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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8月20日 星期六

《人生》 第九章:拯救陌生的她

《人生》

第九章:拯救陌生的她

『小豬篇』

被咬成吸血鬼後,故事還是要繼續,我表面上是個人類,過著正常生活,如常面對世界,投身社會,不同的是……我需要等待她。

心裡只有一個人,那個喚我「小豬」的她,我一直悄悄喚她「吸血希妹」,那時候,在只有我們的秘密空間,她僅穿上泳裝,火辣吸引,使我意亂情迷。

我不顧一切,放棄本來所擁有的,離開養育自己的父母,離開一同成長的哥哥,選擇離家出走。父親是成衣批發公司的老闆,兩個哥哥注定要繼承父業,相繼加入公司擔當部門經理,因為吸血希妹,我毅然放棄升學和工作的機會,和家人鬧翻,我不打算回家,出走後也根本不能回去,那裡已經沒有容下我的位置,他們是人類,我是吸血鬼,再也變不回當初的自己。

於是,我來到朋友介紹的便利店工作,薪水一般,任何事都需要親力親為,沒有晉升機會,沒有前途或將來,但我喜歡待在這個地方。

便利店的工作分為日班和夜班,日班的工作時間為早上七點至晚上十一點,夜班則是晚上十一點至早上七點,前者一小時的薪水為二十四塊,後者為二十九塊,日夜班輪換交替,便利店每天營業,年中無休,難以想像它會有結束的一天。對我來說,選擇日班或夜班從來都不是問題,由於每個晚上都要到愛琴海酒吧等她,別無他選之下,我必須在日間工作。

每個晚上的十一點後,一下班,我便會迅速離開便利店,跑到酒吧碰碰運氣,吸血希妹沒有明確說過她會於那一晚、那個時段出現。經過兩年,我已經二十歲,盼望已久的運氣沒有找上門,痴痴的等,呆呆的望,無了期的等待,我仍然看不見吸血希妹的俏臉。

時間一直在流逝,分分秒秒的閃過,巨輪默默的轉動,久而久之,等待成為生存的唯一希望,思念化作心靈的唯一依靠。

在便利店裡,負責日班工作的人還有另一個男生,他二十二歲,坦白說,他是個男同性戀者,名字是馬樂,他要大家喚他「樂樂」,一想到這個外號我便有點想吐,所以我一直說他是阿樂,其言行舉止都是徹底的女性化。在一對男同性戀者中,他毫無疑問的扮演著可憐小女生的角色,我見過他的男朋友一次,乍看是個年約四十歲的中學男教師,阿樂說教師有家室,還有一個六歲大的兒子,但他不介意。教師為阿樂在住宅大廈裡租下房子,每個星期總有兩三晚,他們會在那個私密地方過夜,我不清楚詳情,也不敢聯想和追問,因為我清楚自己喜歡女人,而且只有吸血希妹一個。

本來一起工作的阿樂已經提早於十點鐘下班,因為這晚會是他們的甜蜜之夜,他說要回家準備燭光晚餐,然後才與教師翻雲覆雨,他不斷在我的耳邊囉嗦,說的都是關於男教師的廢話,我沒有用心去聽,因為單是那娘娘腔的聲音已經使我起雞皮疙瘩。

於是,阿樂帶著愉快的心情離開,我獨個兒撐店一個小時,沒有太多的工作,平平淡淡的度過。

「你是我的眼 帶我領略四季的轉換
你是我的眼 帶我穿越擁擠的人潮」

手機響起音樂,是台灣盲人歌手蕭煌奇的首本名曲,當初喜歡此曲是因為林宥嘉在歌唱比賽上演唱,當時覺得很動聽,後來再聽蕭煌奇的現場演繹版本,更加驚為天人,原唱者的感染力和催淚程度都將林宥嘉完全比下去,於是這幾個月我都用這首歌來當來電音樂,幾句歌詞已經打進腦中。

