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帶你回家》

短篇《帶你回家》

時鐘不懂倒數，時光不會逆流而行，現在是凌晨三點鐘，酒類飲品從未把我灌醉，從未喝得高興忘形，從未喝得爛醉如泥。這是晨兒離開後的第三個星期六，可惡的她偏偏選擇了這個日子，星期天是難得的休假，有她相伴的時光幸福愉快，流走的速度也很快，度過了孤獨的兩個星期天，相當煎熬。

想起一首歌《凌晨三點鐘》，我和歌中主角的處境相似，行為有所不同，我從不吸煙，亦甚少喝酒，失去晨兒，卻沒有煙酒為伴，未可度過只有煙和酒陪伴的三點鐘。這樣的生活方式似乎很健康，卻又不完全正常，我的時間都花費在工作上，真正的悠閒不會多。

沒胃口的程度比歌中世界誇張，過去的二十四小時裡，我喝過兩口溫水，麵包買了兩個回家，亦瞄過不止兩眼，卻沒有意欲放進嘴裡。整個人空空虛虛，痴痴呆呆，連上網閒逛的心情都消失得無影無蹤。身體軟弱乏力的攤在睡床，床子狹窄，只有四呎闊，容得下半個我，曾經也有過半個她，此時此刻，一個男人獨佔睡床，沒有半點興奮歡愉，想著想著的都是絲絲寂寞的懷念。幾個月不曾更換的枕頭有著複雜的感覺，隱隱嗅到她不小心留下的唾液味、洗髮水味、香水味，再加上她身上獨有的體香，幾種氣味混合起來，化作代表思念的味道。

工作太過忙碌，休假實在太少，丟下她的次數太多，共度的假日又太少，時間表、行事曆都是密麻麻的小芝麻，當初的她老是說沒所謂，其後的她默默忍受，最近的她懂得埋怨，我的回應是「沒辦法」，這是馬虎了事，這是無可奈何，勉強解釋更多會使事情變得更複雜、對罵更激烈。

由於這個問題，晨兒在那一個凌晨三點鐘離開我們同住兩年的公寓，她表現決絕，臉上沒有失戀女主角應有的淚痕，用急促的腳步在我昏昏欲睡的情況下跑到外面。

三點鐘已成過去，現在到了三點半，沮喪的我仍然躺在凌亂的睡床，合上眼，想起她身穿睡袍時的疲倦面容，又想起她的白晢肌膚，想起她最愛聽的音樂──張國榮唱過的歌，想起那個傻乎乎、吻著雜誌睡覺的她，我喃喃自語：「怎麼床上總有著她的影像？」

那些美好的畫面反複播送，我偏偏拼湊不了那顆破碎的心。

公寓面積很小，空間不多，幾乎所有物品都有她摸過的痕跡，特別是那個微型廚房，這是她喜歡逗留的地方，煮食是她從小養成的興趣，我也認為她煮的東西很不錯，愛上她，也愛上她的烹飪，一切都是情不自禁，也是一發不可收拾。廚具食具有著她的幼細指紋，亦有著我的粗糙指紋，晨兒負責做飯，我負責善後，這是個很適合的生活模式，我們都樂意互相配合。

分開後，我們都沒有找過對方，電話、短訊、電郵一一欠奉，對她的決絕態度感到奇怪，她應該回來，我也想她回來；我對自己的消極態度也感奇怪，我應該找她回來，或許……晨兒內心亦有所期盼。

內心湧現衝動，手指頭有所行動，我拾起充飽電的手機，一瞬間便找出晨兒的名字，決定發短訊給她。

「你過得還好嗎？」

發完短訊，我隨即合上眼睛祈禱一番，知道在這個時候才投靠神明實在太遲，我還是禁不住向空氣訴說心事，尋求一種虛幻的依靠，我等了又等，精神恍恍惚惚，徘徊於半夢半醒之間。

