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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6月27日 星期三

《凌盜》改 第二章:休假時的任務

《凌盜》改

第二章:休假時的任務

『光明一方的對抗』

「讓我進入你的凌界。」

媽的!竟然是上司提出的腦波對話要求。

怎會在這個時候收到的,今天是一連三天的休假的第二天,該不會是公司裡亂了陣子吧?吃屍族不會無緣無故攻打那個地方,而且他們也能輕鬆應付,我是個微不足道的人物,以我的低下等級根本幫不上忙。除非,是需要進行特別的調查任務,我的法力才有機會用得上。

公司即是凌盜者在這個城市的分部,表面是經營電腦零件和產品批發業務,實際上,在裡面工作的職員大多是選擇了光明一方的異人,我們的職責不是賺錢,而是對抗吃屍族,阻止他們進行吃食。諷刺的是,異人必須依從條約,我們吃記憶,他們吃人體,這些行為都屬於條約的認可範圍。」

成為異人所帶來的詛咒,是一種依時出現的痛楚,需要吃食凡人記憶來壓抑詛咒作用,短暫的消除痛楚。吃屍族除了吃記憶,更會吃人體,作用是提升等級和法力。既然吃記憶和人體都是合法的話,怎麼凌盜者需要對抗吃屍族呢?原因非常簡單,也符合人類的本性,阻止吃屍族是光明凌盜者升級的唯一途徑,被啟蒙後的凌盜者必須執行對抗吃屍族的任務,才有機會提升至第二和第三等級。

今天才是休假的第二天,上司主動和我聯絡,情況肯定非同小可,可是本性自私懶散的我卻選擇了不作回應,抱著兩張棉被繼續睡覺。近日的天氣真是冷得過分,全球氣候反常,手機顯示的室外溫度是十五度。老實說,即使整個天空跌下來,我也會繼續抱頭大睡。加入了凌盜者將近兩年,這是第一次的連續假期,我絕對不會輕易放棄難得的休假。

「想回到過去 試著抱妳在懷裡 
羞怯的臉帶有一點稚氣 想看妳看的世界 想在妳夢的畫面」

是我的來電音樂,是周杰倫的歌曲,是女朋友小佩特意為我設定的。她是個瘋狂的周杰倫歌迷,喜愛他的歌曲和電影,所以我不會阻止她為我設定來電音樂,反正抵抗是多餘的,在心愛的女人面前,異人也會軟弱下來。

小佩是個凡人女孩,在我還未成為異人之前,她已經是我的女朋友,由於我只是個初級異人,所以儘可能維持著和凡人無異的生活,升級對我來說是遙不可及的,我沒有鴻圖大志去成為一個出色的異人,安分守己總是我的人生座右銘。

小佩不知道我是個異人,更沒有聽說過凌盜者和吃屍族,她不曉得自己瘋狂崇拜的那個藝人偶像也是個異人,在受到啟蒙後,他選擇了凡人的生活。不過,不論是光明凌盜者,還是黑暗吃屍族,總有一方會找上他的,他不可能永遠偽裝成凡人。

我的上司是個超卓的異人,擁有一身澎湃的凌氣,力量深不見底,相信他最少是第四或第五等級的異人。升上這種等級對我來說絕非易事,除非我願意投靠吃屍族,和他們一起研究吃食人體,吃一具屍體獲得一個等級的提升,再獲得一種法力,世上竟然有這種便宜又大碗的好事,難怪我總覺得凌盜者的前路崎嶇不平,升級門檻高得可怕,要完成特定的任務,或阻止吃屍族吃食人體才可以獲得提升。

所以,我依然是個初級異人,只擁有一種法力,是沒有攻擊性的法力。

說回那個來電,我看了手機熒幕一眼,可以鬆一口氣,原來只是小佩打來的,反正不會是重要的事情,她只會打電話來諷刺我還在賴床罷了。現在是早上十一點鐘,我找不到接聽電話的理由,也找不到接受腦波通話的原因。我把手機更改為靜音模式,來逃避小佩擾人又無謂的來電,我決定走進自己的凌界,同時設定為靜音,享受片刻的個人空間。

凌界的確是個隱密的好地方,謝絕一切騷擾。上司說過每個人的凌界各具特色,顏色、氣味、氣氛、感覺大有不同,可以設定屬於自己的背景、音樂、風格,可以加添不同的家具。反正,那裡是屬於我一個人的凌界,自由自在,不受約束。我曾經嘗試在凌界內觀看電視節目、聽音樂、打電玩遊戲,感覺挺不錯的。

有一齣美國電影,中文片名是《變腦》,英文原名是《Being John Malkovich》。

一個擁有悽涼婚姻,事業又不成功的傀儡師,得到了博士的顧用,在某座大廈的七層半屋頂工作。當他擔任文書工作時,發現了一道儲藏櫃後的豪華大門,他敵不過好奇心,擅自進入大門後的世界,更發現自己活在馬克維奇的腦袋裡。在被彈出異空間之前,他能以第一身的視點,在十五分鐘內看見和感受馬克維奇做的任何事。他向同事揭露此事,打算以體驗馬克維奇為商業活動,向體驗者賺取二百美圓一人……有一幕甚至是馬克維奇的真身走進自己的腦袋,見到的人物盡是自己的倒模,怪力亂神。

電影內容並不是全屬虛構,馬克維奇先生的腦袋就是異人的凌界,主角能以第一身的視點去感受馬克維奇先生的經歷也就是異人的一種法力──共情術,這種法力可以讓別人以第一身視點共同感受同樣的經歷。馬克維奇先生是否異人曾經引起不少激烈的討論,但在電影上映後,光明凌盜者美國分部曾經發出聲明,強烈否認馬克維奇和他們的關係,黑暗一方卻保持沉默,看來馬克維奇和吃屍族有著一定程度的聯繫。

從周杰倫到馬克維奇,兩位現今中外的演藝界人物,我要提及他們的原因只得一個,想說明一下世界上的確存在不少隱藏身份的異人,利用他們的能力和法力去得到凡人夢寐以求的成就,達到他們自私的企圖。其實,凡人不用過分崇拜和迷戀他們,在高級的異人眼中,他們根本是不值一哂的小角色。

「桑比!打開凌界,和我對話。」

又是上司,他不再提出腦波對話的要求,而是乾脆使用法力「傳心術」,把剛才的說話直接傳送到我的凌界。我渴望多睡一會兒,但由於身份和地位的差異,只好按照吩咐,允許他進入凌界。假如我繼續扭捏,他會冒著被罰的風險,硬生生的闖進我的凌界。我當然不希望事情往壞的方向發展,他始終是我的上司,要是他受到懲罰,我也會受到牽連。

