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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9月26日 星期一

《那片黑》第二部 第九章:奧治的小把戲


《那片黑》第二部
第九章:奧治的小把戲
ocoh說:「配角奧治總是愛耍小把戲,也就是我的化身。也許,這副德性會教人無所適從,誤以為我搖擺不定,沒有固定的立場。然而,我並非故意為之,而是真我的呈現。」

  為了解開黑色大廈之謎,我再次到訪再見咖啡室。同樣是咖啡室的最盡頭位置,人物是我和奧治,兩個二十八歲的男人。忘了說,他在八月出生,比我年輕兩個多月。
  奧治說著自己與朋友阿昇的故事,我細心傾聽。
  「我一心希望探訪阿昇,渴望再見一面,看看老朋友的生活過得如何,找到怎樣的工作,就是這樣罷了。那座大廈就是從中作梗,我作過十次以上的嘗試,最終還是放棄,唉……」最後的一聲嘆息包含了無限的延伸,代表他重視阿昇,在乎那漸漸褪色的友情。
  我稍作分析:「所以你走過那些必經之路,知道國榮大廈,知道妙源工業中心,知道公車站,知道黑色大廈……明白自己無法越過看不見的屏障,最後在不甘心的情況下放棄。」我們曾經遇上相似的障礙,同樣無法到達目的地,但我擁有挑戰困難的決心,將會堅持下去。
  奧治露出無奈的神情:「由於我的時間總是不夠用,忙工作、忙寫作、忙生活,在短時間內,我必須放棄尋找大廈的真相。」
  我故作輕鬆,安慰說:「哈哈,尋找真相一事讓我來辦吧。離開小君後,空閒時間是前所未有的多,而且我也渴望知道黑色大廈的秘密,怎麼我……不是……是我們才對,怎麼我們總是無法到達或越過大廈呢?」
  「這正是我們需要解開的謎團,要不是生活忙碌,我當然願意跟你一起冒險。」奧治淺笑,笑容卻談不上愉快自然。
  我察覺他話裡有話,禁不住發笑:「哈哈,我才不相信這一句。說到底,我還是需要一個人去冒險啊,你繼續忙你的工作、忙你的小說好了。」
  「那麼……在那方面需要我的幫忙?只管說。」奧治誠懇問道,這不像他的作風,細心體貼得有點嚇人。
  我沉默不語,認真考慮他的提議。想了想,原來在這幾年間,開口要求別人幫忙的情況近乎沒有。其實大家都是成年人,行事作風相近,喜歡獨來獨往,懂得隨機應變,需要幫忙的事情實在不多。而且他的專長是寫小說,從來不是冒險探險,他不是那個離開香港已久的朋友,不一定勝任好伙伴的角色。
  一下子,這個問題真的把我考倒。
  「我暫時想到一個,讓我可以隨時借用你的車子,或許有幫上忙的機會。」經過十多分鐘的費煞思量,我終於想出這個要求。
  奧治欣然接受:「沒問題,反正車子放在停車場都是閒著。我喜歡乘火車多一點,皆因車資便宜,所以你可以隨時借用我的車子,但必須負起燃油費。」
  「哈哈,沒問題,我只是不想向小君借車罷了。她討厭聽見跟黑色大廈有關的一切,她總是不理解我的好奇心。」我也不曉得自己會否使用汽車,但不能向小君借車是鐵一般的事實,既然奧治渴望得到一個答覆,便讓他滿足一下幫助朋友的心理。
  「男女相處永遠是一門學問,總是學不懂,又是一場永遠的戰爭,雙方都不願意讓步。久而久之,兩人之間形成了一層隔膜。恕我多言,希望你可以多回答一個問題。」奧治在溝通方面有一個壞習慣,老是把事情說得複雜難懂,這一點跟朱老闆的拐彎抹角稍有不同,奧治算是高深莫測的一類,較為有趣。
  我作了一個「隨便說」的手勢。
  「你真的打算離開她嗎?」奧治單手托腮,動作和表情都顯得不太自然。他口中的她,自然是小君。我沒有把離開長沙灣一事告訴別人,但小君私自把臉書裡的感情狀態從「穩定交往中」更改為「一言難盡」,隱私自然成為圈子裡的八卦,奧治也因而得知我們的狀況。
  我不期然迴避他的目光:「不知道,這一刻,真的不知道。我們交往了接近六年,一起居住了兩年,感情其實沒有轉淡,但浪漫不再、激情不再。在黑色大廈一事,我們出現了相當嚴重的意見分歧,我希望探求真相,她卻覺得很無謂,所以在找出真相之前,我不可能回到她的身邊。」我沒有坦白道出所有真相,把離開的原因改寫為「性格不合」和「浪漫不再」,對外遇一事隻字不提,我在逃避那些又可怕、又黑暗的畫面,不欲重溫一連串的惡夢,不欲面對分開的真正原因。
  奧治嘗試探索我的內心世界:「為了一個真相,值得這樣做嗎?」
  我堅持:「不解決問題,讓關係惡化下去,更加不值得。」
  奧治露出滿意的笑容:「我絕對支持你找出大廈的真相,因為我擁有和你相同的好奇心,我們都是男生,對不明不白的事情,總渴望弄個明白。至於感情問題,我已經不必再給意見了,你需要自行解決,也必須像個男子漢般勇敢面對。」這一刻,他彷彿擅作主張的當上我的親哥哥,語氣就如一個默默看著我成長的親人。
