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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9月19日 星期一

《那片黑》第二部 第八章:人造草地足球場


《那片黑》第二部
第八章:人造草地足球場
ocoh說:「小說的連載順序呼應著現實的生活,部分情節也給了我一些重要的提醒。創作與生命密不可分,當初的我也是順著呼喚的聲音展開創作,直到如今。」

  九月二十六日,星期一,我向公司告了半天假,溜到再見咖啡室跟奧治見面,希望找他談談黑色大廈。他是一位小說作者,也是個想象力豐富的男生,不排斥奇人奇事,喜歡奇幻科幻,相信他願意傾聽我與大廈之間的故事。我對他充滿信心,情況應該不會像態度冷淡的小君,不會像天真胡鬧的凱琪,找女生談這些根本是浪費時間,她們喜歡把我當作傻瓜般看待,討論變作胡鬧。
  事實上,奧治早就回到公司工作。由於我的邀約十分突然,一下子打亂了他的計劃,為了應約,他迫不得已的告假,特意乘坐計程車趕過來。我先到咖啡室等待,沒有點飲品,肚子倒是有點餓,有吃甜食的意欲,我認為接下來的思考和討論將會消耗大腦能量,所以現在必須為身體補充糖分。想了想,芝士蛋糕會是個不錯的選擇。
  下午一點鐘,披著滿身汗水的奧治現身,看到其狼狽的樣子,我愧疚不已。他乘計程車從沙田回到大埔,車資約一百塊錢,非常昂貴。為了答謝他,我立即替他點了一杯冰巧克力,還有另一件芝士蛋糕,他欣然接受,並吃得津津有味。我簡單的把今天的主題講述一遍,他暫停進食,認真的聽,待我把話一一說完,他立即打開筆記本電腦,嘗試搜尋黑色大廈的資料。
  我收起笑容說:「奧治,我總覺得那座大廈有些不妥當,到了晚上,附近的建築物都亮起燈光,唯獨它依然是黑漆漆的,真的很古怪。」
  「喔?單是這樣便覺得很古怪了嗎?」奧治用著狐疑的眼神看著我,話裡好像包含了某些意思,使我不知所措。
  我不確定地說:「呃……我說不出什麼具體的東西,就是有一種直覺,覺得那裡很神秘,和其他地方不一樣,想到那裡看個究竟。」
  奧治露出狡猾的笑容:「你果然是頭腦簡單的動物,這麼容易就產生出不安感。一般的城市人都缺乏安全感,喜歡胡思亂想,以為身邊出現的事物都值得懷疑,以為整個世界、所有事物都圍繞著自己一個人運行,以為自己就是故事裡的主角,擁有呼風喚雨的法力。是看得電影太多了吧?」
  略感失望的我支吾地說:「呃……你的意思是我的疑心太重嗎?」
  奧治板起臉,瞧了我一眼,彷彿用上一種輕蔑的眼神。我視他為朋友,這時候面對他的冷漠對待,心裡的確不好受,情況不似預期。然後,他擱下對話,低著頭,拼命吃掉剩下的芝士蛋糕。這傢伙向來沒有吃早餐的好習慣,今天還未吃過午餐,所以在一點鐘過後的午餐時段會覺得特別餓。我為他多點一件芝士蛋糕,待他把食物通通吃清光後,我們才繼續討論,或許他的想法會有所改變。
  「季賢,這種懷疑是在近期才出現的嗎?」奧治的聲音頓變低沉,即是說,他開始認真起來。
  「自七月開始,由於工作關係,我必須回到大埔視察一座商業大廈。離開大廈後,我到處逛逛,無意中發現了黑色大廈,奇怪的不開燈狀況牽動我的好奇心。到了八月,我壓抑不住衝動,偷偷回到大埔,特意乘坐公車,按道理,大廈附近設有一個固定的車站,但公車竟然跳過那地方,直接駛往下一個車站。這根本不可能,是有人故意阻止我前去黑色大廈。」我簡明地描述這一段詭異經歷,我不曾告訴別人,包括小君。說出來只會給她責罵,我討厭她的那個樣子,感覺十分陌生,神憎鬼厭。
  聽罷,奧治用筆記本電腦打開谷歌地圖,搜尋一下,輕易找到我們所在的大埔。他把畫面拉近,縮窄檢視範圍,看得更仔細,能夠在熒幕上看清楚每一條街道和每一座大廈的名字。
  我們找到現時身處的太和站,找到各自的住所,資料清楚詳盡。然後,他竟然嘗試把地圖移至國榮大廈的位置,我的雙眼不期然跟著游標移動,心跳猛然加速。我心裡奇怪,因為自己不曾指明地點,但奧治的確做到了,熒幕顯示出老舊的國榮大廈。這絕對不是巧合,而是令人匪夷所思的事實。
  我愕視他說:「你是怎麼知道的?」
  奧治換上笑容:「哈哈,看清楚地圖,試找出不妥當的地方。」
  我聚精會神,尋找畫面裡的一絲異樣。眼前是熟悉的谷歌地圖,依舊詳細準確,還有實際的街道畫面和立體模型。我想了想,輕輕搖頭,再看一下,也沒有發現,經過十分鐘,累透了雙眼,不得不瞇起來休息一會兒,伸了伸懶腰,讓緊繃的精神得以鬆弛下來,再次尋找答案。在快要放棄的一刻,我終於有所發現。
  「地圖上沒有黑色大廈。」我雙眼茫然,呆望地圖裡的一片空地,使我沉迷的那座建築物在熒幕上並不存在,這就是他所要求的答案。
