷聲使她陷於極度恐慌,害怕得說不出話來,嘴裡只能發出「咿咿呀呀」的呼救聲。我用身體替她阻擋頻繁的閃光,用手心按著她的雙耳,希望一連串溫柔的舉動能夠起到某程度的作用。過了好一陣子,她不再抖動,情緒好像平服下來,天空仍然閃個不停,雨勢繼續加劇,雨會一直下,直至第二個清早、第二個午間。我赫然發現自己的雙手出現一片濕漉漉,借助瞬間的閃光,我看見她在流淚,哭得淒涼,她低聲呢喃:「我要你永遠愛著我……」

如此簡單的一句,我為之著迷,告訴自己必須深愛老婆,直至永遠。縱使她離家出走,縱使記憶中再找不到她的名字,但我依照彼此約定,在快要老死的時候,仍然深愛著沒名字的她。

小女生率先開口:「麥格理,怎麼辦?洛克先生好像不在這裡。」

阿理環顧房間一遍後笑說:「哈哈,我真的很大意,那個人根本不可能這麼早就上班工作,我竟然忽略這個重點,真的很笨!」

「算吧,我們昨晚都沒有睡覺,缺乏休息,身體狀態欠佳,自然腦筋也變得遲鈍。」小女生完全沒有怪責阿理。

我插話:「阿理,既然他不在,那麼我們應該離開嗎?」

小女生隨即說:「都已經來到這裡了。」

「其實……也不是沒有辦法。」阿理的說話透露了事情還有彎轉。

小女生突然急躁起來:「快點說吧,到底還有什麼辦法?」

我抬頭望向阿理的側臉,不打算用說話催促他,既然他胸有成竹,我唯有向他投以信任一票,我心裡明白,這個人值得信賴,如他所言,一切一切都依從他的。

阿理說:「請給我一點時間。」

小女生一臉懷疑的問道:「是多久?」

阿理微笑說:「五分鐘,該足夠了。」

然後,奇怪的事情發生了,阿理行動迅速,突然盤坐到地板上,這個舉動立即使小女生意外,流露驚訝神情,但對於認識阿理多年的我來說,這倒是沒什麼大不了,那傢伙在酒吧踩破地板,引起騷動,他視作等閒,我習以為常,這是老朋友之間的默契,我們明白對方的個性,幫助對方,信任對方。

阿理閉上眼睛,他沉默,沒有唸出什麼咒語,或作出古靈精怪的手勢,卻產生出一股異常強大的腦電波,干擾我的思想,立時感受到一陣劇烈的頭痛,程度應該和三天三夜不睡覺的狀態差不多,小女生和我的感受大致相同,她頭痛得「啊啊」的驚叫兩聲。時間過了三十秒,只是短短的一陣子,突然間,所有痛楚離我而去,腦袋變得清晰。

我睜大眼睛關注阿理到底還有什麼大小動作,他說的五分鐘等待時間到底是什麼一會事?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使我們目瞪口呆,小女生和我同時目睹阿理的消失,一瞬間,他消失於房間之內,這是一個相當震撼的壯舉。假如這是魔術表演,必然使現場觀眾發出雷動掌聲,但……這偏偏是真實得可怕的世界,在一個陌生房間裡,阿理怎可能在短短分秒間設置到任何魔術機關呢?

我被嚇至啞口無言,呆望剛才阿理坐過的地板,現在空無一人,地板上沒有留下絲毫痕跡。然後,我又望向和阿理同行的小女生,相信大家的表情是絕對相同的,流露一臉滿瀉的震驚。

小女生有點結巴:「麥格理……到底……到了那裡去?」

2012年8月17日 星期五

《凌盜》改 第四章:三年前的春天

《凌盜》改

第四章:三年前的春天

『少年的回憶』

名字是伊伊奇,十七歲,我打算花些時間,敘說一次自己成為異人前的故事。由於不喜歡原來的名字,接下來,我將繼續自稱為伊伊奇,相信以你的聰明才智,必定明白伊伊奇的意思。假如你抓破頭顱,大惑不解,想不出答案的話,恕我直言,我覺得你是個和時代脫節的人。請不要怪責個性率直的我,我是直腸子的伊伊奇,是個氣質古怪的少年。