望過手機熒幕,數字時鐘顯示現在時間,原來是晚上十一點鐘,行事曆依時作出提醒,未有延誤,它悄聲的告訴我是時候下班離開。

「嗨,華仔!」

門外傳來一把熟悉的中年女人聲音。

我走出收銀櫃檯數步,往門口一看,原來是來拯救我的人,是負責夜班工作的胖阿姨梁太,還有她的拍檔,瘦一點的蘭姨。她們是親生姐妹,我曾經想不明白,她們何以一起到便利店工作,而且都是夜班,兩個中年姐妹在午夜工作,想起來,感覺總是有點怪怪的,是一種說不出的古怪。

「梁太,你終於來上班,實在太捧了!」

我按捺不住的興奮叫道。

下班是每晚最爽的時刻,每當時針走到晚上十一點鐘,內心便會焦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整個身體和雙腳都在發麻似的,由於過度緊張,還會想找個地方解決小便。

我懷著盼望,期待十一點後的午夜,可以重遇生命中的支柱,我相信她一定記得那個諾言,她會回到我身邊。

「樂樂呢?他在那?」梁太左顧右盼,然後好奇的問道。

「哈哈,你忘了今晚教師有空嗎?」我微笑並反問她。

梁太走近我身邊,拍打我的手臂說:「說的也是,我差點忘記啊!」

她望向便利店內的小時鐘,它掛在收銀櫃檯後的牆壁上,她在看時間,小時鐘大概只有她會使用,現代人大多用手機來確認時間,我也不例外。

梁太催促說:「是時候下班了,你快點走吧。」

「蘭姨呢?她還未到?」我有點不忍心讓梁太獨守便利店,因為我懂孤單,明白孤單,習慣孤單,偶爾討厭一個人生活,矛盾的是,除了那個她,我根本不想和別人待在一起。

梁太親切地說:「傻孩子,我妹人有三急,去了廁所,很快會回來,你不用擔心我,快點走吧。」

「那你要小心點喔。」我點點頭說道。

我邊說邊走向便利店裡的暗房,是一間隱藏得妥當的小房,既是更換制服的地方,也是微型辦公室。走進裡頭,當然是因為更衣,我可沒有興趣躲在暗房加班工作。我叫梁太小心點,這是很直覺的叮囑,小時候,總以為在便利店通宵工作是件危險事,不過其實這裡沒有什麼大事發生過,以我所知,這一帶的居民除了經常醉酒鬧事外,根本沒有犯過大罪,風化案和劫案都不曾有過,算得上是繁榮城市裡的小奇蹟。

我換回便服,離開暗房,回到店裡。

梁太對我說:「你看,前面那個健仔,他很孝順啊,幫張爸爸買十二罐啤酒回家……」

「梁太,再見,我先走。」

我打斷梁太的話,故意不讓她把話說完,大踏步離開便利店,因為我對那個健仔的事沒有半點興趣,反正那個小男生應該是買啤酒來給自己喝,什麼孝順,我信他的屁,當我是白痴嗎?

這晚天色不錯,萬里無雲,彎彎月光清晰可見,我知道這個世界肯定有吸血鬼,但不知道會否有狼人,假如有的話,這晚的狼人應該都是以人類形態活動,因為這夜並不是傳說中會喚醒他們潛在野獸意識的月圓夜。

晚上十一點多,其實只是十一點多而已,人車稀少,街道疏落得不似城市,我在大街漫步,感受午夜氣息,還有寂寞的味道和空虛的感覺,有家的人都已經歸家去,只剩下孤單的人在街上流連,我合上眼睛,感受隱隱孤寂,空氣的氣味也變得沉悶,了無生氣似的。

我憑記憶塑造畫面,知道自己穿過兩條大街,還有一條行人隧道,不知不覺,誤打誤撞,闖進一個人跡罕至的公園,我才施施然張開眼睛,發現自己身在公園的出入口處。

竟然來到這裡了?

我一時大意的走錯路。

記得附近有一個加油站、運動場、公眾游泳池、網球場、巴士站,我記得的只有這些,其餘都印象模糊,我很少走到這一邊,自然不熟悉這些路。

原來的家和這個城市有著一段走不完的距離,要不是有偉大的網絡搜尋器,我根本找不到吸血希妹所說的愛琴海酒吧,更加不會住在這一區,陌生人碰上陌生地區,身處不熟悉的環境,倍感淒涼。

我想走回頭路,再到酒吧。

「啊、啊……」

我正打算轉身離開,繼續前往酒吧之際,竟然聽見少女的慘叫聲,感覺有點像呻吟,難道是我的色心又起了嗎?

