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門文章

2011年3月31日 星期四

《3N8》 第一章:新居

《3N8》

第一章:新居

不知不覺,寫了一年小說,光陰似箭,日月如梭,時間轉眼就過去,有些人說我寫得不錯,有些人給予批評和建議,老實說,我覺得自己寫得還可以。

很多時候,寫小說,要寫得出色,要寫到東西,都需要一個寧靜環境,讓人專心一志的尋找靈感。我發現靈感像精靈,頑皮搗蛋,甚少自動現身,只有心無雜念、投入寫作的人才抓得住它。寫作生涯滿一周年,我有了新想法,下定決心,離開煩悶乏味的老家,搬到新環境居住。

在友人介紹下,我搬到市區的一座唐樓,樓齡是四十餘年。

初次見面,我對這個地方沒有好感,第一眼,看到簡陋的出入口,我幾乎破口大罵,情況糟糕,環境惡劣,勉強壓得住快要脫口而出的一聲「媽的」。眼前是一片濕漉漉的地面,裡面是烏黑色的牆壁,再往上走,梯間狹窄陰暗,照明嚴重不足,使我看不清前路。

我靈機一動,用手機當手電筒,打開軟體,攝像鏡頭旁的閃光燈立時發出刺眼光芒,然後,我才有勇氣繼續走。樓梯狹小得誇張,難以站穩,一不小心滑倒的話,應該會跌得像滾地葫蘆,看情況,我需要小心一點,注意每一步虛實。

唐樓共八層,八層之上是供住客共用的小天台,沒有人願意在那裡逗留片刻,滿布垃圾,臭氣沖天,若然不是地產經紀人不斷催促,我決不會走上去。

於是,我迫不得已在天台作一次觀察。

甫到達天台,我急忙用手掩鼻,擔心臭氣傳播劇毒,經紀人掛著無可奈何的表情,她亦不好受,一瞬間,我們用眼神達成共識,草草看過便離開。我吸入小許污濁空氣,導致呼吸不暢通,產生輕微咳嗽。

「吭吭……」這是可惡的咳嗽聲。

經紀人是個中年婦人,身形略矮略胖,言談間,知道她是個單身母親,帶著五歲大的兒子,身兼父職,一邊工作,一邊照顧兒子,日子過得不容易。在這個城市裡,不少女人擁有類似背景,離婚和單身家庭在近年都很流行,是一股新趨勢。

經紀人苦著臉說:「楊先生,對不起,那天台……」

看到她吞吞吐吐,難以把話說下去,我乾脆說:「十分臭。」

簡潔,坦白。

我把自己的看法說得清楚,經紀人勉強點頭作回應,顯露不自然的表情,她倦容隱現,我輕易察覺得到其身上披著的累。

回到第八層,步進小單位,經紀人開動冷氣機,
著我關掉所有窗戶,她刻意營造較為舒適的環境,使室內溫度下降,希望達成一宗租住交易,或許,該看得負面一點,她希望使我上當,賺取更多薪水。

經紀人忙於用紙巾抹去額上汗珠,邊抹邊問:「楊先生,喜歡這個地方嗎?」

我懂她的立場和態度,明白她的用意,我強擠一個笑容說:「算是可以吧。」

說畢,經紀人立時慌張,表情再次變得不自然,她連忙說:「依我來看,這個單位的價錢算是合理,而且一個月前才作過重新裝修,牆壁粉刷成純白色,房間、廚房和廁所都十分整潔,幾台冷氣機、電熱水爐都是全新購置的……」

我打斷她的話:「唯一問題是天台。」

經紀人支支吾吾地說:「那……的確是個難題。」

交易會被一個臭氣彌漫的天台拖垮嗎?