三年前的春天,我是個中學三年級的學生。我承認自己總是以自我為中心,不合群、不合作、不遵守校內紀律,凡事以自己為先,不願意為別人犧牲,覺得樂於助人是偽善的行為。至於社交關係,我話不多,討厭別人喋喋不休,交心的知己只有一兩個,點頭之交不足五個,在別人為我瞎擔心的同時,我卻認為問題不大,不打算改變狀況。

我強烈渴望別人圍繞我、認同我、包容我、崇拜我,必須聽命於我,向我提供無條件的貼身照顧……說到這裡,你或會認為我的要求和想法都很過分,是個自私自大的傢伙,我不會為此解釋太多,反正這是真實的伊伊奇,是我行我素、不會為任何理由討好別人的伊伊奇。

以上的種種是我的生存之道。

學校和我家的距離令我煩惱不已,從我家出發,需要走上一段路才到達火車站,乘坐火車,在下一個站下車,再走一段幾分鐘的路,可以看到學校的後門入口。不過,這裡出現了一個問題,我不喜歡在大清早步行到火車站,不曉得是怎樣一回事,就是討厭步行時的感覺。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更直接的方法,從我家出發,走過一條大街,到公車站候車,恰巧的是,在學校附近設有一個公車站,不用走太多的路。不過,這裡還是出現了一個問題,開車前的候車時間長得過分,那狗養的司機把車子停好後離開,待過十五至二十分鐘,他才帶著緩慢的腳步,施施然的回來開車。除了「狗養的」,我找不到其他詞語去形容他,他害我白白虛度光陰,我無法容忍寶貴青春消耗在候車一事之上。

因此,我也放棄了乘坐公車。

最後,好朋友健健想出了好主意,方法簡單、有效、直接,我們一起騎單車,不論上學還是回家,我們都選擇以單車作為交通工具,能夠隨心所欲的前進,控制速度、掌握時間、創造節奏,我們漸漸愛上騎單車的感覺,久而久之,殘舊的黑色單車成為了人生中的第一個可靠伙伴,伴我度過青春歲月。

順帶一提,健健的名字是我隨意編的,反正是個路人甲,是個大配角,不必為他的名字煞費心思。

由於我的樣子長得不賴,算是眉清目秀,五官精緻,天生擁有一副孩子臉,即使性格如何不濟,怎樣教人吃不消,仍然有不少女生在我身邊團團轉。她們的存在確實使我更認同自己的一套「自我中心主義」,但不代表我喜歡她們。那些女生是膚淺的代名詞,一切只看表面,在美麗糖衣背後,隨時隱藏著致命毒藥,我總認為自己是一顆毒藥丸,不值得她們傾慕和沉迷。

健健不像我般走運,他的長相一般,單是先天的條件已經給我比下去了。不過,這真的不要緊,由於我們的好朋友關係,那些膚淺女生愛屋及烏,很樂意在纏著我之餘,也花些時間糾纏健健。拜我的好運氣所賜,他的緋聞女朋友數目多得令人眼花繚亂,直至班中出現了一個轉校生──趙子敏。

基於這個滑稽的名字,我喜歡笑稱她是「趙敏」或「子龍」,誰叫她的父母為她取了一個這麼令人難堪的古怪名字。正正由於她的古靈精怪,我開始特別留意她在學校裡的一舉一動。不諱言,我很喜歡怪裡怪氣的東西,不論是獨來獨往的自己,還是擁有一個搞笑名字的子龍。

老師安排子龍坐在我的後方位置,這正合我心意。她是個暴力女生,凡是稍微具有攻擊性和可以造成物理傷害的東西,都會被她拿來刺我,我的背部經常被她刺得紅腫疼痛,校服也難免遭殃,被她畫得亂七八糟,無法洗刷乾淨。