「桑比,你好。」上司迅速步進我的凌界。

「費蘭度,午安。」我恭敬地回應。

費蘭度是上司的名字,不要被這個名字所欺騙,他並不是披著一頭金髮的外國人,費蘭度是個外號,是他成為異人後所取的特殊名字,正如我的名字桑比一樣。淘氣的小佩不了解我的真正身份,只懂得喊我凡人的名字,假如有一天,她突然喊我桑比,我肯定會被嚇倒。

「你到底在幹什麼?我早就要求你接受腦波通話,但到了這個時候你才……唉!」費蘭度無奈嘆道。

「難道……發生了大事?」我語氣驚訝的問道,把話說完,我始覺得自己說了徹底的廢話。費蘭度為了和我對話,幾乎硬闖凌界,事情的嚴重性可想而知。

「十萬火急,你趕快下來,我們的車子就停放在這座大廈的前方路旁。」費蘭度向來是個耐心的人,但今天的他就是有些不一樣,說話急促,表現得焦慮不安,和平日的穩重作風大相徑庭。我立即換好衣服,分別是T恤、風衣、牛仔褲,作過簡單的梳洗。從結束通話到離開大廈,只花了五分鐘的時間,到了緊張關頭,我自然懂得提升自己的辦事效率。

「喔,沙文也在呢,你好。」我向坐在駕駛座的沙文打招呼。

我打開車門,坐在車子後座,在費蘭度的身旁。沙文是他的得力助手,職位好像是私人秘書,他披著一頭長曲髮,外表俊俏,溫文爾雅,打扮入時,西裝筆挺,一身紳士風采。他的外形酷似一個演藝明星,可能是英俊的金城武或木村拓哉,甚至是有過之而無不及,是公司內最帥氣的男人。

「你好,桑比。」沙文回身向我微笑道,身為男生的我也差點被他的笑容迷倒。

由於我沒有接通沙文的腦波,所以繼續使用凡人的語言交談。

身旁的費蘭度一身便服,是一副標準的中年人模樣,頭髮凌亂,捧著一個大肚子,身形略胖,穿起T恤、運動褲、運動鞋的打扮,凡人肯定看不出他是個時時刻刻影響著世界、舉足輕重的大人物。

「吃屍族有所行動,他們擄走了一個女孩,而且是你認識的。」費蘭度一邊說話,一邊指示沙文開車,前往他們早就定下的目的地。

「認識的?」我換上不確定的眼神看著他。

「張、曉、佩。」費蘭度緩緩地讀出一個熟悉的名字,刻意說得清晰可靠,我不用懷疑他和自己的耳朵。

「怎麼會是小佩?是那個黑暗傢伙擄走她?他們沒有做好監視嗎?有的話,怎會看中和我有關的人?這樣做是觸犯條約的!」我感到又憤怒、又無奈,兩種情緒混合在一起,使我語無倫次。

「暫時無法查出是誰幹的好事,吃屍族那邊也在調查中,他們給我最新的回覆是一句……不知道。」費蘭度語氣平淡的答道,他顯然不相信吃屍族的答覆,覺得對方有所隱瞞。

「捉走小佩是為了吃她?還是把她啟蒙成異人?還是另有目的?」我為此摸不著頭腦,那個黑暗吃屍族至少有兩種可能的企圖,是兩個我不願意看到的結果,我害怕失去小佩,無法承受巨大的心理傷害。

吃屍族總是把凡人的記憶和屍體統統吃掉,這是他們最簡單、最輕鬆的升級方法。還有,假如那個身份神秘的吃屍族對她進行啟蒙,小佩有機會投靠黑暗,我將失去自己的凡人女朋友,甚至出現不願意面對的對立局面。

不消五分鐘,車子已經到達目的地。

這是一輛黑色的七人車,表面上和凡人的汽車沒有分別,可是引擎、冷卻器、輪胎或其他部件都曾經作出改裝,專為異人而設,特別是沙文這種卓越的駕駛天才。

費蘭度冷靜地作出吩咐:「這裡是案發第一現場,沒有什麼危險,我決定讓你單獨進行視察任務。看目前的情況,只有你的法力能夠起到作用。地點是眼前的商業大廈十樓,你需要進入成衣批發公司的辦公室,然後到會客室逗留一會,找出重要的線索。這種事,只有你才能辦得妥當。」

我當然懂他的意思,我唯一的法力是調查這件事的重要工具,別的成員可能擁有更高等級或更強大的法力,但誰都無法施展我的獨門法力。

我立刻跑進商業大廈,提著一個公文包,內裡似乎藏著一些文件,也有一點重量,是費蘭度在車內隨手塞給我的,他安排我偽裝成負責送件的辦公室職員。由於小佩突然被擄,我的心情難免焦急,可是身體卻沒有出現絲毫緊張的狀況,自從被啟蒙成異人,我應付壓力的能力進步了很多,這大概是異人和凡人之間的一種差異。

升降機終於到達十樓,我往外踏出一步,立即左顧右盼。

對!是左方的成衣批發公司,我二話不說的走向那方,眼前是一道透明的玻璃門,由於我特意增強了身上的凌氣,假如在這個時候用力敲門,整幅玻璃會當場化成粉碎。所以,我冷靜地輕按門旁的電子門鈴,不久後,有一個漂亮得像模特兒的女職員前來應門。我隨口說是批發公司委託我把文件送給他們的經理,她不但沒有懷疑,更送我一個燦爛笑容,又溫暖、又親切。她著我到會客室等候,事情的發展一如費蘭度所料,簡單地、順利地進行,我需要調查的地方正正就是現在身處的會客室。

會客室布置簡單,有一張黑色木桌子、兩張雙座位沙發、一部蒸餾水機、一部迷你雪櫃,我提起紙杯喝下一口開水,坐在其中一張沙發上。這裡有著一種說不出的壓迫感,凌盜者對吃屍族的凌氣特別敏感,是那個異人的凌氣,氣牆痕跡殘留在這個空間內。作粗略的估計,這是四十分鐘前遺留下來的凌氣。

有了明確的想法,我走進凌界,把手掌按在地板上,感應在這個空間裡曾經發生的事情,施展我的獨門法力「回瞻過去」,是一種可以讀取和回知過去的能力。

我不浪費時間,重複的看過片段兩遍,就像用影碟播放機看電影時的情況,可以選擇回放、暫停、前放、放大、多角度等功能,我已經了解事情的大概,得到一些重要的訊息,更一手掌握那個可惡吃屍族的去向。

那傢伙,絕對不能獲得饒恕。

2012年6月25日 星期一

《狼狼》 第八章:狼牙悄月

《狼狼》

第八章:狼牙悄月

阿理懂我的用意,沒有放過暫忘往事的機會,以單調的語氣回答:「好。」

說畢,他卻作出一個詭異的舉動,跪到天台的地上。這個地方如此骯髒,怎麼可能容許自己跪地呢?我的老朋友到底又有了什麼鬼主意?