經紀人憂心忡忡,為了自己,為了兒子,為了糊口,她必須達成每一宗交易,不能錯過任何機會。這時候,影響力很小的天台突然成為一道難題,始料未及,一下子考倒她了。

幾分鐘沉默,她陷於突然而來的苦惱,感到徬徨無助之際,我挺身而出說:「不用擔心,我有解決方法。」

經紀人聽見,顯得相當好奇,她問:「什麼?難道楊先生已經想出解決方法?」

我咧嘴一笑說:「我永遠不會跑到天台去。」

這句話不有趣,不存在任何笑點,卻引得經紀人呵呵大笑,高興得快哭出來,笑話無聊,連我自己也不滿意。她發笑的原因倒是簡單,我的一句說話,一個笑容,使她明白到交易快要達成,原來在我心目中,天台並不重要。

氣氛隨即轉變,使人感到輕鬆自在,經紀人不再緊張,緊繃的臉上肌肉鬆弛過來,笑容含蓄自然,不誇張、不造作,流露感激且一言難盡的眼神,我彷彿救過她一命。

唐樓第八層的一個小單位,是我租下的地方,內有兩房一廳,面積很小,卻適合純粹寫作的我。三個小單位本屬於一個千餘呎的大房子,屋主把它一分為三,經過重新裝修,乍看下,內部竟像新房子,亮麗整潔。一旦走到梯間,看到的,依然不堪入目,屋內屋外擁有絕然不同的兩種面貌,我為之稱奇讚絕。

經過十五分鐘觀察和考慮,我決定租下這個地方,租金出奇地廉宜,只是二千多塊錢,使我難以相信。這一帶交通方便,步行的話,不消十分鐘便抵達火車站,火車將城市各處緊密連接,前往其他地方都方便快捷,衡量好壞後,我下了決定,小單位成為新居。

由於我是為了寫小說才離開,所以沒有從老家搬走大量物品,最重要的只是一部筆記本電腦,我一直用它寫作,習慣很難一下子改變,別的機器、別的鍵盤都不對味,其實筆記本電腦的按鍵很小,卻只有它給予我最大安全感,不知不覺,我漸漸依賴著它。

成了習慣,成了依賴,習慣依賴,依賴習慣。

除此以外,我帶走一些必需品,主要是用作替換的衣服,我不買洗衣機,更不會動手洗衣服,在往後的日子裡,我會把穿過的衣服提到洗衣店處理,可能是一星期一次,可能是一個月一次,因此保存一定數量的後備衣服是重要的。

新居內部裝修不錯,當初的討厭感覺一掃而空,附設的家具和電器雖然簡陋,我卻不介意,沒有忘記目的,為了寫作才租住這個地方,假如是為了生活享受,我會有別的選擇。

這裡共有兩個房間,分別是睡房和書房,我在睡房擺放一張雙人大床,我的睡姿向來不固定,經常在床上滾動,一張大床是需要的,放上大床後,已經沒有多餘空間擺放家具,即是說,那裡只會有一張大床和簡單的布置。

說一下書房,那裡沒有書,小說、參考書、報紙、雜誌、漫畫等,統統都沒有,把這裡說成書房,真是一種胡說,一個諷刺。這裡有一個衣櫃,由於睡房空間不足,衣櫃遷移至此。另外,還有桌面電腦、顯示器、鍵盤、滑鼠、硬碟、揚聲器、耳機之類的電腦用品,井然有序,擺放在長方形的桌子上,巧合的是,以上用品都是黑色的,和我的性格相似,真是有夠黑暗。

提及桌面電腦,在我心目中,它形同虛設,由於習慣使用筆記本電腦,久而久之,我甚少用桌面電腦寫作,基本上,它是體積略大的金屬裝飾品。一般而言,在常人眼中,需要在書房置有桌面電腦才似模似樣。

搬進新居成為故事開端,這是一篇關於奧治的小說,情節屬真屬假,由讀者自行判斷,我只能說,現實世界和小說世界可以是一線之差,真實與虛幻,表象接近,難以一下子就看透。

午後兩點鐘,終於醒來,手機沒有依時吵醒我,它似乎突然失靈,根據依稀記憶,昨夜四點鐘,正準備入睡前,我曾經調較手機音量至最大,把鬧鐘設定妥當,然後側臥而睡。一覺醒來的這時候,我卻發現手機處於靜音狀態,這是怎樣一回事?

我有點愕然,是記憶出錯嗎?

