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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2月13日 星期六

《人生外傳:麥格理》 第十六章:最後的悲

 



《人生外傳:麥格理》
第十六章:最後的悲
ocoh說:「結局快要到來,一位久違了的人物再度登場。」

  洛克?旅館?天空島?
  統統離我而去。
  醒來,我回到了一個熟悉的地方,名字是「家」,是我們一起居住多年的地方。
  出生後,我一直住在這個名為「大田村」的小村莊。此地民風純樸,只有街坊、大叔、阿姨,還有一些到處奔跑追逐的孩童。我也曾經是那班愛搗蛋的小鬼的其中一員,現在卻漸漸成熟。我是個二十二歲的成年人,也是個狼人。
  從天空島回來後,首要的是檢查身體狀況。我脫掉衣服,發現自己仍然身穿前往彼得鎮前的背心和短褲,這是身處家中最隨意的打扮,可能是有人在我昏迷時替我更換了衣服。
  誰呢?可能是我的人類母親,她太愛多管閒事,常常擅作主張。
  除內褲外,我脫光身上的衣物。由於身材高大,就算是母親房間設有的坐地直身鏡,也不能完全反映出我的身體。我借助鏡子檢查傷勢,發現身上所有傷口都消失了。就算狼人擁有驚人的復原能力,也會因重創而留下傷疤,如今傷口都消失了,這現象該如何解釋呢? 
  我再摸摸身上的肌肉,從頸部開始,然後是胸口、背部,接著是腰部、臀部,最後是腳踝,還有手臂;它們都完好無缺,肌肉沒有帶著半點疲勞。我的身體不像經歷過受傷、作戰、逃亡,怎樣完美的治療都擦不掉本該存在的證據。我為此困惑,不安感也隨之湧現。
  我在客廳來回踱步,希望心情得以舒緩。
  突然靈機一動,我竟有了一個怪念頭。我嘗試打電話給我的好友洪郎。天空島的洛克曾經提起他,事實上我倆已經好久沒聯絡,我想也是時候找找他。
  「嘟嘟……」等待電話接通的聲音使人煩躁,我等了好一會兒,竟是無人接聽。我雖然略感失望,但不會立即放棄。我先倒下一杯白開水,並加入冰塊,喝過水後再嘗試打電話。
  第二次,結果不變,洪郎或任何人都沒有接聽電話。我望向窗外的天空,看了看雲朵,認定時間會是下午兩點後,我想他該在上班吧?那傢伙在找到工作後根本沒空理我,我還是入夜後再找他好了。
  第三次……
  沒錯!我就是這麼無賴,沒經過三次嘗試就決不擺休。經過三秒鐘,短暫的時間彷彿被拉長,我本已準備放棄,驚人的事情卻發生了。終於有人拿起另一邊的聽筒,輕輕說出一聲「喂」。
  這是天大的驚喜!
  家中電話是那種頗討厭的轉盤式電話,是過時的款式,礙於它運作正常,父親不捨得把它換掉。它使我討厭的原因很簡單,撥轉盤實在太浪費時間了,而且會弄痛手指。撥過三次電話後,我本已十分沮喪,此時電話卻突然接通,我馬上為之興奮起來。
  「喂……」
  我先保持沉默,只因聽筒傳來一把聽起來毫不喜悅的女生聲音。待她多說幾聲「喂」,我才作出回應好了。
  「喂,你好。」我說。
  女生的聲音帶點沙啞,有點抖動,她問:「你打電話來找誰?」
  我注意到很奇怪的一點,卻不敢說那是不正常:她說話時的背景聲音寧靜得可怕。她的聲音雖然微小,卻十分清晰,猶如在我身旁耳語般。
  我暫且撇開疑慮。這女生可能就是洪郎新結識的女朋友,她應該不知道誰是麥格理。就算洪郎曾經向她提起麥格理,她都不可能知道我的聲音,難怪……她的聲音聽起來就像驚弓之鳥,甚至是處於驚慌之中。
  我直說:「我要找洪郎。」
  女生卻顯得更懼怕,像神經錯亂般說:「你怎會打來這裡找洪郎?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女生強調了三次「不可能」,我不敢胡亂否定。因為她的說話、語氣、聲量已經擊潰了我,嚇得我握住聽筒的手也隨著她的聲音而發抖。未幾,她頻頻地發出尖叫聲,驚人的聲量快要傷害到我的聽覺神經,耳朵產生出劇烈的疼痛感。
  女生再說:「怎麼又不說話?不是找洪郎嗎?」
  我稍為回神,回答:「對了,我打來是為了找洪郎的,他在嗎?」
  女生再以怪異的語氣重複一次我的說話:「他在嗎?」
  我「嗯」了一聲,少說話以免進一步刺激她。我只得二十二歲,還是很年輕,必須妥善保護聽覺。
  女生顯然不滿意我「嗯」的聲音,她再問:「先生!你可知道這裡是誰的家?」她提高聲量說出「先生」二字,我好像突然獲得了大人身份的認同。
  我冷靜地說:「是洪郎的家吧。」
