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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5月17日 星期四

短篇《行程》


短篇《行程》
ocoh說:「此作寫於2014年,我也幾乎忘記了這個故事,是在尋找其他作品時無意中見到它。重溫一遍,也見到了自己部分的過去,時光飛逝,這是人所無法抵抗的。」

  男人醒來,刺眼的陽光使他幾乎睜不開眼睛,他揉揉雙眼,試圖讓視野恢復清晰,又作了些舒展動作來提振精神。他走近窗前,貌似注視著外面的世界,陽光的照耀剛好蓋過了表情。他轉身過來,目光停留在床上,眼神沒洩露一絲想法。此人束著小平頭,髮色烏黑,看起來不到四十歲,臉上沒發現一道皺紋,仍然年輕英俊。關於穿著,配搭是白色長袖恤衫和灰色西褲,成熟簡單,有專業人才的樣子。
  此時,他卻神色慌張,重複又重複的檢查被子和床鋪,儘量揪出可能的遺留。良久過後,弄來一身汗水,吐出一聲嘆息,他才結束搜索。這個人相當注意儀容,立即進到狹窄的廁所照鏡子,廉價旅館的房間跟他的氣場不搭調,這裡的評級大概不配有兩顆星。他摸了摸下巴,雖然好幾天沒修鬍子,卻無損他的俊美。他用水把髮型弄得貼服整齊,這是他最習慣、最熟悉、最能接受的樣子。
  接下來,男人繼續找東西,非常仔細的找,想要帶走每一件屬於他的東西,而唯一的收穫是床邊的黑色背包,雖然是個殘舊的便宜貨,裡面卻有他需要的東西,有錢包、大量現鈔、證件、手機、一本書、記事本、圓珠筆。當中最吸引目光的,讓他注視了好久的是一張寫滿了時間、地點、資料的白紙,叫作行程表。
  看過行程表上的記錄,他得知這家旅館叫「秀麗酒店」,然後他收拾行裝,揹上背包出去。旅館不光鮮,不秀麗,木造的地板布滿了歲月的痕跡,踏下去並不穩固,快要裂開似的。昏暗的燈光使人分不清晝夜,處處散發出一股難聞的霉味,男人立時露出難受的表情,要用手捂著鼻子前進,他腳步迅速的離開,更不曉得在黑暗中伴著同行的還有幾隻小老鼠,牠們不起眼,卻諳熟生存之道。
  循著牆壁上的指示,男人來到食堂,十幾個客人在享用早餐,男人若無其事的找了個位子坐下來,他暗中觀察每個人的行為,得知這是自助形式的早餐,看起來美味豐富,這意外的場面使他對酒店稍有改觀。他抱緊背包,環望四周,發現麵包的種類多得誇張,他有了選擇上的困難。另一邊,還有一個醃漬橄欖專區,他挑了兩個來嘗嘗,又提不起興趣。後來,又走到種類同樣繁多的乳酪製品區,他倒是很喜歡乳酪,吃個不停。早餐的結束是一碟生菜沙拉和一杯咖啡,他提起杯子,用力一吸咖啡香,神色自若的享用。
  片刻過後,對面來了一個中國女生,膚色白皙,長髮,擁有一雙明亮的大眼睛,淡薄的化妝突顯出清秀的臉龐。她個子不高,外表予人楚楚可憐之感,笑容卻彷彿充滿了活力。他的眼神觸碰她的微笑,她防備,卻不故意,有著中國女生常有的含蓄羞澀,男人秀出魅力十足的笑容,溫柔而親切,並作了個手勢示意她放心坐下。
