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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7月16日 星期一

《人生外傳:麥格理》 第七章:另一個同伴


《人生外傳:麥格理》
第七章:另一個同伴
ocoh說:「有過一面之緣的人,於某年某月再次遇上。這不會只發生在小說裡頭吧,可能每個人都有過類似的經歷吧。命運就像隻無形的手,暗中指引著人們的路向。」

  任務——這二字立時挑起我的興趣,男人果然熱衷於執行和完成任務。
  任添說:「任務的內容我不了解,不過我們要前往的地方是彼得鎮。到達那兒,我們自然會得到相關的情報。」
  事情不太妥當,有著說不出的古怪。良叔要我們執行一項不明朗的任務,該不會是非法勾當吧?若是正當的事,良叔和任添不必向我隱瞞。我略感焦躁,到目前為止我只讀到事情的最表面。我還是要提高警覺,提防包括任添在內的所有人。
  「那麼,我們何時出發?」我語氣天真,帶著幾分狼人新手的特色。
  任添反問:「那現在是什麼時候?」
  我望著客廳的時鐘回答:「差不多四點鐘了。」
  任添忽然大喜:「那麼到五點鐘才動身離開吧!一個小時足夠讓你想想要帶備那些必需品吧?」
  我點頭回答:「該足夠了。」
  接下來的一個小時任添沒有浪費一分一秒,牠像死屍般躺在沙發上休息。有些時候牠甚至把身體倒過來睡,肚皮向上,有如人類的睡姿;有些時候,牠的鼻鼾聲誇張得使人震耳欲聾,即使我躲在睡房裡執拾衣物也聽得很清楚;有些時候,牠的四肢都在抽搐似的抖動,但這些只是小狗作夢時的慣性動作。
  我準備好幾件作替換的衣服、錢包、證件之類的物件,反正錢包有錢就不需要帶太多東西。過去一年良叔寄過幾次錢給我,他說那是給我的生活費。一直以來,我也沒有動用過一分一毫。既然此行是為了執行任務,我決定帶著這幾千塊錢以備不時之需。
  此外,我決定帶同一個大容量的背包。待會我們要坐長途火車,而明文規定乘客不得携帶寵物上車的。我胸中有數,計劃把任添塞進背包裡。牠需要困在裡面四個小時,希望不會太難受。
  時鐘指向五點鐘,我立即叫醒任添。牠懶洋洋不願起床的樣子,但最後牠還是要依照自己說好的時間醒來。我把身體軟綿綿的牠放到地板上,然後牠自行站起。牠伸了個懶腰,跌下很多毛髮並散滿地上。若給我的人類母親發現,向來討厭動物的她肯定會破口大罵。
  由於任添還是很睏,我便不客氣的把牠塞進背包裡。這樣做是為牠著想的,假如給八卦的鄰居發現我帶著一頭陌生狗,他們或會大作文章。這一帶是落後的鄉村,無關痛癢的小事最終也會化成村中熱話,消息走得挺快。
  然後我換上淺色背心、鬆動的短褲、殘舊的運動鞋便離開,以一身輕鬆的穿著出發往火車站。既然是往異地執行任務,穿上如何華麗的服飾都是無謂的。我儘量挑選舊衣物,遺失了也不可惜。
  由於這裡是鄉村,我要花很長時間才能到達火車站。包括步行到村口、候車和乘車,我覺得相當耗時。這期間任添一直在熟睡,這傢伙好像疲倦到不行了。猶幸牠所發出的鼻鼾聲尚算輕微,沒有引起司機和車上乘客的注意。
  下車後,我在火車站的票務處買下一個人的票。由於任添是頭狗,加上牠不會有露臉的機會,所以不用替牠買票了。
  然後,我又走到火車站旁的便利店買了口香糖和汽水,揹著背包通過入閘機,再快步跑到月台候車。我們十分幸運,不消一會兒火車已經到站。我挑選了一個合心意的座位,打算馬上抱頭大睡,車程會是整整的四小時。在接下來漫長的車程裡,只有睡覺才能有效打發時間。況且我的同伴任添也在背包裡酣睡著,我沒理由擾人清夢。我慢慢合上眼睛,讓自己漸漸進入夢鄉。當一覺醒來,我們應該已經到達彼得鎮了。
  「唏,你好!真巧呢。」一把陌生的聲音傳入耳內,近在咫尺。
  我掙脫幾乎就要深陷下去的夢鄉,睜開雙眼看看到底是誰打擾著我。我發現眼前人是個女生,是一張有著淺淺印象的臉。 一時間,我卻想不起她的名字來。我只好打量一遍她身上的裝扮,看看會否喚起淡化掉的記憶。一件灰色花朵圖案的窄身T恤、厚厚的棉質外套、灰色的長裙、銀色的手錶、手鐲,還有一雙白色布鞋子。
  這怎麼可能?她這身打扮竟跟這夏日完全不搭調!
  然後,我的目光轉移到她的臉上。她看起來很年輕,不會超過十八歲。束著馬尾,有著烏黑的髮色;眼睛頗大,眼神中透出一股靈氣;嘴唇薄薄的……我好像真的見過她,但我們在什麼地方遇上過呢 ?
  「你是?」我還是直接詢問,不玩猜謎了。
  女生微笑說:「你有朋友一起乘火車嗎?假如沒有的話,可以讓我坐在你的身旁嗎?」她似乎對我的說話聽而不聞。
  我作個歡迎的手勢,大方地回答:「好的,隨便坐。」
  男性本能使我反應迅速,有美相伴乘車的感覺自然不一樣。我隨即用力拿起座位上的背包,一時忘記裡面藏著任添。剛才的震盪必定對牠造成影響,會把牠拋得頭昏腦脹或驚醒過來。關於此事,我得日後找個機會跟牠道歉。
  外表亮麗的女生就坐,上車後的經歷如夢似幻。原以為苦悶的車程竟然有美作伴,我現在的心情確實愉快多了。我決定放棄繼續睡覺的念頭,打算好好享受餘下來四小時的火車之旅。
  女生的出現固然使我精神為之一振,但還是須搞清楚她的身份。我茫然提問:「小姐,我們是認識的嗎?」
  聽罷,女生再次報以微笑。
  她說:「我們有過一面之緣,那次你是跟怪老頭在一起的。」
  我回想著,她所說的怪老頭會是誰呢?我的人類父親一點也不古怪,他是個很典型的上班族。何況我們甚少一起外出,她見過的老頭不太可能是我的人類父親。剩下來可能的人物大概只有良叔吧,近來曾經跟我聯絡的老頭兒的確不多。加上良叔的外型真的有夠古怪,年輕女生討厭他也是正常不過的。我很快已經得出結論,她見過的怪老頭正正是我的狼人父親良叔。那麼,到底我們是在那裡見過面呢?
  我嘗試向她套話:「你是指那個酷似灰熊的胖子大叔嗎?」
  女生悄悄說:「嗯。」然後她失笑起來。
  我更感疑惑,再問她:「那……你是在那裡碰見我們的?」
  女生很爽快的說出答案:雙魚座咖啡室。但我的心情卻不見得愉快,心底即湧起淡淡的憂傷。雙魚座、海澄、左哥,加起來可能會是困擾我一輩子的傷痛。
  同一瞬間,我記起她了。我肯定地說:「你就是那個可愛的侍應生!」女生被我逗得笑嘻嘻。她的笑容真的很可愛、很自然、很真誠,有種窩心的感覺。
  她回答:「是啊!你終於記起我?是不是我的樣子太平凡,所以你才想不起來呢?」
  我急忙解釋:「肯定不是!你長得相當可愛,在我的腦海裡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由於我的記憶力一向都很差,所以要些時間才想起來。」
  女生笑得更加燦爛:「我只是開玩笑,請你不要介意。想不到會在火車裡遇到你,我猜你也是要到彼得鎮吧?」
  彼得鎮是列車的終點站,也是我執行任務的地方。我們擁有相同的目的地,意味著將一起共處四小時。
  女生的爽朗笑容使我驟感愉快,原來自己已有一段日子沒有單獨跟女生相處了。我回答:「是啊!我的目的地就是彼得鎮,四小時的車程真的很漫長呢。」
  「哈哈!真巧呢!我家就在那邊。」
  我感到疑惑:「你要回家?你不是要在雙魚座打工嗎?」
  「喔,那只是暑期裡的兼職。因為快要開學了,我也要回去好好準備一下。雖然在雙魚座工作的感覺很不錯,但我還是要上學的嘛。事實上,我也有點想家了。」女生的臉上閃過一絲對親人的掛念。
  我點頭說:「說的也是,現在已經是八月天了。」
  女生說:「真巧呢,我的生日也是在八月的。我是獅子座女生,很有個性的啊!」
  聽罷我苦笑一聲,再說:「就憑這一句,可以肯定你是最典型的獅子座。你剛剛的樣子看起來超有自信呢!」
  女生微笑說:「多謝讚賞,多謝誇獎!我們不如先作自我介紹吧!」
  我以客氣的手勢示意她先說。
  女生說:「嗯,你可以叫我阿依。我今年十八歲,現在是最後一年的高中生活了,將來我會升讀大學。希望有朝一日能夠親手經營一家咖啡室,找個適合的人結婚……可以的話,想為我將來的老公生幾個小孩。」
  我回應:「哦……阿依這名字不錯啊,起碼我身邊都沒有朋友叫阿依啊。」這顯然是一些典型的客套話,我還未能投入到聊天的氣氛裡。
  阿依做出我剛才做過的手勢,示意該由我作自我介紹了。這故意的模仿顯出了她個性中調皮的一面,沒有造成反效果。
  接下來,我嘗試用最坦白的方式把事情說明一遍:「嗯,你可以叫我阿理。今年二十二,高中畢業後都沒有去找工作,也沒有繼續升學的打算。我在家待了三年,今後應該會加入父親的公司工作。順利的話,將來可能會繼承他的生意。」我暗自偷笑。
  假如我更坦白的告訴她我是狼人,連良叔也是狼人;我繼承的並不是什麼公司,而是地圖上都沒有標記出來的狼人古堡……
  我想,她會馬上被我嚇傻,並想盡辦法逃離這行駛中的火車。

