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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12月13日 星期六

《凌盜》改 第七章:從植物人開始


《凌盜》改

第七章:從植物人開始

『少年的疑惑』

傳功,正確的名稱是啟蒙,自從被爺爺啟蒙成異人後的首兩年,我以吃食瘋子的記憶來消除詛咒帶來的痛楚。到遠離市中心的精神病院走一趟,隨便找個病人下手,他們的眼神各具特色,有些人目光呆滯,無法集中注意力,有些人狠狠的瞪著我,像頭兇猛的野獸,也像思想單純的孩子,共通點是他們的目光和神情令我感到噁心,事後猶有餘悸。

到了第三年,我改變了主意,找到一個痛不欲生的植物人,她在醫院內躺床四年,四肢和身體的其他部份都不能活動,剩下雙眼可以打開,是個無法使用言語和動作來表達思想和情緒的植物人女人,是個活死人。

那一夜,在經過一個月的監視之後,在詛咒痛楚出現之前,我決定下手。在夜深人靜的醫院內,在時間凝滯的一刻,我們進行了三秒鐘的對望,迅速記錄了她的凌界。我以異人的能力擅自進入她的凌界,早就失去活動能力的她可以再次開口,隨心所欲、自由自在的和我說話,如此夢幻的時刻只會在凌界內發生。

那個人,我姑且稱她為倪小姐。

「誰?」她問,目光並不詫異,倒是包含某種喜悅。對她來說,我是個素未謀面的異人,什麼──都不是。

我隨意笑笑說:「你好,我是個帶著聖劍的天使,叫我伊伊奇好了。」

「你好,天使伊伊奇,我剩下的日子還有多少?死後,你會帶我到天堂吧?」倪小姐的表情既驚且喜,這個躺床四年的病人早就明白自己和死亡非常接近,離開是時間的問題,與其祈求奇蹟發生,倒不如作好心理準備。

「你會在這個晚上死去,在此之前,我會洗去你的所有記憶,靈魂會在死後離開身體,然後被轉移到某一個神聖的地方,我不會稱那裡為天堂或地獄,總之,死人都會被送往那個地方,不用害怕。」面對一個將死的人,我動腦筋編故事,讓倪小姐感到高興好了。我刻意用上平和的語氣,不想刺激她的情緒,我無法面對那自然流露的軟弱眼神,害怕進一步觸動她的傷口。

「等了好久、好久,我花了幾年時間,一直等待天使的出現……我連拿起手槍自殺的能力都沒有,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家人消耗心血、浪費金錢,使用機器來維持這早該結束的生命。我覺得很無助,整個身體都作廢了,剩下眼球可以轉動,但誰也不能發現眼睛的秘密。我渴望進行安樂死,這個意思卻一直無法傳達,我只能像死屍般躺著,漫無目的、沒完沒了地躺著。」倪小姐邊說邊哭,這種程度的痛哭也需要一副正常的身體才能實行。這一夜,在她的意識空間裡,在一個幼嫩的異人眼前,幸運的她終於做到了,臉上的淚痕比鑽石還要珍貴,看著她,是個誰也憐愛的女人,是個需要重新開始的凡人。

「倪小姐,不用再作無謂的等待,這晚便是死期,你可以稱我為來自天堂的使者,也可以是把你送往地獄的死神,怎樣稱呼也可以。」我故作輕鬆的道。

「我現在的樣子很醜嗎?變得肥腫難分?像一頭可怕難看的海象嗎?請你坦白告訴我,伊伊奇!」倪小姐一副渴望得到答案的神情,這教我有些不知所措,最感意外的是,一個睡了四年的人,到了將死的時候,關心的竟然是自己的外表和容貌,如她所言,那軀殼確實變得醜陋肥胖極了。