在心裡,我禁不住疑問:「有人用過我的手機嗎?」

我迅即放下手機,同時撇下懷疑,強迫自己起床。今天有任務在身,需要前往一個地方,會見一個熟悉的人物,是大名鼎鼎的洛克先生。這裡是現實世界,而不是真假難辨的小說世界,我要找真實存在的洛克,到未曾到訪過的新辦公室走一趟,他曾經打電話給我,希望商談一些事情,至於是什麼,我沒有概念。

看了看手機熒幕,沒有特別訊息和未接來電,我鬆下一口氣。往日,一直討厭沒完沒了的任務和要求,走在忙至窒息的邊緣,不斷以生命作賭注。

今天是新一年的第二個星期一,即是一月十日,經過周末兩天假期,人們再次勞勞役役地上班工作,工作天只有一副表情,要找出不同之處,並不容易,每個人都像機器或工具,重複地幹活,重複地枉費生命。

我曾經亦是這種人。

2011年3月28日 星期一

《人生》 第七章:久違的麥格理

《人生》

第七章:久違的麥格理

『阿森篇』

看著聽著,我繼續埋頭苦幹,假裝專注地工作,另一邊,一直留意這兩個人的對話,沒料到愛琴海的常客小二竟然和那個自稱為安達臣的中年男人有了意想不到的交流,使我大感意外。小二毫無疑問是長得可愛,但有點怪裡怪氣,她常常說自己有任務在身,這真是一個逗人喜愛的小玩笑,我想她是玩過太多網絡遊戲,將虛擬世界的角色代入自己身上。

那個安達臣亦不是善男信女,孤僻神秘,其身上流露的古怪氣質和小二不遑多讓。憑野獸直覺得知,他們都是好人,和我這頭獸面人心的半人半怪物同樣是值得信賴的好人。

過了不久,我將Blanc de Blancs香檳送到安達臣手上,那杯酒並不是每個人都受得住。如我所料,小二和他先後喝過,那剛烈的味道使小二甚為難受,安達臣臉上的表情亦告訴我「他勉強抵受得住」,的確是有點勉強。

事情有點巧合,其實Blanc de Blancs是我最愛的酒,第一次品嘗時,根本認不出它是香檳,還詫異的吐出一句「這真的是香檳嗎?」,那時候的自己既幼稚又天真,想起來也覺得好笑。

我還告訴他們:「我很愛喝冰咖啡,愛得要命。」

雖然,這句話的實際意義不大,但可以這樣坦白將自己內心感受說出來也是一件好事。

完成手頭上的工作,來到小休時間,我選擇暫別他們,隻身走到酒吧後門的廁所。此行有兩個目的,一是大便,二是抽煙,事實上,我沒有太大的煙癮,抽煙只是個裝酷的行為,與其說這是抽煙,倒不如說是「點香」,我只會吸一口,不會把煙直接吸進肺部,然後讓香煙在空氣中逐漸燃燒,直至燃盡,從頭到尾,我還是只抽一口,吐出一個煙圈,僅僅一個。

酒吧後門廁所門上塗有四隻大字:「不老長生」

多麼古怪的四隻字啊!

相信第一次來訪的人不會聯想到事情的真相,其實酒吧前身是日本料理店,所謂的「不老長生」是用來形容某一種清酒,後來酒吧老闆覺得這四隻字的意思很不錯,於是將它一直保留,沒有塗掉的打算。

我用鎖匙解開廁所大門,一手拉開,探頭一看,發覺裡面空無一人。

這個晚上,我很走運,酒吧後門廁所只有兩個廁格,剛好兩個都沒有人使用,一般情況下,裡面都是塞得滿滿,說的絕對不是大便,而是很多醉漢都會躲在廁格嘔吐,僥幸搶得一個廁格是難得降臨的幸運。

於是,我立即用紙巾和含有酒精成分的清潔液將坐板來一次徹底清潔,花掉五分鐘時間,雖然我沒有嚇怕人的潔癖,但總不能讓屁股和陌生人有一趟間接的親密接觸,而且這裡是男廁,使用到廁所的人只可能是男生或男人,最不能接受的是這一點。

我將一早就磨得爛爛的廉價牛仔褲退到膝蓋位置,別人總以為這條褲很貴,其實它只是爛得夠漂亮,爛得夠徹底,當時以二百塊錢買下,有些時候八哥狗還會跑到上面排尿,我不會責備牠,因為一條看上去多漂亮的褲子都不及牠重要,牠可是我的兄弟啊!