2018年7月14日 星期六

《人生外傳:麥格理》 第六章:激將法


《人生外傳:麥格理》
第六章:激將法
ocoh說:「人與狗的互動總是有趣的。就是這個原因,不管是《人生》還是《麥格理》的故事裡,小狗都有其演出的戲碼。不請自來的小狗,將會大大改寫麥格理的人生。」

  「我又怎會對一頭小狗的名字感興趣呢?何況,你只是一頭跟我素未謀面的陌生狗。」
  說畢,我回敬牠「嘿嘿」兩聲乾笑。
  我未及收起笑容,吉娃娃突然躍起並誇張地爬上我的肩上。牠的舉動終於引起我的興趣,一頭小狗竟有能耐輕鬆跳到身型高大的麥格理肩上?我已經不能輕視牠,牠可能也擁有不平凡的身世和過去。
  吉娃娃用兩隻短短的前腿緊緊抓住我的肩,再猛然在我的肩上肌肉狠狠的咬了一口。我「啊」的一聲慘叫出來,牠這沒預告的攻擊再次教我意外。突發攻擊帶來了相當的痛楚,傷口血流如注。見鮮血不斷淌下,我估計自己的傷勢不輕。我不禁懷疑這傢伙忽然出現的目的,難道牠打算取我的命?牠是否來自狼族的朋友,此刻未可判斷。
  無論如何,我要改變形勢。我毫不猶豫,抓起吉娃娃的後腿再把牠拋往屋外的方向,身手敏捷的牠在空中施展出驚人的轉身並成功著地。我心裡讚嘆牠的姿態何其美妙,牠先穩住身子再向我瞪眼怒視。顧不得牠了,我立即用手按住受傷的左肩,望能穩住傷勢。這時候的我肯定只落得一副狼狽相,力量強大的狼人竟被一頭吉娃娃弄至如此田地……
  唉!這只會是件丟臉的事。
  出乎意料的是,吉娃娃竟貌似好心的提醒我:「唏!狼人新手,還不好好運用你的力量來療傷?」
  我只好無奈回應:「狗,我就聽你的!」語畢,我即運起狼人力量療傷。
  實際上我有點擔心牠另有陰謀,還是要提防這不速之客。牠先是出手攻擊我,現在又在裝好人提醒我使用狼人力量。我內心的不安感繼續湧現,總覺得牠會在我運功療傷之時施以突襲。
  療傷的同時我不忘留意吉娃娃的舉動,無法完全信任眼前這陌生狗。因為分心而造成治療進度緩慢,我的傷口久久不能癒合。佔上風的吉娃娃沒有再度攻擊,牠專心忘著自己的事情:抓癢。
  沒錯!牠用後腿先後抓過自己的鼻子、臉、肩等等位置,狀甚享受。除了用雙眼作監視,我的鼻子也起到觀察和分析的作用。我猜吉娃娃已有一段時間沒有洗澡,牠身上傳出陣陣又濃烈又難聞的氣味。這是一般人所難以忍受的臭味,幸好狼人力量在此時又起了抵擋的作用。
  吉娃娃喝令說:「麥格理,還在等什麼?趕快吧!」
  什麼?這傢伙竟然在埋怨我進度緩慢!這裡可是我的家,我才是這裡的主人。作為不速之客的牠該沒有任何話語權吧?事實是牠出手在先,現在還敢嘲諷我是狼人新手。這反客為主的小狗真的老實不客氣。
  十分鐘過後我終於成功使傷口痊癒,傷處完好無缺,不曾受傷似的。起初我也不曉得狼人具有極強的自癒能力,這有乃良叔的教導和提醒。狼人既擁有令人畏懼的攻擊力,又有非常實際的療傷能力。料不到此次被吉娃娃所傷,竟增加了我對狼人身份的認同。
  來不及阻止,吉娃娃已擅自闖進屋內。牠大模大樣的走進客廳,在裡面肆意奔跑。驟感無奈的我唯有先關門並快步回到屋內,希望不需要大費周章就能把牠擒住。成功的話我必把吉娃娃完全捆綁,再以嚴刑逼供。
  可惜事與願違,我的挫敗感愈來愈強烈。花費了十分鐘、二十分鐘或根本是三十分鐘,我卻連牠的小尾巴也抓不住。枉我是個被稱作萬物之靈的人類,枉我是個所謂的狼族未來繼承者。現在我卻被一頭小狗氣得面紅耳赤,我像極了一頭喪家之犬。可笑的是我連牠的名字也不曉得,對牠的背景更是毫無頭緒。
  吉娃娃再次搖頭擺尾,神氣地說:「麥格理,放棄吧!不要再浪費你的氣力。就算你怎樣努力,現在的你都不配當我的對手。」
  我以鄙視不屑的眼神看著牠,但沒有反駁。我已累得力竭筋疲,唯一能作的事情是先在地板上休息。我沒有為著對付牠而變身,若用上狼人力量來戰鬥,肯定會把屋子徹底破壞。縱然在不久後我很有可能遷出此地,也萬萬不能把一個破爛不堪的家留給我的人類父母。因此我無法認同吉娃娃的嘲諷,我不敵的理由相當充分:為免破壞居所,我早就打消了變身作戰的念頭。
  喘息過後,我始向其怒吼:「狗,我不服輸!」
  吉娃娃狀甚興奮地說:「那將來你再挑戰我吧。不妨定下日期,十年的時間足夠讓你進步嗎?」
  我一定是喪失理智,沒作考慮便衝口而出:「好!一言為定。」
  把話說完,我才懂得後悔。一時間我被好勝心冲昏頭腦,大意忽略了這個約定的重點是在於時間。要等到十年後我才能再次挑戰牠,這意味著我要為這天發生的糗事耿耿於懷。我不認為牠的實力凌駕於我,要等十年實在不划算。
  「唉……」我為此發出長長的嘆息。
  吉娃娃跳到黑色皮製沙發上,毫不客氣地躺下休息。經過一輪緊張的追逐,牠的呼吸也急促起來。我猜牠也消耗了不少氣力,我這個狼人新手似乎還是不容易應付的。牠見我沒有阻撓,便把身子完全放鬆在沙發上並伸出舌頭幫助散熱。
  我於心不忍,冷淡問道:「狗,需要開冷氣嗎?」
  吉娃娃瞪眼說:「麥格理,這還用開口的嗎?」這無禮霸道的口氣使我感到受傷,我得不到應有的尊重。
  於是,我只好乖乖關掉家中每一扇窗,順便把睡房、廚房、廁所的門都閉上。我立即開動冷氣機,並調較至最冷的溫度來滿足這頭十年後才會成為我手下敗將的吉娃娃。我竟為了照顧一頭狗而變得如此體貼,不禁懷疑自己是否身在夢中。
  冷氣機開動後,室內溫度也實在太舒服、太適合睡覺。我呵欠連連,沙發上的吉娃娃也打起呵欠來。我注視牠那張狗臉,了解一下牠正處於怎樣的狀態。牠的眼睛瞇成了一道細縫,快要睜不開來。牠的整個身體在沙發上鬆弛著,連尾巴也垂下了。由此可見,牠是挺享受家裡的環境和溫度的。
  「實在是太舒服、太涼快了。」閉上眼睛,快要入睡的吉娃娃情不自禁地吐露心聲。
  雖然我也很睏,但也按捺不住心裡的好奇。我問牠:「狗,你來這裡有何目的啊?」
  吉娃娃勉強單起一隻眼回答:「你竟然只滿足於將我稱作『狗』?你真的不想知道我的名字嗎?難道你一點都不稀罕?」
  我沒神沒氣地說:「一點也不稀罕。」
  原來吉娃娃很著緊自己的名字,我倒覺得知道如否根本沒什麼大不了。牠拘泥於這種事上,又說明了什麼呢?我不著急,我猜一陣子過後牠便會自動自覺把名字呈上。說到底,我最感好奇的始終是牠此行的目的。這狗看似神秘莫測,但相信牠與狼族的關係匪淺。牠一直故作神秘,這種被牠愚弄的感覺一點也不好受。
  吉娃娃說:「所以你仍堅持要稱我作『狗』嗎?」
  我點點頭,故意說:「我根本就不想知道。」
  激將法果然奏效,吉娃娃被我氣得怒氣沖沖。
  吉娃娃似是忍無可忍:「就算你不想知道也要給我好好記住,我的名字是『任添』!」
  牠再次強調:「麥格理,要好好記住啊!」
  我回應說:「狗,我知道了。你叫任添嘛,我會好好記住的。」
  既然已經知道牠的名字,從現在開始我便直接以任添來稱呼牠。無論唸這名字多少遍,小狗有著人類風格的名字始終是不搭調的。
  任添一臉懷疑:「你好像還是以狗來叫我,不是嗎?」
  我正經八百地解釋一遍:「我說過我會好好記住你的名字,重點在於『記住』。你不用理會我叫『狗』、『吉娃娃』,還是『任添』,反正只是一個我用來叫你的外號。假如我不叫你『任添』,你依舊是『任添』。事實不會有所改變,結論是:名字毫不重要。」
  聽罷,任添即陷入沉思。關於我的狡辯,牠拿我沒辦法,始終拿不出反駁的理據。牠又惱火又無奈,只好硬生生吞下這些委屈。而牠似乎決心結束「名字」這無關痛癢的話題了,牠打起精神說:「好了!我不拐彎抹角。其實是你的父親,即你口中的良叔,即我們偉大的領導叫我來找你的。」
  我懷疑問道:「狼族不是只有狼人嗎?從何時開始我們也有狗人加入?作用是二線的作戰部隊吧?還是用來娛賓的?哈哈、哈哈、哈哈!」譏笑聲下,任添怒不可遏,我自信掌握了激怒牠的竅門。
  「我才不是什麼狗人,當初我跟你一樣是個又酷又帥又年輕的狼人。後來我受到了詛咒,才被迫以狗的模樣生活著。」
  我大笑起來,用嘲諷的口氣說:「任添,這可真是大大的不幸啊!」
  抵不住我的冷嘲熱諷,任添用牠那四條腿站起來。看牠全身緊繃的肌肉,牠再作攻擊也不會使我意外。了解到牠的真正身份後,我想我們已經沒有戰鬥的理由了。我繼續安坐在地板上,盡情享受涼快得有點嚇人的冷氣。毫無疑問那是一台極具效率的冷氣機,我得感謝我的人類父母所作的偉大貢獻。
  「那到底是誰將你變成這個樣子?」我好奇地問道。
  任添無法高興起來,牠反問:「我有向你解釋的必要嗎?」
  我急於澄清:「唏!你先冷靜下來嘛。我是一時間好奇心作祟,所以才會說多錯多。實際上你也說過我是個狼人新手,你明白我對狼族的一切還是不太了解。關於這方面的學問,日後請多多指教啊!」
  古今中外客套話從不嫌多,這次也不例外。原來只需要美言幾句,愛面子的吉娃娃就照單全收了。
  任添嚴肅地說:「我不想說太多,反正我的事跟你無關。不過就算我不說,你早晚也會從別人口中打聽得到。言歸正傳,我要開始說關於你的事情。」
  我作了一個「沒問題」的手勢,示意牠繼續說下去。
  任添續說:「搬到狼人古堡之前,你要先完成一項任務。事情辦妥之後,你便正式成為我們狼族的一分子了。」
  我好奇一問:「嗄?到底是什麼任務?」