不可能!

我對吸血希妹痴心一片,內心根本容納不到別的女生。

我先否定這個可能性,用手指探進兩邊耳朵,鑽了又鑽,挖了又挖,順便清理多餘耳垢,再確定自己沒有幻聽,然後集中精神,留意叫聲有否延續。

「啊……」

原來叫聲是真實存在的!

我嘗試在空氣中感受叫聲的出處,一百巴仙肯定是從公園裡傳出,是有事情發生?我有些猶豫,因為不曉得應否進入公園,真相可能有點胡扯,或許只是一雙情侶在偷偷交歡,進而發出一些呻吟聲,是這樣的話,沒有理由打擾別人雅興,我想還是轉身離開比較好。

不!

不一定是這樣!

心靈上的天使提醒我,不可作胡亂判斷。仔細一想,剛才少女的聲音非常淒厲,基於聲音加以聯想,她有著一份萬般不願意的心情,有著一副忿恨的表情,那種徬徨的無奈,從叫聲、從空氣的狀態都感受得到,深深印到我的腦海。

不會錯,是個在人生路上遇到重大危機的少女。

我立刻拔腿狂奔,目標直指公園深處。

不消一會兒,我已闖進公園,碰巧街燈都壞掉,命運果然充滿巧合,這裡伸手不見五指,黑暗的氣味在彌漫,十分適合我這隻傳說中的夜行生物,在沒有充足光線的情況下,一般人只能謹慎的摸黑前行,而我呢?被咬成吸血鬼的我勉強可以應付得來,至少不用擔心會踏中狗糞,不需要跌跌碰碰,因為吸血鬼擁有引以為傲的夜視能力。

公園中心處是個圓環形的小涼亭,乍看之下,前面人影幢幢,在涼亭的正中心,事情正在發生!我隱約看到三個人影,大概是兩個身材魁梧的男人,和一個身形嬌小的少女,我故意不揚聲,放輕腳步,打算不動氣息的接近他們的所在處。

一步步走往涼亭,距離越來越近,聽到的只有少女「咿咿、呀呀」的叫聲,她想掙扎、想反抗,聲量逐漸增大,畫面隨之清晰,那兩個男人已經把她制服,她衣衫不整,露出大半對乳房,他們也好不到多少,其中一個男人把上半身的襯衣脫下來,露出碩大肌肉,身高最少是六呎;至於另一個,雖然矮小,身材卻像運動會裡的推鉛球選手,相信他只要推出任何球,擲出任何餅,一旦被其擊中的話,定必有生命危險。

面對兩個健壯男人,難怪少女毫無反抗之力。

我快走到涼亭,到底是留、是逃?

我本來要到愛琴海,這才是自己的意願,不一定需要逗留此地,拯救眼前的陌生人。

矛盾已然產生,內心出現掙扎,頃刻間,我想起吸血希妹,她何以將我咬成吸血鬼?是純粹希望和我做愛交歡?還是另有目的?我放棄家庭、事業、阿仙奴、高達模型、動畫、漫畫等重要東西,真的只是為了和她在一起嗎?命運是這個意思嗎?神是如此膚淺的嗎?

我開始胡思亂想,甚至想像她是天神,曾經突然現身,賦予我一些特別使命和任務,可能要我……

「用自己的能力拯救別人!」

我竟然把心底話喊出口,這個舉動非常大意,突然而來的聲音驚動這裡的每一個人,包括自己,兩個犯罪中的男人赫然發現第四者的存在,他們驚訝地轉過身,目瞪口呆的回望我。我不慌不忙,如蝙蝠般飛到半空,在那個圓環形涼亭的正中心位置降落,女生已經在石階上暈倒,讓我更放心施展法力,迅即用指尖分別刺中他們的胸口,這就是所謂的「吸血鬼之觸」,他們被刺中後,立時全身乏力,不省人事,兩三下手腳,我便順利將他們收拾。我沒有興趣吸他們的血,不希望將無謂人變成吸血鬼,特別是這些不值得原諒的色鬼,他們只會利用神秘的力量來犯罪。