  我故意嘲諷他:「你不是經常寫愛情小說的嗎?理應是個替別人解決大小愛情煩惱的專家,怎可能說到這裡就閉嘴呢?」
  「對啊,我寫過幾部反映現實的愛情小說,但不代表我是個愛情專家,就算是真正的愛情專家,也不一定懂得解決自己的煩惱,或解決自身的問題。況且,我早就沒有興趣再寫愛情小說了,現在喜歡的是科幻。」奧治理直氣壯的答道,知道讀者偏好戀愛題材,他卻選擇挑戰自己,我估計他的時間都花在科幻小說的創作上,因此分身不暇,無法挑戰神秘的黑色大廈。
  聽過他的長篇大論,我只好服氣:「哈哈,我就是說不過你。」
  聊過黑色大廈和愛情,咖啡室裡忽然沉寂下來,咬著嘴唇的奧治顯得一臉苦惱,這表示他正在考慮某些事情,冒起什麼怪念頭,甚或是策劃著某個特別行動。我的估計果然正確,他突然把待應生招來,又是那一個年輕人,頭髮打理得十分整齊,這跟他的年紀不太配合,過於成熟。小孩子總喜歡裝成大人,以為日子會混得輕鬆一點。
  奧治接下來的舉動著實教我驚奇,他在電腦打開了國榮大廈的地圖實景,然後要求侍應生認真的看一下,問他知不知道大廈背後的其他建築物或地方。
  我沒有插話,在旁靜靜觀察,耐心等待一個難以預測的答案。
  侍應生想了想,那呆滯顯得有點不尋常,像個生硬的機器人。一會兒過後,他表示沒印象,而且是毫無概念,他同樣住在大埔,熟悉社區各處的環境和道路,知道顯示在熒幕上的是國榮大廈,知道離開大廈後往前走,然後轉向右方會走到酒吧區,他有過幾次跟朋友喝酒的經歷,但他偏偏說不出轉向左方後所見到的景象。
  即是說,他根本不知道黑色大廈的存在。
  奧治再三堅持,要求侍應生說得更肯定:「離開國榮大廈,然後往前走,再轉向左方,那裡的環境到底怎麼樣?會有什麼類型的建築物?你要說得肯定,非常肯定,是非常的、非常的肯定!」在觀察他們對話的同時,我竟然興奮莫名,暗中期待著侍應生的答案。
  「不知道,完全沒印象。」侍應生一臉苦惱,語氣無奈地答道。
  這引得奧治喀喀大笑,我也含蓄地露出微笑,這是我們所渴求的答案,感到非常滿意。侍應生一臉茫然,不敢向我們追問究竟,只好乖乖的回去工作。然後,奧治在咖啡室裡觀察了好一陣子,決定多找兩個客人來作相同的實驗,他們看到照片後,顯得神色困惑,像機器人似的呆上一段時間,搖頭表示不知道那個地方,反應與侍應生相同。奧治的怪念頭逐漸浮現,他希望藉此說出一個事實。
  事實經由我的嘴巴說出:「在這個城市裡,只有我們知道黑色大廈的存在。」
  沉著的奧治還是有所保留:「不一定,我認為還有別人知道大廈,但它的存在確實遭人所遮蔽。這是一個隱藏在城市裡的神秘謎團,是有人刻意隱瞞真相!」
  「所以,我必須找出真相。」我點頭說道。
  奧治狀甚安慰的說:「這就拜託你了。」
  「喔,我還有一個要求。」我靈機一動,想到便說。
  奧治點頭,示意我說下去。
  我續道:「在城市裡有七百多萬人,知道此事的只有我們兩個人,即表示大廈跟我們有著某一種聯繫,或許是我們朋友之間的緣分,先後誘導我們前去大廈。我有一個提議,能否找到真相也好,我們約定在某一天一同前往大廈,以紀念一段共同擁有的記憶和經歷。」
  奧治爽快答應,而且立刻選定日子,是十二月十一日,是不用上班的星期天。無論情況如何,我們會到大廈一趟,他更立即把此事加進手機的行事曆,作為提醒之用。
  日子是他選的,我沒有異議,相信其科幻新作也會在那天之前完成。這當然只是我的猜測,說不定那將是一部清新的愛情小品,能讓讀者耳目一新。
  一段段對話產生出微妙的共鳴,也在背後起了推動作用,到目前為止,只有我們兩個人知道黑色大廈的存在,這樣有夠古怪了吧?
  總是出現看不見的障礙,總是阻止我們接近真相。我明白自己不能坐視不理,即使身份不是勇者,手握手機而不是寶劍,但我擁有寶貴的冒險精神,不像那些只懂得循規蹈矩的城市人,他們行屍走肉般活著,缺乏冒險的勇氣。
  離開咖啡室,走過一些街道,我跟隨奧治到其住所附近的停車場看一下汽車。車子是一輛黑色四人車,體積比我和小君的五人車小,座位狹窄,產生出一種侷促感。
  有趣的是,原來奧治同樣不懂得駕車,他表示自己沒有駕駛天分,作過幾次嘗試都失敗而回,唯有依賴近年發展迅速的智能駕駛系統。我們都是不懂得駕車的男人,這可算是人生中的小污點、大挫折,卻老是嚷著要到黑色大廈冒險,感覺又矛盾、又有趣。
  這是值得記住的一天,黑色大廈成為我們的冒險目標。若干年後,相信這會成為一段珍貴的共同記憶。