  女生更冷淡地回應:「你肯定?」她在質疑。
  我支吾地說:「錯不了……多少。」
  顯而易見,電話另一邊的女生該是個徹底的怪胎。儘管如此,我仍然渴望聯絡上洪郎,所以才會糾纏下去。這樣稱得上是忍辱負重,我卻想得很開,這一年的八月實在經歷過太多的驚奇,這個瘋瘋癲癲的女生只是一碟遲來的甜點。
  女生教我意外地說:「錯得很過分!可能下一次你會說這裡是麥格理的家也不定……」
  從一個陌生人口中聽到自己的名字,這帶來巨大的衝擊。我立即打斷她的話,急忙說:「你在說什麼?我就是麥格理本人,怎會打電話給自己那麼無聊!」
  女生的語氣有點不確定:「你是麥格理?」她的聲音頓時迷惘起來。
  此人情緒反覆無常,時而瘋癲、時而低落,非常神經質。在短短幾分鐘的對話中,她的態度變換了好幾次。
  我說得理所當然:「我就是麥格理。」
  豈料女生的態度再次出現巨變,似是哀求的說:「告訴我……告訴我……你真的是我認識的那個麥格理……不要騙我,請不要再騙我……」
  奇怪的哀求,不尋常的態度,害我現在滿腦子都是疑問。
  此話更使我摸不著頭腦,怎麼洪郎的疑似女朋友會認識我?以她現在的態度來看,她跟我決不可能是陌生人。她既認識洪郎,又認識我。她到底是誰?
  想一想、呆一呆……
  答案呼之欲出,但我的內心卻出現了極其矛盾的心情。我苦苦掙扎,既驚且喜。假如她是海澄,怎會變成了瘋子?怎會如此神經質?這個人不該是她……
  我衷心祈求她不會是海澄。
  最終我還是面對現實,清楚地向她再說一次:「我是你記憶中的麥格理。」
  重複這句話需要具備相當的勇氣,並且不得不帶著傷悲,這不是我預期中的重逢。
  女生連聲「啊啊」的尖叫出來,是這次通話中不曾有過的極端音頻。我立即拿開聽筒,有五厘米、十厘米、三十厘米的距離相隔。她那近乎絕望、如身陷地獄的尖叫聲依然瘋狂轟炸著我的耳朵。我不清楚她會否停止,只好儘量保持耐性等下去。就算是一個巴仙的機會,她也可能是海澄;就算她變得瘋狂、歇斯底理,也可能是我最喜歡的青梅竹馬。
  一待便是三十分鐘,我希望這一切儘快完結。事情的主導權卻在她手上。她喜歡繼續尖叫,誰也拿她沒辦法。要捱過這三十分鐘並不容易,我不可能習慣這種快要刺穿耳膜的聲音。在她停止之前,我必須一直承受。
  我漸漸明白,原來感受得到的痛苦並非完全來自聽覺。女生的尖叫聲不似說話,不具備語言上的意義,但卻滲透出她的意識、她的絕望、種種不快樂。然後她的無奈、無助、無力感,源源不絕地傳遞至我的大腦。此時,腦袋有如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握住,我開始體會到她正承受著的巨大痛苦。
  強忍痛苦,我再次將聽筒湊近耳朵。試著在最接近的距離下,認真辨別女生的聲音。
  經過幾秒鐘,短短的幾秒鐘,短暫得連我自己都不敢相信。我很自然地說出:「海澄、雙魚座、阿左。」這些都是跟海澄有關的關鍵字,是她的話自會明白。
  霎時間,女生安靜下來。我的推論很可能正確,她就是跟我相識多年的海澄。三十分鐘過去,最終還是認出她的身份,這到底是喜?是悲?
  在這意外狀況下重新連繫上,只帶來震撼,沒讓人高興。
  我喝下放在旁邊一段時間的冰水,冰早已融化成水。我邊喝邊待海澄開口。靜默使人心寒,空氣停止了流動。她的下一步、下一句是無跡可尋的,可能會帶來更大的震撼。
  時間又流走了十分鐘,正常情況下我該就此掛掉電話。我望望時鐘,不知如何是好。沒完沒了的等下去?開口催促?直接掛斷電話?把這一切當場夢,將這個陌生的海澄當作海市蜃樓?
  在我猶豫之際,海澄終於開口。她以急促的節奏說:「阿理,時間不多,我不知道我還有沒有下一次清醒的機會。是阿左,我錯信阿左,我以為我們來到彼得鎮會有幸福快樂的日子,可是我徹底錯了,沒料到這只是一個圈套,只是悲劇的開始。我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這裡什麼都沒有,是個狹窄的空間,四幅灰白色的厚牆,一台古怪而且沒有接線的電話……我求你,要找出阿左,然後幹掉他,阻止他繼續製造悲劇,傷害其他無辜的人……」
  我立即回問:「那你呢?我要怎樣做才能救出你?」
  海澄竟絕望地說:「我……沒有希望了。到下一刻,我會回到最混沌的意識世界。在那裡我會不斷作夢,我已經很累了……阿理……」
  我忍住淚水,故裝堅強說:「放心,我一定會辦得到!一定會!」
  為了你,一定會!