就是這一刻,我屁股正式貼近那塊已經清潔妥當的坐板,屁眼有涼涼的感覺,雨夜的氣溫未免太過冷,身處這種幾近密封的室內環境,竟然感應到陣陣陰風,甚至以為會有鬼怪出現,我想大概是自己多心了。

已經兩天沒有大便,剛才和小二他們聊完幾句話後,「便意」大發,趁小休的空檔來方便一下,大便分成三個部分釋出,憑那舒暢無比的感覺來推測,它們是非常健康的大便,不用多想,它們已經把整個水洞塞得滿滿,能大便到這種程度,很有滿足感,比調出一杯價格高昂的雞尾酒還要痛快!

我握住手機,打開音樂播放軟體,選了又選,有點頭痛,不如聽聽陶喆吧,最愛他的首張專輯,特別是那首《飛機場的十點半》,極為動聽,我第一次聽過後,立即在網絡拍賣中花錢買回價值不菲的原版唱片,卻感到物有所值,不愧是陶喆,不愧是原版,不愧是動聽!手機內也有這首歌的檔案,我沒有用耳機,直接用手機播放,歌聲由揚聲器傳播出來,音質一般,但歌曲動聽,有些時候,意境比一切都更重要,陶喆的歌,氣味四溢的廁所,舒暢無比的快感,還有使我感動的大便。

這感覺讓我再有除下太陽眼鏡的衝動,有點想看書,最近都在追看網絡作家馬小正的作品《天師》,用上輕鬆幽默的寫法,有點校園漫畫的味道,我忘記把大便沖走,沒有抹乾屁眼,專注閱讀,一口氣讀完兩章《天師》,十分滿足,彷彿走進小說世界,闖入奇幻校園,見過那個貪錢愛美的天子妮。

我緩緩按下沖水按鈕,將習以為常的墨綠色大便沖走,再慢條斯理地看完《天師》第十三章,才有離開的意欲,我在想,心愛的女朋友珍珍大概在自己的睡床上酣睡,好夢正甜,我立即放棄打電話給她的念頭,寧願她在美夢之中碰到我,當然不是變身成狼人的我,身邊沒有人知道這個秘密,包括父母、朋友、珍珍,他們都不知道,只有弟弟八哥狗,牠懂我。

「咦?」我暗道。

野獸的直覺再次出現,是一種潛在的高度警覺性,是危機逼近?

廁所門外一定有人在守候,而且那個人必定衝我而來,難道是我一直致力尋找的狼人同伴嗎?還是擁有神秘力量的夜行生物吸血鬼?

我步伐謹慎,小心翼翼地走每一步,那不過是數公尺的距離,只需幾秒已經走完,但莫名的壓迫感卻把我擠至窒息邊緣,我不得不加快腳步,轉動門柄,將門往外推開。

我戰戰兢兢的往外一瞧。

「是你?」我對眼前人竟然沒有太大驚訝,剛才的危機感甚至在剎那間一掃而空,原因很簡單……

因為,我們是認識的。

「嘿嘿,森仔,是我呢。」

眼前人是一個看一眼就覺得酷帥的成熟男人,他已經失蹤多年,自我六歲以後都沒有再見面,即是說,大概有十六年沒有見面,他一直渺無音訊,父母都說是客死異鄉。其實這種說法不無道理,一個失蹤十多年的人若然不是死去,難道是成了仙,升天去了?我的理智否定這個異想天開的假設,曾經以為他真的死去,不過在這個冷雨夜,他再次出現眼前。

至於我們的關係嗎?

是親戚吧。

可能是爸爸的表弟的唐妹的同父異母哥哥,我從未真正搞清楚我們的親屬關係。可能,他根本沒有所謂的同父異母妹妹,反正我爸亦想糊塗了,於是他成為我爸口中的「親戚」,我口中的「叔叔」。

「嗨!叔叔,我們都以為你死了啊!」我故作輕鬆的向他打招呼。

酷帥的叔叔叉著腰,挺直身體,一副神氣的模樣。他的外表嗎?我試形容一下,一頭黑色長直髮,長度到胸口,那張臉酷似劉德華,經常保持眉頭深鎖的表情,臉上寫有「滄海桑田」四隻字,刻劃出一段段歲月,見證一寸寸光蔭,有洗不掉的人生痕跡。不過有一點很神奇,除了滿臉鬍子之外,這個男人根本和十多年前沒兩樣,他一定花了很多時間和心血在外表保養上。

叔叔走過來,搭著我的肩,我們高度相若,以黃種人來說,都算是高個子。

他一臉自豪的說:「森仔,我絕對不會輕易死去。」

「真的嗎?」我驚訝地問道,事實上是有些不知所以,但使我吃驚的並不是叔叔突然出現,而是……他那不老外貌。

叔叔的嘴巴隨即發出「喀喀」的聲音,是他那帶點狂妄的笑聲,很豪邁!很有氣勢!