不過,在凌界內所能看到的卻大有不同。

「在這裡的你很漂亮,我是說真的。」我誠懇說道,不用花言巧語哄騙她,眼前的倪小姐的確是個可人兒,架著一副無框架眼鏡,披著一頭長直髮,一張瓜子臉兒,嘴唇薄薄,和躺床的現實相距甚遠,凌界內的模樣是昏睡前的她,是當初的她。

「多謝你,你很善良,也待我很溫柔,到天堂……不!是那裡才對,到那裡之前可以有人和我聊天,即使是一陣子也好,我已經感到心滿意足了。」倪小姐感動流涕,我為了吃食記憶而探訪她,短暫的會面令雙方都有得著。

我是異人,爺爺要我繼承凌盜者之路,加入光明一方,我現在所走的也是光明之路,給她洗去記憶和解除痛苦,實踐心目中的光明。

「倪小姐,不用擔心,在走上那段路之前,你不用受苦,我會洗去你的所有記憶,然後……」

不管我的話有沒有說完,倪小姐也不可能聽見,我在合上嘴巴的同時開始吃食她的記憶,我將體會得到她的種種經歷。最近的四年是傷心無助的,什麼事都辦不到,手指頭也動不了,表達內心感受是遙不可及的幻想,我了解她的一切,也藏好她的記憶,好讓她走得了無牽掛。

上兩年度的瘋子記憶使我患上頻密的頭痛,這一次的倪小姐卻使我悲傷不已,不老不死的異人確實不好當,在吃食記憶的同時,也代替凡人承受長年累月的巨大心理壓力。人類從懂事開始受苦,我們明辨是非,有過猶豫遲疑,作過無數決定,造成無法挽回的錯失,沒完沒了的回憶遺憾。

也許,每個人都有過消除記憶的願望。

兩天後,到了入夜時分,我以凡人的身份再次造訪倪小姐的病房,臥病在床的是另有其人,即是說,倪小姐已經離開人世。我偷走的是記憶,把快樂和痛苦一併帶走,她的求生意志隨著失去記憶而崩潰,身體的抵抗力大為減弱,死亡是時間的問題。我特意到訪,是為了證實自己的推斷,記憶和生命息息相關,就如一個身患絕症的病人,放不下的總是身邊的伴侶和親人,於是勉強苦撐下去。

除了記憶,在倪小姐的凌界內,還有一些留下印象的細節。她是個吉蒂貓的愛好者,在凌界內放滿了吉蒂貓的圖案和裝飾品,背景主題色為白色、紅色、粉紅色,正好是一間屬於少女的房間,和現實中死氣沉沉的病房產生出極大對比,我把整個畫面拍攝成一幀照片,擺放在自己的凌界內,以紀念這個又陌生、又熟悉的凡人。

離開醫院,我先到附近的便利店買下一罐可樂汽水,除了咖啡,可樂也是一種提神和舒緩情緒的好飲品,在心情不舒暢時,喝它是最好不過。關於可樂的作用,是那個被我奪去初吻的子龍教我的,多得她,我才了解喝可樂的好處,如名字般,喝後「可以快樂」。

本想等候計程車,在一般的情況下,這是我的必然選擇。不過,這一晚的情況稍有不同,我內心渴望這個沉悶的世界會有所改變,心血來潮似的,作出了有別平日的選擇,罕有的乘坐公車。這個不起眼的決定,也許是把世界徹底改變的第一步。我隨意的上車,連公車號碼也沒有注意,反正沒有馬上回家的打算,司機只需要把我送到他的目的地便可。

公車的下層塞滿了乘客,我經梯級走到上層,拾級而上,在倒數第二排找個位置坐下。我從褲子口袋取出iPod,是那部每個人都握在手裡的神奇音樂播放器。神奇之處是,它的音質不過不失,卻在近年成功掀起熱潮,中年人和年輕人都自動自覺的購買,包括美國籃球之神米高佐敦,也是當中的一分子。由於參加宣傳活動,他曾經來訪我們的城市,當看到他手握iPod的一刻,我頓時覺悟,自己需要追隨他的品味,決意買下iPod,並成為它的忠實支持者。

