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出路》

短篇《出路》

「就這樣分手吧……」

省略號代表他說話含糊，不欲解釋太多，這幾乎是他給我的最後一句話。這個他，眼神冷酷，陌生得有些不自然，儘快把話說完，火速轉身離開，好像巴不得馬上逃離我的視線範圍，了結一段經營了三年的感情。

呆望沉默不語的手機，靜悄悄的，什麼都不說。沒什麼，早上一醒來，我便沒意識的把它設定為靜音狀態，不欲接聽任何人的來電。習慣地翻開筆記本電腦，放進電影光碟，是胡鬧搞笑的類型，親切的情節和對白，都記得滾瓜爛熟，畫面無聲的閃動，空空虛虛的，我也忘了自己曾經在那一刻關掉聲音，時間線上的記錄模糊溶化。

像個純粹的軀殼，像個沒痕跡的輪胎。

八卦的走到窗旁，從十樓往下觀望，沒有一躍而下的衝動，從不具備親手結束生命的勇氣。道路上的行人看起來像差別不大的螞蟻，馬路上的車輛是硬繃繃的機器，人與人之間缺乏互動的擦身而過，整個世界的串聯太生硬、太冷漠。我失去了走到街上的動力，一下子，投入不到慣常的生活和環境之中，只好躲在無人的家，孤獨的、勉強的捱過去。

往前走，困難，往後看，卻沒有回頭之路。

躺在床上，閉上眼睛，想起一段揮之不去的影像，是靜止的動畫，是沉默的鬧劇。看著他緊閉的嘴唇，靜悄悄的，什麼都不說，討厭他如此冷淡、如此決絕，分歧的確出現了，我們卻無法以相互溝通的方式合力解決，他作出徹底的拒絕，木訥的表情覆蓋著一個狠心的決定。

閃爍的眼神搖擺不定，我嘗試用力捕捉，卻目睹了最無情的閃躲，他不欲面對眼前的戀人。三年了，不長不短的三年，好不容易的三年，草草的結束。我明白逃避是個最容易的方式，偏偏最容易的造成了難過的結局，難道問題出現了，注定我們要狼狽的分開嗎？

一段段共同記憶彷彿成了道路上的陌生人，一一的擦身而過，往日溫暖的，今天冰冷的。他選擇置身事外，我絕不甘心，絕不認同他的決定，卻缺乏大聲指責眼前人的勇氣，更缺乏的是……要求他留下來、不要走、不要離我而去的決心，我心中有愧，認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也不見得很漂亮，佔有和控制的慾望漸漸失控。

「就這樣分手吧……」這一句話在腦海中不停播放，沒完沒了似的。

在小公園的一列長椅上，坐著精神恍惚的我，殘存一顆破碎的心，還有兩道拭不掉的淚痕。他離開了，腳步頻密，眨眼過後，他真的離開了，眼淚掉到臉頰的感覺幾乎是生存的唯一證據。

有一夜，不自控的找來紙和筆，心血來潮似的，透過紙筆寫下了唯一的信。要他直截了當的告訴我，是否真的選擇遺下我，在往後的一個個夜把一層層的難過留我作伴；要他用著肯定的語氣告訴我，坦白道出想法，到底態度的變化是否用來懲罰自私的我，怎麼能夠決絕的否定我們有過的快樂。到了現在，才明白那個自己不自覺的把他重重捆綁，害他一天跟一天的喪失自由，身不由己，害自己一天跟一天的迷失自我，漸漸沉沒。

沒法好好安睡，沒法自然微笑，忘記了習慣的飢餓感，忘了有他相伴的存在感，我需要的不單是一些時間，而是一個適當有效的療程。假如會有病好的一天，在康復的遙遙長路裡，渴望讀到他的真切想法，好好的弄清楚兩個人之間發生了那樣子的問題，請他好好的告訴我。

把信寫好，提起的時候，手中抖動連連。這是一封痴狂的信，我欠缺寄信的勇氣，害怕把自己趕上絕路，害怕惹他討厭。

半年過去，昏昏噩噩，獨自生活的味道好苦澀。

忘不了想他的滋味，三年間的分分秒秒都被他徹底佔據，越是擁有，越不捨得放手，把一切握得更緊，自以為是聰明的孩子，自以兩個人注定要在一起。擁抱的時候，誰會去想失去的一刻到來。

他的一舉一動鑽進了我生活的隙縫，讓我忙個不停，讓我抖不過氣，讓我精神緊張，有著偶爾的歇斯底里。最後，精神裡的他快要窒息，為了自由和釋放而離開，捕捉不到身影的精靈悄悄的告訴我，失去他的我同樣擁有了難得的自由。

不願放開手，不願讓他走。

我有過夢想，撇下身邊的繁瑣，來一趟貧窮的環遊世界之旅，聽見的時候，他總是發出淺淺的微笑，說出一些支持的說話，沒個性的，敷衍了事的，總會讓我甜在心頭。事到如今，瘋狂的夢裡沒有他，失去了當初的意義，不願眼睜睜的看他走出我們的生活，失去了重要的一位成員，我們不再是我們，剩下的是自己和疏離的回憶。

戀愛是漫長的時間旅程，充滿太多未知的誘惑，數不清他作過的承諾，不再想多少沒有實現過。說到底，對與錯難以判斷，雙方都必須負上責任。人們常說愛情沒有肯定的對與錯，似乎是這樣的一回事，不計較的才是誠懇寬容的愛情。

半年的時間使我有了覺悟。

有一夜，我改走另一條回家的路，繞更多的路，花更多的時間，環境更寧靜，長長的路彷彿沒能發現盡頭，伴著我的不再是他，而是一片滿是星星的夜空，這是新的發現、新的冒險。

突然的停步，抬頭仰望，獲得了珍貴的一絲平靜，心裡想，要是有著一起看星空的機會，不論是過去、現在、未來，感覺會是幸福的、快樂的。

原來，我還是無法走出他的影子，即使內心寂寞，也不能躲進別人溫暖的懷中。分開加速了心靈的成長，也明白到往日的自己只是純粹的喜歡他，執迷不悟，渴望一直佔有他，卻不自覺的迷失於茫茫海中，不自覺的傷害了他，奪去了誰都渴求、誰都需要的自由。

回到家裡，撕掉那封代表自私和幼稚思想的信，告別往日的自己，她不懂愛，她喜歡人的方式愚昧無知，使人煩厭。

我懷著一絲希望、一些憧憬，一年裡，總會出現很多滿是星星的夜空，我們或許會有一起看星空的機會，天曉得。

在此之前，嘗試改掉彼此的一些想法，解開不曾認真面對的誤會，沒那麼自私，沒那麼多疑，沒那麼固執絕對，給對方更多的空間，在擁有對方的同時，也能愉快的呼吸空氣，互相扶持，這樣子的喜歡、這樣子的相處才能升華至愛的程度。

從今開始，學習愉快的生活，好好的愛他，試讓他愛上不一樣的我。

一年裡，總會出現很多滿是星星的夜空。或許，改寫不了我們的結局，或許，他早就戀上別人，只能把我視作最簡單的朋友，但我學懂了改走其他的出路，擁有不一樣的想法，欣賞昔日錯過了的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