  奧治冷笑一聲:「嘿,雖然有點遲鈍,但你算是聰明的。」
  我連忙追問:「奧治,你似乎知道很多,快說清楚,快把事情說清楚!」
  奧治換上輕鬆的語調應對:「不用著急,聽我慢慢說,地圖上完全沒有那座大廈的資料,包括街道、馬路、照片、實景,統統都沒有,取而代之的是一個人造草地足球場,跟我的兒時記憶吻合,雖然不曾在那裡踢球,但在我的記憶裡的確有著那麼的一個足球場。想到這裡,我已經無法想象下去,究竟那片土地上的建築物是大廈或足球場,我覺得自己糊塗了。」
  「不!那裡建有的肯定是一座大廈。」我語氣堅定,相信自己親眼目睹的事實,認為再好的谷歌地圖也有出錯的可能。
  「嗯,我姑且相信你的眼睛,對於什麼足球場,我們暫時不用理會。到目前為止,我認為有人刻意隱瞞真相,不讓人們接近大廈,或進入大廈後方的世界。」這僅僅是奧治的推理,不會是已確定的事實。
  「你指的真相是?」我單刀直入。
  奧治啼笑皆非:「哈哈,我怎可能知道呢。假如我真的知道,我們也不用特意溜到咖啡室花時間討論了。」
  我提出疑問:「我們都住在大埔,這麼多年來,你可有到過黑色大廈一帶?」
  奧治用堅定的語氣回答:「沒有,完全沒有。」
  我多問一句:「如此肯定?」
  奧治胸有成竹地說:「嘿,當然!我沒有騙你的理由。」
  「忘了嗎?你曾經在這裡說過自己沒有寫小說。」這是純粹的開玩笑,我不是真的打算刁難他。
  奧治的表情立時變得緊繃,臉色沉重地說:「唉,那只是一個為了創作小說而想出來的小把戲。在離開咖啡室前,我已經向你坦白了,這還不足夠嗎?」
  「我可以讓自己完全相信你?」這麼一問是為了完全我的惡作劇。
  奧治反應激烈,立時瞪眼說:「當然啦,季賢!我們是朋友,你看過我寫的小說,了解我的個性,知道我重視友情,不會辜負和背叛真心真意的朋友!」他竟然信以為真,以為我不再信任他。
  「我相信你,也相信你在小說裡透露的思想。」我點頭說道。
  「坦白告訴你,我沒有到過那一帶,因為我根本沒法子接近那個地方。」表情認真、說話急促的奧治很有趣,像個急著解釋過錯的小男生。
  我嘗試引導他回到原來的話題上:「那麼快點把你的真實故事說一遍。」
  奧治苦笑:「我知道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很荒謬……」
  我滿不在乎地說:「不要緊,透過你的小說,我早就明白你的人生充滿了意外和荒謬,爽快一點,繼續說下去吧。」
  奧治續道:「我想不起實際的日子,可能是接近兩年前的事情。有一天,我突然想起一個小學同學,他的名字是黃顯昇。在兒時,由於口齒不清,他經常成為其他同學的笑柄,遭受欺負。我倒是覺得沒有什麼大不了,更主動跟他交朋友,於是我們漸漸熟絡起來,成為非常要好的朋友。現在想起來,才了解自己當初的動機,我喜歡處處跟別人作對,喜歡與眾不同,所以特意找他當朋友。這想法真的很幼稚,更自私的利用了阿昇的處境。」
  我呢喃自語:「兩年前,我在兩年前開始與小君同居,也在兩年前患上怪病……」由於聲音太小,他似乎沒有把話聽進去。
  奧治不予理會:「這是巧合吧,兩件事在表面上完全沒有關係,況且我不能確定實際的日子,所以不用在意這些細節,我繼續說故事好了。到了中學時代,我跟阿昇的聯絡減少,我們漸漸疏遠,後來更完全失去了聯絡。有一天,我在寫作的時候突然想起他,想寫跟他有關的故事,由於沒有他的手機號碼,也沒有熟悉的共同朋友,唯一可行的方法是直接走到他的住所。」
  「他家住那裡?」這絕對是一個重點。
  「依照兒時的記憶,只要走過你所說的黑色大廈,再步行約十分鐘,便會到達阿昇所住的公共房屋。」奧治說得十分清楚。
  我猜說:「即是說,你必須經過黑色大廈,才能到達阿昇的家?」
  奧治點頭:「對了,這就是我遇到的難題,嘗試了很多方法,就是無法越過黑色大廈。」
  他續說:「知道步行會遇到阻礙,我選擇了其他方法,例如使用自己的汽車,每當車子逐漸駛近黑色大廈,每一次都會遭遇不同的意外。例如警察為了辦案而設置路障、發生嚴重的交通意外、水管爆裂、天氣狀況突然變得惡劣、公司有要事把我召回去等等。不管是那一天,不論是駕車、乘公車、乘計程車,甚至是步行,總是無法越過大廈,整個世界都在千方百計阻止我似的。」
  「噢!我們的經歷實在太相似了。」我暗自驚嘆,但沒有把話說出來。
  關於黑色大廈,值得懷疑的地方實在很多,總會有大大小小的意外阻止奧治和我到達大廈。即使是深受人們喜愛的谷歌地圖,也沒有那一帶的資料,看得見的只是一個沒名字的人造草地足球場。
  這個終極謎團絕不簡單,萬萬不能輕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