我揹負兩個昏睡中的男人,再次起飛,飛躍到彎月映襯的夜空中,飛過兩分鐘,降落在那個已經關門休息的公眾游泳池內,出入口的鐵閘已被人鎖上,這裡一個人都沒有,十分方便。我靈機一動,脫掉他們身上所有衣物,隨手扔到垃圾桶裡,再找來一條粗麻繩將兩個大男人赤裸裸的捆綁在一起,狀甚纏綿親密,整個畫面超級變態,我頑皮的用手機為他們拍下親密照,開動閃光燈,把面孔和表情拍得清清楚楚。

完事後,我飛回那個圓環形涼亭,感受一下涼風送爽,待上幾分鐘,那個差點被輪姦的女生終於醒來,我回來也是為了看顧她。

她楚楚可憐,用無助的眼神凝望我,並懷疑的問:「是你救了我?」

同時間,她忙於整理衣服,白色恤衫的所有鈕扣都被兩個賤人解下,我覺得為難,不欲正視她的上半身,以免使情況更為尷尬。

「嗯,我出拳轟走他們,然後唬說報警,一拿起手機,他們兩個便嚇至雞飛狗走。」我隨意編出一段小故事,讓事情變得合情合理,總不能直接把真相告訴她,我就是吸血鬼,這只會再次把她嚇暈。

「我叫珍珍,感激你出手相救,那兩個男人想把我迷暈,又把我拉到這裡,企圖污辱……」她憶起剛才發生的慘事,聲音越變越小,要她繼續說下去,難免有些殘忍。

「不用謝啦,小事一樁。」我揮揮手,打算爽快一點離開。

「喂。」她喊住我。

「什麼?」我回頭茫然問道。

那個叫珍珍的女生將衣服整理妥當後站起來,再向我說:「你救過我,至少要將名字告訴我啊!」

「嘿嘿,我叫……華仔。」我微笑答道,總不能讓她叫我小豬吧,那是吸血希妹專用的。

最後,我們二人並肩步出公園,這裡曾經使她膽戰心驚,這裡有著戰鬥的痕跡。走過一段路,我送她到人頭湧湧的計程車站,幸運地出現一輛正在等候乘客的車子,她立即上車,我瞄到司機的名字是有趣的陳波。珍珍從手袋裡掏出手機,打電話給男朋友報平安,隔著車窗,我悄悄說聲「拜拜嚕」,再拍拍屁股上的灰塵離開。

繞過一個大圈,花去很多時間,我終於抵達愛琴海,這個午夜有點特別,有別以往的每一夜,等待吸血希妹是我必須做好的事情,除此之外,我還鼓起勇氣救出一個身陷險境的女生,衷心希望她的人生會活得比我光明愉快,不用面對無了期的孤單和等待。

因為來晚了的關係,我被迫坐到酒吧最深處,那裡才有座位空出,眼前有一個酷似古天樂的帥氣男子,他是這裡的調酒師,也是個很受女生歡迎的人。

「很少見到你在這邊坐啊!」他親切地打開話匣子,臉上架有的太陽眼鏡未有使他冷酷起來,那僅限於禮儀的笑容卻意外的讓我感到溫暖。

「我喜歡門口那邊多一點。」我微笑回答。

「我叫阿森,是這裡的調酒師。」他邊說邊將小食盤送上。

「叫我華仔好了。」我回應說。

「麻煩你給我一杯啤酒吧。」

把話說完,我繼續關注酒吧大門和出入口,只想望向那個位置,等我的女人,那個不知去向的她,想和她分享在公園裡發生的事情,像個傻瓜般享受她的讚許,說我是個小英雄,男人正是頭腦如此簡單的動物。

「好啊,馬上準備,麻煩華仔等一等。」

阿森興奮地望向我,我的觸覺敏銳,意識到少許異樣,他用眼睛掃瞄我的身體一遍,使我渾身不自在,從這個不尋常的舉動,我嘗試猜測什麼,他似乎也在尋找某些東西,好像嗅到我身上的不一樣。

還是……他嗅到我救過一個陌生人?

難道……我身上還殘留著珍珍的體味?

我決定不去想,專心等待吸血希妹,還有啤酒,這是個不一樣的午夜,我遲來了,不過還是一心一意的等待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