從認識的第一天開始,子龍已經喜歡作弄我,給我起過不少外號,很多都是極為無聊,而且不堪入耳,例如和中文姓名相關的「Monkey」,有誰喜歡被稱作猴子呢。我們很快便熟絡起來,同學們紛紛猜測我們已經是一對,我也產生了同樣的錯覺,覺得我們早晚會在一起,就在我沉醉於微妙的曖昧時刻,突然傳出她和健健交往的消息,令我驚訝萬分。由於健健是我的好朋友,我只好無奈的埋藏這份剛萌生的感情,放棄向她表白。

我的父母在幾年前離婚,爺爺和嫲嫲在我出生前已經離世,沒有一面之緣,我的家庭生活說不上溫暖和諧。由於父親有嚴重的暴力傾向,所以法庭直接把我的撫養權交給母親,但這樣真的是個理想的決定嗎?

老實說,我不曾責怪父親,他出身寒微,讀書不多,而且學習能力比一般人差,只能做一些粗重的勞動工作,賺錢能力十分有限。他的興趣不多,只有業餘拳擊和喝酒,他討厭處處殘酷的現實生活,而打拳和喝酒能讓他暫時把煩惱拋諸腦後。酗酒從來不是好事情,父親酒後亂性是常有發生的,我和母親長年遭受毒打,日子過得不容易。唯一慶幸的是,由於經歷了一段時間的挨打,我漸漸掌握了一些打架的竅門,反應和身手都比一般人敏捷,甚至出現了感應殺氣的能力,對拳頭的觸覺非常敏銳,打架對我來說,早已是家常便飯。

和父親相比,我更討厭母親,她是個不折不扣的壞女人,甚至是嫖子。在他們離婚前後,我經常見她打扮得花枝招展,和一些叔叔伯伯之類的人物外出,一去就是大半天,我怎會不了解他們在偷偷幹些什麼。從八歲開始,我便明白什麼是做愛,到了一年後,我知道避孕袋的用途,再過一年,我懂得欣賞愛情動作片,再過一年……不說了,總之我討厭這個女人,明明是個年老色衰的貨色,卻深受叔叔伯伯們寵愛,他們的口味真的很重,我擔心自己成為老伯後,也會愛上差不多的口味。

某天的下午,地點是學校大門,時間是下課鐘聲響起後的十分鐘,我雙手按著單車的把手位置,準備儘快離開沉悶枯燥的學校。

「伊伊奇……」說話的人是子龍,她站在我身後揮手叫道。

「子龍,喊我幹嗎?」我故意給出冷漠的回應,同時,她卻越走越近。

「健健沒空,他要參加足球隊的特訓練習呢,你可以送我一程嗎?」子龍微笑道,今天的她架著一副金屬幼框架眼鏡,添上一份知性美。若然我校的女生校服設計得不是那麼糟糕的話,我會直接提名她參加校花比賽。對一般人來說,日本風格的水手服始終比較吸引,傳統的旗袍實在顯得過時,自然相形見絀。

「我很想拒絕你。」我搖頭說道,假裝把單車駛得更遠,當然,我暗中放慢速度,好讓她可以輕鬆追上。

「可是呢?」不出所料,子龍追跑過來,就在我的身後。

「上車吧,因為你是健健的馬子。」我特意用馬子這個字眼來強調她和健健的關係,她不但沒有反感,反而給我一個微笑作為回應。她坐上單車後座,用雙手環繞我的腰部,緊張地用胸口粘著我的背部,令我驟感壓力。

由於我和子龍都是怪人的關係,從單車離開學校開始,我們不約而同的選擇了沉默,子龍一直在聽音樂,我卻吹著口哨,嘗試打擾她的雅興,看她一副享受的表情,似乎沒有受到影響。假如不用握著把手,以保持單車的平衡,我肯定會出手把她的耳機拍到老遠去。

在胸部粘著背部的情況下,我不知不覺的臉紅耳赤,我們在單車上親密的度過了整整十分鐘,直至到達我們需要說聲再見的分岔路口,這時候,我還回味著那殘留在背上的體溫,理智沒有提醒我去排斥這種不必要的聯想,即使子龍是健健的馬子又如何,我不在乎健健,他只是個不起眼的小角色罷了,我著緊的是子龍,是那個總是在背後作弄我的怪女生。

在分別的一瞬間,怪事突然發生!