  女生是個背包客,沒帶行李箱,只有一個咖啡色的背包。男人跟她都是一個人,他們開始交談,女生的英語有點生硬,發音跟標準有一段距離,懂的詞彙也十分有限,她吃力,卻盡了全力。男人被她認真的樣子吸引著,他笑瞇瞇,女生沒能解讀他的笑容,還以為對方是取笑其口音。時間走了三十分鐘,他的咖啡剩下了一半,她的肚子填滿了一半,他從背包裡掏出兩個東西,謹慎地在記事本上寫下了「尋找」一詞,藏好後又把行程表遞給女生,告訴她接下來的打算。行程表上的字顯然出自女人的手筆,女生心存懷疑,男人對字跡卻沒有印象,他甚至想不起自己怎麼來到了土耳其,這個橫跨歐亞大陸的國家。
  女生喝了一口果汁,告訴男人這一趟旅程是她的畢業旅行,一個人來是因為她從沒試過獨自旅行,她渴望這會成為人生的一個分水嶺,代表她已經成長,以了卻青春期的心願。男人用微笑掩飾內心的不安,他完全想不起自己出現在異國的原因,對過去沒答案,對未來沒計劃,他可以依靠的是一張來歷不明的行程表,失去它,他就什麼都不是。
  女生離開片刻,當她回來,又帶來兩杯迷你甜品,是此地相當有名、不可錯過的米布丁,長相跟焦糖布丁相似,表面灑上肉桂粉,綿密的口感近似乳酪,二人在嘗過後都露出滿意的笑容。
  也許是一種巧合,根據行程表,男人的下一個目的地是「苦難城」,跟女生的計劃不謀而合,既然大家都是一個人,他們在商議後決定結伴同遊。巧合從來不孤獨,他們互相介紹,他是M先生,M是來自他的姓氏Milevskiy;她是m小姐,小m是來自她為自己取的英文名字。就這樣,來自歐洲的M遇上來自香港的小m,就在這橫跨歐亞大陸的地方。小m對未來滿有憧憬,她回去後就要馬上找工作,展開人生的新一頁;M卻迷失在千年古都伊斯坦堡,護照上記錄了他曾經到訪的國家,有許多、許多,他嘗試回憶過去,但劇烈的頭痛馬上阻上了他,他甚至不確定現在的個性是否屬於原來的自己。
  無論如何,長途巴士會在固定的時間出發,兩人先在巴士公司的辦公室購票,確認無誤後便找個地方坐下來休息。土耳其幅員廣大,長途運輸非常發達,要在各省份、各城鎮之間穿梭移動,免不了要乘坐長途巴士。從伊斯坦堡到苦難城需時五小時,巴士將於早上十點鐘開出,抵達目的地的時間約為下午三點鐘,按照行程表,他會先到旅館登記,在放好行李後,便能參加黃昏時分的熱氣球旅行團。
  天朗氣清,男人哼出一段段節奏輕快的旋律,歌詞大意是「你好呀,早安呀,苦難城……我在尋找,也在迷失……這奇妙的城市,有奇妙的邏輯……」,這歌同樣是來歷不明,他卻偏偏把歌詞記得一清二楚。小m的英語不好,搞不懂男人所唱的歌,她在候車時感到納悶,只好拿出手機,八卦一下朋友們在社交網絡上的動態。
  同一個車站,同一班車,兩種絕然不同的心情在盪漾。
  五個小時的車程不會使人舒服,小m很快就睡著了,自然的挨靠著男人的肩膀。他沒能放鬆下來,一直在看行程表,幾乎把每一隻字都唸出來,又重複的翻背包裡的東西,他苦無頭緒,每次憶想都會造成頭痛,一次比一次厲害,他只好暫時放棄。行程表上列出了一個個陌生的地方,詳細列出景點、交通、住宿,細細整齊的字引起了無限的聯想,到底有誰替他作了如此用心的安排呢?