2018年6月28日 星期四

《人生外傳:麥格理》 第五章:吐出名字


《人生外傳:麥格理》
第五章:吐出名字
ocoh說:「完成此章的最後修正,此章和整個故事都給我一種熟悉的感覺。像跟老朋友再次見面,曾經親近,時間卻為這段關係加上一層隔膜。」

  我非常質疑:「就這樣兒戲嗎?我們只是隨便聊過幾句。若要住進狼人古堡,不用搞什麼手續或進行一些儀式嗎?」
  良叔斷然否定:「你以為你在考公務員嗎?我們狼族的生活都很簡單。只要是狼人便會被當作自己人,不用證明。你來到古堡自然明白,會知道那是屬於你的地方。那裡會成為你真正的家,日後你根本不會再想待在其他地方了。」
  聽罷,我不得不換上更詫異的表情。我對那狼人古堡、那所謂的家一無所知,那裡真的會變成屬於我的地方嗎?即使是個如何美好的新環境,我也需要時間去適應那地的新生活吧?
  給良叔這樣一說,我竟倍感迷茫。
  良叔續說,態度略有軟化:「不過你有進出古堡的自由,到人類世界浪跡天涯、跌跌碰碰也不是壞事情。」他所描述的狼族世界貌似更自由自在,我頓時無話可說。
  既然良叔悉知我的背景和過去,相信他也清楚海澄的故事。我無謂追問下去,他刻意安排在雙魚座見面,證明他已經調查過海澄和左哥的事了。海澄是我的心靈弱點,左哥是我可惡的情敵。但我和左哥的關係卻有些複雜,雖然不願承認,他卻曾救我逃出險境。我們之間亦敵亦友,有著矛盾的恩怨情仇。
  兒戲的會面過後,我們草草達成移居狼人古堡的協定。換句話說,我即將加入狼族,捨棄人類身份並成為真正的狼人。直至此刻,我仍未能下定決心,年輕人總是猶豫不決、搖擺不定。我不是個例外,輕率答應良叔是為著順從他的意思,也不曉得如何推託。我能隱隱感覺到他是我的狼人父親,存在著一種血脈相連的微妙響應。
  沒多久,良叔就把冰可樂喝完,火速離開雙魚座。作為狼人領導的他公務繁忙,聽說又要到歐洲某國對抗一重新掘起的吸血鬼支派。聽起來,這既驚險又浪漫。吸血鬼是狼族的天敵,兩族間互相抗衡聽說已有幾百年。將來的我該有機會參與兩族戰爭,這似乎是無可避免的。戰爭永遠都很可怕,但勢不兩立的兩族又怎可能輕易達成永久的和平呢。
  良叔表示會再派人通知我移居古堡的確實日子,於是我又在家中虛度了兩個星期。這是無聊透頂的十四天,沒讀書、沒工作、沒生活。百無聊賴的我一直躲在家中聽音樂、看電視,沒有找朋友外出逛街。朋友們都沒空理會我,他們一下子化身成呆頭呆腦的上班族。我也懶得找他們再聚,只因大家的話題再也接不上了。他們眼裡只剩下工作和賺錢,大大拉開了彼此的距離。 
  「咚咚……咚咚……」
  咦!這是敲門的聲音。
  這就奇怪,這時候沒理由會有客人到訪。由於不安感湧現,敏銳的我立即關掉電視機。這是8月5日的午後,是個不起眼、沒特別意義的日子。電視正播放婦女才有興趣收看的烹飪節目,不看沒損失。
  我屏息以待。關掉電視機的原因很簡單,是想聽清楚門外的動靜。我家不是住宅大廈,而是人跡罕至的鄉村平房。鄉村的環境格外寧靜,鄰舍間沒有秘密可言。要是外面有什麼風吹草動,專心便能聽見。
  「咚咚……」仍然是相同的敲門聲。
  我一直沒有應門,所以門外的訪客繼續敲門實屬正常。只不過,對方沒有開口喊叫就顯得有些奇怪了。一般情況下若屋內沒人應門,訪客都會試按門鈴或開口喊叫的。
  那傢伙會是誰?
  那人毫不厭煩地敲門,但敲門的聲音卻非常的小。若對方以為屋內的人正在午睡,才不可能用如此微弱的力度敲門。我認為不外是兩種可能性:一是來意不善,二是他的腦子有問題。
  我小心翼翼地步往大門,故意踮腳尖走路來避免發出腳步聲。或是身為狼人的關係,我時刻保持著高度警覺。相對地,我常常會莫名其妙地感到恐懼和不安。近日來,不安感愈發強烈,是由於移居古堡的日子快要來臨了嗎?
  當然,這種感覺對我來說是多餘的。狼族不會找我麻煩,而除了吸血鬼外不見得有人類可以傷到我。真實中的狼人跟傳說有點出入,我們的能力不受月圓夜所限制。就算是天朗氣清的日間,我仍可保持著人類的外型並運用這頗有新鮮感的狼人力量。
  我慢慢靠近大門,試著了解外面的情況。
  門外又傳來一陣陣讓人摸不著頭腦的抓門聲音,非常刺耳。我的耳朵貼住大門,聽見的聲音又大、又刺、又連貫。我心想,是誰這麼無聊耍這些小手段呢?敲門便敲門,按門鈴便按門鈴;叫喚也就是叫喚,幹嘛要抓門呢?說不定是鄰舍小孩的惡作劇,也只有小孩子會這樣胡鬧。這一帶有幾個有名的惡童,為了引起大人的注意而到處搞事破壞。
  知道門外的只是小孩,我立即放下戒備心。不必費煞心思,訪客決不可能是跟狼人旗鼓相當的吸血鬼了。對方很有可能只是個小孩子,不會帶來威脅。我大膽起來並作好破口大罵的準備,甚至連對白都擬妥了。  
  打開門,門外的視野立即把我嚇呆!那有可能沒有人出現在我眼前?這說不過去。門外沒有奇怪的大人,更沒有故意搞事的頑童。我四處張望也沒有發現,連影子也找不著一個。
  「咦……」
  我往下看,是幾乎沒有意識的草草一眼。我本打算馬上關門,返回客廳再看看電視或小睡片刻。可是我卻感到了一絲異樣,嘴裡不自覺的吐出「咦」的一聲。我毫不猶豫的蹲下去,進行著異常仔細的觀察。開門前我曾懷疑過自己的聽覺有問題,現在卻不太相信一向運作正常的雙眼了。
  我搖搖頭,像個白痴一樣自言自語:「唏,怎麼會是一頭吉娃娃?」
  霎時間,腦海裡浮現起一些吉娃娃的關於。據知吉娃娃是世界上最小的狗種之一,體重只有1至5公斤。難怪我要蹲下去才能看得見牠,不故意低頭看就難以發現。吉娃娃不僅是可愛的小型玩賞犬,同時是具備大型犬的狩獵與防範本能的犬種。此外,牠們再分為長毛種和短毛種。
  毫無疑問,眼前的是短毛種吉娃娃。第一個需要關注的地方是牠的頸部,我發現牠沒被繫上頸圈。按道理,牠應該是沒有主人的流浪狗。還有一種可能性,牠是在陪伴主人散步時走失。而碰巧那是個缺乏責任心的主人,厭煩為寵物狗繫上頸圈和牽繩。
  由於在鄉間長大,我一點也不怕狗。狼狗、金毛尋回犬、北京狗、雜種狗到處都是,甚至連獒犬也不感陌生。順帶一提獒犬是可以與狼匹敵的神犬,村裡也有人養著兩頭。牠們看上去像雄獅一樣威猛,帶著牠們到街上散步真是威風八面。
  然而,眼前出現的卻只是一頭小得可憐的吉娃娃,牠不斷發出「嗯嗯、嗯嗯」的叫聲。從互相對望的一刻開始不曾間斷,大概已有幾分鐘的時間。
  細心觀察後,我發現這頭小狗有著說不出的古怪。我先形容一下牠的毛色,有點像乳牛;我也不曉得是「白底黑間」還是「黑底白間」,兩種色彩佔的比例好像都差不多。牠耳朵豎立,擁有一雙誇張的大眼睛;眼眶泛著淚光,眼神閃爍不定。而且牠不斷地搖頭擺尾,一副興奮莫名的樣子。
  牠打算用「嗯嗯」叫來表達某些意思,奈何我卻完全無法解讀。牠只是一頭狗,不太可能說出人類語言。因此我要跟牠直接溝通,看來是個不切實際的想法……
  不一定!想象與現實未必相符!
  「麥格理!」
  哇,吉娃娃竟然真的在說話!牠叫喚著我的名字,是完完整整的姓名!這幾乎是不可能發生在現實世界的靈異事件,我差點說服不到自己接受眼前的事實:一頭狗竟說出了「麥格理」。
  我一下子被嚇倒,狼狽地退後幾步。試想象一個不認識的陌生人突然敲你家的大門,然後一字不誤的說出你的姓名。重點是你根本不認識對方,這樣已經足夠叫人錯愕了吧?
  何況,這是一頭狗!
  吉娃娃一臉不屑,盯著我說:「麥格理,你在發什麼呆啊?」
  小狗反客為主,現在像頭喪家犬的人倒變成我了。我呆呆的回應:「是、是。」
  吉娃娃瞇起眼說:「難道你真的以為我是一頭狗嗎?」
  我在想吉娃娃明明擁有一張狗臉卻不協調的展露著人類的表情,帶有陰險狡猾、使人毛骨悚然的感覺。我立時感到渾身不自在,甚至有著想吐的衝動。
  我勉強鎮定下來,假裝出慢條斯理的樣子。氣勢不能輸,我若無其事地說:「難道你不是一頭狗嗎?」
  「哈、哈、哈!」三聲乾笑,牠顯然在取笑我的無知。
  受辱後我怒不可遏,喝令牠:「夠了!我受夠了!有事就快說,不要浪費時間,好嗎?」
  老實說,我從不享受驚奇。成為狼人後出現在我身邊的驚奇卻好像變得愈來愈多,我知道終有一天我會習慣這種生活。雖然那是早晚的事,但現在的我還處於適應和學習階段。今天的我仍然討厭著驚奇,所以就用無奈的口氣請牠饒過我吧!
  「你不想知道我的名字嗎?」吉娃娃問道,表情嚴肅卻詭異 。
  我搖搖頭表示「不」。
  吉娃娃不厭其煩,再問一次:「真的不想知道?」
  牠所用的語氣極其詭異,我幾乎不敢正視那張狗臉。若再看下去我真的會把今天吃過的東西全部吐出來,包括豐富得過分的早餐和午餐。
  我用盡力氣去搖頭,嘆氣說:「唉,我幹嘛會想知道你的名字?吉娃娃不就是你的名字嗎?難道還會有別的外號?是旺財還是小明?你想說便說,不喜歡的話便自行滾出我家!」
  吉娃娃「哼」出一聲,冷酷的聲音卻暗藏著不滿的情緒。
  蹲得太久我的雙腿累得有點發麻,便乾脆坐在地上。其實門外的地板很乾淨,母親早晚也會按時打掃一遍。全乃這盡心盡責的母親, 我並不擔心弄髒褲子。
  我毫不客氣直接撫弄吉娃娃頸背的短毛,再說:「我們爽快一點!既然你知道我的名字並特意來找我,一定有你的目的。我沒猜錯的話,應該是狼族領導叫你來找我的。對吧?」
  說畢此話,我立時充滿了自信,相信表情也隨之生動起來。皆因我深信這推理正確無誤,同時也不見得還有其他可能性。根據狼與狗密切的關係,小狗替狼族辦事是合情合理的。
  吉娃娃再度向我報以人類方式的微笑,牠那微微掀起的嘴角給我帶來的感覺仍然是詭異和可怕!
  呃,我……不期然又想吐了。

2018年5月17日 星期四

短篇《行程》


短篇《行程》
ocoh說:「此作寫於2014年,我也幾乎忘記了這個故事,是在尋找其他作品時無意中見到它。重溫一遍,也見到了自己部分的過去,時光飛逝,這是人所無法抵抗的。」