不過,我就是喜歡碰上怪事。

「小朋友,你喜歡子龍嗎?」一把老伯的聲音傳來我的耳邊,我還在騎單車,眼前和周遭都沒有人,這根本說不過去。我茫無頭緒,子龍只是離開了一陣子,怎可能突然冒出一把陌生聲音呢?

「不喜歡啊。」我冷淡的回答,我不在意那傢伙是神或鬼,反正不會是好東西。

「我也當過小朋友,很明白觸電的感覺,她挨在你背上,你感到很舒服,產生慾望,滿臉通紅,下體膨脹,誰都看得出來啊!哈哈、哈哈!」我環看四周,找不到聲音主人的身影,可是在幾秒鐘之後,我終於發現一處不妥當的地方。

「不!你就在我身後!」我立即停下單車,回身說道,狠狠盯著後座位上的一團空氣,再次確認這一帶是單車徑旁的公園,除了我和隱形人外,空無一人。

我對單車的負重感到詫異,從學校出發,從子龍上車到下車,直至現在停下單車,車上的負重感覺居然接近沒有差別。我覺得不妥當的地方是,子龍已經離開了好一會兒,按道理說,騎單車時消耗的力氣應該相對的減少,可是真實狀況卻違反了相關的理論。

不妥當,就是不妥當。

「不錯,我就是看中你的潛質,一直悄悄的觀察你、守護你。」老伯續道,他像看穿了我的想法。

老伯的聲音變得稍遠,估計距離為一公尺外,我感應到對方的氣場,就如武俠小說裡經常提及的殺氣,也是悟空變成超級撒亞人時,圍繞在身邊的金色閃電氣勁,我知道他的存在,他也許根本不是人,是神是鬼也有可能。

殺氣使我感到不適,有著一股強勁的壓迫感,我立即有了想吐的感覺。

「什麼媽的潛質?我能夠感應你的殺氣,真的很強勁、很可怕!」我憤然說道。

「的確很不錯,不過殺氣這種過氣的字眼已經不合事宜,我可以告訴你,那東西是凌氣!」他站在原地不動,和我的距離保持在一公尺左右,相信他是端正的站在我的身前。

「什麼靈氣,感覺不是更古老了嗎?」我懷疑問道,這是一個奇遇,我大有可能遇上身懷絕世神功的瘋子,如武俠小說裡的離奇情節。

「是凌厲的凌,是凌晨的凌,是凌辱的凌。小朋友,你學問不好,語文程度有點兒那個啊。」老伯邊說邊笑,他的「凌氣」果真不是殺氣,反而給我一種安穩暖和的感覺。剛才湧現的壓迫感大為減弱,我逐漸適應這股聞所未聞的凌氣。

「好了,懂隱形的伯伯,你突然找我,是想教我如來神掌之類的武功吧?」電影中的經典場面居然活生生在我身上上演,真是怪力亂神。

「哈,小朋友,是比如來神掌還要厲害的神功。」在他說後,我們的天空立時風雲變色。

周遭的環境起了變化,公園不再是公園,天空不再是天空,樹木不再是樹木,兒童遊樂場也一併消失。我進入了另一個場景,就像電子遊戲過關時,一個黑色畫面閃過,我依然是我,但世界不再是世界,我似乎闖進了由老伯所創造的新世界。

「被嚇倒了?」

老伯就在我的身旁,拍打著我的肩膀,可是,我依然看不見他的身體,他不單是個隱形人,而且是個出神入化的魔術師。過往的我總是懷疑魔術,鄙視那些裝神弄鬼、愚弄大眾的魔術師,可是經過這次親身經歷,我佩服得五體投地,完全找不出破綻,看不穿法則!我敗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我終於明白這個世界並不是圍繞著自己而建立,我感到徹底的失望,情緒一下子跌落一個新低點。