出人意表的阿理除了使我吃驚,還使我想起了愛琴海酒吧的那一晚,驚天動地的一踏記憶猶新,我看傻眼了,也驚動了在場的每一位。幸好,那時候的我擁有一顆年輕健康的心臟,尚且頂下了刺激。今時今日,我們都老了,他會否再作驚人之舉,考驗我的衰老心臟呢?四十歲,不算年輕,而且我的身體正以異常速度衰老,假如遭受刺激,心臟可能真的撐不住。

突然間,阿理的身體不停抖動,包括身軀和四肢,甚至是頸部和臉上肌肉也不自然地抽搐,嘴裡發出「咿咿呀呀」的呻吟聲。我替他擔心,叫聲淒厲可憐,這次的狀況可能比酒吧那次更加惡劣。

我急忙慰問:「阿理,沒事吧?還好嗎?」

霎時間,街上傳來一陣不知道是狼是狗的嚎叫聲,從四面八方闖進天台。我知道這一帶有不少流狼狗出沒,卻不知道牠們喜歡在夜深人靜時亂叫,而且這些絕不是平常的狗吠聲,似是受到刺激所發出的狼嚎。叫聲不斷增多,聲量同時倍增。我越想越不明白,有阿理出現的午夜總會變得超乎想像、難以解釋。

由於好奇心,我只顧關注那些叫人心寒的嚎叫聲,沒完沒了的響個不停。我往外張望,希望找出聲音的源頭,卻由於叫聲混雜,一時間,我辨別不到,沒有半點概念。也由於過分專注,我忽略了剛才狀甚痛苦的阿理,轉眼回望,希望這位最要好的老朋友可以恢復過來、安然無恙。

眼睛說出狀況,阿理不見了!

取而代之的卻是別的東西,感覺陌生噁心,是一頭足以使人舌頭結巴的怪物,我被嚇得目瞪口呆,雙腿發麻,嘴巴不聽使喚。軟弱無力的我失去支撐自己的動力,跪坐到骯髒的天台地上,不單是雙腿,整個身體也出現一陣陣的麻痹,這是由於恐懼和震撼,連身體也害怕得不受控制。面對一頭巨大無比的怪物,一個小小人類怎可能成功逃走、保住性命呢。

我試用眼睛尋找阿理的蹤影,可惜搜索不果,大概是在我分神的時候,怪物趁機吃掉阿理。想不到我們兩個好久不見的老朋友,竟然一同葬身於臭氣沖天的天台,這果然是個不折不扣的鬼地方,在死亡來臨前,我只能搖頭輕嘆,這是緣分,又是命運。

這是注定逃不了的厄運,我決定模仿電影的情節,緊緊閉上眼睛,假裝自己是個死人,借助於昏暗的環境,造成怪物視力欠佳,我維持動也不動的姿勢,牠或許注意不到我的存在,讓我得以逃出生天。

即使眼看不見,剩下一抹黑暗,我仍然實實在在的感應到怪物的存在,牠緩緩地走過來,發出沉重的腳步聲,顯而易見,牠的重量十分誇張,可能比獅子、老虎那些猛獸還要厲害。更要命的是,牠竟然懂得模仿那些狗狼,吠叫幾聲作唬嚇、作呼應。

「這頭怪物真的有夠變態,叫聲使人不寒而慄……」我在心裡呢喃,身體保持安靜。

怪物故意放慢腳步,好一陣子,仍未來到我的身前,營造更緊張的氣氛,恐懼感驟然提升,我屏氣凝神,慾望卻很誠實,禁不住睜開眼睛偷看,我要一窺怪物的真面目,才不會死得不明不白,有望死而無憾。

真相大白,怪物竟然是一頭體型驚人的巨狼,絕對不是在野生動物園會看到的大小,而是比獅子、老虎那些群獸之王還要巨型的龐然大物。陌生的碩大身軀擋住了大部分光線,把我眼裡的事物一一掃除,剩下使人望而生畏的野獸。牠沉著冷靜,一步步走過來,我在心裡亂叫亂罵,這是顫慄的反映,話語不具備任何意義,我肯定會死,不容置疑。

「再見了,老婆!再見了,孩子!來生再見……」我心裡暗道。

我幾乎肯定這句話將會成為自己最後的遺言。

怪物的臉又長又黑,血盤大口中展露鋒利的獠牙,尖長的舌頭來來回回的游移,其眼皮呈垂下的狀態,眼睛所佔的面積不大,顏色是芥末醬的泥黃色,眼神陰森恐怖,充滿殺氣。

我仔細地為怪物的外表作記錄,清晰地寫在腦海之中,被吃掉之前,終於知道兇手的真面目,這樣已經十分足夠。假如牠真的打算殺死我,平凡人類的血肉之軀不可能擋得住如此的龐然大物,面對艱難狀況,該動抑或不動?還是鼓起勇氣跑往鐵門拼命逃走呢?

兩秒鐘後,我迅即放棄逃跑的念頭,現實果然又可惡又殘忍,我發現身體的活動能力還未恢復,雙腿依然發麻,不要說是逃跑,就連幼稚兒戲的抵擋動作也辦不到,氣餒的我只好繼續裝死。

又過了兩分鐘,這可能是生命中最後的兩分鐘,怪物終於把我們之間的距離拉至最近,情況迫在眉睫,牠要是喜歡,可以肆意愚弄我、殺死我、吃掉我,只能任其魚肉。此刻此際,我作出投降的決定,徹底放棄抵抗。再次聯想到奇幻電影情節,當怪物脅迫主角,在千鈞一髮之際,主角總會離奇地、全無說服力地脫險,教人難以置信。可惜的是,我身處活生生的真實世界,牠已經吃掉我的老朋友阿理,難道老弱窩囊的狼會逃得了?

答案是肯定的「不可能」!

怪物不曾預告的張開血盆大口,形狀噁心的舌頭和牙齒先後掠過我的臉,這些只會在恐怖電影裡才看得到的精彩畫面,在這個下著綿綿細雨的午夜,我竟然有幸以第一身的視點來體驗一遍,真的搞不懂這是走運還是欠運,影像立體逼真,我的額角不斷冒出代表恐懼的汗水,心跳前所未有的急快。

第一次出現這種感覺,死亡原來可以離自己這麼近,對於快要離開人世,我感到非常沮喪,打算借胡言亂語來振奮一下心情。除了病死或交通意外,在這種清醒而漫長的情況下等待死亡,我發現時間走得比以為的慢,一切如同進入了慢鏡,連怪物的動作也顯得遲鈍,我企圖用說話向牠作出挑釁:「幹嗎不爽快一點吃掉我?」

我還想囉嗦一句:「幹嘛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吃掉阿理?那是我的好朋友啊,怎麼不通融一下?讓我們先說一聲再見嘛……」

幾近瘋狂的我繼續唸無聊廢話來逃避現實,一定是由於怪物忙於消化阿理的身體,把體內的血液和能量統統集中於這方面,沒有多餘的氣力來吃我,事情是這樣,必定是這樣!

