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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8月13日 星期五

《人生》 第三章:愛上了藍地球

《人生》

第三章:愛上了藍地球

『小二篇』

命中注定的十年。

十年前,初來到這顆尚是美麗的星球,雖然其可貴的身軀和生命一直被各種污染所吞噬,日漸敗壞,但我仍然看到各種美麗的自然景觀。那時候,我被指派到這顆宇宙中的小星球,它位於奇妙的太陽系。

十年後,在不知不覺間,我愛上了這個地方,就是這個藍地球,成為我生存下去的重要元素。

太陽系──是一個以太陽為中心,受太陽重力所約束的天體集合體,共有八顆行星,至少有一百六十五顆已知的衛星,五顆已經被辨認出來的矮行星,和數以憶計的小天體,包括小行星、彗星、星際塵埃等。

地球是其中一分子。

那時候,我身在故鄉星球,由於遭到失戀打擊,我失意沮喪,而且又考不上旅行社的導遊職位,是個同時發生的雙重打擊。那曾經是個觸手可及的夢想,渴望周遊列國,穿梭各個天體,帶領故鄉居民到訪每一顆美麗星球。很可惜,自失戀後,我變得意志消沉,過往曾經有過的自信都不復現,在父母迫使下,勉強參加導遊的求職面試,第一回合就碰上辨識地球文字的題目,那是完全不認識的日語,我遭受徹底的挫敗!

有誰會想過那考官竟然問起和地球有關的題目,那時候我對地球一點認識都沒有,在最初的階段已被踢走,受到這樣嚴重的打擊,我再消沉了整整兩年,以地球語言來形容,我當過很久「宅女」,茶飯不思,以絕食行動來報復拋棄我的前男友。兩年過後,我由恐龍妹消瘦成美少女,現在想起來,情傷其實也不是壞事。

我重新振作,再次投考旅行社,不斷苦讀關於地球的知識和語言,今次終於成功,輕鬆以第一名的成績通過面試,不過最後還是當不成導遊,旅行社將我直接推薦給軍方,我被委派為宇宙情報員,直接到地球執行為期十年的情報搜集和監察任務,定期將得來的資料向軍方匯報。

今年會是最後一年,任務期滿後,我會回到故鄉,離開這個曾經美麗得使我著迷的地方,一直支持我的便是這顆垂死掙扎的星球,愚蠢的地球人類發展他們所謂的高科技之餘,不忘破壞地球,十年前後,這裡的科技與故鄉拉近了五十年(尚有二百年差距),但地球卻加劇哀老,這些都是地球人類的錯,他們知道自己有責任保護家園和愛惜環境,可是列國政府都將已知的事實置身事外,科技、金錢、戰爭等人類罪行持續破壞地球,臭氧層一天比一天稀薄,大海裡多添一個新大陸,是由遠方漂浮過來的垃圾群所組成,人類不肯處理垃圾問題,把污染推向大自然。還有北極冰層持續溶化,天氣變幻無常,時冷時熱,四季交替變得不明顯,傳染病流行度大幅增加。

聽說過國際化、全球化嗎?

現在就連疾病傳送速率都變得誇張起來,是國與國之間交通過度方便、頻繁的副作用,更利於殺人病毒經由人體這個活生生的容器來儲存及傳播,愚蠢的地球人類最終會害人害己,不但傷害地球,還將危機帶給自己和下一代,至於挽救地球的責任,他們本應責無旁貸,卻只顧眼前利益,自私的拖延下去,禍延下一代。

我是個情報人員,這次來到地球只作監視,不作修正,挽救地球的責任還得由這裡的人類承擔,故鄉的人有能力解決地球面臨的難題,但那邊的政府不欲插手,他們的先進科技能使地球重現生機,甚至是綽綽有餘,不過他們並沒有干涉的計劃。

離開地球的限期將至,尚有數天便要回到故鄉,軍方有兩種離開方法供我選擇,第一種是瞬間轉移,不用太空船,不用交通工具,利用物質分解、編譯、重組法於一瞬間把我送回故鄉,回到家人身邊。

我終於可以脫下地球美少女外殼,事實上,我不討厭這副虛幻模具,迫不得已的穿上它,卻不由自主的愛上它,它讓我進入地球社會,讓我在地球死亡前和它戀愛十年,這是一段刻骨銘心的愛,我把地球視作最愛的人。

我選擇了第二種方法,愚蠢地乘坐太空船,到離開的那一天,在太空船裡遙望美麗的地球,獨個兒來到,孤獨的離開,凝望那日漸稀薄的大氣層,我會嘆息至倒下為止。

說回現在,天氣變幻無常,我們通常都敵不過天氣,持續的冷鋒和降雨是地球死前的怒吼,它試圖用這種極端而不過分的手段提醒地球人類它到底有多不滿,有多憤怒!