「是魔術?」我痴呆問道,甚至失去了改變表情的能力。

「不,是法力,是凡人無法施展的法力!」老伯不願露出真身,我卻直覺地認為他沒有惡意,他沒有取走我的頭顱,或奪去我的性命,我依然好端端的生存著。不理會他身上散發的是殺氣、凌氣,他的武功和能力遠遠在我之上,已是個不爭的事實。

「法力?難道你是超、凡、人?」

我驚訝地吐出最後三隻字,是俄羅斯偉大奇幻小說《夜巡者》中的特殊種族,分別有吸血鬼、巫師、變形人等類別,有正有邪,他們能夠透過影子走進幽界。《夜巡者》是令人回味的好作品,我曾經一口氣看完四部曲,時常幻想自己也是超凡人,可以走進幽界躲懶,更和超凡人女人生下強得不合理的超凡人女兒,找到那支可以改寫命運的厲害粉筆。雖然小說的某些設定不太合理,我卻依然受落,《夜巡者》活脫脫是金庸老先生的《笑傲江湖》羅剎國版,妙哉!

「你有讀過?謝爾蓋是我們俄羅斯分部最親近的凡人朋友,我們向他提供了不少資料,作品寫得不錯,他把異人改動為超凡人,加添吸血鬼、幽界、大審判法庭等虛構設定,是一系列出色的奇幻小說,哈!」老伯到底在胡說什麼,聽得我糊塗了,難道他真是個武功高強的瘋子?

「謝爾蓋?是那個盧基揚年科?我在幻聽吧?超凡人即是異人?這些都是真有其事?」我吃的驚足夠兩天的食用分量,超凡人竟然不是虛構而成,而是真實地存在。

不!老伯說過我有潛質,也許是成為異人的潛質,我將會獲得某些驚人法力,這正合我意,我內心暗喜。

先描述一下眼前的世界,不太奇幻,一切如常,我身處人來人往的鬧市,眼前是城市裡最繁忙的十字路口,車來車往,跑慢半步也趕不到對岸,沒有人願意遵守交通規則,指示燈猶如廢物,被大家一直忽略。這個地方最多的東西是途人、車輛、烏煙瘴氣,汽車排氣鼓噴出有害黑煙,途人口中徐徐呼出煙圈,我是個不折不扣的反吸煙人士,只要碰到那些廢氣污染製造者,我會選擇避之則吉,或是快步離開,巴不得馬上逃離廢氣的射程範圍。

可是,在這個世界裡,我彷彿變成了老伯般的隱形人,不論我在途人身前如何整蠱做怪,做出多個具有特色的鬼臉,竟然無法引起任何人的注意,這令我沮喪不已。

「我正正是個第三等級的異人。」老伯的隱形法力比我略勝一籌,他鏗鏘有力的聲音依然在空氣中彌漫著,一個素未謀面的陌生人為我帶來印象難忘的奇幻體驗。

「什麼?」第三等級,聽起來很厲害的樣子,而且我見識過他的超能力,由衷地說,我對老伯的信任程度比父母還要高一些。畢竟一位美國超級英雄總是教育我「能力越大,責任越大」的道理,老伯法力高強,必定是個為正義而戰的絕世英雄。

老伯敘說了一些異人故事,我把一字一句都好好的放在心裡,原來真實的異人和小說裡大有分別,異人是擁有多種法力的超級人類,不會死、不會老,有著光明與黑暗兩方勢力,分別是凌盜者和吃屍族。兩方在表面上對立,在本質上,卻是同屬一族的異人,在對抗的同時,追求長久的平衡。此外,異人永遠被神秘詛咒所困擾,痛楚在每一年都會出現,需要吃食活人的記憶來抵消詛咒,我雖然不太理解痛楚的程度,但相信會比腸胃炎更嚴重一些。

嗯,凌盜者好像活得舒服一點,升級是用「解任務」的方式進行,吃屍族令人作嘔反胃,他們除了吃食記憶,更會把那個人的身體一併吃掉,單是憑空想像,足夠令我毛骨悚然,也許是想像力太過豐富的緣故。