我想開口說:「怪物,我的推斷錯不了吧?」

可是,事實往往不符幻想。

我依然開不了口,在怪物眼前啞口無言,無力感很重。

怪物突然開口,我始料未及,瞪大眼睛和牠對視,其聲音模糊低沉,說出來的竟然是我的名字:「狼……狼……」

我乾脆承認眼前的怪物不會是頭腦簡單的巨狼,牠似乎擁有駭人的智慧,懂得運用人類語言,換言之,這是一頭超級怪物,力量驚人的怪物已然可怕,具有智慧的怪物更使人心寒。

「狼牙月 伊人憔悴
我舉杯 飲盡了風雪
是誰打翻前世櫃 惹塵埃是非」

在嚴峻的處境裡,突然傳來一陣歌聲,這首歌很熟……不就是那個需要學習發音的歌手所唱的嗎?是阿理手機的來電音樂,難道他仍然生存?我立即否定這個想法,認為只是可惡的怪物把手機一併吃掉,碰巧小芙又在這個時候打電話來催促我們,所以音樂從怪物的肚子裡傳播出來。

「狼啊……」

怪物再次喚出熟悉的一隻字,牠竟然知道我的名字,肯定是衝著我而來,這使我更加肯定自己會死在其利爪之下。被巨狼怪物叫喚的感覺十分詭異,就像養狗的人,發現相伴多年的小狗突然懂得說人類的語言,而且用上低沉呆板的聲線,喚著主人真正的名字,這大概是一個恐怖的現代寓言故事了吧。

我衝口而出,終於能夠盡情的開口大罵:「夠了,請你不要再喊我的名字!」

說畢,怪物似是愣住,發呆了好一陣子,音樂未曾中斷,一直在牠的肚子響個不停,小芙打電話來找阿理,一定擁有重要的理由,不會是遇到什麼困難或意外吧?哈哈,我暗自發笑,即使她真的遇上什麼,那個可靠穩重的麥格理已經不在人世,誰也幫不到小芙。沒多久,我也會成為怪物的第二頓大餐。

怪物果然是怪物,無視音樂的存在,開口說話:「狼……剛才的你不是笑得很放肆、很盡興的嗎?」

話未說畢,牠再度變態的以其舌尖舔過我的臉頰,留下一大片濕漉漉的唾液,產生一種筆墨難以形容的噁心感,我很想吐出肚子裡的所有食物,比方才登上天台時所嗅到的垃圾氣味更加使人想吐,我立時胃口大倒。

我戰戰兢兢地回答:「我……已經不想笑了……是真的。」

「那你準備好了嗎?」怪物問道。

接著,牠睜大雙眼盯著我,一臉陰險狡猾。音樂播放至此,終於結束,代表小芙放棄打電話,想不到生命完結前的最後歌聲竟然由素未謀面的她所贈送,而且由那個咬字不清的男歌手唱出。

我有點搞不懂狀況,繼而發問:「不明白,需要準備些什麼?」

怪物笑聲狂妄,邊笑邊說:「嘿嘿,我是叫你好好準備……受死!」

我一片懵懂,猶豫不決:「這個嘛……」

我不自覺的拖延著時間,怪物默不作聲,用瞇起的眼睛瞧著我,陰森的表情給我帶來一股壓迫感,一人一狼貼近非常,幾乎碰鼻,相距只有可憐的五公分。我的精神被欺壓得快要崩潰,顯然在害怕,前所未有的害怕,畏懼的不單是死亡,更擔心怪物又會做些什麼、說些什麼來刺激我的心臟,快撐不下去了。

我沒法說下去,表現得支支吾吾,怪物好像看穿了我的思想,牠轉換話題:「狼……在取笑好朋友的時候,你表現得格外高興,我很想知道原因在那,可以坦白一點告訴我嗎?嘿嘿。」

哈哈,這個問題才像樣,我迫不及待的回答:「哦……你是說在你肚子裡的阿理吧?因為他表面上是個很厲害的人,怎料到一跑上天台便嘔吐大作,像個娘娘腔似的,所以我才取笑他嘛。這樣難得的一個機會,我又怎可能錯過呢。」

這是個有趣的場面,一人一狼忽然聊起無關痛癢的瑣碎事,這大概是我死亡前的一個奇遇,相信世界上沒有幾個人可以擁有這樣難得的體驗。

媽的!

怪物再一次嚇倒我,再一次在沒有預告的情況下欺負我,用其異常龐大的身體伏下並壓住我,使我動彈不得,難以逃脫。我始料未及,牠自有打算,或許把我活生生的壓死,我猜牠肯定是肚子不餓,不急於吃我,於是用最省力氣的方法殺死我,待明天睡醒後才以我作為早餐之用。

剎那間,我暗自佩服以上的推測,覺得非常合理。正當我陷溺於胡思亂想的空間,來電音樂再一次傳來,一下子,歌曲竟然變得動聽可愛,是由於我快死了吧,是由於我開始愛上這個複雜可恥的世界了吧,一切頓時變得美好,連向來難聽的歌也需要好好珍惜。

「狼牙月 伊人憔悴……」

我在胡扯,聽過此曲好幾次,我早就心煩氣躁,禁不住大喊:「夠了,小芙不要再打來,好煩啊!」

沒料到簡單的一句話,竟然帶來了急劇變化,怪物瞬間改變形態,由巨狼幻化人形,身穿人類衣服,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狼人或人狼?原來吃掉阿理的怪物是狼人,難怪其力量之大、壓迫感之盛皆到達難以想像的恐怖程度。

狼人蹲下去,手裡好像握著一些東西,我看不清楚,牠突然說道:「喂,小芙,幹嗎又打電話來?」

什麼?

這不是幻覺吧?狼人和小芙對話?他們是認識的?不可能吧……

我揉揉眼睛,試仔細看清楚狼人的臉……

咦,我在無意中有所發現,驚覺自己的手腳可以再次活動,活動能力在不知不覺間恢復過來,我冒著危險,大膽抬頭望向蹲著的狼人。

我立時叫出一個熟悉的名字:「阿理!」

真相顯現,原來阿理是怪物,是傳說中的狼人!