2016年9月19日 星期一

《那片黑》第二部 第八章:人造草地足球場


《那片黑》第二部
第八章:人造草地足球場
ocoh說:「小說的連載順序呼應著現實的生活,部分情節也給了我一些重要的提醒。創作與生命密不可分,當初的我也是順著呼喚的聲音展開創作,直到如今。」

  九月二十六日,星期一,我向公司告了半天假,溜到再見咖啡室跟奧治見面,希望找他談談黑色大廈。他是一位小說作者,也是個想象力豐富的男生,不排斥奇人奇事,喜歡奇幻科幻,相信他願意傾聽我與大廈之間的故事。我對他充滿信心,情況應該不會像態度冷淡的小君,不會像天真胡鬧的凱琪,找女生談這些根本是浪費時間,她們喜歡把我當作傻瓜般看待,討論變作胡鬧。
  事實上,奧治早就回到公司工作。由於我的邀約十分突然,一下子打亂了他的計劃,為了應約,他迫不得已的告假,特意乘坐計程車趕過來。我先到咖啡室等待,沒有點飲品,肚子倒是有點餓,有吃甜食的意欲,我認為接下來的思考和討論將會消耗大腦能量,所以現在必須為身體補充糖分。想了想,芝士蛋糕會是個不錯的選擇。
  下午一點鐘,披著滿身汗水的奧治現身,看到其狼狽的樣子,我愧疚不已。他乘計程車從沙田回到大埔,車資約一百塊錢,非常昂貴。為了答謝他,我立即替他點了一杯冰巧克力,還有另一件芝士蛋糕,他欣然接受,並吃得津津有味。我簡單的把今天的主題講述一遍,他暫停進食,認真的聽,待我把話一一說完,他立即打開筆記本電腦,嘗試搜尋黑色大廈的資料。
  我收起笑容說:「奧治,我總覺得那座大廈有些不妥當,到了晚上,附近的建築物都亮起燈光,唯獨它依然是黑漆漆的,真的很古怪。」
  「喔?單是這樣便覺得很古怪了嗎?」奧治用著狐疑的眼神看著我,話裡好像包含了某些意思,使我不知所措。
  我不確定地說:「呃……我說不出什麼具體的東西,就是有一種直覺,覺得那裡很神秘,和其他地方不一樣,想到那裡看個究竟。」
  奧治露出狡猾的笑容:「你果然是頭腦簡單的動物,這麼容易就產生出不安感。一般的城市人都缺乏安全感,喜歡胡思亂想,以為身邊出現的事物都值得懷疑,以為整個世界、所有事物都圍繞著自己一個人運行,以為自己就是故事裡的主角,擁有呼風喚雨的法力。是看得電影太多了吧?」
  略感失望的我支吾地說:「呃……你的意思是我的疑心太重嗎?」
  奧治板起臉,瞧了我一眼,彷彿用上一種輕蔑的眼神。我視他為朋友,這時候面對他的冷漠對待,心裡的確不好受,情況不似預期。然後,他擱下對話,低著頭,拼命吃掉剩下的芝士蛋糕。這傢伙向來沒有吃早餐的好習慣,今天還未吃過午餐,所以在一點鐘過後的午餐時段會覺得特別餓。我為他多點一件芝士蛋糕,待他把食物通通吃清光後,我們才繼續討論,或許他的想法會有所改變。
  「季賢,這種懷疑是在近期才出現的嗎?」奧治的聲音頓變低沉,即是說,他開始認真起來。
  「自七月開始,由於工作關係,我必須回到大埔視察一座商業大廈。離開大廈後,我到處逛逛,無意中發現了黑色大廈,奇怪的不開燈狀況牽動我的好奇心。到了八月,我壓抑不住衝動,偷偷回到大埔,特意乘坐公車,按道理,大廈附近設有一個固定的車站,但公車竟然跳過那地方,直接駛往下一個車站。這根本不可能,是有人故意阻止我前去黑色大廈。」我簡明地描述這一段詭異經歷,我不曾告訴別人,包括小君。說出來只會給她責罵,我討厭她的那個樣子,感覺十分陌生,神憎鬼厭。
  聽罷,奧治用筆記本電腦打開谷歌地圖,搜尋一下,輕易找到我們所在的大埔。他把畫面拉近,縮窄檢視範圍,看得更仔細,能夠在熒幕上看清楚每一條街道和每一座大廈的名字。
  我們找到現時身處的太和站,找到各自的住所,資料清楚詳盡。然後,他竟然嘗試把地圖移至國榮大廈的位置,我的雙眼不期然跟著游標移動,心跳猛然加速。我心裡奇怪,因為自己不曾指明地點,但奧治的確做到了,熒幕顯示出老舊的國榮大廈。這絕對不是巧合,而是令人匪夷所思的事實。
  我愕視他說:「你是怎麼知道的?」
  奧治換上笑容:「哈哈,看清楚地圖,試找出不妥當的地方。」
  我聚精會神,尋找畫面裡的一絲異樣。眼前是熟悉的谷歌地圖,依舊詳細準確,還有實際的街道畫面和立體模型。我想了想,輕輕搖頭,再看一下,也沒有發現,經過十分鐘,累透了雙眼,不得不瞇起來休息一會兒,伸了伸懶腰,讓緊繃的精神得以鬆弛下來,再次尋找答案。在快要放棄的一刻,我終於有所發現。
  「地圖上沒有黑色大廈。」我雙眼茫然,呆望地圖裡的一片空地,使我沉迷的那座建築物在熒幕上並不存在,這就是他所要求的答案。
  奧治冷笑一聲:「嘿,雖然有點遲鈍,但你算是聰明的。」
