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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5月27日 星期日

《狼狼》 第六章:救者疑惑

《狼狼》

第六章:救者疑惑

阿理的語氣認真得嚇人,我的意識停滯了兩秒,在徘徊在清醒和模糊的一瞬間,阿理按捺不住,索性一手把我拉到背後,力氣之大可比外國摔角手、日本相撲力士。阿理臂力驚人,身軀巨大得完全阻擋了我的視線,再也望不見那班臉容猙獰可怖的醉酒鬼,好朋友的影子替我好好的護庇著。

事情的發展超出我的想像,就如一齣神化離奇的電影,猜不到接下來上演的情節,我是個天真的傢伙,以為自己是酒吧裡最清醒的一人,卻成為最被動的一位,什麼也辦不到,是個徹頭徹尾的弱者。

阿理轉身面向我,背向醉酒鬼,任由他們亂打亂踢、隨意發洩,他沒有還手反抗,默默地捱打,無言地苦撐,擋掉所有攻擊。

在醉酒鬼當中,有些人隨手拾起桌上的玻璃瓶,然後無情的擲過來;有些人用酒吧裡的餐具刺穿阿理身上各處的肌肉,他不過是一個人,擁有一副血肉之軀。雖然傷口血流泉湧,阿理依然咬緊牙關,不發一言,忍受著皮肉之痛。傷口數目分分秒秒都在增加,換作一般人,早就捱不住了,沒多久便會倒下來,但這個人是阿理,是有別以往的麥格理。

我眼睜睜的望著那扭曲抽搐的臉上肌肉,阿理緊鎖眉頭,繼續咬緊牙關,連嘴角都開始滲血。這一切畫面和景象又可怕又瘋狂,這一夜的興致被徹底毀掉,一個值得高興、值得記錄的午夜竟變成了恐怖噁心的血腥夜,有誰能夠預料得到?

越想越不明白,究竟是什麼事情可以把阿理困擾至這種程度。他哭過,而且哭得很慘,他喝酒,而且喝得很急,他還向醉酒鬼作出挑釁,激發他們的怒意,引起不必要的騷亂。這個晚上的阿理行為異常,比以往的任何一個他都要來得瘋狂。

原因是海澄嗎?是關於她的離開和失蹤?還是因為阿理不知何故的發現了自己是一頭怪物,感懷身世,引發內心極大的矛盾和鬥爭?

可能真相會是別的情況,我純粹在暗自猜測。

時間跑了不準確的十分鐘,這是兒戲的估計,實際時間會是更久、更久。我以為醉酒鬼已經玩厭了,差不多是時候停手,但事實剛好相反,不知道怎樣的,加入打鬥的人越來越多。原本坐在旁邊看好戲、吃花生小食的客人也躍躍欲試,把更多的玻璃瓶、酒杯、餐具、雜物,甚至是椅子擲過來,玻璃的碎裂聲此起彼落,不斷聽見「咔嚓、咔嚓」的聲音,大小碎片稀里嘩啦的散落滿地。決不會忘記這徹底瘋狂的一夜,為我們的到來後悔不已,發誓以後都不會再來酒吧,無論如何,肯定不會!

阿理將會被活生生的打死,這只是時間的問題,他不可能繼續捱打下去,這似乎是一種了結生命的方式,他親自作出了選擇。一旦阿理倒下,下一個受害者便是我,醉酒鬼自然把目標轉移到我身上,這家店成為我們生命的句點。

十八歲,以為是個新開始,以為會是美好的,料不到,原來是個終結。

阿理擋去了所有攻擊和視線,還有的是空氣。長時間被困於狹小空間的我,呼吸變得困難,快要窒息、快要暈倒似的。視線模糊,眼睛失去焦點,沒法一直看著阿理那張蒼白的臉……我們快要捱不住,誰會先行倒下呢?