這個晚上還是下著雨,溫度很冷,大約是攝氏十五度,我本身不怕冷,但穿上模具卻使我擁有地球人類的身體質素和環境適應能力,只要氣溫降至二十度以下,我會感到寒冷,身體抖震,和這個城市的人無異。

我走到經常光顧的小酒吧「愛琴海」,由一年前開始,差不多每隔兩晚便會來訪一次,每次都喝不同的酒,目的是嘗盡那個調酒師親自調配出的各種美酒。他是個年輕男人,身材高大,皮膚黝黑,像更為高大的古天樂,他親切、溫柔、有禮,接近每一晚都上班,除了一些月圓夜會缺席,我沒有過問原因,而他的名字是「阿森」。

由於是雨夜,店裡客人不多,空出不少座位,我是個常客,獨個兒走進店內,霸佔最能粘著阿森的位置,那些高椅很適合女生,特別是擁有修長美腿的美少女。這個晚上,我穿上短無可短的迷你裙,上半身是一件淺黃色的小背心,穿這麼少的原因是想用這副模具感受一次地球的寒冷,大概這就是最後體驗的機會吧。

「唏!小二,今晚早來了呢。」阿森的眼神最是無懈可擊,有一點野獸本性,銳利得可怕,的確很吸引,女生就是喜歡這種大男人。不過,他架著一副冷酷的太陽眼鏡,顯得略為失色。

「在家沒事做嘛。」我輕輕說道。

「沒男生約你?」阿森問得很直接。

「有啊!可是我都不喜歡呢,都給我一一拒絕了。」我帶著愁容悄悄的答道。

「我早就知道你很受歡迎,因為你的臉很像那個……唉……我一時忘記她的名字。」阿森苦惱時的樣子很可愛,不要看他高大威猛,暗地裡,我覺得他的動靜很像一個可愛活潑的小弟。