  男人醒來,刺眼的陽光使他幾乎睜不開眼睛,他揉揉雙眼,試圖讓視野恢復清晰,又作了些舒展動作來提振精神。他走近窗前,貌似注視著外面的世界,陽光的照耀剛好蓋過了表情。他轉身過來,目光停留在床上,眼神沒洩露一絲想法。此人束著小平頭,髮色烏黑,看起來不到四十歲,臉上沒發現一道皺紋,仍然年輕英俊。關於穿著,配搭是白色長袖恤衫和灰色西褲,成熟簡單,有專業人才的樣子。
  此時,他卻神色慌張,重複又重複的檢查被子和床鋪,儘量揪出可能的遺留。良久過後,弄來一身汗水,吐出一聲嘆息,他才結束搜索。這個人相當注意儀容,立即進到狹窄的廁所照鏡子,廉價旅館的房間跟他的氣場不搭調,這裡的評級大概不配有兩顆星。他摸了摸下巴,雖然好幾天沒修鬍子,卻無損他的俊美。他用水把髮型弄得貼服整齊,這是他最習慣、最熟悉、最能接受的樣子。
  接下來,男人繼續找東西,非常仔細的找,想要帶走每一件屬於他的東西,而唯一的收穫是床邊的黑色背包,雖然是個殘舊的便宜貨,裡面卻有他需要的東西,有錢包、大量現鈔、證件、手機、一本書、記事本、圓珠筆。當中最吸引目光的,讓他注視了好久的是一張寫滿了時間、地點、資料的白紙,叫作行程表。
  看過行程表上的記錄,他得知這家旅館叫「秀麗酒店」,然後他收拾行裝,揹上背包出去。旅館不光鮮,不秀麗,木造的地板布滿了歲月的痕跡,踏下去並不穩固,快要裂開似的。昏暗的燈光使人分不清晝夜,處處散發出一股難聞的霉味,男人立時露出難受的表情,要用手捂著鼻子前進,他腳步迅速的離開,更不曉得在黑暗中伴著同行的還有幾隻小老鼠,牠們不起眼,卻諳熟生存之道。
  循著牆壁上的指示,男人來到食堂,十幾個客人在享用早餐,男人若無其事的找了個位子坐下來,他暗中觀察每個人的行為,得知這是自助形式的早餐,看起來美味豐富,這意外的場面使他對酒店稍有改觀。他抱緊背包,環望四周,發現麵包的種類多得誇張,他有了選擇上的困難。另一邊,還有一個醃漬橄欖專區,他挑了兩個來嘗嘗,又提不起興趣。後來,又走到種類同樣繁多的乳酪製品區,他倒是很喜歡乳酪,吃個不停。早餐的結束是一碟生菜沙拉和一杯咖啡,他提起杯子,用力一吸咖啡香,神色自若的享用。
  片刻過後,對面來了一個中國女生,膚色白皙,長髮,擁有一雙明亮的大眼睛,淡薄的化妝突顯出清秀的臉龐。她個子不高,外表予人楚楚可憐之感,笑容卻彷彿充滿了活力。他的眼神觸碰她的微笑,她防備,卻不故意,有著中國女生常有的含蓄羞澀,男人秀出魅力十足的笑容,溫柔而親切,並作了個手勢示意她放心坐下。
  女生是個背包客,沒帶行李箱,只有一個咖啡色的背包。男人跟她都是一個人,他們開始交談,女生的英語有點生硬,發音跟標準有一段距離,懂的詞彙也十分有限,她吃力,卻盡了全力。男人被她認真的樣子吸引著,他笑瞇瞇,女生沒能解讀他的笑容,還以為對方是取笑其口音。時間走了三十分鐘,他的咖啡剩下了一半,她的肚子填滿了一半,他從背包裡掏出兩個東西,謹慎地在記事本上寫下了「尋找」一詞,藏好後又把行程表遞給女生,告訴她接下來的打算。行程表上的字顯然出自女人的手筆,女生心存懷疑,男人對字跡卻沒有印象,他甚至想不起自己怎麼來到了土耳其,這個橫跨歐亞大陸的國家。
  女生喝了一口果汁,告訴男人這一趟旅程是她的畢業旅行,一個人來是因為她從沒試過獨自旅行,她渴望這會成為人生的一個分水嶺,代表她已經成長,以了卻青春期的心願。男人用微笑掩飾內心的不安,他完全想不起自己出現在異國的原因,對過去沒答案,對未來沒計劃,他可以依靠的是一張來歷不明的行程表,失去它,他就什麼都不是。
  女生離開片刻,當她回來,又帶來兩杯迷你甜品,是此地相當有名、不可錯過的米布丁,長相跟焦糖布丁相似,表面灑上肉桂粉,綿密的口感近似乳酪,二人在嘗過後都露出滿意的笑容。
  也許是一種巧合,根據行程表,男人的下一個目的地是「苦難城」,跟女生的計劃不謀而合,既然大家都是一個人,他們在商議後決定結伴同遊。巧合從來不孤獨,他們互相介紹,他是M先生,M是來自他的姓氏Milevskiy;她是m小姐,小m是來自她為自己取的英文名字。就這樣,來自歐洲的M遇上來自香港的小m,就在這橫跨歐亞大陸的地方。小m對未來滿有憧憬,她回去後就要馬上找工作,展開人生的新一頁;M卻迷失在千年古都伊斯坦堡,護照上記錄了他曾經到訪的國家,有許多、許多,他嘗試回憶過去,但劇烈的頭痛馬上阻上了他,他甚至不確定現在的個性是否屬於原來的自己。
  無論如何,長途巴士會在固定的時間出發,兩人先在巴士公司的辦公室購票,確認無誤後便找個地方坐下來休息。土耳其幅員廣大,長途運輸非常發達,要在各省份、各城鎮之間穿梭移動,免不了要乘坐長途巴士。從伊斯坦堡到苦難城需時五小時,巴士將於早上十點鐘開出,抵達目的地的時間約為下午三點鐘,按照行程表,他會先到旅館登記,在放好行李後,便能參加黃昏時分的熱氣球旅行團。
  天朗氣清,男人哼出一段段節奏輕快的旋律,歌詞大意是「你好呀,早安呀,苦難城……我在尋找,也在迷失……這奇妙的城市,有奇妙的邏輯……」,這歌同樣是來歷不明,他卻偏偏把歌詞記得一清二楚。小m的英語不好,搞不懂男人所唱的歌,她在候車時感到納悶,只好拿出手機,八卦一下朋友們在社交網絡上的動態。
  同一個車站,同一班車,兩種絕然不同的心情在盪漾。
  五個小時的車程不會使人舒服,小m很快就睡著了,自然的挨靠著男人的肩膀。他沒能放鬆下來,一直在看行程表,幾乎把每一隻字都唸出來,又重複的翻背包裡的東西,他苦無頭緒,每次憶想都會造成頭痛,一次比一次厲害,他只好暫時放棄。行程表上列出了一個個陌生的地方,詳細列出景點、交通、住宿,細細整齊的字引起了無限的聯想,到底有誰替他作了如此用心的安排呢?
  男人抵受不住痛楚,選擇什麽都不去想,把煩惱拋諸腦後。他瞧了瞧小m的睡相,苦笑了一下,覺得她很可愛,覺得如此撇下一切去旅行就是擁有青春的年輕人才配擁有的任性,他英俊端莊、談吐得體、閱歷豐富,在社會上打滾了好一段日子,卻失去了所有的任性,他為此搖頭輕嘆。
  苦難城是個小城鎮,兩人先在大城市下車,然後再轉車。在路上,他們途經一個小市集,那裡有吃有喝,有極具地方色彩的衣服和工藝品,熱鬧的氣氛使人想要多逗留一會。從一開始,小m就嚷著要買一種叫「哈爾瓦」的甜食,是由芝麻粉、奶油、蜂蜜及其他原料所製成,她事前當然不清楚哈爾瓦的味道,她唯一的理由是旅遊書的介紹,僅此而已。
  最後,到底哈爾瓦是否可口,她不在乎。
  十五分鐘過後,他們順利轉乘小型巴士,這段車程只有三十分鐘,很快可以抵達目的地,是舉世聞名的苦難城。那裡曾經充滿殺戮,兩方勢力的戰爭造成了無數平民的死傷,只因那地的特殊地理位置,長久以來都是兵家必爭之地,當時的軍隊也建造了很多各具特色的堡壘和地下城,配合大自然景觀,從高原山谷到冰河雪峰,景致壯麗,讓人目不暇給。
  時至今日,來到了和平時代,戰事早已結束,苦難城被發展成著名的旅遊勝地。小m根據旅遊書的建議,以此地作為行程的第二站,她更對乘坐熱氣球的體驗充滿了期待。
  下車後,兩人從巴士站步行到酒店,這一帶的住宿都屬於洞穴酒店,洞穴原是戰爭時的避難所,經後人精心改造,變成充滿異國情調的特色酒店,小m早就預訂了房間,因此他們不必為此煩惱。可是,一場突然而來的暴風雨卻打亂了計劃,酒店職員通知他們,市內所有的熱氣球旅行團已全數取消,小m難掩失望之情,男人都不曉得怎樣安慰她。事實上,維持了半天的暴雨也害他們無法外出,只好留在酒店的咖啡室休息,職員見他們悶悶不樂,拿出了好幾種桌上遊戲供他們消磨時間。起初,小m心不在焉,鬧著情緒,直到另外兩個客人加入遊戲,氣氛一下子熱鬧起來,她開始接受無法乘坐熱氣球的事實,臉上再現笑容。
  當天晚上,吃過晚餐後,男人再次拿出行程表,他告訴小m自己明天就要離開,無法陪她完成熱氣球之旅。小m頓時無言以對,對於眼前這個陌生人的離開有著說不出的無奈,可是他們認識了對方還沒有一天,在兩人之間,形容為一種感情實在說不過去,但小m渴望留住這個作風跟她完全不一樣的伙伴。
  她先是沉默不語,男人也不知所措,經歷了好一陣子的寂靜後,她忽然改變了態度,表現得非常堅決,沒有商量餘地似的。她只給了男人一種選擇「多留一天,一起在熱氣球上欣賞風景」,此時她竟把英語說得意外的流利,清楚表達出自己的心意。男人猶豫不決,他的擋箭牌是行程表,他相信只要按著上面的安排,逐一到達每一個城市和景點,便能尋回遺失的記憶。
  小m卻野蠻地說:「找到又怎樣?找不到又怎樣?過去很重要嗎?你肯定你真的擁有過去?說不定,你只是個從實驗室裡溜出來的複製人,在別人眼中你什麼都不是……」她愈說愈激動,整張臉都紅起來,已經沒法子好好說下去,她用倔強的眼神盯住男人的雙眼,這幾乎是一種用力的威嚇,在得到一個滿意的答案之前,她絕不罷休。
  男人眉頭猛皺,眼下的肌肉出現了輕微而頻密的抖動,他顯然在考慮應對的方法。在微妙的瞬間,不打算妥協的小m竟一手把行程表搶去,並揉成一團,用力扔到窗外,這一連串高速的舉動使男人傻眼了,他完全沒想過自己會失去那張唯一的行程表,小m的任性徹徹底底的超出了他的以為。他目瞪口呆,作不到任何表情,看著一臉得意的小m,他清楚自己已經輸得一敗塗地。
  得勝後,小m調皮地說:「囉唆的M先生,那張礙事的廢紙沒有了,你只好賴著我,一起完成我的行程表了,嘻嘻。」
  男人點頭,苦笑說:「你真的是……頑固得無話好說。」
  「那麼,你還願意跟這個頑固的小孩討論以後的行程嗎?」