2021年2月8日 星期一

《人生外傳:麥格理》 第十五章:303號


《人生外傳:麥格理》
第十五章:303號
ocoh說:「重回這一章裡頭,所寫的竟是友情,是阿理分別與洛克、洪郎、左哥之間的情。也隱藏著作者的我,對友情的一些看法。大概阿理與洛克是屬於一見如故的那一種吧!」

  「洛克?」我低聲唸著古怪男人的名字,試著尋找他的關於。
  一會兒過後,我帶著急促的呼吸跑回旅館裡去。飛快地通過長廊,我回到櫃檯前,終於想起怪男人的身份,他是愛琴海田酒吧的調酒師洛克。竟然是他,這是一次意想不到的見面。
  洛克胸有成竹地說:「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你終於想起我了。屈指一算,我們已經有四年沒見面。怎麼不來酒吧喝酒啊?最近的生意相當慘淡呢!還有你的朋友,那個在酒吧裡不斷慰問你的好朋友,那真是個重情重義的好傢伙,他現在過得還好嗎?」
  我回應道:「是啊!能夠在這裡遇到你真是我的好運氣。成人禮後,我都沒有再跟朋友喝酒了。而你說的那個人叫洪郎,我倆是十分要好的朋友。可是,他已經進入社會工作了,最近都沒空理我呢。」
  洛克突然拱手作道歉狀,面有難色地說:「呃……不好意思!介意再說一次你的名字嗎?」
  「咦?不是你把我的名字寫在那本記事簿上嗎?你又怎會不知道我的名字呢?」我立時困惑不已。
  洛克稍微露出錯愕之色,又道:「你搞錯了,我並沒有替你登記。因為我根本想不起你的名字,才不可能替你填寫任何資料呢。」
  待洛克說畢,我即拿起櫃檯上的記事簿,揭開曾經見到自己名字的那一頁。我一手指向「麥格理」三隻字,肯定地說:「這就是我的名字!」
  那些字是用最常見的藍色原子筆所寫下的,筆跡隨意,是很潦草的中文字;有著很多的連筆,我對字跡沒有印象。即使這是洛克的字,我也不可能認出來。若然是別人的,我當然也分辨不到。接著,洛克從我手上取回簿子,並作審慎檢查。
  洛克正在思索寫字人的身份,見他神色凝重,我也不敢貿然打擾。
  「你就是麥格理?對吧?」
  我幾乎就要破口大罵,簿子裡不是出現了我的姓名嗎?為著大局著想,我沒有馬上發怒,只是以一聲特別拉長的「嗯」來回答。
  洛克卻再次嚴肅起來,認真地說:「麥格理聽著,把你送進這裡的人是左左。」
  「嗄?左左?」我更感疑惑。
  洛克又道:「嗯,左左是我的朋友,我賦予他自由進出我家的特權。你不如把之前的遭遇一一告訴我吧,我相信左左願意救你,這肯定有他的原因。」
  我點頭表示同意,並把記得的事情經過都告訴了洛克。我一邊說故事,一邊分析洛克身上的氣味。他一直散發出正面的氣味,相信他不會害我。而他似乎是唯一可以助我離開天空島的人,我必須跟他相處愉快。為了博取信任,我表現得又恭敬又配合,我沒有隱瞞狼族的部分,也提到了左哥、海澄、良叔、吉娃娃、阿依、卡尼洛,把記得的都告訴他了。
  每當提起「左哥」,洛克就會表現得有點不自然,他的左眼眉會輕皺一下,他自己也不一定察覺到。不用明言,左哥正是洛克的朋友左左,他們本是一人。
  在好奇心驅使下,我向洛克提出了一個疑問,就是雲朵下的土地是屬於那一個國度。洛克想了想,告訴我那是歐洲大陸。至於是那一個國家,他沒有加以說明。
  二十二歲的麥格理不再幼稚,雖然粗糙,但也嘗試模仿大人的成熟。我儘量不犯錯、不作蠢事,向洛克裝作單純。即使得知洛克與左哥的朋友關係,我也沒有急著套話。現在先要處理好的事情是跟洛克成為朋友,取得日後的聯絡方法。接下來,我有著明確的目標,誓要離開這與世隔絕的天空島,重返地面。
  我想到了一些回去後最急切的事情,最在意的是任添的生死,而阿依的下落也非常重要。