「嘿嘿嘿!因為我是你的麥格理叔叔。」

他字正腔圓地道出自己的名字:麥格理。

剛才,我一直沒有喊出他的名字,原因是大意忘記,忘記是正常不過,畢竟我們已有十六年沒有見面了。

叔叔一直拍打我的肩膀,應該是用來測試我身上肌肉和身體狀態,自從無故變成狼人後,肌肉有增無減,基因突變帶來影響,改變身體的基本質素,假如有人將我送進研究所進行解剖,應該會被證實為不正常人類。

「叔叔……」我表情呆滯,廁所內那份壓迫感徹底消失,卻添上一份親切感,是來自一個多年不見的叔叔,想不到我竟然有些莫名感動。

我茫然若失地凝視麥格理叔叔,那張臉很親切,我受到感動,眼裡泛起閃爍淚光,想起成為狼人的那一夜,八哥狗衝進廁所舔我的臉,舔走眼淚,那時候流過的淚,假如和此刻比較,不存差異。

叔叔親切地說:「你過去的、現在的、心裡的、身體的,我都一一知道。」

這些話使我倍感迷惘。

「叔叔,你是有話想對我說吧?」我懷疑地問道。

「嘿嘿嘿!」他突然昂首狂笑起來。

「可否說得簡單一點啊?」我追問說。

叔叔並沒有垂下頭,那雙眼正遙望夜空中的一片烏雲,隱若看得見躲在它背後的是可惡月亮。

他說:「我經歷過發生在你身上的一切!」

「……」我狐疑地觀察他的側臉,留意表情,對他的話抱有懷疑。

「森仔,走吧!」叔叔突然面向前方大踏步的走。

「什麼?到那裡啊?」我遲疑地問道。

「嘿嘿,到便利店啊,我口渴,但不想喝酒吧裡的酒,你可以請客嗎?」

我摸了摸牛仔褲口袋裡的錢包,然後爽快地說:「沒問題。」

於是,我們走過三條大街,我很驚訝,在午夜時分,碰到的途人比想像中多,大部分都是年輕人,大部分手上都提著香煙,大部分都醉醺醺,男男女女扭作一團,最重要的是,我看得出一臉稚氣的他們應該都是未成年。

我沒有理由去責備他們,在少年時代,我亦有過一些相似的荒唐歲月,每個人也有過去,我的過去是平凡人類,現在卻是躲躲藏藏的狼人,不敢面對滿月,害怕再次變成怪物。

走進便利店,正在工作的胖阿姨沒有看過我們一眼,她忙於點算店裡貨品,我和叔叔自然地走到飲品冷藏櫃前,費煞思量,考慮到底喝些什麼,經過十分鐘,兩個高個子的大男人竟然為這種芝麻小事浪費這麼多時間,實在有夠白痴。到最後,他挑豆奶,我挑蜜瓜奶,終於搞定。

剛才,我摸錢包的動作很自然,但對這一刻來說亦是很無謂,因為那根本就是個最單純的習慣性動作,最後用來付錢的只是超方便的八達通卡,而它亦不是窩在錢包裡。

胖阿姨為我們收款,依然沒看我一眼,她專注工作,同時又用了無生氣的語調,急促地說出一段話:「一盒豆奶,一盒蜜瓜奶,多謝兩位十二塊錢,蝦餅進行特價,六塊錢買到兩包,有興趣試試嗎?沒興趣的話也可以,可以試試牛奶糖,也在進行特價啊,十塊錢而已,試試吧……沒興趣嗎?不如再試試巧克力,也是進行特價,味道很不錯的……」