2018年5月12日 星期六

《人生外傳:麥格理》 第四章:血脈


《人生外傳:麥格理》
第四章:血脈
ocoh說:「離開安舒的家,闖蕩江湖,這作品也有著這樣的意識。成長總是迫不得已的,遇上機會便要好好珍惜,何況阿理的血緣早就注定了他的命運呢。」

  我居住的市鎮名為「悅明鎮」,名字動聽、浪漫、饒富詩意。而我家則位於繁華市鎮邊沿的不起眼小鄉村,名字普通得不可能再普通。
  海澄離開悅明鎮已滿四年,我的故事還得繼續。作為一個二十二歲的成年人,我對將來已有打算。那個決定是出走,搬到狼族的根據地:「狼人古堡」。這個在世上任何地圖上皆沒有標記的陌生之地,我將可能住上一輩子的時間。
  話是這樣說,但我仍有幾分猶豫。一下子要投入到另一個種族、另一片土地,始終不是輕易就決定得到的事情。我需要更大的動力,以及更堅定的決心,又或是一個更充分的理由。
  就在十八歲的成人禮前夕,我因體內潛藏的狼人基因爆發,而順理成章的成為世上其中的狼人。突然成為常人眼中的怪物,難免怨嘆上天何等不公平。但我還得面對現實,接受倒影中最真實、最醜陋的自己。一段日子過去,我接受了自己成為人類文明中異類的命運。狼人的身份是注定了的宿命,當中包含著我面對整個族群的責任,我無法推說自己跟他們毫無關係。內心總是有種牽引力,讓我想跟素未謀面的狼人們來一次真實的接觸。
  午後時分,不是每個人都會喜歡炎夏中的七月天。
  男人對我說:「你是阿理,就是我的好兒子啊!」說話的人是個叫良叔的中年胖漢。
  記憶所及,曾經有人要我以「叔叔」來稱呼他。事實上,我卻一直都搞不懂我們的親屬關係。一直以來,我們之間甚少聯繫,他在我記憶中只留下了模糊的印象。若非我身上懷著罕有的狼人血脈,我們甚至不可能有再見的機會。
  沒錯,良叔說出了一個不容置疑的事實!
  按照狼族系譜來排列,本來跟我關係不明不白的良叔正好是我的父親。之所以突然找上我,他是有著一個明確的目的。在我成為狼人四年後的今天,他要求我隨他加入狼族。除此之外,我也要搬到狼人古堡居住,學習成為力量更強大的真正狼人。如無意外,我將成為良叔唯一的繼承者,即狼族的下一任領導。
  這裡有一個不得不提的重點,狼族的領導是世襲相傳的。所以我可算是狼人皇族的一員,屬相當尊貴的身份。
  對了!眼前的中年胖子正正是狼族的現任領導,是個萬萬不可輕視的大人物。他擁有灰熊般龐大的身型,以及古銅色的膚色。臉上刻意束著「二撇雞」的鬍子,雙眼炯炯有神。雖然看上去只是個很平凡的胖子大叔,但渾身都是肌肉並擁有令人驚嘆的靈活身手。一言不發的時候,他更會散發出一股凌厲的氣勢。
  我的反應毫不雀躍,淡然說:「良叔……」
  這次見面的地點不可能讓我產生出愉快的感覺,這裡是雙魚座咖啡室。對我來說這曾經是一處傷心地,置身其中我不得不憶起她的關於。若非良叔選定這裡作為見面場所,我當然不會主動重返這個跟她關係密切的地方。對於良叔的選擇,我卻沒什麼好埋怨。
  這天的氣氛跟那天有點相似,恰巧是個熱得可怕的下午。異常猛烈的陽光把我們曬得汗流浹背,我不期然討厭著夏天。既然我們難抵酷熱高溫的折磨,雙魚座便不失為一個正確的選擇。
  同一個地方,如今卻面目全非。洪郎的叔叔經營了一盤成功的生意,但志不在此的他趁機把咖啡室轉售給大財團並成功獲利。然後他再利用這筆資金來炒賣房產,幾年過去他已經是富甲一方的富豪了。
  雙魚座雖然易手,但它的名字倒是沒有被新老闆除去。它仍舊被叫作雙魚座,仍舊是我的傷心地。不欲重提的是,它仍舊是左哥與海澄初次見面的地方。在那些日子裡我們眾人曾經一起呆在雙魚座,懷著各自的心情,分別展開了各自的故事。
  兩年前身居經理要職的左哥突然請辭,主動離開雙魚座,這也是那位叔叔決意出售雙魚座的其中一個原因。據說左哥是他的得力助手,能夠在生意上獲利他是功不可沒的。與其說這是屬於那位叔叔的生意,也該把一定的成果歸功於左哥。左哥匆匆一別,咖啡室的營運也失去了最可靠的保障。
  我輕輕嘆息,命運這老頑童很喜歡拿我們去開玩笑。不曉得這是種不刻意的巧合,還是一種帶有惡意的安排;我和良叔被安排坐在當年我們坐過的沙發座位,即海澄、洪郎和我三人。這裡載滿了不愉快的回憶,有著永難忘的片段。
  當然,我不會把所有責任歸咎於別人。當年打開了咖啡室大門的洪郎沒有錯,他豈能料到海澄會對左哥一見傾心呢。海澄愛上左哥也沒有錯,每個年輕人對愛情總是有著無限的憧憬。動情、傾心都可以是一剎那就出現的事情,何況海澄只是個單純的小女生。畢竟她入世未深,遇上風度翩翩的左哥,一見傾心也沒什麼好意外。
  那麼,那個突然闖進我們眾人生命的左哥呢?
  坦白說,我不懂得恰當地描述這個人。海澄跟著他,我總是放心不下。表面上那個人確實完美,是個出類拔萃的人物。他外表俊朗,卻沒有予人虛有其表的觀感。跟他相處時,我發現除了經營咖啡室之外,他所涉獵的知識也很廣泛。在愛情路上敗給這不可多得的人物,我唯有認命。
  在炎熱的午後,我重返代表著「傷心」二字的雙魚座咖啡室。