「你想說楊丞琳吧?」我假裝隨意的猜。

「哈哈,就是她!的確很像啊!你比她還要可愛呢!」

阿森所說的都是真話喔,因為這副新模具是兩年前依照楊丞琳的真正身體來打造,當然會是一模一樣,假如遇上她的本人,保證她會嚇至傻眼。

「當然啦,阿森,我一直很好奇你怎麼不追我。」

「嘿!因為我有任務在身。」他的回答是我始料未及的,教我略感意外。

「什麼?任務?」我好奇地問道,其實自己也有任務在身,不過快要完成便是。

「我在這裡做調酒工作只是一種掩飾,實際上……在找同類的下落。」

「哈哈哈,你的說話超好笑!我才不信你。」

我對阿森的話半信半疑,不相信,是因為阿森那說笑般的口吻;相信,假如我將自己的任務內容坦白告訴他,他都不會輕易相信。

「小二,有看過那齣叫《變種特工》的英雄電影嗎?」阿森問道。

「有啊!不好看。」我不假思索,立即回應。

「嘿嘿!我就是金鋼狼!」他的眼神變得比剛才更為銳利。

「騙人!」我單起眼睛看著他。

「我沒有騙你啊!」他一邊說話,一邊整理工作間內的器具和杯子,並不忙碌。

「你比他帥得多呢!所以你有騙我啊!」我野蠻地叫嚷,在地球的最後幾天,希望能盡情地撒嬌,阿森是個適合的對象。

「嘿嘿!這年頭的女生很難搞,只愛聽美麗謊言,真相卻拒絕相信。」

阿森的話使我更感懷疑,可能他有些秘密想吐露,可是軍方資料庫並沒有金鋼狼的資料,一定是關於別的秘密,乍看來,他只是個普通地球人類,而且是外表帥氣、個性可愛的那種。

「算吧,小二,今晚我請你喝一杯,想喝些什麼?」

自從和阿森熟絡後,他便沒有停止過請客,我不曾見過他對別的女生做出同樣的事情,他待我特別好,不會是喜歡我吧?我可是地球人類口中的外星人,和他根本是兩類人。

「沒所謂,你拿主意吧!」我笑說。

「真麻煩,最討厭女生說沒所謂。」阿森裝出不滿的表情。

「真麻煩,最討厭男生自動請客。」我模仿他說話的語氣來回應。

「嘿嘿嘿!」

「哈哈!」

我們有默契地以笑聲結束一些無聊對話。

就這樣子,他給我送上一杯清香的白酒。阿森一直表現體貼,具有風度,而且記憶力很好,我來過這裡三次後,他便清楚我是不會吃小盤子裡的小食,所以後來他都懂得自動自覺,只送上酒,而沒有那盤多餘的零食。

突然間,我們都聽到雨聲,這表示有人推開酒吧入口的木門,我探頭往外看,有點八卦,阿森不以為意,好像對打開門的某人不感興趣,這是理所當然的,假如他每次都特意轉身關注大門,那粗壯的頸項早晚會斷掉。

門右方的小圓形桌子,有一個男生喝著一個人的悶酒,原來我一直沒有留意到他的存在,我進來前他已經在了嗎?還是在剛才和阿森聊天時他才不動聲息的走進來,他窩在這裡,似乎有所企圖,身上有種說不出的古怪,但對我的心情影響不大。

推開門的人是一個神情落魄的中年男人,表情複雜得像電腦軟件的編碼,甚至是多重加密的那一種,就像一層層感情都混合和重疊在那張大小適中的臉上,他有著神秘孤單的氣質,給人帶來深刻印象,程度好比英俊的阿森。

獨自一人,漫無目的,他在命運的奇妙牽引下,偏偏來到我和阿森這邊,他注意到我,我亦有著同樣反應,他選擇我身旁的椅子並坐下來。我內心湧現一股莫名衝動,嘗試和他交談,他的話不多,但尚有回應。

我將名字告訴他,當然是常用的小二,故鄉用的名字必須保密,並不適用於地球,就算是阿森也不能例外。

他說自己是安達臣,我不相信,那張黃種人的臉怎可能會叫安達臣,根據資料顯示,歐洲人或美洲人才會叫安達臣,他是故意騙我!

不過,這個人看起來不像有惡意,其實我也在暗中瞞騙他,在所有地球人類面前,我時時刻刻都隱瞞著外星人的身份,啞子吃黃蓮,有苦自己知。

他沒有猶豫,爽快點了Blanc de Blancs香檳,阿森示意他耐心等待,因為他正在忙別的,沒時間照顧這位陌生的客人。

在等待期間,我主動吻他,他卻無故哭起來,那眼淚冰冷得可怕,比冷風還要冰凍,我的吻出於突然,他卻回應得很快,在舌尖與舌尖的緊密接觸裡,深深感受到他內心的孤單,以及複雜無比的心情,想不到地球人類之中,竟有一位代表孤寂的人物,其故事一定寫滿了密麻麻的文字,而且是花一輩子都看不完的超長篇巨著。

我將白酒分享,他將自身的孤獨感不刻意地洩露,我舔著他舔過的酒杯邊沿,想嘗嘗他心裡的百般滋味,希望從唾液之中獲取線索。

在後來的對話中,安達臣突然談及他的老婆。

「你的話很少。」我問。

「不喜歡?」他的話的確很少。

「倒不是呢,你有心事嗎?什麼在困擾你呢?安達臣。」我溫柔地問道,並輕撫他的背。

他先是呆住,然後開口說:「我的老婆在醫院。」

「她生病了嗎?」我問道。

「不是。」他回答。

「那……?」我卻突然接不上話來。

「沒什麼大不了的。」他一直緊繃的臉卻變得有點放鬆,肌肉鬆弛下來,這使他的樣子看起來比較年輕。

後來發生的事,又是另一個故事,我不想花時間說下去,因為很累很睏。這一刻,在陌生的狹小房間裡,我只想擁抱枕頭赤裸裸的睡下去,讓心靈沉睡,讓模具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