  我連忙追問:「奧治,你似乎知道很多,快說清楚,快把事情說清楚!」
  奧治換上輕鬆的語調應對:「不用著急,聽我慢慢說,地圖上完全沒有那座大廈的資料,包括街道、馬路、照片、實景,統統都沒有,取而代之的是一個人造草地足球場,跟我的兒時記憶吻合,雖然不曾在那裡踢球,但在我的記憶裡的確有著那麼的一個足球場。想到這裡,我已經無法想象下去,究竟那片土地上的建築物是大廈或足球場,我覺得自己糊塗了。」
  「不!那裡建有的肯定是一座大廈。」我語氣堅定,相信自己親眼目睹的事實,認為再好的谷歌地圖也有出錯的可能。
  「嗯,我姑且相信你的眼睛,對於什麼足球場,我們暫時不用理會。到目前為止,我認為有人刻意隱瞞真相,不讓人們接近大廈,或進入大廈後方的世界。」這僅僅是奧治的推理,不會是已確定的事實。
  「你指的真相是?」我單刀直入。
  奧治啼笑皆非:「哈哈,我怎可能知道呢。假如我真的知道,我們也不用特意溜到咖啡室花時間討論了。」
  我提出疑問:「我們都住在大埔,這麼多年來,你可有到過黑色大廈一帶?」
  奧治用堅定的語氣回答:「沒有,完全沒有。」
  我多問一句:「如此肯定?」
  奧治胸有成竹地說:「嘿,當然!我沒有騙你的理由。」
  「忘了嗎?你曾經在這裡說過自己沒有寫小說。」這是純粹的開玩笑,我不是真的打算刁難他。
  奧治的表情立時變得緊繃,臉色沉重地說:「唉,那只是一個為了創作小說而想出來的小把戲。在離開咖啡室前,我已經向你坦白了,這還不足夠嗎?」
  「我可以讓自己完全相信你?」這麼一問是為了完全我的惡作劇。
  奧治反應激烈,立時瞪眼說:「當然啦,季賢!我們是朋友,你看過我寫的小說,了解我的個性,知道我重視友情,不會辜負和背叛真心真意的朋友!」他竟然信以為真,以為我不再信任他。
  「我相信你,也相信你在小說裡透露的思想。」我點頭說道。
  「坦白告訴你,我沒有到過那一帶,因為我根本沒法子接近那個地方。」表情認真、說話急促的奧治很有趣,像個急著解釋過錯的小男生。
  我嘗試引導他回到原來的話題上:「那麼快點把你的真實故事說一遍。」
  奧治苦笑:「我知道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很荒謬……」
  我滿不在乎地說:「不要緊,透過你的小說,我早就明白你的人生充滿了意外和荒謬,爽快一點,繼續說下去吧。」
  奧治續道:「我想不起實際的日子,可能是接近兩年前的事情。有一天,我突然想起一個小學同學,他的名字是黃顯昇。在兒時,由於口齒不清,他經常成為其他同學的笑柄,遭受欺負。我倒是覺得沒有什麼大不了,更主動跟他交朋友,於是我們漸漸熟絡起來,成為非常要好的朋友。現在想起來,才了解自己當初的動機,我喜歡處處跟別人作對,喜歡與眾不同,所以特意找他當朋友。這想法真的很幼稚,更自私的利用了阿昇的處境。」
  我呢喃自語:「兩年前,我在兩年前開始與小君同居,也在兩年前患上怪病……」由於聲音太小,他似乎沒有把話聽進去。
  奧治不予理會:「這是巧合吧,兩件事在表面上完全沒有關係,況且我不能確定實際的日子,所以不用在意這些細節,我繼續說故事好了。到了中學時代,我跟阿昇的聯絡減少,我們漸漸疏遠,後來更完全失去了聯絡。有一天,我在寫作的時候突然想起他,想寫跟他有關的故事,由於沒有他的手機號碼,也沒有熟悉的共同朋友,唯一可行的方法是直接走到他的住所。」
  「他家住那裡?」這絕對是一個重點。
  「依照兒時的記憶,只要走過你所說的黑色大廈,再步行約十分鐘,便會到達阿昇所住的公共房屋。」奧治說得十分清楚。
  我猜說:「即是說,你必須經過黑色大廈,才能到達阿昇的家?」
  奧治點頭:「對了,這就是我遇到的難題,嘗試了很多方法,就是無法越過黑色大廈。」
  他續說:「知道步行會遇到阻礙,我選擇了其他方法,例如使用自己的汽車,每當車子逐漸駛近黑色大廈,每一次都會遭遇不同的意外。例如警察為了辦案而設置路障、發生嚴重的交通意外、水管爆裂、天氣狀況突然變得惡劣、公司有要事把我召回去等等。不管是那一天,不論是駕車、乘公車、乘計程車,甚至是步行,總是無法越過大廈,整個世界都在千方百計阻止我似的。」
  「噢!我們的經歷實在太相似了。」我暗自驚嘆,但沒有把話說出來。
  關於黑色大廈,值得懷疑的地方實在很多,總會有大大小小的意外阻止奧治和我到達大廈。即使是深受人們喜愛的谷歌地圖,也沒有那一帶的資料,看得見的只是一個沒名字的人造草地足球場。
  這個終極謎團絕不簡單,萬萬不能輕視。