我相信較為注重衛生狀況的人都會投靠凌盜者,假如現在給我機會成為異人,我會選擇凌盜者,是不容置疑的。

2012年8月5日 星期日

《狼狼》 第十一章:大限將至

《狼狼》

第十一章:大限將至

一時間,小女生無法開口,一直在猶豫,我唯有默默待她說下去。

阿理表現急躁,喝令說:「馬上拿出手機,給這個人拍下照片。」

接著 ,一臉不甘心的小女生依照阿理的指示,從牛仔短褲的口袋裡掏出不知名的時款手機,我完全不了解手機的型號,感覺非常陌生,好像和時代脫節了。她按下手機下方位置的圓形按鈕,在熒幕上指手劃腳,用手機的攝像鏡頭對準我的臉,「咔嚓」一聲,為我拍下一張照片,再把手機遞給阿理。

阿理卻把手機硬塞給我:「看!快看!」

我遵從他的吩咐,不敢有半分怠慢,立即握住手機。我知道他緊張萬分,但不明白何以急成這個樣子,一點也不冷靜,臉上甚至帶著不合理的慌亂,一點也不像印象中的麥格理。

不消一會兒,終於看到照片,照片不能使我投入,甚至不願意相信自己的一雙眼睛,看到了一張人像照,裡面有一個白髮蒼蒼的老人家,滿臉皺紋,飽歷滄桑,皮膚粗糙,老得連眼睛也差點睜不開,看上去應該有八十歲,說成九十歲都不過分。我對這張臉沒有絲毫印象,只好無奈的搖搖頭。

我肯定地說:「我不認識這個人。」

阿理突然站直,氣沖沖的說:「不可能!你不可以這樣說!」

小女生見狀,一臉無可奈何,她試圖說服阿理冷靜下來。她靠近阿理,在旁耳語,聲音很小,我聽不清楚他們之間的對話,只知道不用花費太多時間,她已然成功安撫滿腔怒火的阿理。他再次坐好,表情變得複雜混亂,臉上肌肉出現不規則的扭曲,竭力壓抑著某些情緒,看來他不希望自己再次爆發。

五分鐘過去,我們三個人保持沉默,我趁著空白,望向玻璃牆外的行人道。這是個天朗氣清的大清早,外面的空氣看起來格外 清新,地面有著下雨的痕跡,我猜昨晚的某個時分曾經下雨。藍天掛著各形各狀的純白雲朵,太陽也趁機跑出來,陽光照耀著我們的大地,這會是個難得的晴天。

我呢喃自語:「好白的雲,好藍的天。」一個人陶醉於和藍天白雲有關的夢幻。

首先打破悶局的人是小女生,她向阿理說:「你真的冷靜下來了嗎?」

阿理沒有剛才的緊繃,情緒已然平服,他嚴肅地說:「沒問題。」

小女生笑說:「狼人果然是狼人,性情永遠這麼暴躁,這是原始天性吧?」

阿理換上稍微輕鬆的表情,向小女生說:「阿森也是這樣子的吧?他曾經也是狼人啊。」

旁聽的我很想偷偷取笑,兩個人不斷說什麼狼人的話題,這個世界又怎會有狼人存在呢,那是傳說中才會有的怪物,我知道了,他們在胡說八道。

小女生咕噥:「爸爸的性格比你好得多……」

不知道阿理是真的打算換個話題,抑或別有用心,他突然又說:「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

我對他們的對話內容感到陌生,完全不合口味,參不進話題,一個人在納悶,唯有四處張望,觀察這家咖啡室,八卦一下周遭的客人,他們各忙各的。

小女生說:「嗯,你的朋友身上出了大問題。」

同時間,阿理和她不約而同把目光轉移到我的臉,他向我說:「狼,我的老朋友,看來你身上發生了大事件,出現非常嚴重的問題。剛才,照片上的人正正是你的本人,本來只有四十歲的你,一夜白頭,變成一個八、九十歲的老伯。一個夜,老去幾十年,再這樣下去……」

老朋友的一番說話帶來了極大震撼,我不知所以 問道:「到底是什麼意思?」

阿理不語,彷彿有著難言的苦衷,難道他還有更具震撼力的話要說?善良的他害怕我會遭到傷害?