他……登上天台是為了證明自己擁有不可思議的力量,透露驚人的身份,教我大吃一驚。

2012年6月10日 星期日

《狼狼》 第七章:神秘天台

《狼狼》

第七章:神秘天台

時間線再次回到九月十日的午夜,地點是我的家,位於一座唐樓的第八層,人物是朋友和我,我是滿頭白髮、身體急速衰老的狼,朋友是看起來還很年輕,絕對不過四十歲的麥格理。

憶起往事,回到現在,有熟悉的唐樓,有熟悉的朋友,我忽然提問:「還記得當晚在酒吧發生的事情嗎?」

「當然記得,那一晚的我非常沮喪。」阿理換上一個認真的表情答道。

我大膽假設:「你現在追捕的那個人是不是和那一晚的事情有關?」

阿理哈哈大笑:「哈哈,狼,你果然是我的老朋友,幾乎摸透我的心。」

看起來,他滿意我的猜測,高興得笑不攏嘴,剎那間,直覺閃現,透露了一個事實,這個他比過往成熟穩重,卻不失幽默。我示意阿理繼續說,暫時為止,我所了解的還是不夠,需要他道出更多細節。記憶所及,和事件有關的人物有醉酒鬼、洛克、阿理、我,還有他一再強調的那個人。在接下來的對話裡,阿理必定會在某些情況下提到他。

阿理續說:「那你記得嗎?當時我在計程車裡說過那個人的名字,我想你一定可以想起來。」

我立即吐出一個大家都熟悉的名字:「左哥。」這彷彿是一種反射動作,嘴巴不受控制似的。

「啪啪、啪啪」

阿理突然鼓掌,產生極大聲響,嚇了我一跳。

不出所料,阿理重提左哥,但我仍然不明白,事件背後究竟隱藏著那樣子的內情?我支支吾吾:「可是……救出我們的人不就是洛克嗎……是那個造型古怪的調酒師,不是嗎?」

假如今時便是往日,現在才是過去,給阿理聽到這番說話,必定觸發他痛揍我的衝動。不過,四十歲的他顯得成熟理智,他淡然說道:「你說得對,那個人的外表的確是洛克。」

我追問:「你還會堅持那個人是左哥嗎?」

阿理先報以一個恰到好處的微笑,然後點頭說:「堅持,那個人肯定是左哥。」

這根本是阿理的無稽之談,事隔多年,我再次相信自己的雙眼,選擇否定他的說法。即使他是我僅有的一位好朋友,但要抹煞當年眼睛所見的事實,恕我無法說服自己。於是,我以肢體動作表達想法,使勁地搖頭,表示我不可能認同他的答案。只是一陣子,只是回想過去小部分的往事,我的情緒竟然變得緊張,整個人急躁起來,身上驟然多添一股無形的壓力,何以我會為那個人是洛克還是左哥而擔心?

真的想不明白。

阿理見狀,機靈的把表情從嚴肅轉換為輕鬆,並沒有把壓力加諸我身上的意思,這就是朋友之間的默契,我也嘗試放鬆心情說:「既然你一再堅持那個人是左哥,也是可以的,但你必須提出更有力的證據,進一步證實這個毫無說服力的說法。」

萬萬料不到無心之言竟然惹怒了阿理,牽動他的思緒,眼神銳利得像頭凶猛野獸,握起憤怒的拳頭。我看得出他的竭力壓抑,一個勉強的微笑被儘量的、儘量的苦撐,顯然不願意讓我發現潛藏的怒意。

我配合阿理,作無奈的苦笑,是一種拖延,是一種安撫。

「哼,多年以來,枉我一直視你為好朋友,你卻不斷否定我的想法。當時,我一口咬定他是左哥,你不相信;現在,你同樣不相信。我幹嗎繼續視你為朋友?幹嗎特意跑來這裡探望你?」阿理抱怨一番,給男人這樣說,就是有著不協調的感覺。

我輕按阿理的手臂,示意他最好冷靜下來。

我換個方式說:「這根本是兩回事,即使你是我的老朋友、老婆、孩子,親生父母也好,遇上如此荒誕離奇的事,以我的個性,定必要求你拿出證據。沒有真憑實據,我沒法說服自己去相信,請你體諒這樣的一個我,我的個性就是麻煩,就是拖拖拉拉,不要誤會,不要影響我們之間的友誼。」

阿理未有立即作出反應,無法理解的事情卻接著發生,他再次環望屋內一遍,這個地方面積很小很擠,大概只適合一個人居住,要勉強住下幾個人真的會使人發瘋。這樣糟的一個地方,阿理又在好奇什麼、觀察什麼呢?他有別的想法嗎?

我默默靜待。

經過五分鐘的觀察,阿理開口提問,問題同樣使人感到莫名其妙,他一臉認真的問道:「狼,這裡的天台是不是開放,容許人們自由進出的?」

我不假思索說:「是,不過很少人會跑上去,那裡一直缺乏打理,給人亂放著很多垃圾、很多雜物。」

阿理眼神銳利,語氣堅定地說:「你要證據的話,帶我登上天台,雖然我不能立即拿出那個人是左哥的證據,但最少能讓你見識到世事永遠是無奇不有!」
我以「呃」的一聲作回應,他的決心好像一下子變得無堅不摧,誰也無力動搖。

「帶我到天台!一定要!」阿理續道。

我明白,我完蛋了,那裡絕對不是一個好地方。

聽到他的說話,感受語氣和眼神,心裡確實明白,再也阻止不到阿理,只好答應他的要求,一起跑到這座唐樓的共用天台。從第八層通往天台的樓梯更昏暗、更狹窄、更難行,住下三年的我早就適應過來,個子高大的阿理倒是顯得笨拙。沒法子,這種鬼地方彷彿是為了為難高個子而設,阿理只好委屈一下。

兩個中年男人跑到頂樓,眼前是一道被緊緊關上的鐵門,外面的世界是感覺陌生的天台,我知道那個地方,有過一面之緣,長年堆積垃圾,唐樓旁邊是一條沙塵滾滾的馬路,不用聯想,不用到訪,也會知道天台是個糟透了的鬼地方。

我回頭低聲說:「先告訴你,要作好心理準備,那裡真的很可怕。」

阿理點頭回應,然後用食指指向自己,作一個意思大概是「沒問題」的手勢,看起來胸有成竹,具有十足信心應付門後的天台。

外面傳來一些零碎的聲音,細心靜聽,原來是「滴答、滴答」的雨聲。雨,不曉得從那時候開始下,阿理的到訪是意料之外,午夜的下雨也是差不多的料不到。下雨是個狀況,而不是難題,我沒有告訴阿理的打算,說什麼也是多餘的,他有著來路不明的決心,就算門後是天打雷劈,他依然不惜一切。

「哇!」我立即驚叫出來。

門後的世界幾近瘋狂,粗略計算,大概被放置了二、三十袋垃圾,用上超級市場有售的黑色特大垃圾膠袋,一股難聞噁心的惡臭在空氣中瀰漫,移動速度慢得接近靜止。我馬上用手掩著嘴巴和鼻孔,動作稍慢的話,肯定會當場嘔吐。

這裡存在一股難以想像和形容的臭。

早就下定決心的阿理又如何?高大威猛的他應該問題不大吧?