2016年9月11日 星期日

《那片黑》第二部 第七章:墜落愛琴海


《那片黑》第二部
第七章:墜落愛琴海

ocoh說:「愛琴海,多熟悉的名字,但那家酒吧已經消失於社區裡。常常在作品裡提起酒吧,實際上我甚少喝酒,但酒吧真的是個奇妙的地方,窩在裡面,時間彷彿變慢了。」

  差不多的九點半,店內客人不多,大概佔據了一半數目的座位。身穿運動服裝的我跟這裡格格不入,完全不搭調,就像穿上了奇裝異服,這種矛盾使我驟感壓力,害怕招惹不友善的關注目光
  環望店內一遍,我最後在一個年輕女生身旁、在中年調酒師眼前坐下。根據第一眼的直覺,看到這兩個人的感覺舒服自然,所以如此選擇。突然出現的我立時引起他們的注意,目光轉移到我的臉上,一張本應陌生的面孔。
  「怎麼會是你?」女生一臉驚奇的問道。
  我反問:「我們是認識的嗎?」我在心裡好奇、在懷疑,怎麼老是碰到自稱認識我的人。這真是一個稀奇古怪的世界,城市太擁擠,人口太稠密,生活太單調,容易碰到認識的人。
  戴著漂亮帽子的女生露出複雜的微笑說:「男人,你又忘了我嗎?我們昨天在街上遇到的,然後交換了手機號碼。不過很奇怪,我曾經給你發短訊、打電話,卻說手機號碼沒有人在使用。你快點說啊!這到底是怎樣一回事?」聽起來,她的聲音又野蠻、又淘氣,卻非常討人喜愛。
  女生臉上略施脂粉,加上戴著帽子,令她的外型顯得稍微成熟,所以我無法在第一時間認出她。況且,我們僅僅有過一面之緣,是沒關係的陌生人罷了。
  調酒師低聲插話:「嘿,他給你的是假號碼。」一聲冷笑拆穿了我的謊言。
  我支吾地說:「呃……不是這樣的,那時候的我正在趕路,精神錯亂,誤說了舊號碼,真的不是故意的。」假如對方懂得觀察表情來辨識謊言,我會被罵得狗血淋頭。
  女生表情猶豫:「是嗎……這個回答好像有點牽強呢。」這說明她還是傾向相信我。
  我苦著臉,故作誠懇地說:「請相信我,我立即用手機打電話給你,這樣的話,你便會知道我現在用的手機號碼,這樣好嗎?」同時間,我在心裡苦笑,慶幸外出跑步前沒有忘記携帶手機,這東西的確是城市人的好幫手,無時無刻都需要帶在身邊。
  女生輕輕點頭,接受了我的提議。原來她給我的號碼是真的,料不到我們會在黑色大廈附近的一家酒吧重遇,真是陰錯陽差、糊裡糊塗,要不是看到那座怪東西,我也沒有前來這一帶的理由,現在想躲也躲不了。
  接著,臉上帶有困惑表情的她嘟嘴說:「你的這身裝扮……怎麼了?好像好古怪呢。」
  我牽強笑說:「沒什麼,這個晚上嘛……我來這一帶跑步,在公園休息的時候發現這一家酒吧,在神推鬼撞的情況下走進來。」
  「這不是更古怪嗎?」女生瞇起眼睛問道。
  她的迷人笑容害我腼腆回答:「哈哈,我也不能理解,所以強調了『神推鬼撞』四隻字。」
  女生悄聲嘟嚷:「這個人超級古怪。」聽見這句話的瞬間,我想起她曾經莫名其妙的在街上問我拿手機號碼,真正古怪的傢伙是她才對吧。
  擁有一雙小眼睛、個子矮小的調酒師帶著親切的笑容說:「先生,你剛才還在跑步,應該不會馬上喝酒吧?」我們交換了眼神,同時發現他的五官酷似日本人,是非常有趣的一張臉。
  「對,給我蒸餾水可以了。」我含蓄答道。雖然只是一個很簡單的詢問,但感覺窩心體貼,調酒師不愧是調酒師,具備相當的專業,以我抗拒討好別人的個性,注定永遠當不上這種職業。
  女生取笑:「你果然很古怪,來到這種地方,喝水比喝酒更昂貴,更不值得呢。」
  我側身面向她,瞧了一眼說:「沒辦法,只好拜託你了。」
  女生表情詫異,不知所以的說:「喔?是什麼意思?是什麼意思?我不明白呢。」她不能自控的重複說話,同時流露一絲好奇。
  調酒師主動替我解釋:「我猜他身上沒有帶錢包,所以凱琪你要請客了。」他很聰明,的確猜對了我的狀況,而且他無意的透露了女生的名字,或許是刻意讓我知道也說不定。
  我猛然點頭:「說得沒錯,我身上只有交通卡,外出跑步通常不帶錢包的。」不用乘車,不用購物,我也沒有一個帶著錢包跑步的理由,只會加大負荷。一不小心的話,更可能遺失錢包。
  凱琪終於屈服:「只此一次,下不為例,而且下一次要由你請客,作為補償呢。」我頓時放下緊張的心情,笑逐顏開。