聽起來完全淡而無味的一段話,我被嚇得目瞪口呆,由於禮貌問題,我讓她說完,而且裝出一副認真在聽的樣子,我認為這是對眼前通宵工作的胖阿姨一種最崇高敬意。

「不用了,謝謝。」我回應說,假如她再說下去,我可能會抵受不住,然後瘋掉。

我和叔叔二話不說,立刻離開便利店,從他那無奈且不耐煩的眼神,我清楚明白,他同樣討厭胖阿姨。

2011年3月25日 星期五

《3N8》 序章:數字

《3N8》

序章:數字

「3N8」──奇怪的組合。

阿拉伯數字3和8之間夾雜一個英文字母N,最簡單不過的解釋便是我的出生日期:八月三日。中間的N是英語and的簡寫,化成中文,意思是三和八。

日常生活中,我經常有機會碰到3N8,例如八達通卡增值前後的金額、道路上的汽車號碼牌、在電腦和手機上顯示的時間、燒烤晚上舉行大抽獎時自選的幸運號碼。形形色色的3N8圍繞著每一天的自己,從童年開始,延伸至長大成人的現在,它們自然的成為我所認定的幸運數字。

其實不單是我,在香港這個城市裡,不少人都喜歡這兩個數字,它們恰巧代表著好運氣、好兆頭,說出來、聽上去的感覺都很舒服,滿載著正面的氣息。

我發自內心的喜歡3N8,這是一種信仰、迷信,或許都不是,純粹是依賴和習慣,正如剛才所說,抽獎的時候要自選一個號碼,我只會選3或8,這免去了一些煩惱。

啊……想起來,在小學時代的某一年,那個代表自己的學生號碼曾經是38,我認為這是個巧合。在這個晚上的八點三十分,我從火車站大堂走到月台,大概是潛意識或心魔作崇,突然有了一個想法,已站到黃線以內位置的我回身一看,看到梯級那邊的一張海報,它毫不起眼,卻偏偏牽引著我的目光,內容是「多走樓梯……38級……」之類,當中的數字38非常突出,我甚至上前用手機拍下一張照片以作記錄。

現在是午夜,我正身處二十四小時營業的快餐店,它鄰近火車站,離車站大堂約五分鐘的路程,相當便利。我選擇坐在附屬咖啡室的位置,向職員點了一杯冰巧克力和一件芝士蛋糕,製作精緻,十分可口,由於芝士蛋糕容易使人上癮,我花了五分鐘便吃光了,剩下冰巧克力作伴,我不知道會在何時離開,檯子上的筆記本電腦活力充沛,電池能撐上五個小時,我們擁有的毅力相當,鬥志旺盛。

我把廉價耳機接上,讓電腦作主,隨機的播放著音樂,反正在專心寫作的時候,我不會介意那是什麼歌曲,聽音樂純粹是為了把自己和世界拉得稍遠一點,有著距離,有著阻隔,有了安全感。

快餐店裡的客人不多,逗留的人大多是學生,他們在趕家課或溫習筆記,在我前方的位置有一個略有傻氣的男生,和我年紀相若,他架著黑色粗框架眼鏡,長得不算帥,至少我認為自己比他好看,在我進入快餐店前,他已經窩在這裡不斷操作筆記本電腦,我看不到他的作業,搞不懂他是誰,擁有不熟悉的長相,卻有著和我相似的行為,他可能也是一個作者,又可能是我想多了,那傢伙不過是在趕家課。

我決定不理會男生,開始著手寫作,打開文件檔,嘗試開展一個新故事,我關掉電腦的即時通訊軟體,又把手機調較為靜音狀態,以免遭受不必要的打擾。

順帶一提,我的個性有點古怪,曾經在即時通訊軟體新增自己為朋友,能看到自己的上線狀態,又可以發送訊息,進行自言自語式的聊天;在手機的通訊錄裡,我也有自己的記錄,在幾天前,曾經無聊的為自己設置獨有的來電音樂,又是一首周杰倫的歌曲,歌名和我寫過的小說也有點關係,是《回到過去》,相信這音樂永遠都不會響起,道理很簡單,因為我不可能用同一個號碼來打電話給自己。

突然間,一個中年男人用著異常頻密的腳步走進快餐店,他走往我的方向,我們之間的距離大幅縮短,這是幾秒間發生的事情,我為之驚訝。

瘦弱矮小的中年男人停步,我知道他躲在我的背後,距離不足三十公分,後方沒有其他檯子,即是說,男人是衝著我而來。

我心想:「搞什麼鬼啊?」

內心湧現一種不熟悉的不安感,有著被陌生人監視的怪異感覺,我擱下寫作,把電腦的畫面切換至其他軟體上,輸入一些討論區的網址,看看罵戰,八卦一下;閱讀一些最新科技產品資訊,查看電子郵件,由於沒有新郵件,我隨隨便便的看舊郵件;打開音樂播放軟體,假裝挑選歌曲,其實只是裝模作樣。