來到凌晨四點鐘，手機才震動起來，我如願收到晨兒的回覆短訊：「睡不著啊。」

看到這個神奇的回應，心裡有著不常見的勇氣，我立即更換衣服走到街上，大概是運氣，大概是巧合，大廈外停放著一輛閒著的計程車，我剛步出大廈大門，抱有懷疑的凝視著那輛車子，中年司機大叔竟然主動向我招手，他似是洞悉一切的說：「年輕人，有地方急著去嗎？」

我心裡暗叫一聲：「媽的，給你說中了。」

於是在神推鬼撞下，我依司機的吩咐，依自己的心意坐上計程車，起程前往晨兒的老家。車程約需十分鐘，為免白走一趟，我急急發短訊問她躲到那裡，她說自己在老家，幸好我的估計正確，那傢伙沒有地方可去，最有可能的便是老家。凌晨時分，馬路呈著不常見的疏落，司機有話兒，說自己喜歡在夜晚駕駛，路很好走，有著無拘無束的自由感覺，在晚上駕駛是一種使人嚮往的享受。聽罷他的話，我似懂非懂，每個人也嚮往自由，我亦然，心裡最不明白的便是駕駛，因為我完全沒有駕車的經驗。

原來在凌晨四點鐘，本來是十分鐘的車程僅需八分鐘便跑完，我來到一座住宅大廈，晨兒住在六樓的一個單位，我決定打電話給她，不知道她會否願意接聽，她可能仍然惱怒，她可能會破口大罵我的不是，這是一場賭博，我卻義無反顧的壓下賭注。

電話嘗試接駁，接駁音樂是我們的主題曲《Beautiful Love》，電話不斷傳來同一句歌詞「Love's beautiful so beautiful」，彷彿告訴著有晨兒的戀愛是多麼美麗可愛，有晨兒的生活是多麼平靜悠然，有晨兒的忙碌也是可以竭力承受，聽著聽著，我雖堅持不掛線，但她始終沒有接聽，通話未能成立。

我想起那首感同身受的《凌晨三點鐘》，口裡不期然唸著當中的兩句「Baby Baby Love can be so beautiful」、「Baby Baby Love should be so beautiful」，怎麼這麼巧？這兩句不就是回應著蔡健雅的《Beautiful Love》嗎？

我開始佩服命運的奧妙，巧合總會適時出現，在人們背後輕輕推動，怎樣把握、怎樣利用還得看個人的做化，美好的結果不會無緣無故的出現，縱使機會就在眼前，也得伸手把握。

我再發一個短訊：「Baby Baby Love can be so beautiful……should be so beautiful……這就是我對你的回應。」

不消一會兒，我已收到她的短訊：「傻瓜，你在那裡啊？」

我沒有猶豫的再打電話，她也在第一時間接聽，通話確是成立了，不過她卻沒有說出熟悉的一聲「喂」。

我用著溫柔的語氣說：「寶貝，我站在一個經常看著你背影離開的地方。」

晨兒口吃起來：「你……說什麼？」

我坦白說：「就在住宅大廈前的行人道。」

她懷疑的問：「你是指我的家嗎？」這個人果然是個傻瓜，竟然提出如此愚蠢的問句。

我欣喜的說：「對啊，我特意來到這裡找你的。」

她又問：「喔？找我嗎？什麼事？」我開始懷疑這傢伙是在裝瘋賣傻，她問得很奇怪，似乎是明知故問。

我依循自己的心意說：「等你下樓，帶你回家。」

晨兒沒有立即回話，她作了一個深呼吸，我沒有半點緊張，能夠再次聽到她的聲音，心裡的不安感已經自然的消失了，就算她未有給出答案，小風波也好像煙消雲散。

「哈哈，你早就該這樣做啊！」她恢復原來的樣子，淘氣非常的給出一個最美麗可愛的回應。

凌晨四點半過後，我牽著那笨蛋的手，兩個人走在寧靜的街道，嗅著對方的氣息漫步回家，原來她只是鬧著離開，事情不是我所想般嚴重。在過去的兩個星期裡，她一直待我開口，我一直無動於中，各有猶豫，磋跎歲月，料不到最佳的解決方法便是主動的帶她回家。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