  我喜孜孜的說:「沒問題。」反正不會有下一次,自從認識了小君,我便絕跡於酒吧區,除非遇上特別的喜慶日子,否則我沒理由、沒機會喝酒。
  這一次,我是碰巧來到酒吧罷了。
  調酒師傳來一支蒸餾水和一個玻璃杯,我呷了一口,像品嘗紅酒般慢慢的喝。這杯水太昂貴,一口氣喝掉的話會有浪費的感覺,要好好珍惜,好好享受整個過程。
  「凱琪,知道附近有一座不會開燈的大廈嗎?」我對著杯子說話,對象卻是身旁的女生。
  凱琪沉默幾秒,略加思索後說:「好像有些印象啊,今天過來的時候,我在路上看到的。那大廈大概是沒人願意租用,所以才不開燈吧?」
  「我認為不是這樣的,就算沒有租戶,管理員還是需要作定時巡邏,他們總會弄點燈光,那有可能每天每夜都是黑漆一片?」我不是胡說,由於擁有極為旺盛的好奇心,我曾經向同事借來一副很厲害的望遠鏡,從遠處觀察大廈。我選擇在入夜後進行,待了整整一個小時,不過那裡從來沒有露出半點光。我藉此想象,大廈彷彿是個看不穿的保險箱,收藏著一個重大秘密。
  凱琪傻笑起來,自說自話:「哈哈,我對什麼大廈沒有興趣,我在乎的是自己的生活和享受,想吃豐富的美食,想到外國旅行,跑一趟難忘的極光之旅……但你好像對大廈……」
  我說得直截了當:「我很好奇,希望進入大廈內部看個究竟。」這是具備勇氣的一句,小君的冷淡對待使我甚少向別人提起此事,就算是那個同事也不例外,他一直以為我好奇的只是望遠鏡的功能。
  凱琪發出一聲驚叫:「哇……」這傢伙的反應未免過於誇張,使我屏氣凝神,等待後續。
  「聽起來,很有冒險的感覺,你果然是個男人。要是辦到的話,在還活著的時候要把故事和經歷說一遍喔!」她興奮說道,雖然完全不了解大廈,卻流露出跟臉上化妝有著天壤之別的單純。
  驚叫聲引起調酒師的注意,他再次進入話題:「我不曾到過那座大廈,這樣不奇怪,因為我沒有前去的理由。但需要特別說明一點,在先生提及大廈後,我竟然完全想不起它的名字,不斷的、不斷的思考,呆滯了好一陣子,使我覺得很頭痛。」
  我模仿他的語調和說話:「這樣不奇怪,我也沒有前去的理由,但好像有一雙無形的手試圖掩蓋關於大廈的一切,似乎……我遇上了一個謎團。」
  凱琪吐了吐舌頭,嬌嗔著:「男人,你的謎團是我才對呢。」
  我故意逗樂她:「對啊,你是小謎團,大廈才是個終極謎團。」
  「小謎團這外號好可愛,我想把臉書上的名字改成這個,你說好不好?」這花招果然奏效,而且比預期的更成功。
  一個意想不到的情況出現,我和調酒師異口同聲:「好。」然後,我們相視而笑,這個場面使人感到尷尬,不過也是挺好玩的。
  在酒吧逗留的三十分鐘裡,我向凱琪透露了自己的名字。這一次不是胡亂騙她的,而是給了倪季賢,一個從小到大粘著自己的名字,無論如何也抹不掉,除非我掉進了陌生的異空間。
  我放棄在凱琪身上打聽黑色大廈的情報,這個人和城中的一般市民無異,她懵然不知,被蒙在鼓裡似的,我追問下去也是徒然。調酒師對大廈感到好奇,但顯然沒有強烈的渴望,純粹是鬧著玩、湊熱鬧的感覺,我看得出來。
  在偶然之下,我在黑色大廈附近找到了愛琴海這個落腳點。
  喝完那支蒸餾水,我收到小君的短訊:「到街上跑步的話要小心一點,近日特別多手機偷竊的犯罪。」看後,我禁不住發笑,其實我的手機很便宜,賊人不會打它主意,而且這裡又不是龍蛇混雜的市區,碰到賊人的機會少之有少。我再看短訊一遍,發現回覆裡沒有提及大廈,相信小君是故意迴避這個話題,使我難以猜測她的想法。
  短訊提醒我是時候離開,從酒吧跑步回家需要二十分鐘,洗個熱水澡,吃一個杯麵,沒多久便要睡覺。明天將要面對大量文書工作,不可能放肆夜睡。
  凱琪未有離開的打算,看其神色,沒有不妥當的地方,不存在借酒消愁的可能。酒吧慵懶的氣氛、輕鬆的爵士音樂、味道豐富的紅酒,使她散發出有別於白天的氣質,或許臉上泛著的酒醉紅也有其妙處,適當的化妝更使她魅力倍增。
  這個女生的表情生動多變,可塑性很高,表面的甜美氣質具有很大的吸引力。這是我們的第二次見面,晚上的她為我帶來了一些印象,我好像曾經知道這個人,這跟朋友之間的認識是兩回事,是Déjà vu:似曾相識。
  我暗自期待下一次見面的機會。
  黑色大廈、愛琴海、凱琪,彷彿編織成一個故事。輪廓雖然模糊,我仍期待再見一面,仍期待接下來的故事。