以上的行為是一個循環。

經過十分鐘,我完成暗中的觀察,在中年男人監視我的期間,我亦在嘗試估計他的企圖,這是一場心理戰,又是和耐性有關的考驗。

「三、二、一……」我在心裡進行倒數。

注定的一刻來臨,我轉身向他瞪眼,這防不勝防的眼神使他傻眼了。

「對不起,先生,我不過是學習一下電腦的操作技巧,沒有惡意的。」他慌亂起來,急著向我解釋。

我沉默不語,用著更銳利的眼神盯住他,有些時候,冷漠的眼神比衝動的言語更為咄咄逼人。我有了邪惡念頭,希望使他畏懼,我對這個自己感到陌生,這強硬的態度亦不是我的作風。

「真的對不起,因為我是個電腦初學者,碰巧看到你在用電腦,所以十分好奇,請你不要介意。」他繼續進行解釋,我偏偏討厭這樣子,認為這是他的偽裝。

我冷漠的說:「好奇?你知不知道你在侵犯我的隱私?」

木無表情,不怒吼,不睜眉,呈現一副不耐煩的表情。

中年男人的嘴裡吐出一大堆道歉說話,態度恭恭敬敬,神色慌張,我沒有留意說話內容,搞不懂他的想法,反正不感興趣,而且我知道廢話一向對健康無益,結論是不聽也罷。

最後,我淡然說:「哦……請不要煩我。」

「對不起……」

我作了一個手勢示意他快點離開。

話未說完,男人轉身就跑,不尋常的頻密腳步再次使我吃驚,快得沒話說,快得沒道理,如一陣風的穿梭於快餐店的兩個出入口,眨眼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男人的突入打亂我的思緒,影響寫作計劃,我沒有心情寫下去。我漫無目的,重複的看幾個討論區的最新帖子,研究沒完沒了的網絡罵戰,我覺得他們很無聊,不明白那些人類在想什麼,亦不明白自己在做什麼,搞不懂自己怎麼不回家,一個星期裡有幾個晚上都窩在咖啡室寫小說,究竟為了什麼……

我希望用不斷的思索來換取一個有意思的答案。

午夜一點三十八分,又是生命裡從不缺席的3N8,我給自己一個答案:「討厭回家,那是個不屬於自己的地方,那裡是父親和阿姨的家,他年紀老邁,變得囉嗦,只會給我增添麻煩;阿姨是家庭的入侵者,我們之間沒有親情存在,亦沒有關係可言。我決定離家出走,找一個容得下自己的新居,讓自己盡情寫作,發揮所長。」

思考是件累人的事,我的雙眼累至睜不開來,除下眼鏡,決定伏在檯子上小睡片刻,可以是五分鐘、十五分鐘、一個小時,睡多久都沒所謂,這裡是二十四小時營業的快餐店,永遠歡迎我的到來。

嗯,睡醒後,再想一想吧。

忘了說,我的名字是「奧治」。

2011年3月24日 星期四

《3N8》 故事簡介

picture from http://www.alltimelowe.com/

《3N8》

又名《不缺席的3N8》

故事簡介:

「千萬不要陷進寫作的死胡同,亦不要妄想奪取世界的法則。」

奧治──性情孤僻,醉心寫作,毅然離開家人,搬進四十餘歲的破唐樓,為自己的故事打拼。

世界──分分秒秒的被改變和吞噬,虛構的人物闖進我們的世界,面目逐漸模糊,難分真與假。

魔王──無處不在,無所不能,會在平常的快餐店現身,會在最後的關卡守候;會作出可惡的追捕,又會給予喘息的分秒和小睡片刻的機會。

超凡人──單憑短暫的眼神接觸,已能進入人類的凌界,身上擁有驚人的法力,卻苦苦糾纏著奧治。

沙灘──每天只有一班通往那裡的直通車,錯過的話便要多等一天,想到這個夢幻之地嗎?