  男人抵受不住痛楚,選擇什麽都不去想,把煩惱拋諸腦後。他瞧了瞧小m的睡相,苦笑了一下,覺得她很可愛,覺得如此撇下一切去旅行就是擁有青春的年輕人才配擁有的任性,他英俊端莊、談吐得體、閱歷豐富,在社會上打滾了好一段日子,卻失去了所有的任性,他為此搖頭輕嘆。
  苦難城是個小城鎮,兩人先在大城市下車,然後再轉車。在路上,他們途經一個小市集,那裡有吃有喝,有極具地方色彩的衣服和工藝品,熱鬧的氣氛使人想要多逗留一會。從一開始,小m就嚷著要買一種叫「哈爾瓦」的甜食,是由芝麻粉、奶油、蜂蜜及其他原料所製成,她事前當然不清楚哈爾瓦的味道,她唯一的理由是旅遊書的介紹,僅此而已。
  最後,到底哈爾瓦是否可口,她不在乎。
  十五分鐘過後,他們順利轉乘小型巴士,這段車程只有三十分鐘,很快可以抵達目的地,是舉世聞名的苦難城。那裡曾經充滿殺戮,兩方勢力的戰爭造成了無數平民的死傷,只因那地的特殊地理位置,長久以來都是兵家必爭之地,當時的軍隊也建造了很多各具特色的堡壘和地下城,配合大自然景觀,從高原山谷到冰河雪峰,景致壯麗,讓人目不暇給。
  時至今日,來到了和平時代,戰事早已結束,苦難城被發展成著名的旅遊勝地。小m根據旅遊書的建議,以此地作為行程的第二站,她更對乘坐熱氣球的體驗充滿了期待。
  下車後,兩人從巴士站步行到酒店,這一帶的住宿都屬於洞穴酒店,洞穴原是戰爭時的避難所,經後人精心改造,變成充滿異國情調的特色酒店,小m早就預訂了房間,因此他們不必為此煩惱。可是,一場突然而來的暴風雨卻打亂了計劃,酒店職員通知他們,市內所有的熱氣球旅行團已全數取消,小m難掩失望之情,男人都不曉得怎樣安慰她。事實上,維持了半天的暴雨也害他們無法外出,只好留在酒店的咖啡室休息,職員見他們悶悶不樂,拿出了好幾種桌上遊戲供他們消磨時間。起初,小m心不在焉,鬧著情緒,直到另外兩個客人加入遊戲,氣氛一下子熱鬧起來,她開始接受無法乘坐熱氣球的事實,臉上再現笑容。
  當天晚上,吃過晚餐後,男人再次拿出行程表,他告訴小m自己明天就要離開,無法陪她完成熱氣球之旅。小m頓時無言以對,對於眼前這個陌生人的離開有著說不出的無奈,可是他們認識了對方還沒有一天,在兩人之間,形容為一種感情實在說不過去,但小m渴望留住這個作風跟她完全不一樣的伙伴。
  她先是沉默不語,男人也不知所措,經歷了好一陣子的寂靜後,她忽然改變了態度,表現得非常堅決,沒有商量餘地似的。她只給了男人一種選擇「多留一天,一起在熱氣球上欣賞風景」,此時她竟把英語說得意外的流利,清楚表達出自己的心意。男人猶豫不決,他的擋箭牌是行程表,他相信只要按著上面的安排,逐一到達每一個城市和景點,便能尋回遺失的記憶。
  小m卻野蠻地說:「找到又怎樣?找不到又怎樣?過去很重要嗎?你肯定你真的擁有過去?說不定,你只是個從實驗室裡溜出來的複製人,在別人眼中你什麼都不是……」她愈說愈激動,整張臉都紅起來,已經沒法子好好說下去,她用倔強的眼神盯住男人的雙眼,這幾乎是一種用力的威嚇,在得到一個滿意的答案之前,她絕不罷休。
  男人眉頭猛皺,眼下的肌肉出現了輕微而頻密的抖動,他顯然在考慮應對的方法。在微妙的瞬間,不打算妥協的小m竟一手把行程表搶去,並揉成一團,用力扔到窗外,這一連串高速的舉動使男人傻眼了,他完全沒想過自己會失去那張唯一的行程表,小m的任性徹徹底底的超出了他的以為。他目瞪口呆,作不到任何表情,看著一臉得意的小m,他清楚自己已經輸得一敗塗地。