2016年9月7日 星期三

《那片黑》第二部 第六章:久違了的星夜


《那片黑》第二部
第六章:久違了的星夜
ocoh說:「大埔這社區總使我覺得格外有魅力,大概是待了太久,產生出一種歸屬感。也許,下一次搬家的時候,我會選擇遷移到別的地方,增加一點新鮮感。」

  星期四 ,同樣是個令人身心俱疲的工作天,現在是晚上八點半,地點是一個人暫住的新家。躺在柔軟沙發的我闔上眼,進入了不著邊際、無拘無束的思考國度。撇不清身上累積已久的壓力,活在這個城市實在不容易,生活節奏太快,事事講求效率,產生了很多不必要的精神負擔。
  已經有一段日子疏於運動。我向來不喜歡健身房的侷促感,把玩健身器材的感覺枯燥乏味,有以為自己變成了機器人的錯覺。所以在戶外跑步較適合我,而且可以單獨進行,不用特意找朋友陪伴。
  在很久以前,我曾經熱愛跑步。
  在下班後的晚上跑步,在上班前的早上跑步,滿腦子都是跑步的衝動。我偏好晚間的環境,涼風送爽,就算在運動場上多跑三十分鐘也不感疲累。早上是個絕然不同的世界,有多早?大概是大清早的七點半,除了部分需要上學和上班的人,大部分人仍然抱著枕頭和棉被,睡得迷迷糊糊,未有起床的意識。那些早上,空氣格外清新,陽光逐漸從柔和變為猛烈,滋潤累透的身體,洗滌脆弱的心靈。跑步過後,精神煥發,花費不少氣力,流下很多汗水,我認為是值得的。
  矛盾的是,我記得跑步時的滿足感,卻忘了當動的動機,或許是為了強健體魄,或許是為了減重瘦身,反正是忘了。
  在認識小君後,跑步在我的生命裡逐漸的、逐漸的消失,直至再想不起上一次跑步的確實日子,好像遙遠得無法觸摸。她佔據了我的時間、空間、生活,除了工作以外,幾乎每分每秒都在一起,我好像成為了她的時空的一部分。幽默的說,她是主人,我是奴隸,她操縱 我的情感去向,以及一舉一動。
  剎那間,靈光一閃的我坐直身子,打開睡房的衣櫃,更換運動背心、短褲、運動鞋,然後帶備暖開水、手機、耳機等隨身物品。沒什麼想法,沒什麼具體理由,忽然走出家門。
  我打算到位於老家附近的運動場跑步,不停繞圈子是有點枯燥,但有其可取之處。例如方便,不用離家太遠,場裡設置了飲水機,喝完自己帶備的水也不用擔心。而且在特別鋪設 的跑道上慢跑比較舒服,減低雙腿和膝蓋勞損的機會,已經不是小孩子了,要懂得守護自己的身體;況且,我離開了世界上最願意照顧自己的女人,沒有人關注我的狀況,除非我會在往後的日子投入另一段戀情。
  離開居所,懶惰的我沒有做好暖身運動,直接奔往運動場,所需時間約是十五分鐘。跑了一會兒,心情已然產生微妙的變化,人們常說跑步會令人感到興奮,研究人員也表示跑步會導致大腦釋放大量內啡呔,這是一種化學物質,是大腦天然產生的鎮靜劑。運動過後不僅感覺完全放鬆,而且頭腦更清晰了。
  有一段日子未有跑步,有一段更長的時間沒有收聽電台節目。這一個晚上,我同時做著兩件事情,感覺好不愉快,好不懷念,彷彿回到了過去的時光,年輕了好幾年。
  到了晚上時分,愈接近運動場,道路旁的燈光愈昏暗。我察覺到一種顯眼的異樣,不斷有人走著跟我相反的路,而且大多是身穿運動服裝,即是說,他們很可能是從運動場那邊離開的。時間還未到九點鐘,按道理,現在才是最多人躲在運動場上跑步的時段,目前的情況有些 不尋常。
  終於來到目的地,抬頭一看,我覺得非常愕然,發現大門已經被鎖上,門外張貼了一張告示:運動場正進行定期跑道維護工程,會於明天重新向公眾開放。
  換句話說,我突然想出來的跑步計劃出現了一點阻滯。