2011年3月1日 星期二

不欣賞《Black Swan》黑天鵝


《Black Swan》,即黑天鵝,一齣使人有所期待的電影,我亦抱有期待的去看電影。

期待之一,由於女主角是Natalie Portman,由1994年的《Leon》開始,我們都看著她的成長和蛻變,直至十多年後的現在,她已獲得奧斯卡最佳女主角的成就。

期待之二,電影的預告片,當中有一幕,Natalie從背部拔出幻真幻假的羽毛,既真實,又恐怖,使人毛骨悚然,有興趣知道故事的來龍去脈。

期待之三,關於人格和人性的題材,如《Fight Club》、《Identity》之類的電影,會看至頭昏腦脹,迷迷糊糊,會猜不透奧妙的情節,想不明白故事的關鍵,正是此類電影的迷人之處。

《Black Swan》在IMDB的評分是不俗的8.5分,而本人一直甚為喜愛的電影《Momento》是8.7分,而近年大受歡迎的《The Dark Knight》則是8.9分,這些評分往往反映出電影的可觀性。就我的口味而言,《Momento》比《The Dark Knight》精彩,假如把兩齣電影維持在8.9分和8.7分的話,我大概會給《Black Swan》評為7.9分。它未能突破8分關口,使我想起往日不斷購買BD和HD-DVD影碟的日子,曾以IMDB的評分作參考,通常只買8分以上的電影影碟。換句話說,我認為不值得購買《Black Swan》影碟回家欣賞。

由始至終,電影的看點和亮點都落在Natalie Portman身上,我會這樣想:假如由別人去演,有著同級數的演出、相同質素的劇本、同樣的製作質素,相信未必能引起很大哄動。

有人說《Black Swan》是女性版的《Shutter Island》,我認為不是,故事的複雜程度和野心已經是完全的兩回事,不要妄想把兩者相提並論,根本不是在同一個層次。

有人說它是繼《Inception》後的另一必看之作,我認為不是,縱使《Inception》的商業計算十分準確、特技場面出色,但故事深度稍為不及導演的舊作品,看後是不會感後悔,但不會是必看之作,至於黑天鵝?不看的話,亦不會可惜。

有人說它是一齣講述精神病人的電影……

喔,這樣的形容和我的想法符合,女主角從成長以來都受到極大的精神壓迫,一個人的童年、成長環境、生活、工作都會使人性扭曲,分不清誰是自己的真正一面。

有些壓力來自作為前舞蹈員的母親,她把往日的理想寄託到女兒身上,久而久之,不自覺的給她帶來了沉重的心理壓力,女主角討厭回家、母親、洋娃娃、音樂盒,一切要依從母親的做法,在家裡,她迷失了。

有些壓力來自架構封閉的舞團,它是一個壓縮了的微型社區,比外人想像的更黑暗和更封建,舞蹈實力不是力爭上游的關鍵,最重要的是巴結有勢力人士,換取更多演出機會,而最有效的方法往往是犧牲色相、出賣肉體,這是從古至今的法則,性愛和舞團息息相通。

最大的壓力該來自女主角內心的黑暗面,她羨慕別人的地位,希望自己能變得更完美,她根本未能勝任黑天鵝的演出,偏偏霸佔位置,抹煞別人的演出機會。這個角色展示著人性徹底的自私,純真只是面具,由開始到結尾,觀眾都看著其黑暗面,那些幻覺片段都是思想反映,她總是不願意相信別人,以為每個人都想要傷害自己,為了角色,不惜傷害別人,可以說是不顧一切,喪心病狂。

來到電影的最後結幕,我始明白女主角一心追求完美演出,渴望演活黑白天鵝兩角。電影的九成時間都在說一個精神病人如何病入膏肓,來到不能再後的結尾,導演和女主角才突然告訴我們:「她只是為了追求完美」,我不欣賞這樣的舖排,轉折太突然,說服力欠奉,我寧願接受這是一齣講及精神病或精神分裂的電影,而不是關於藝術工作者為了完美而不惜代價,甚至失去寶貴的生命。

電影中,女主角花上代價,達成了她心目中的所謂「完美」演出;而在真實裡,Natalie Portman的水準演出亦不足以成就一齣上佳電影,這些都說明了世界上不存在所謂的「完美」。我認為放鬆心情去挑戰更高層次往往比硬繃繃的逼迫自己更為有效、更為有益。

這電影,我不欣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