  良叔的坐姿看起來十分豪邁,雙腿分得很開。他腳上所穿的只是一雙殘破涼鞋,身上所披的是一件有著很多細小破洞的白色T恤。那件衣服已經開始發黃,真的有礙觀感。此外,他身上還發出一股難聞的濃烈汗味,來自那條皺巴巴的卡其色短褲。
  良叔埋怨說:「唉!阿理啊,不要再叫我良叔了,我可是你的父親呢!」良叔性子急,從他苦悶的表情可知一二。沒待我作出回應,他已經再三強調「父親」二字。
  一向不善辭令的我不曉得要說些什麼,只好傻笑說:「哈哈,一時間我改不了口。」
  聽罷良叔竟然流露一副老懷安慰的表情,他接著說:「好!我會給你時間,你要儘快改口。在狼族裡,你只有我一個父親,你必須清楚知道這個事實。進了古堡之後,你我的關係只會比你的人類父親更要密切。」
  我點點頭作回應,暗自思索著自己與狼族的關係。
  良叔再次強調:「而且,你將來要繼承領導一職。」
  我立時瞪眼,有點懷疑自己的聽覺出了問題。為了確認良叔的說話,我抱著疑問說:「繼承?」
  此時一位漂亮可人的女侍應步向我們的座位,並詢問我們需要點那種飲品。良叔暫時擱下我們叔姪間的對話,雙眼發亮的他只顧打量眼前那張充滿青春氣息的臉。
  這情況很平常,女生看上去很年輕,應該只是個在雙魚座當兼職的中學生。所謂「青春無敵」,擁有美貌的她自然吸引到良叔這種少近女色的中年男人。再老實一點,每個男人都是天生的色鬼。不管到了那個年紀,相信我們都不會抗拒年輕漂亮的女生。我也不例外,我也不好意思形容自己是個單純的孩子了。
  常說「十八無醜婦」,女生的美麗立即引起我的關注。她仍處於發育時期,但身材已經發育得很不錯。五官精緻,擁有大小恰當的明眸、兩片薄薄的嘴唇。披著一頭烏黑色的長直髮,髮色和髮型營造出清純的氣質。跟她對望片刻後,我敢說她會是個追求者眾的可人兒。
  由於我在十八歲前成為狼人,所以身高在過去幾年仍在增長。我目前的高度接近190公分,鎮上跟我高度接近的男子寥寥可數。同時間,我身上的肌肉也是與日俱增。我根本沒有刻意鍛煉體能,卻感覺到自己一天比一天強壯。一切只因我是個狼人,擁有人類所不能比擬的體質。月圓夜我會變得更高更壯,化成全身長滿毛髮的傳說怪物。
  在月圓夜以外的日子,我的外表是挺能吸引異性的。一些初相識的女生會根據外型猜想我的職業會是消防員或救生員,實情卻是我仍然待業。畢業後,我根本沒有認真去找工作,父母也好像不當回事。加入狼族一事困擾著我,而我也關注著海澄的蹤影。
  女侍應因受到我們的注視而羞紅著臉,我也不希望繼續使她難堪。我先點了一杯冰咖啡,良叔見狀又點了冰可樂。我隨即示意她離開,因我們二人要繼續討論兩件要事:搬到狼人古堡、繼承領導一職。
  良叔突然呵呵大笑,他說:「阿理啊,我可是狼族裡響噹噹的大人物。只要你不是什麼白痴腦殘,由你這個兒子去當繼承者是理所當然的。事實上,我也清楚你最終會成為跟我相似的大人物。」
  我用嘲諷的口氣說:「相似?你不會是指外型吧?」
  良叔緊鎖著眉頭,狀甚不滿地說:「你覺得很丟臉嗎?將來你遇到其他狼人,再問問他們眼中的我是怎麼樣?他們只會回答你『很酷、很帥、很厲害、充滿霸氣』,成功男人都不會拘泥外型這種小事。」
  我使勁地點頭說:「是、是、是。」說不定我們果真血脈相連,我對配合他已經略有心得。確然,跟他相處也沒有給我帶來不舒服的感覺。
  良叔即露出欣喜之色,又說:「言歸正傳吧!」
  我提出一個疑問:「你不斷提出帶我到狼人古堡,那我到底有什麼非去不可的理由呢?」
  良叔嘆息說:「唉!其實沒有什麼重大理由,我們生存在世總是身不由己的。既然命運選擇了你,你自然要加入狼族;命運指定你成為我的兒子,你自然要成為狼族領導。我認為一切按著天命、順其自然好了。」
  我有些猶豫:「可是……我也會不捨得人類的世界啊,這裡有很多重要的人和事。」
  這時候,我們所點的飲品已經先後送到。年輕貌美的女侍應更額外贈我一個甜絲絲的微笑,起到恰恰好的鼓勵作用。我心想這杯冰咖啡已經不帶苦澀味,而是有著草莓專屬的香甜味。第一眼看到她,我腦海中所浮現的事物便是草莓了。
  滿身大汗的良叔急不及待,立即喝下半杯冰可樂。他來這裡之前已經被難熬的天氣折磨了半天,這杯可樂來得正好。
  良叔連珠炮發的說:「那你有拍拖嗎?有喜歡的人嗎?喜歡的人又在那裡啊?你在讀書還是工作?只是賦閒在家,無所事事嗎?」
  「難道你對我作過詳細調查嗎?怎麼……我會反駁不了你?」我狐疑地看著他問道。
  良叔掛起一個詭異的笑容,胸有成竹地說:「有作過調查,是我吩咐手下去辦的。關於你的事,我已經知道得有夠清楚了。我知道你喜歡的人是誰,而你的情敵又是誰。現在需要我說出他們的名字嗎?」
  我先是搖搖頭,表示「不用」。
  我帶著不滿說:「你這樣做是冒犯了我的隱私!」
  良叔說:「嘿,我可是你的父親啊!」
  我再次搖頭嘆息,只是輕輕說了聲「算了吧」。我無奈得低下頭來,面對他這些無賴手段真的束手無策。良叔見我無力反駁,立即露出更燦爛、更得意的笑容。
  他用力拍打我的手臂,一臉興奮地說:「那就成交了,你已經答應我搬到狼人古堡生活了。」真不曉得他在高興什麼,把庸碌的我帶回狼族不見得能夠帶來任何正面影響。良叔所描繪的未來,看似遙不可及,卻在悄悄地醞釀著。