  呆望著告示幾秒鐘,感到可惜。又顧望身上衣著一遍,既然穿上了運動服裝,而且在前來的過程已經跑了十分鐘,倒不如改變計劃,隨便在街上設定一條跑步路線好了,所謂的隨機應變。
  出發前,我特意發了一個短訊給小君:「這個晚上,原定到運動場跑步,但跑道正在進行維修護理,所以我改變計劃,到街上跑步,而且會跑往那座黑色大廈。」
  即使 問我多少遍,我也解釋不了怎麼會發出這個短訊,孩子氣的把跑往黑色大廈的決定告訴小君,這肯定會對她造成刺激,帶來負面情緒。或許,二十八歲的我仍然是一個不願長大的小孩子,重複做著不成熟的事情。我猜她不會有空查看手機,這是星期四的晚上,她會到美容中心進行固定的皮膚護理療程。對很多女生來說,皮膚護理是最值得重視的事情,重要性不比男朋友低。
  何況,我們已經分開了。
  我執意跑往黑色大廈,嚮往到達那個神秘地方,了解一切,發掘真相。從運動場到那裡,用慢跑的話,估計需時三十分鐘,我不會說成綽綽有餘,但自信體力絕對應付得來。
  電台節目很無聊,主持竟然播出一齣於十年前製作的廣播劇,情節過時而且不合理,演員的演繹很一般,缺乏感情,聲線浮誇造作,恕我不能理解那些瘋狂沉迷廣播劇的聽眾的心情。雙腿不斷跑動的我無奈地繼續收聽,純粹是希望有些聲音在耳窩徘徊,不至於過分沉悶。
  進一步接近大廈,我的心情出現進一步的矛盾,不知不覺的減慢步速,卻沒有立即停步,因為從激烈跑動中突然停下來,會對心臟帶來額外的負荷。愛好運動的人必須對此有所認識,要不然,在跑動過後突然昏暈過去也有可能,暴斃的意外也偶有發生。
  走著走著,我故意繞道,未有經過國榮大廈,更沒有直接前往目的地。我順著心情,走往反方向,來到一個寂靜無人的小公園。
  「小公園可擁有一個名字?」
  我像個瘋子似的搖頭苦笑、自言自語。
  活了二十八年,從來沒有注意這種細微小事,在這個孤單的晚上,奇怪的外出跑步,奇怪的關注不起眼的小公園,它喚起我的記憶,原來自己遺棄了大埔整整兩年。
  我選擇坐在一列長椅上,試從遠處觀察黑色大廈。情況跟七月的那一夜相同,它依舊沒有亮起任何燈光,黑漆漆的外觀使大廈顯得神秘詭異,大廈展現著絕對的黑暗,整個畫面有著非常強烈的對比,這是其魅力所在,是最為吸引我的地方。瞇眼一看,估計樓層總數不會多於四十層,跟附近建築物的高度相若。
  暫停了電台節目的播放,不論身體或靈魂,整個人隨著環境平靜下來,一口氣喝掉一半的水,感覺暢快,重拾運動過後的喜悅,教我懷念不已。大埔並非市區,空氣格外清新,抬頭仰望,看得見長沙灣沒有的星空,有著無可比擬的寧靜,是個單純的想象空間。
  我嘗試走出公園,探視一下附近的環境,真的有所發現,看到一些會在日間錯過的事物,原來這裡是酒吧區,店家亮起五光十色的霓虹招牌。有趣的是,每一家酒吧的名字都用上外語,什麼Biergarten、Amici、Weinstube、Le 188°,各式各樣的名字也有,面對一眾陌生的名字,我也懶得猜想名字背後的意思。
  我找到了唯一一家採用中文名字的酒吧,名為「墜落愛琴海」。想了想,感覺冗長複雜,倒不如簡單一點,把它喚作「愛琴海」。說不定,奧治小說裡的其中一個場景——愛琴海酒吧,也是取材於此。
  事實上,酒吧林立的大街距離黑色大廈的位置還是有點遠,所以仍未發生一些阻止我接近大廈的怪事。我的好奇心愈來愈強烈,決定走進名字親切的愛琴海,試試打聽一些有用的情報。酒吧是個把酒言歡的好地方,隻身闖進別人的小天地,或會有所收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