「住手!」

突然,從外面傳來了一把男人聲音,喚醒了意識迷糊的我們,也喊住酒吧裡的每一個人,雄狀有力的聲音震懾幾近瘋狂的醉酒鬼,那個人控制著整個局面,轉眼間,酒吧從原來的吵鬧恢復平靜,沒有人敢動手打人,他們連半句怨言也不敢發出。一切只因那個人喊了一聲「住手」,是僅僅的一聲而已。

阿理頂著傷勢,勉強回身望向那個及時現身的好傢伙,我們對那個人的身份同感好奇,他成功制止了一宗難以置信的瘋狂事件,到底是誰擁有如此巨大的號召力,輕易壓下一班差不多喪失理智的醉酒鬼。

那個人從酒吧的出入口緩緩走過來,步伐輕快乾脆,不慌不忙,原本把我們重重包圍的醉酒鬼隨即四散躲藏,阿理放鬆下來,獲得喘息的機會,坐到滿布玻璃碎片和灰塵的地板上。我的情況有所改善,呼吸變得順暢,視力回復過來。我們看到那個人的真正面目,沒有感到很大的錯愕,因為那個人正是這裡工作的調酒師,那個自稱洛克的奇怪男人,他忽然離開,又突然現身,拯救我們的人就是相識不久的他。

洛克向我拋眼色,示意我需要動手,把重傷的阿理扶離酒吧。在兩個人合力下,輕鬆把阿理移離現場。打開大門,便看到有一輛計程車在路邊停放,不知道這是洛克的故意安排,還是偶然巧合,總之他把阿理和我塞進車廂,再把金額不少的現鈔塞進我的手裡,要求司機駛往一家通宵營業的私家醫院。洛克沒有留下其他吩咐,再給我拋一個眼色並禮貌的說聲再見,他關上車門,輕鬆的轉過身,再次步向酒吧。這個時候,計程車已經開動,我望著挨靠坐位的阿理,快要支撐不住的他睜開眼睛,勉強維持在半開半合的狀態。

阿理神智不清,他胡說:「那個人並不是洛克……」

這句話使我困惑不已,那個人必定是洛克無疑,他的造型獨特,容易留下深刻的印象,根本不可能錯認,我回應阿理:「他肯定是洛克。」

阿理掀起嘴角微笑,吃力地說:「我嗅得到他身上的味道,他是左哥……」

我認定阿理在胡說八道,用上不滿的語氣說:「你受的傷太重了,所以變得神智不清。和洛克相比,我們認識的左哥長得好看太多了,怎可能變成怪裡怪氣的洛克呢?」

闔上眼睛的阿理再次強調:「那個人肯定是阿左,他會是我一輩子的獵物,我不會放過他,在有生之年,一定要找到他,誓不罷休!」

說完這句話的不久後,阿理陷入昏迷,計程車迅速抵達私家醫院,洛克原來已經和醫生通過電話,要求醫生妥善處理我們二人的傷勢,住院費方面,一概由他負責,我們大可安心休養,不必擔心。

阿理在醫院住上了兩天,幾乎沒有受傷的我一直在旁陪伴,我放不下這個好朋友,不忍心他獨自面對傷痛的煎熬。短暫的兩天過去,阿理身上的傷勢很快便痊癒,傷口全數癒合。醫生對此也嘖嘖稱奇,料理這種傷勢,一般人需要兩個星期才能痊癒,因此,阿理的體格似乎異於常人。

愛琴海酒吧的風波告一段落,離開醫院後,阿理和我的接觸少之有少,我忙於工作,阿理行蹤飄忽,沒有人清楚他的動向。由於各散西東的關係,很多時候,我們僅以書信聯絡,也由於工作,也由於擁有自己的家庭,我逐漸懶得回信。後來的阿理過著怎樣子的生活,我幾乎是一無所知。

四十歲的我們,兩個中年人,在午夜重敘友情。他的來訪,他的說話,使我憶起酒吧裡發生的瘋狂事件,我們幾乎沒命逃出愛琴海。事隔多年,再次面對老朋友,再次感到好奇,難道阿理真的是一頭怪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