2018年4月6日 星期五

《人生外傳:麥格理》 第三章:唯一的擁抱


《人生外傳:麥格理》
第三章:唯一的擁抱
ocoh說:「喜歡的人竟愛上別人,自己也有過近似的經歷。大多的情況下,愛情都不是公式化的,喜歡、不喜歡可能是基於一些不起眼的細節,又或是一瞬間的感覺。」

  咖啡室裡的一切都太過吸引眼睛,所以海澄並沒有把我的話聽進去。她專注於陌生的環境,露出神往之色。
  「是洪郎?怎麼會是你?今天老闆外出辦事,碰巧不在呢。」一把年輕男人聲音,有著輕鬆愉快的語調。他把每隻字都說得清清楚楚,卻不失溫文的儀態。誰都沒法抵抗他極具魅力的聲線,會想留下來仔細咀嚼。
  我對他的聲音毫無印象,這是理所當然的。我不曾到過雙魚座咖啡室,自然不會認識這裡的任何員工。
  洪郎回答:「你好,左哥!」
  「剛才他們還在擔心叔叔走開了,想不到他真的不在。不過有左哥便不要緊了,我們在這裡的吃喝玩樂都會有人負責結帳的。」
  那個被洪郎稱作左哥的男子笑說:「洪郎,不要緊,難道我沒把你當作親弟弟來看待嗎?」
  這時候我才瞧過左哥一眼。原來他是個束著長髮的帥氣男子,看起來二十多歲。個子比我略矮,但也矮不了多少。高瘦身材顯得他的雙腿特別修長,黝黑的膚色配合一雙刀眉為他加添吸引力。然而,燦爛的笑容卻像藏著憂鬱,估計他會是個有故事的人。
  左哥身穿一件白色恤衫並編上紅色格子圖案,下半身是深藍色的長西褲。這配搭該是咖啡室所規定的工作服,在左哥身上卻顯得格外耀眼。
  我轉向默默不語的海澄,她用著一種我未曾見過的眼神凝視著左哥。那是一種只有年輕少女才會散發出的獨有羞澀感,包含著:茫然、被動、渴望、貪婪幾種不常浮現的心情。這樣子的她從來沒有跟我相遇過,她的眼神和表情竟一下子激起我的妒忌。
  一直以來,海澄對我總是無所不談、無惡不作,但她只會把我視作密友。過去或將來也好,我們之間不存在曖昧和愛情。所謂的她與我,一切一切僅屬於我的個人幻想。她以痴痴的眼神看著左哥,短暫的接觸代表著一見傾心。
  「澄……」我只能在心底呢喃著她的名字。
  左哥說:「你好,漂亮動人的馬尾小姐。我是這裡小小的店長,你叫我阿左好了。不用像洪郎一樣叫我左哥,那不夠親切。我該怎樣稱呼你呢?」
  左哥說話的對象自然是羞紅著臉的海澄。他形容的特徵正正是我常常注意到的小馬尾,是我躲在背後悄悄愛惜的一卷髮束。這髮束彷彿是個永遠追逐不到的幻影,這不安感一天比一天強烈。不管人物、場景、劇情都不對味,我似乎是咖啡室裡唯一多出來的人。
  海澄低頭,悄悄回答:「你可以……叫我……海澄。」
  「你好,小澄。你以後要多點來,這裡會歡迎你的。」左哥將她的名字喚得十分親切。這二人並不像剛認識的陌生人,反而存在著一種不為人知的化學作用。
  過了一陣子,左哥似乎留意到我故意擺出的一張臭臉。他望向我說:「你好,難道你是小澄的哥哥嗎?」
  我反應不及,陷入呆滯的狀態。可是,洪郎那傢伙竟然在旁呵呵大笑。他這個人真的很可惡,他連聲嘲諷說:「哥哥啊……哥哥啊……」
  豈料海澄竟然也加入戰團,她開玩笑的說:「其實……也可以這樣說的,嘻嘻!」
  我無奈回應:「你們夠了,我只是長得比較成熟……」
  左哥不禁失笑:「哈哈,那麼該怎樣稱呼你?小兄弟。」
  「叫我阿理。」
  我語氣冷淡,擺出臭臉是為了向左哥表達出一個訊息:不屑。他不該以輕浮的態度對待海澄,她只是一個缺乏社會經驗的單純女生。另一方面,若這男人有朝一日成為我的情敵,我也缺乏在情路上打敗他的自信。
  左哥走到我們身前,指著紅色風格區域裡的一排沙發說:「請你們坐在那邊好了,那是我們咖啡室最舒適的沙發座位。外面的陽光很猛,你們還是待在室內比較好。下一次你們才試試戶外茶座的滋味吧,自有另一番體會。」
  我們三人一同點頭。
  左哥補充說:「餐牌已放在餐桌上,你們隨便點飲品和甜點吧。不用在意價錢的,一切都包在我身上。」
  就是這樣子我們欣然接受了左哥貼心的安排,坐在最舒適的沙發座位上。咖啡室內有著浪漫的情調、高雅的氣氛,讓我們忘卻炎夏的煩悶。三心二意的我們慢悠悠地揀選食物,最後點了藍苺芝士蛋糕、兩杯冰咖啡、一杯冰朱古力。
  雙魚座咖啡室是海澄的人生轉戾點,後來的故事自此展開。這會是我的轉戾點,也可能是左哥的。
  從那個午後開始,我常常被海澄戲稱「哥哥」。起初我還以為這是個孩子氣的玩笑,卻漸漸弄假成真。她真的在眾人面前把我當作哥哥,還以為我不會介意這個沉重的玩笑。在親人和朋友面前,我和海澄已被視作沒有血緣的兄妹關係,甚至比親人還要親。
  從那個午後開始,我們三人行的次數愈來愈少。大多時候陪伴在旁的人只有洪郎,海澄總推說自己忙這忙那而不見蹤影。我不懂得如何開口,問她到底在忙些什麼。或許,由始至終我也沒有資格去問這個問題。我是名不副實的哥哥,連她的近況也不敢過問。
  下課後,海澄總會隻身來到雙魚座咖啡室。她一邊喝咖啡、一邊溫習家課,等待著左哥下班的時間到來。他們形影不離,他們牽過手、有過親密的擁抱、有過激動的熱吻。我親眼目睹過上述的情景,只因我曾無恥的跟蹤海澄一個星期。那是漫長而教人絕望的七天,我嘗盡了孤單的滋味。最後我說服自己放棄跟縱,免得妒忌心唆使我做出更糟糕的事情來破壞他們的關係。