這純粹是我的以為。

回身關注阿理,意外的畫面再次呈現,實際情況竟然和想像的有著天壤之別,看到彎腰的阿理,我禁不住發笑:「哈哈,我真的不想作出取笑,但你要體諒和寬容啊……哈哈!」

差點笑破肚皮,外表雄糾糾的阿理竟然如此不濟,抵受不住天台上的惡臭,在開門後立即嘔吐,弄髒了自己所穿的黑色皮鞋,動作狼狽可憐,這個場面實在太搞笑,也不得不發笑。

我按著肚子,笑個不停,放肆地取笑老朋友。想起來,已經有好久好久沒有如此開懷大笑,感覺似是觀看周星馳的經典搞笑電影。認真的態度、嚴肅的表情、緊張的氣氛,一下子,隨著滑稽的阿理,被一一掃除。我不可能放過取笑他的機會,千載難逢,誰叫他是我的老朋友,緣分早已注定,他實在不怎麼走運。

接下來的一陣子,阿理可是非常忙碌,嘔吐物傾瀉而出,腥臭及得上天台上的垃圾,他到底吃過什麼怪食物作晚餐?一時間,教我想不透。他用手背拭去臉上沾到的穢物,發出感覺艱難的咳嗽聲,清乾喉嚨內餘下的穢物,吐到地上,再整理一下身上的衣服,擺出一副不甘心的表情,怒眼瞪向無辜的我說:「夠了!可惡!臭傢伙!」

見狀,我作出簡單的道歉:「是我不對。」

在租住唐樓時,我曾經到天台草草看過一下,那是不愉快的經歷。這些年來,沒有勇氣,也沒有原因登上印象難忘的天台。現在是午夜時分,天台黑漆一片,望向外面的街道和馬路,在街燈映照的範圍以外,是徹底的黑暗,用自己的眼睛看不清一事一物。由於雨夜,月光悄悄的躲起來,只能透過烏雲探視她那模糊的身影。馬路的對岸是一座住宅大廈,記憶正確的話,名字是「福明大廈」,居住環境比破唐樓理想,那個叫藍的傻孩子,一直嚮往那裡的生活,事與願違,這是我力所不及的事情,是一項不可能的任務。

抬頭仰望福明大廈,有幾戶人家仍然亮燈未眠,替我們身處的天台帶來微弱的燈光,藉著借來的光線,我看得見布滿天台的垃圾膠袋,還有身旁怒氣沖沖的阿理,露出怒不可遏的眼神。

阿理一直盯著我,花上十分鐘來沉默,如蠟像般站直,我無話可說,免得惹來責罵。以為這個狀況將會一直維持,突然活動、輕揉鼻子的他卻說:「這一次,我就饒了你,下不為例。」

「好吧,謝謝你饒我一命。」我索性慷慨一點,多作一個鞠躬動作,以示歉意,他故意打量四周,假裝不屑一顧。

我靈機一動,提議說:「不如……」

打算說出要求之際,不知道從那裡傳來了音樂。我聽過此曲,是一首流行曲,我說不出名字,連歌手的名字也一併忘記,只知道是個有名的男歌手,常常把歌詞唱得含糊不清,看來他要認真學習一下發音的學問。在我們年輕的時候,那有歌手會用這種方式唱歌,每個人都唱得字正腔圓,清清楚楚。聽到這個歌手的聲音,越想越覺得不妥當,這個時代到底搞什麼鬼了,好多東西都變得不知所謂、不合常理。

阿理從褲子的口袋取出一件東西,原來音樂是從他身上傳出,我終於明白是怎樣一回事,那東西是一部手機,那是一首來電音樂。

阿理接聽,向通話的另一方說:「喂,原來是小芙……」

小芙?

不用猜,這是個屬於女生的名字,但不一定是和阿理交往的女人,以阿理的年紀,有一個小女兒也不為過,而且他一開口的語氣已經不一樣,有一種慈父或長輩的感覺。我猜想,那個小芙可能是阿理的小女兒,名字會是「麥格芙」嗎?

嘿,好古怪的名字,我猛然搖頭,驅走腦海中的怪名字。

阿理向著手機說:「多等待一會,我還有事情要辦,大約十五分鐘便可以完成……」

然後,他靜下來,專注聽小芙說話。

阿理說:「到那個時候,我會打電話給你,你先在那家二十四小時營業的快餐店休息,再見。」

待他結束通話,我按捺不住,提出心裡的八卦:「阿理,小芙是你的女兒嗎?」

阿理忽然腼腆起來,煞有介事地回應:「才沒有,才不是,我那會結婚生孩子呢?小芙是朋友的女兒,受友人委託,我才代為照顧,事情便是這樣簡單,不要胡亂猜測。」

生命中,有些問題會成為一輩子的傷痛,我不應該尋根究底,嘴巴卻不聽使喚:「你沒有結婚,大概是海澄的緣故吧?」

阿理再次迴避我的目光,把焦點轉移到福明大廈那邊,裝作若無其事的說:「是。」語氣淡然,但依稀聽得見聲音的抖動。

我明白千不該、萬不該問下去,追問只會傷害阿理的一顆痴心,海澄是個不能痊癒的傷口,深刻的、難忘的,可能花上一輩子,他也不能忘記。這個男人傻痴痴的愛著海澄,當年錯失了先機,待左哥出現以後,他才明白時機的重要,為此後悔不已。

事隔多年,我犯上一個嚴重錯誤,提出了不該過問的問題,引發阿理的澎湃思潮,我開始懂了,他從來沒有變心,從來沒有放下對海澄的思念。

不過,不論怎樣放不下,也需要暫時放下,我們登上天台的原因不是海澄,而是阿理為了向我證明一些東西。經過一段時間的相處,阿理的一舉一動已然引起我的興趣,我們應該暫時擱下其他想法,著手解決眼前的問題。

所以,我率先開口說:「阿理,事不宜遲……」

2012年6月8日 星期五

《凌盜》改 第一章:吃食與啟蒙

《凌盜》改

第一章:吃食與啟蒙

『黑暗一方的吃食』

「吃掉自己的親弟弟會有什麼感覺?」

「會很爽!」

以上是我於凌界內的自問自答。

我是個女性異人,我的名字是古絲。

是由啟蒙我的異人為我取的名字,假如我是他的話,我會為自己改名為古屍。因為,我認為自己和行屍走肉沒有分別。自從五年前被他啟蒙後,我的身體變得和凡人有別,不會衰老,永生不死,和傳說中的吸血鬼有點相似,只是一點點的相似。