  得勝後,小m調皮地說:「囉唆的M先生,那張礙事的廢紙沒有了,你只好賴著我,一起完成我的行程表了,嘻嘻。」
  男人點頭,苦笑說:「你真的是……頑固得無話好說。」
  「那麼,你還願意跟這個頑固的小孩討論以後的行程嗎?」

2018年5月12日 星期六

《人生外傳:麥格理》 第四章:血脈


《人生外傳:麥格理》
第四章:血脈
ocoh說:「離開安舒的家,闖蕩江湖,這作品也有著這樣的意識。成長總是迫不得已的,遇上機會便要好好珍惜,何況阿理的血緣早就注定了他的命運呢。」

  我居住的市鎮名為「悅明鎮」,名字動聽、浪漫、饒富詩意。而我家則位於繁華市鎮邊沿的不起眼小鄉村,名字普通得不可能再普通。
  海澄離開悅明鎮已滿四年,我的故事還得繼續。作為一個二十二歲的成年人,我對將來已有打算。那個決定是出走,搬到狼族的根據地:「狼人古堡」。這個在世上任何地圖上皆沒有標記的陌生之地,我將可能住上一輩子的時間。
  話是這樣說,但我仍有幾分猶豫。一下子要投入到另一個種族、另一片土地,始終不是輕易就決定得到的事情。我需要更大的動力,以及更堅定的決心,又或是一個更充分的理由。
  就在十八歲的成人禮前夕,我因體內潛藏的狼人基因爆發,而順理成章的成為世上其中的狼人。突然成為常人眼中的怪物,難免怨嘆上天何等不公平。但我還得面對現實,接受倒影中最真實、最醜陋的自己。一段日子過去,我接受了自己成為人類文明中異類的命運。狼人的身份是注定了的宿命,當中包含著我面對整個族群的責任,我無法推說自己跟他們毫無關係。內心總是有種牽引力,讓我想跟素未謀面的狼人們來一次真實的接觸。
  午後時分,不是每個人都會喜歡炎夏中的七月天。
  男人對我說:「你是阿理,就是我的好兒子啊!」說話的人是個叫良叔的中年胖漢。
  記憶所及,曾經有人要我以「叔叔」來稱呼他。事實上,我卻一直都搞不懂我們的親屬關係。一直以來,我們之間甚少聯繫,他在我記憶中只留下了模糊的印象。若非我身上懷著罕有的狼人血脈,我們甚至不可能有再見的機會。
  沒錯,良叔說出了一個不容置疑的事實!
  按照狼族系譜來排列,本來跟我關係不明不白的良叔正好是我的父親。之所以突然找上我,他是有著一個明確的目的。在我成為狼人四年後的今天,他要求我隨他加入狼族。除此之外,我也要搬到狼人古堡居住,學習成為力量更強大的真正狼人。如無意外,我將成為良叔唯一的繼承者,即狼族的下一任領導。
  這裡有一個不得不提的重點,狼族的領導是世襲相傳的。所以我可算是狼人皇族的一員,屬相當尊貴的身份。
  對了!眼前的中年胖子正正是狼族的現任領導,是個萬萬不可輕視的大人物。他擁有灰熊般龐大的身型,以及古銅色的膚色。臉上刻意束著「二撇雞」的鬍子,雙眼炯炯有神。雖然看上去只是個很平凡的胖子大叔,但渾身都是肌肉並擁有令人驚嘆的靈活身手。一言不發的時候,他更會散發出一股凌厲的氣勢。
  我的反應毫不雀躍,淡然說:「良叔……」
  這次見面的地點不可能讓我產生出愉快的感覺,這裡是雙魚座咖啡室。對我來說這曾經是一處傷心地,置身其中我不得不憶起她的關於。若非良叔選定這裡作為見面場所,我當然不會主動重返這個跟她關係密切的地方。對於良叔的選擇,我卻沒什麼好埋怨。
  這天的氣氛跟那天有點相似,恰巧是個熱得可怕的下午。異常猛烈的陽光把我們曬得汗流浹背,我不期然討厭著夏天。既然我們難抵酷熱高溫的折磨,雙魚座便不失為一個正確的選擇。
  同一個地方,如今卻面目全非。洪郎的叔叔經營了一盤成功的生意,但志不在此的他趁機把咖啡室轉售給大財團並成功獲利。然後他再利用這筆資金來炒賣房產,幾年過去他已經是富甲一方的富豪了。