我把耳機塞進耳洞,是入耳式的一種,可以阻隔外面九成的噪音,開動iPod後,彷彿進入了另一個凌界,剩下自己和喜愛的音樂,是鬆弛神經的好方法。

「我和你拼了好幾夜 約翰藍儂的圖片
卻拼不到一個永遠 我在等你喊停」

是梁靜茹的歌,我故意選這首歌,內裡有一句「得了失憶可能對你我都好」,我想聽到的只是這一句。我知道這不是異人的作品,被爺爺啟蒙後,我經常在無意中發現某些歌曲散發出異人的氣質,但梁靜茹的歌很單純,是凡人溫柔的歌聲,撫慰著我寂寞的心靈。

公車一路向北的走了三十分鐘,我的臉一直依偎在窗旁,目光停留在外面的景物,有著幻燈片般的變化,穩定而不重複。我不在意公車到底駛到那個地方,不在乎最終的目的地,不用特意透露答案,我的人生目標只有一個,是爺爺留下的那一個,成為光明凌盜者。

這是一輛不妥當的公車,除了我,乘客們已經全數下車,但公車還是一直往前行駛,當我察覺情況有異,已經是兩個小時後。時間是我估計的,歌曲長度約是四分鐘,聽了大概三十首歌,約是一百二十分鐘,兩個小時的約數錯不了很多。必須強調一次,這是一輛奇怪的公車,在這個事事講求實際的城市裡,那會有一位載客兩個半小時以上,但不會板著臉要求我下車的公車司機呢?

沒有,從來都沒有。

公車有著不尋常的車程,完全說不過去。

現在是午夜十二點鐘,寒冷的氣溫為這夜增添了詭異的感覺,除了司機和我,空無一人的公車泛著一股莫名其妙的壓迫感。

不!

那不單是壓迫感,即使是源自凌氣的氣勢,最多使我抖不過氣來,此時此刻,我的心臟卻感到一陣麻痹,有一種觸電似的痛楚,感覺渾身不自在。iPod身上也出現了異常狀況,音樂不合理的被強制暫停,我不認為原因是電力耗盡,在下午出門前,我才為它充飽電,所以沒電的說法不會成立。司機好像停車了,這個情況也不真實,車子硬生生的在空氣中停止了移動,窗外的光線也停止了,路旁大樹的葉子靜止不動,這幾天的西北風吹得正盛,在這種天氣狀況下,這是絕不可能發生的怪事。

一連串的「停止」出現得很不自然,它們是被停止了吧?

幾秒鐘過後,一切恢復過來,iPod、公車、樹葉、風,都回到了原來的樣子和狀態。剛才到底是什麼一回事,誰在攪局?誰在故意製造混亂場面?我想到了一個可能性甚高的答案,我大概遇上了一個法力高強的吃屍族,重點是那個人的等級,我是個第三等級的異人,一點也不簡單,那個人卻膽大妄為,施展他的詭異法力,不把我放進眼內,他必定是個擁有強大力量的好傢伙。

停止再次發生,iPod變成了卡式錄音帶的播放器,斷斷續續的播出音樂,那異人真的很過分,我只想享受片刻寧靜,舒緩一下有點壞的心情,卻不能如願,不斷被他的法力騷擾。假設那個人擁有暫停物件的能力,進一步假設他的施法對象只限於死物,這倒是不錯,表示他不會向我作出攻擊,我也許僅僅遇上一場又單純、又胡鬧的惡作劇,不會招惹決鬥的麻煩。另一個情況是偏向悲觀的,他懂得完全停止所有生物和死物的活動,而且另有目的和企圖,很有可能向我施以攻擊。

奇怪?