  洛克輕鬆的說:「嗯,我可以給你一些建議。假如將來你會視我為朋友,你可以選擇相信我的說話。」
  我點頭說:「那就請你給我一些啟示吧,我真的很想知道任添和阿依的處境。」
  洛克隨即打開櫃檯裡的一個抽屜,拿出一塊像小孩子玩具的磁力畫板,然後用畫筆在上面亂畫一通。我猜他是亂來的,皆因他只是在畫板上畫出幾個大小不一、位置沒準則的圓形。未幾,畫板的整個表面亮起來,發出耀眼的白色光芒。洛克唸唸有詞,我卻不曉得是那一國、那一族的語言,唯有乖乖的待他完成這神秘的儀式。
  約莫十分鐘,洛克放下畫板,作法似乎結束。他神色自若,不像消耗過氣力。他向我作了個眼色,示意我要看著他,他才施施然的說:「跟他們二人有關的事情,我只會說一小部分。你要找的那頭狗,已經回到古堡了,這也是你之後唯一的家;然後我要說的是那個女生,我建議你不要浪費時間去找她了。我的朋友已經把她送回家裡,我的朋友也很快離開了。女生目前的處境是安全的,絕對沒有危險。」
  我對洛克的話深信不疑,我們目光對接,他的雙眼放出了真摰的光芒。他不像個壞人,倒是像個亦正亦邪、我行我素的人物。他說話時語氣堅定,極具說服力和感染力。經過這兩小時的交流,我決定將來也會視此人為朋友,甚至難以隱藏內心的渴望。
  洛克喝下一杯水後,對我說:「準備好動身回到地面了嗎?」
  我卻先想到另一事情,問他:「酒吧那一晚我們發生過一些意外,請問當時救出我們的人是你嗎?」
  這問題竟逗得洛克呵呵大笑,他坦白回答:「哈哈!救你的人是左左啊!」
  洛克給出的答案意外地使我高興,我早就知道那個人是左哥,只是缺乏有力的證據。他用自己的方法假扮洛克,從鬧事的人群中救出我們。他可算是我的救命恩人,同時他卻是從我身邊帶走海澄的仇人,我對他存有很大的偏見。
  我的嘴角稍稍掀起,是代表滿意的微笑。洛克顯然注意得到,他也保持輕鬆的表情不變。他是個有趣的人,看起來毫無壓力。單是居住在天空島這回事,既有趣、又浪漫,教人羨慕不已。較可惜的是洛克似乎是個獨居男人,如此出眾的人物竟然沒有一起生活和經歷的伴侶,他不會寂寞嗎?
  洛克主動提議說:「我會把你住過的房間保留,不讓他人入住,我剛才看過了,是303號房。日後要再來的話,只要合上眼睛想象一下初次來到這裡的畫面,然後一轉眼你就會來到這個與世無爭的天空島。」
  我用力地點頭,心存感激,欣喜地說:「謝謝你,願意把那房間留給我。我想是時候返回地面了,那邊的人也會擔心我的安危。希望將來能夠再次踏上天空島的草地,回來跟你敘舊。」
  洛克否定我的說法:「你要找我的話,到愛琴海便可以,我常常待在那邊工作。假如你需要再來天空島,到時候你肯定是另有目的了。」
  我笑笑說:「嗯,我相信你的話。」
  洛克補充:「若干年後愛琴海會搬到別處,到時候我再通知你新的地址吧。」
  「那會是多久之後?」
  洛克摸摸自己的髮辮說:「可能是十多年、二十多年後吧。我也想不起確實的日子,知道的時候就會告訴你。你要多多到愛琴海喝酒,最近生意可真慘淡!」
  說罷,洛克又再大笑起來。我以一個發自內心的微笑來回應他,感激這位好客熱情的調酒師。此人有著另一個特別的身份:旅館主人。
  剎那間,我像闖進了時光隧道;洛克與他的家,還有天空島都消失得無影無蹤。我再次昏睡過去。不曉得在此次睡眠中我會作很多被追殺的惡夢,抑或可作安靜的休息?
  逐漸的、逐漸的,我開始失去意識。我知道自己正被送出天空島,將會回到熟悉的地面世界。
  再會了,洛克,我們必會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