  雙魚座雖然易手,但它的名字倒是沒有被新老闆除去。它仍舊被叫作雙魚座,仍舊是我的傷心地。不欲重提的是,它仍舊是左哥與海澄初次見面的地方。在那些日子裡我們眾人曾經一起呆在雙魚座,懷著各自的心情,分別展開了各自的故事。
  兩年前身居經理要職的左哥突然請辭,主動離開雙魚座,這也是那位叔叔決意出售雙魚座的其中一個原因。據說左哥是他的得力助手,能夠在生意上獲利他是功不可沒的。與其說這是屬於那位叔叔的生意,也該把一定的成果歸功於左哥。左哥匆匆一別,咖啡室的營運也失去了最可靠的保障。
  我輕輕嘆息,命運這老頑童很喜歡拿我們去開玩笑。不曉得這是種不刻意的巧合,還是一種帶有惡意的安排;我和良叔被安排坐在當年我們坐過的沙發座位,即海澄、洪郎和我三人。這裡載滿了不愉快的回憶,有著永難忘的片段。
  當然,我不會把所有責任歸咎於別人。當年打開了咖啡室大門的洪郎沒有錯,他豈能料到海澄會對左哥一見傾心呢。海澄愛上左哥也沒有錯,每個年輕人對愛情總是有著無限的憧憬。動情、傾心都可以是一剎那就出現的事情,何況海澄只是個單純的小女生。畢竟她入世未深,遇上風度翩翩的左哥,一見傾心也沒什麼好意外。
  那麼,那個突然闖進我們眾人生命的左哥呢?
  坦白說,我不懂得恰當地描述這個人。海澄跟著他,我總是放心不下。表面上那個人確實完美,是個出類拔萃的人物。他外表俊朗,卻沒有予人虛有其表的觀感。跟他相處時,我發現除了經營咖啡室之外,他所涉獵的知識也很廣泛。在愛情路上敗給這不可多得的人物,我唯有認命。
  在炎熱的午後,我重返代表著「傷心」二字的雙魚座咖啡室。
  良叔的坐姿看起來十分豪邁,雙腿分得很開。他腳上所穿的只是一雙殘破涼鞋,身上所披的是一件有著很多細小破洞的白色T恤。那件衣服已經開始發黃,真的有礙觀感。此外,他身上還發出一股難聞的濃烈汗味,來自那條皺巴巴的卡其色短褲。
  良叔埋怨說:「唉!阿理啊,不要再叫我良叔了,我可是你的父親呢!」良叔性子急,從他苦悶的表情可知一二。沒待我作出回應,他已經再三強調「父親」二字。
  一向不善辭令的我不曉得要說些什麼,只好傻笑說:「哈哈,一時間我改不了口。」
  聽罷良叔竟然流露一副老懷安慰的表情,他接著說:「好!我會給你時間,你要儘快改口。在狼族裡,你只有我一個父親,你必須清楚知道這個事實。進了古堡之後,你我的關係只會比你的人類父親更要密切。」
  我點點頭作回應,暗自思索著自己與狼族的關係。
  良叔再次強調:「而且,你將來要繼承領導一職。」
  我立時瞪眼,有點懷疑自己的聽覺出了問題。為了確認良叔的說話,我抱著疑問說:「繼承?」
  此時一位漂亮可人的女侍應步向我們的座位,並詢問我們需要點那種飲品。良叔暫時擱下我們叔姪間的對話,雙眼發亮的他只顧打量眼前那張充滿青春氣息的臉。
  這情況很平常,女生看上去很年輕,應該只是個在雙魚座當兼職的中學生。所謂「青春無敵」,擁有美貌的她自然吸引到良叔這種少近女色的中年男人。再老實一點,每個男人都是天生的色鬼。不管到了那個年紀,相信我們都不會抗拒年輕漂亮的女生。我也不例外,我也不好意思形容自己是個單純的孩子了。
  常說「十八無醜婦」,女生的美麗立即引起我的關注。她仍處於發育時期,但身材已經發育得很不錯。五官精緻,擁有大小恰當的明眸、兩片薄薄的嘴唇。披著一頭烏黑色的長直髮,髮色和髮型營造出清純的氣質。跟她對望片刻後,我敢說她會是個追求者眾的可人兒。
