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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11月7日 星期一

《那片黑》第三部 第四章:懸在空氣中的名片


《那片黑》第三部
第四章:懸在空氣中的名片
ocoh說:「小說中提及的餐廳,確實存在於記憶裡頭,並屬於久遠的中學時代。近日再到那邊一趟,餐廳早就結業,換成另一種行業的商店。人與人所經營的,總會有結束的一天,不是嗎?」

  我的估計全然正確,第一輛火車未能塞進所有候車的人,我們需要登上後來的火車。一連串關於電影、愛情、生活、學校、工作的對話,使我們沒有因等待而急躁,更意外的加深了彼此的了解,我懷念這種相識相知,人生之中有許多相識,但不是每一輪的相識都能變成知己。身旁的張凝給我一種感覺,意識也透露我們之間的故事不會隨著電影在這個晚上結束。她的陪伴使原本枯燥乏味的等待也變得美味可口,這是她獨有的法力。
  艱難的進入車廂,擁擠的情況沒有改善,我們寸步難行,有一種腹背受敵的無奈。幸好身前的人仍然是車內唯一認識的友人張凝,我們偷偷的從對方身上借來了一絲珍貴的安全感。
  不到五分鐘,火車到達大圍站,下車的人不多,上車的人同樣少,這倒是造成了一個問題,打算下車的人往往需要鑽進人群尋找出路,容易引起不必要的碰撞。由於車門打開的時間十分短暫,人們當然更為著急,害怕逃不出車廂,有些人沒注意的碰到我和張凝的背,經過一輪力度不弱的碰撞,我們都無法站穩,在張凝的身體快要失去平衡之際,我做出了最正確又最為難的舉動——出手,抱住她。
  霎時間,張凝眼神迷亂。我的內心也出現一種不常有的懊惱,想了想,才明白自己覺得奇怪的原因,原來我不曾抱過短髮女生,包括小君以內,曾經交往的女朋友都是長髮的,難怪感覺稍欠自然。
  「沒事嗎?」我關切問道。
  兩頰微紅的張凝說:「還可以。」
  「覺得不妥當的話,我可以放開手的。」我以退為進。
  「不用了,我真的害怕給別人碰到,我患有人群恐懼症的,面對廣大群眾會緊張得心跳加速、冷汗直流……千萬不要告訴別人,這是我最重要的秘密……」張凝臉有難色的道。
  「不需要解釋,保持現狀好了。」我打從心底喜歡上這狀況,輕微的觸碰,薄弱的感應,暗中的揣測,有著戰戰兢兢的懷疑。
  相擁的情況維持了一段時間,一切如常,我也沒有想歪事情,車廂內也沒有發生其他特別的事。張凝的臉又紅又暖,由於抱著她,更能感受到她的心跳頻率驟然提升,她長得不高,比我矮一個頭,算是小個子美女。她故意低頭,默默無語,不欲正視我似的。
  無法觀察她的表情,我不知所措,不曉得應否讓寧靜延續。在吵雜的車廂內,有很多別的聲音,包括乘客們的對話、電視機播放的新聞報導、列車行駛的聲音。在擁著張凝的時間裡,情況有別於平日,彷彿形成了一個只屬於我們兩個人的空間。
  含蓄的,曖昧的。
  火車離開沙田站,緩緩的駛往大學站。不曉得它的行駛速度是快是慢,每當經過這段路,總覺得時間會自然的慢下來,車外的世界顯得格外寧靜。部分乘客在沙田站下車,車內騰出不少空間,擁抱告一段落。沒有依依不捨,我們不會在此刻分別,順著環境作出改變,鬆開彼此的手,我們還是很接近、很接近,不約而同贈予對方一個淺笑,這樣的雙視而笑是一種旁人無法理解的幸福和默契。
  在情感微妙的瞬間,我沒法子不去想小君,我們有過相似的幸福,放不下對她的執著,放不下六年的感情。
  「你的表情怪怪的,怎麼了?」一臉無知的張凝搖頭問道,但她顯然察覺我神色異常。
  這是一種恍若戀人的默契,簡單的一個表情和眼色都可以用作為傳遞暗號之用,不必言明,對方自然的理解明白。
  「有嗎?」這是最基本的掩飾,我不曉得該怎樣回應。
  「是想起了誰嗎?」一下子,隱藏的想法好像給張凝看穿了。
  我坦白承認:「是,想起了分手不久的女朋友,她叫小君。」
  張凝追問:「一起多久了?」不曉得她是出於好奇抑或關心。
  我故作輕鬆地回答:「差不多六年了,愛情轉化為感情,一起生活了兩年,兩個人之間的相處是一門學問,我們未必適合對方。所以我離開了我們在長沙灣租住的唐樓單位,一個人回到大埔生活,所以我跟你能夠在大埔碰面也是出於這個原因。」我總是不願意透露分開的真正原因,不希望使用這個理由來怪責她,只要用上一次,便會上癮似的狠狠用下去。討厭恨她的自己,討厭一塌糊塗的結束,我認為自己還是一如既往的愛她。
  「是住在父母那裡嗎?」張凝算是換個話題,沒有繼續跟小君這個名字糾纏下去,我即鬆一口氣。
  「哈哈,他們都在外國生活,在兩年前賣掉老家,我現在是一個人住。」在其他方面,我還是坦白得有點過分。
  「哈哈,聽起來很自由,沒有人約束你呢。」張凝露出羨慕的目光。
  時間在不知不覺間流走,火車曾經停留在大學站,但我們只顧著聊天,不顧一切愉快的交談,完全沒有注意。突然,車內廣播提醒我們下一站是大埔墟站,需要下車的話,不是這裡,便是太和站。
  「原來快要到達大埔墟了,我們一起找個地方吃晚餐?有沒有什麼特別想法?」火車即將到站,餘下的時間不多,我把話說得既急且快。
  「有啊。」張凝笑道。
  同時間,她取出錢包,並把一張卡片懸在空氣中,我馬上用雙眼尋找答案。不過,火車行駛的情況不太穩定,車內搖搖晃晃,頻密的振動影響了視覺上的判斷。
  我不知所以:「有什麼來頭?」
  張凝雀躍地說:「哈哈,這是一家餐廳的名片,有了它的話,便可以得到折扣!」
  「喔?這家餐廳到底在那裡?」這是最為重要的一環。
  張凝說得若無其事:「就在大埔墟啦,假如到那裡吃晚餐的話,我們得馬上下車了。」
  我猛然點頭:「就這樣決定。」
  一同下車的人只有幾個,我們幾乎在最後時刻才決定在大埔墟吃晚餐,情況趕急,腳步也相對地急快。由於時間尚早,我的飢餓感非常輕微,暗自慶幸在看電影時沒有吃爆米花和喝可樂,讓肚子騰出一些空間,迎接稍後的一頓晚餐。
  接二連三的偶遇帶來了一連串的冒險,個中的吸引力在於陌生感和神秘感,假如對一切認識透徹,根本不會覺得有趣。六年過後,小君不再是個冒險目標,我好像無法記起當初的自己,更無法繼續盲目的迷戀她。
  時間是晚上七點多,地點是大埔墟站。接下來,我們會到那裡、會吃什麼,似乎只有張凝一個人知道。那家位於大埔墟的餐廳,我在中學時代有到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