我勇敢地說:「阿理,想說什麼,隨便說,不要婆婆媽媽。」

這個時候,阿理竟然逃避我的目光,選擇垂下頭,凝視地板上的那些咖啡杯碎片,零零碎碎的。毀掉的杯子,代表著不吉利的兆頭,阿理難以啓齒,看到目前狀況,我不打算使老朋友難堪,所以決定轉移目標,出其不意地捉緊小女生的手,阿理為之側目,小女生顯得一臉錯愕,頓時不知所措。

我放膽說:「就由你來告訴我!」這是絕對的喝令。

她毫不遲疑說:「爺爺,你會死,而且可能活不過幾天!」小女生的反應使我大感意外,回答很是爽快,除了我,阿理同樣始料未及,眼睛睜得又圓又大。

本該震驚的我卻表現得出奇地鎮靜,迅速 恢復過來,呵呵大笑,我向他們說:「真的嗎?原來我活不了多久,哈哈哈,那我還可以做些什麼?」語調異常活潑,表情異常豐富,我不懼怕生命的結束,大限將至,死期觸手可及,還值得消耗心神去害怕嗎?

小女生望向阿理,大概是由於她提供不到任何實質的建議,要想出好主意的話,還是需要依靠阿理,他除了是我的老朋友,還是一家大公司的老闆,擁有一個可靠的身份,值得人們信賴。

阿理進入沉思,片刻過後,好像挖出了主意,他問我:「狼,假如還有轉機的話,你還想生存下去嗎?還是,你只想找回嫂子?」

我堅定地說:「我渴望生存,也想找回老婆。假如我真的命不久矣,沒有機會延續生命,也想和她再見一面。」

阿理用力點頭:「這就好了,一切一切,你也要依從我的。我心裡有數,知道接下來要辦些什麼。我們要先到一個地方,然後我會想辦法找到嫂子,這樣沒問題?沒意見吧?」

我展露微笑,欣然接受:「既然我也活不了多久,一切就聽從你這位老朋友,你是大老闆,一定有你的辦法。」

聽罷,阿理以一個滑稽的笑容作回應,有著哭笑不得的感覺。然後,他再向小女生作個苦笑,我未能理解,被蒙在鼓裡的不安感立時湧現,絕不好受。

知道自己大限將至,萬萬料不到的是,我竟然毫無畏懼。我在想,既然自己是個平平無奇的人類,無故患上懷疑是急劇衰老的頑疾,還可以作些什麼來解決或補救嗎?答案是肯定的「沒有」,一切不可強求,難以逆天而行,我可以作的不多,只容許等待死亡的來臨,接受早來的結局。

阿理問得好,想法周詳,在臨死前讓我再見老婆一面,我會感到心滿意足,了無牽掛 。當然,我無法保證和她再見那一刻的真正感受,可以淡然,可以瘋狂,可以激動,誰也無法預料得到。

沒多久,我們即動身離開咖啡室,原來這是附屬於快餐店的小型咖啡室,這是我第一次的到訪。在此之前,我對這個地方沒有印象,至於昨晚我們為何會來到這裡?大概只有阿理和小女生才知道真相,我忘了,忘得徹底。

相對已久,我還未知道小女生的名字,乾脆繼續喚她小女生就好,我在不久後便離開人世,對於她的名字,知道與否其實不太重要。

抬頭看,知道天空放晴,時間是早上的十點鐘,我們乘計程車前往阿理所說的目的地。在車廂裡,我自然入睡,和阿理一起乘計程車的情景,使我憶起多年前的酒吧一夜,我們待在愛琴海喝酒的一個午夜,由於出了意外,成人禮急速 變奏,我無法忘記那些片段。一些和阿理有關的回憶,我不自覺的牢記著,他總是個重要人物。

可是……昨晚發生過的事情,卻一點痕跡也沒有殘留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