公車再次以合理的速度行駛,一切恢復過來,他究竟在玩什麼把戲?我向來是個性子急的臭傢伙,更不是什麼好好先生,容易受到刺激而動怒,甚至使用武力來對抗。這是個充斥著淡淡哀傷的晚上,得知倪小姐離世,我懷著她的所有記憶,心情變得很糟糕,不希望使用法力進行戰鬥,那傢伙是在故意挑釁,打算激起我的戰意。

「是個第三等級的異人。」是什麼人在說話?他不像在和我對話,是用法力把聲音硬生生的打進我的意識,錯不了。

情況不妙,決鬥在所難免,我只好走進自己的凌界,徹底搜尋四周的凌氣,這是唯一的選擇。公車上有著兩股凌氣,是兩個異人,二對一的決鬥,事情一下子變得有趣。懂得停止時間的人很強,絕對擁有第三等級的實力,和我旗鼓相當。至於剩下的一個,我真的看不透,即是說,他的力量深不見底,是個能夠輕鬆幹掉我的更高等級異人。

說時遲,那時快,和我旗鼓相當的那一位迅速移動到我後方的位置坐下,他不打算隱藏身上的凌氣,正好在我的身後,是極其接近的恐怖距離,那個人打算怎樣攻擊?是一個人還是兩個一起上?

嘿,要是兩個的話,我注定會被擊倒。

媽的!又停止了,我的身體動彈不得。

我的估計全然正確,那個人懂得停止時間,我不曉得法力的正確名稱,反正我成了小玩具,被他玩弄於股掌之間,玩弄我的iPod,騷擾我聽音樂的興致,把我的思緒弄成亂七八糟,一次又一次以控制時間的方式來捉弄我。我受夠了,正如倪小姐受夠了四年的植物人生活,我也受夠了三番四次的時間停止惡作劇。

「身後的人,吃我一拳!」

這句話是在擊中對方後,我才施施然的說完,那傢伙徹底低估了伊伊奇和法力。這是我的第一次決鬥,我利用法力瘋狂地為他送上重拳,毫不留情地轟炸他的臉皮,雖然無法看見真實的畫面,但感覺到他被打得面容扭曲,鮮血數度淺到我的手臂和衣服上。

佔了先機的我必須逃走,我沒有考慮太多,發動雙腿,使用最大的力量跑到公車下層,那個襲擊我的人肯定在吃驚,驚訝於我那毫無先兆的出手,相信單是第一拳已經足夠把他嚇壞。他懂得停止時間的法力,在施展法力期間,警覺性必然大大減低,沉醉於掩飾不到的快感之中,就在那一瞬間,我掙脫他的牽制,改變了我們兩個人的遊戲。經歷了短暫的戰鬥,我猜他最少擁有兩至三種法力,等級和我相當接近,若果不是攻其不備,那一拳不一定順利命中。

在公車下層呆上半秒,我瞧司機位置一看,確實有人控制著公車,是個身材略胖的中年男人,一身司機打扮,看他的動作和姿勢,似乎真的在駕駛公車。我不容許自己浪費時間,立即跑到車子後方,見到最新設計的緊急逃生出口,有著一道太平門,鑲嵌了特製強化玻璃,我拿起掛在旁邊的敲打錘,一手敲開一條生路。不過,車子正以高速行駛,公路上有著數目不少的各類車輛,相信衝動的一跳將會令我遍體鱗傷,雖不致死,長期住院卻是免不了的。

結果有些匪夷所思,教我大感意外。

那個人,那個力量和我旗鼓相當的人,再次停止了時間,那傢伙拯救了我,我得以像體操選手般輕鬆著地,是完美無瑕的滿分表現,我往路邊一翻,避免被公路上的汽車撞倒。

趁著時間停止的機會,我迅速跑到行人道或單車徑上,分不清這到底是什麼路,總之不會是公車能夠走上的道路,我拼命似的跑往公車行駛的反方向,這是個必然選擇,不能浪費一分一秒。

我想著的人是爺爺,我不是為了性命而逃走,而是不能被黑暗吃屍族抓到,絕對不能成為他們的一分子,這是有違爺爺所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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