  由於我在十八歲前成為狼人,所以身高在過去幾年仍在增長。我目前的高度接近190公分,鎮上跟我高度接近的男子寥寥可數。同時間,我身上的肌肉也是與日俱增。我根本沒有刻意鍛煉體能,卻感覺到自己一天比一天強壯。一切只因我是個狼人,擁有人類所不能比擬的體質。月圓夜我會變得更高更壯,化成全身長滿毛髮的傳說怪物。
  在月圓夜以外的日子,我的外表是挺能吸引異性的。一些初相識的女生會根據外型猜想我的職業會是消防員或救生員,實情卻是我仍然待業。畢業後,我根本沒有認真去找工作,父母也好像不當回事。加入狼族一事困擾著我,而我也關注著海澄的蹤影。
  女侍應因受到我們的注視而羞紅著臉,我也不希望繼續使她難堪。我先點了一杯冰咖啡,良叔見狀又點了冰可樂。我隨即示意她離開,因我們二人要繼續討論兩件要事:搬到狼人古堡、繼承領導一職。
  良叔突然呵呵大笑,他說:「阿理啊,我可是狼族裡響噹噹的大人物。只要你不是什麼白痴腦殘,由你這個兒子去當繼承者是理所當然的。事實上,我也清楚你最終會成為跟我相似的大人物。」
  我用嘲諷的口氣說:「相似?你不會是指外型吧?」
  良叔緊鎖著眉頭,狀甚不滿地說:「你覺得很丟臉嗎?將來你遇到其他狼人,再問問他們眼中的我是怎麼樣?他們只會回答你『很酷、很帥、很厲害、充滿霸氣』,成功男人都不會拘泥外型這種小事。」
  我使勁地點頭說:「是、是、是。」說不定我們果真血脈相連,我對配合他已經略有心得。確然,跟他相處也沒有給我帶來不舒服的感覺。
  良叔即露出欣喜之色,又說:「言歸正傳吧!」
  我提出一個疑問:「你不斷提出帶我到狼人古堡,那我到底有什麼非去不可的理由呢?」
  良叔嘆息說:「唉!其實沒有什麼重大理由,我們生存在世總是身不由己的。既然命運選擇了你,你自然要加入狼族;命運指定你成為我的兒子,你自然要成為狼族領導。我認為一切按著天命、順其自然好了。」
  我有些猶豫:「可是……我也會不捨得人類的世界啊,這裡有很多重要的人和事。」
  這時候,我們所點的飲品已經先後送到。年輕貌美的女侍應更額外贈我一個甜絲絲的微笑,起到恰恰好的鼓勵作用。我心想這杯冰咖啡已經不帶苦澀味,而是有著草莓專屬的香甜味。第一眼看到她,我腦海中所浮現的事物便是草莓了。
  滿身大汗的良叔急不及待,立即喝下半杯冰可樂。他來這裡之前已經被難熬的天氣折磨了半天,這杯可樂來得正好。
  良叔連珠炮發的說:「那你有拍拖嗎?有喜歡的人嗎?喜歡的人又在那裡啊?你在讀書還是工作?只是賦閒在家,無所事事嗎?」
  「難道你對我作過詳細調查嗎?怎麼……我會反駁不了你?」我狐疑地看著他問道。
  良叔掛起一個詭異的笑容,胸有成竹地說:「有作過調查,是我吩咐手下去辦的。關於你的事,我已經知道得有夠清楚了。我知道你喜歡的人是誰,而你的情敵又是誰。現在需要我說出他們的名字嗎?」
  我先是搖搖頭,表示「不用」。
  我帶著不滿說:「你這樣做是冒犯了我的隱私!」
  良叔說:「嘿,我可是你的父親啊!」
  我再次搖頭嘆息,只是輕輕說了聲「算了吧」。我無奈得低下頭來,面對他這些無賴手段真的束手無策。良叔見我無力反駁,立即露出更燦爛、更得意的笑容。
  他用力拍打我的手臂,一臉興奮地說:「那就成交了,你已經答應我搬到狼人古堡生活了。」真不曉得他在高興什麼,把庸碌的我帶回狼族不見得能夠帶來任何正面影響。良叔所描繪的未來,看似遙不可及,卻在悄悄地醞釀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