吸血鬼需要不斷吸血維持生命。

異人吃的是記憶,是活人的記憶,吃過記憶後,我可以選擇殺死他,然後再吃食他,也可以給他一條生路,這是我的自由、我的意向、我的選擇。

吸血鬼的弱點在頭部或心臟,而且十分懼怕十字架。

異人沒有弱點,即使被更高等級的異人轟上天堂,我也不會死去,經過一輪審判和一定時間的牢獄後,我可以再次回到人間,但實際年期是誰也無法預料。

吸血鬼永遠保持神秘,在黑暗底下才能生存,而且難抵陽光的照射,他們一直被詛咒,永遠承受著孤獨寂寞。

異人分為兩族,正與邪、善與惡、光明與黑暗,怎樣稱呼這兩個黨派也沒有分別,反正大家擁有各自的取向,分別只是吃與不吃。總之,異人可以光明正大走到凡人面前,毫無掩藏的需要,外表和凡人無異。

吸血鬼咬過的人也會成為吸血鬼,這是另一種詛咒。

異人不用咬人,不用吸血,所有異人皆擁有啟蒙能力,把任何一個凡人變為異人,是件易如反掌的事。不過,啟蒙者需要為此付出一些代價,就是喪失一個等級,失去一種法力,凡人會稱之為超能力。同時,由於條件所限,並不是所有異人都願意啟蒙他人,除非有個別原因,或值得的理由。

異人和吸血鬼最大的分別:我們是真實存在的,吸血鬼只是以訛傳訛,是一個虛構的傳說。

我曾經是一個凡人,有自己的家庭、父母、弟弟。

有一個很愛我的異人男人,為了把我變成和他一樣的不死身,結果犧牲自己的一種法力,把我啟蒙。我沒有別的選擇,因為啟蒙是單向性的,我只可以任由擺布,和他一起成為異人。結果,我們還是分開了,理由很簡單,我不是一個重視感情的人,我不愛他,特別是我不喜歡被別人擺布和控制。假如他曾經詢問我的意願,我不一定會答應成為異人,我喜歡由自己作出選擇,我恨他把我變成異人,但不代表我不會選擇成為異人,長生不死不是千古帝王都追求的夢想嗎?

我已經有多年沒有見過弟弟,他今年已經二十四歲,算是長大成人,大學畢業後也找到一份凡人眼中前程錦繡的工作,當然他不會知道我的異人身份,假如我告訴他,我是長生不死,又懂那些超能力的話,他會相信嗎?還是視我為瘋子,把我關進精神病院,想起這個可能性,我反而覺得頗有趣味,因為我正想像到了精神病院後,可以一嘗那些瘋子記憶的味道,可能別有一番風味,因為我從未嘗過那滋味,我只吃過四個人的記憶,和一個人的屍體,所以我是第二等級的異人。

吃屍體的異人是屬於黑暗的,相信大部分人都會抱有這種觀點,我們一族不會為此而介意,隨便稱我們一族為黑暗吧。

吃與不吃,最大分別就是升等級的難易度,光明那方同樣需要吃記憶,不過他們會留下活口,那些失去記憶的活死人拖著自己的陌生軀殼繼續生存,其實是一件苦事。相反,我們先吃記憶,再殺人,吃食他們的屍體,是一種徹底的解脫。我們黑暗一方吃掉一個人,會提升一個等級,更會獲得一種法力,光明那方是用怎樣的方法去升級,我並不了解,因為一開始我就跟隨那個男人走向黑暗、依附黑暗。

第一個被我吃食記憶的人,也是第一個被我殺掉和吃食屍體的人,多得那個陌生男人,我成為第二等級的異人,獲得第二種法力。自此,我未有再嘗人肉味道,它的口感像豬肉,但較為鮮甜,更有咬勁,比高級牛肉更為可口。

「叮噹、叮噹」按門的聲音。

是我第五次按門鈴的聲音,開始等得不耐煩。

我赫然發現自己犯下一個小錯誤,沒有特意監視他,一般而言,我們需要花上三個月時間去監視一個凡人,然後才會展開正式的吃食行動。不過,我太熟識這個凡人了,所以我認為沒有監視的必要。假如他不在家,使我白走一趟的話,我也不介意為此多等一個晚上。

一年了,那種詛咒的痛楚再次出現,開始困擾著我,那種痛比十級燒傷還要難受,比生孩子那一刻還要折磨。我需要找一個無辜的受害者,這個人的記憶可以為我解除痛楚,直至一年之後才會復發,最重要的是,我渴望升到第三等級,獲得多一種法力,原來的兩種法力已經無法滿足我的慾望,我需要更多、更多,變得更強,更令光明一族畏懼。

可能你會認為我很變態,因為我選擇的受害者,正是我的凡人弟弟:少克。成為異人後,我對於家庭失去感覺,反正他們都會老死,所以我和他們是有分別的生物,他們只是低等動物,簡單一點來比喻,我是人類的話,凡人只是雞、鴨、牛、羊,即是我的食物,所以我可以接受吃食少克的想法,因為他只是低等食物,只是食物。

更使你感到變態噁心的地方還未說到,少克並不會知道吃食他的人會是其親姐姐,我會用第二種法力去引誘他,我稱之為模仿術,凡人電影一般會說是易容術,可是我的模仿術是非一般的厲害,我可以化身成任何人的外表,在凡人面前不會被識破,當然異人可以是個例外,始終我只是一個二級的異人,等級比我高的異人能夠輕易看穿我的把戲。

「叮噹、叮噹」第六次按門,這夜的天氣冷得可怕,我討厭穿著這麼少的衣服像傻瓜般站在大廈的走廊上。

「來了,來了,是誰啊?」少克終於應門,還以為他已被別的異人吃食。

他沒有立即打開大門,在門的另一邊,嘗試透過窺視孔去了解我的身份,我喜歡他這個舉動,因為我不會讓他輕易看見,透過窺視孔看到的只會是空白一片的牆壁,畢竟這是我習得的第一種法力隱形術。坦白說,我認為這種法力只會吸引到凡人,他們總愛幻想自己突然變成隱形人,然後做盡一些平日不敢做的壞事,如偷窺、搶劫、強姦等,他們又無聊、又懦弱。

「唉,怎會沒有人的?是鬼嗎?」少克無奈地說。

「咚咚」這次我選擇敲門,因為我聽夠了電子門鈴聲,使我納悶和煩躁。他終於打開大門,顯得一臉驚訝,因為他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實,出現在他眼前的人竟然是……

「子螢……」少克用力揉著眼睛,臉上流露一副震撼的神情。

這一刻,我們對望著,只需要三秒鐘,我便可以取得成功的第一步,記錄他的凌界,讓我自由出入。

「子螢,怎麼會是你?」他確信眼前的人就是子螢。

「因為我突然很想你。」我連語氣也學得像樣,根本不是模仿,是接近把子螢複製一次。我故意打扮得性感一點,最討厭這種噁心的裝扮,可是為了又完美、又變態地吃食少克,我不得不這樣做。貼身的白色低胸背心,隨時走光的黑色迷你裙,露出一雙修長美腿,美腿並不能刺激少克,他最喜歡的是胸部,所以當他已經相信我是子螢時,他的目光已經投放在他最愛的乳房上,弟弟是個徹底的好色鬼。

「對不起,我剛才睡著了,你在門外等了很久嗎?」少克的性格很怕得罪女人,特別是這個子螢。說真的,看他這張睡眼惺忪的臉,怎會不知道他是剛剛睡醒。

「剛剛來的,我可以進來嗎?」我表情逼真,裝出一副可憐相,他二話不說的讓開,給我進屋。這住所對我來說一點也不陌生,畢竟我曾經住過了好幾年,可是成為異人後,卻又變得沒有半點親切感。

「先到沙發坐下吧,我給你拿飲品,汽水可以嗎?」少克表現得很體貼,令我稍感意外。

「不,我要酒,給我啤酒。」我故作可愛的說。

「好吧,最多喝一罐。」他說。其實我的酒量可以大喝十二罐以上都沒有問題。

於是,少克陪我喝酒,期間他問我為什麼找他,為什麼想他,我隨意編一些故事來胡混過去,例如和別人失戀後,還是覺得他最好之類的廢話,反正少克見到子螢便會意亂情迷,我說什麼都變得不重要。啤酒一罐接一罐的喝,他剛才說只准我喝一罐果然是謊話,男人都是騙子,想佔有的都是女人的身體。不過,少克,你不用再當一輩子的騙子,姐姐來給你解脫。

少克的酒量算是可以,我們總共喝下大概十罐啤酒,他還保持著清醒的意識,只是那張凡人的臉開始泛紅起來,反正他希望把我灌醉,我也順從他的心意,假裝不勝酒力,整個身體攤在沙發前的地板上。不要忘記我的一身性感打扮,少克必然把持不住,他這種色鬼最愛這些送上嘴唇邊的機會,但偏偏這也是我的機會,我的第三種法力就在眼前,我渴望盡快得到它,利用我的弟弟來換取更強大的力量。

我再也無法隱藏內心的興奮和期待,三秒鐘的對望已經足夠讓我接通他的腦波,我要走進他的凌界,毫無保留的吃記憶,殺他,再吃身體,是個完美的吃食計劃,是個一石二鳥的主意。事隔多年,再嘗一次人肉的味道,那種潛藏的渴望快從體內爆發出來。

少克這個色鬼沒有作出半點保留,繼續對我這個假子螢上下其手,我的緊身背心已被他脫掉,迷你裙也快要守不下去,他在盡情滿足個人的色慾,我待他認真不錯,死之前還讓他和夢中情人翻雲覆雨,弟弟你走運了。

「子螢,我想抱你到房間。」少克還沒有把話說完,身體已經作出行動,抱著他以為喝醉的我離開客廳,步進他自己的房間,那房間本來就是我的,離家以後給他據為己用。

「怎、麼?」異常驚懼的表情。

是來自我的臉上肌肉,我進入不了他的凌界。

「嘿,你好像接受不了事實。」少克臉上掛著一個詭異的笑容,接著輕吻我的額頭一下。

不!這個少克有點不一樣……他不用開口便可以說話,他……在使用腦波,他進入了我的凌界,我們竟然在用腦波對話,這是不可能發生的情況!他不可能是個異人!

「少鈴,不不不,古絲才對,你變天真了。」他笑得更陰險狡猾。

我被嚇得目瞪口呆,我無法說服自己去接受眼前的這個少克是假的,我神情可憐,被他放肆地恥笑似的,我怎麼會落得如此下場,不單是倒霉,而是失敗得無地自容。

「你忘了我也懂得模仿術嗎?還是你已經把我徹底忘記?嘿嘿。」

這個人是他,竟然是那個把我啟蒙成異人的男人,我犯上了致命錯誤,他的等級絕對比我高,擁有的法力同樣比我多,最致命的錯是我沒有監視過真正的少克,我疏忽了,因為他是我的凡人弟弟而放下了應有的警戒心,這種錯已經不能挽回,選擇權在這個曾經被我拋棄的男人手上。

「不用說話,我可以讀取你的思想,第四等級足夠讓我這樣做。」

第四等級?不可能,他應該是第五等級的,以他的性格不可能為啟蒙別人而犧牲一種法力,除非他像當年愛上我一樣愛上其他女人,否則他不可能這樣做。

「別擔心,我最愛的人還是你。」他傳來一個意識,示意我打開房間裡的黑桃木衣櫥。我戰戰兢兢地步向那裡,腳步不再輕鬆,只能跌跌碰碰地走路,這些低級恐懼感不可能落在貴為異人的我身上。

是另一個少克!

不!是真正的少克,他暈倒了,屈著膝,垂下頭昏睡著,那個男人的意思是少克已經變成了異人嗎?他這樣做到底有什麼意圖?有什麼好處?我們幹嗎不吃食他?

「猜對了,我的確啟蒙了他。」

我頓時啞口無言。

「原因很簡單,我愛你。」

「所以我願意犧牲一種法力,清洗你的變態。五年前,把你啟蒙是我的錯,所以我會把你轟上天堂,經歷審判和牢獄之苦後,你可以回來我身邊,我會一直等你。」

我不想接受這個下場,是個壞透的結局,他失去一種法力,把他最愛的女人轟去那個沒有異人想逗留的天堂,還把我的凡人弟弟少克啟蒙成異人,他不需要成為異人,他壓根兒只是一件食物。

「少鈴,再見了。」

在人間的最後一眼,我見到的人是那個男人,還有剛剛成為異人的弟弟,我不知道他將擁有什麼法力,不知道他會投靠光明還是黑暗。

接下來,我只知道自己會被轟進一道只有耀眼光芒的通道,通往審判之路。

我恨透那個男人,還有那個不配成為異人的弟弟。

我會抱著一天比一天燃燒得更為熾烈的復仇心回來。

我向自己保證,會更執著的回來……

《凌盜》改 故事簡介


《凌盜》改

故事簡介:

「諷刺的是,異人必須依從條約,我們吃記憶、他們吃人體,這些行為都屬於條約的認可範圍。」

這是個充滿奇幻味道的故事,有著光明與黑暗兩方勢力,分別是凌盜者和吃屍族。兩方在表面上對立,在本質上,卻是同屬一族的異人,在對抗的同時,追求長久的平衡。生命滿是無奈,即使身懷絕世法力,能夠獨當一面,誰也擺脫不了命運的束縛,洗不掉人類的種種本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