  從種種跡象看來,左哥與海澄毫無疑問是戀上了。作為一個旁觀者,我想他們會是合襯的一對。平日總是吱吱喳喳、淘氣的海澄,在左哥面前卻呈現出另一副面貌。她變作一個含蓄的、想法幼細的小女生,小鳥依人的氣質一點也不像我們認識多年的海澄。到底喜愛熱鬧、愛惡作劇的會是她?還是含蓄的、溫柔的、善解人意的才是她?我不禁懷疑過去的自己有否真正了解海澄的內在,或者是她從沒打算對我敞開心扉。
  我一個人陷入上面的難題裡,是一些連她自己也未必意識到的問題。這時候她的雙眼只容得下愛情,沉溺於叫人心動的浪漫情懷裡。
  時間停留於一個難得的大清早。碰上好久不見的好天氣,遇到好久不見的海澄。教我驚訝的是,我已經記不起上一次跟她見面的時候。她放下了可愛的小馬尾,換成更有味道的長髮造型。改變形象使她看起來更成熟、更吸引,這張陌生的臉卻進一步拉開了我們之間的距離。
  在街頭偶然遇上,自然的走在一起。在已知的分岔路前,我們並肩走往同一方向。我已然清楚並接受了自己是哥哥的身份,不再躲在她的背後。我喜歡的小馬尾已經不復存在,這表示她為了迎合左哥而改變了自己的髮型和形象。她學習化妝、作更多的打扮,本來就生得不錯的俏臉更添精緻艷麗。她特意穿上高跟鞋來拉近她與左哥之間的身高和年齡距離,讓兩人看上去更加合襯、更加完美。
  他們會幸福快樂,會是教人羨慕的一對。
  走著走著,寂靜在空氣中浮游。沒有人打算先開口,沒有人知道該怎樣開口。直至到達分岔口,我們會以一聲「再見」作為告別。我知道事情會順著這個方向發展,直至我們各自消失於對方的視野裡,還有生活裡。
  缺乏話題的人並不是海澄,而是必須沉默下來的自己。我記不起我們上一次的對話,記不起她的喜好。記不起她最近看了那齣電影,瘋狂沉迷著那一首流行曲。記不起她最後一次在街上吱吱喳喳的情景,記不起只屬於我們的三人行。我不曉得以上的種種是否只屬於久遠的年代,還是不曾發生過,時間把記憶徹底的洗劫。
  或者……一切都是我孤單的幻想。
  「哥哥……」她突然停步,就在到達分岔口前的一個街口。她所喚的稱呼到底是哥哥抑或阿理,狀態糟糕的耳朵沒有帶給我肯定的答案。
  海澄沒有走過斑馬線。人形綠燈一直亮著,以閃爍的方式提示我們要快點動身走到對面。她沒有把燈號放在心上,似乎有更重要的事情佔據著她的內心。即使紅燈亮起並取代了綠燈,垂下頭的她依然默默無語。
  直至我按捺不住問她一聲:「澄,是有事情嗎?」
  不知道海澄從那個時候開始淌淚,我頓時手足無措。究竟何事令她傷心到這個地步?雖然我心裡一點想法都沒有,但不希望是因為左哥作了一些傷害她的事情。矛盾的是我還是藏著一個邪惡念頭,期待著他倆的發展遇上障礙。
  「是跟左哥有關的嗎?」我故作冷靜的道。
  「嗯……」她點點頭,卻展露出甜蜜的微笑。
  我追問:「你為何而哭?」
  海澄邊拭淚邊說:「再過兩天我就要離開大家,我要跟阿左搬到另一個地方居住。我們會結婚和生兒育女,會有自己的房子、有自己的家庭……」沒料到她竟帶給我一個無比震撼的消息。
  我強忍內心的傷痛,勉強裝出一副替他們高興的表情說:「哈哈!那不是很好嗎?結婚不是你從小到大的夢想嗎?」
  「嗯……」
  海澄續說:「但我不捨得大家,包括這裡的鄰居、洪郎,還有……你。」
  聽後,我沒有用任何說話來回應海澄,我勇敢地給她一個用力的擁抱。不知道自己從那裡得來了勇氣,甚至無法理解這個擁抱到底包含了怎樣的意義。是為了表達出我從來沒有坦白過的愛意?還是給青梅竹馬來一個純真的道別?
  緊緊的一抱結束,我頭也不回拼命狂奔。沒有理會正在亮起的交通燈號,也不顧被汽車撞倒的危險。朝著原來的方向繼續跑,我將進入人流擠湧的舊市集。我像一頭不受控制的脫韁野馬在人群裡橫衝直撞,相信有著不少無辜的途人因我而受傷。我只想到達無人之地,好讓激動的情緒平服下來。我不想被人見到這副可憐相,只想以獨處的方式結束這最孤單、最懦弱的暗戀。
  這次相遇與分別是我最後一次見到少女時代的海澄,想不到這卻是悲劇的序章。

2018年2月5日 星期一

《人生外傳:麥格理》 第二章:緣起雙魚座


《人生外傳:麥格理》
第二章:緣起雙魚座
ocoh:「曾經考慮把此作定名為《外傳二》,皆因之前已經有另一部外傳式的作品《狼狼》。想清楚後,卻更理解到不論是創作時期或故事時序,前者比《狼狼》皆要更早一些。小說第二章才是真正的開始,阿理那時還是個青澀的少年人,過去總是教人難以忘記。」

  不凡嗎?
  真的嗎?
  跟一般人類相比,我的人生絕對不平凡。我的名字是麥格理,較親近的人喜歡叫我「阿理」。剛登場便自誇不凡,我想是挺惹人討厭的。我還是爽快一點,我是狼族後裔,是遠離繁囂的狼人古堡的繼承者。命運賦予我的使命是繼承狼人血脈上的父親擔任領導一職,並對抗狼族多個世紀以來的宿敵:吸血鬼。
  若然命運能夠選擇,我完全沒興趣當上好勇鬥恨的狼人。事實上在開始時我對戰鬥一竅不通,也缺乏習武經驗。面對學校運動會的短跑比賽,我永遠提不起興趣。足球隊、籃球隊、羽毛球隊,甚至是體能要求最低的乒乓球隊也不曾向我招手。換句話說,在別人眼中和自己心目中,麥格理從來也是缺乏運動細胞的那種人。
  我曾以為自己一直懶洋洋的過日子,並疏於鍛鍊身體,因而在體育方面一直落後於其他同學。
  十八歲成人禮前的一夜,我體內的狼人基因終於被月亮喚醒。月亮使我變成傳說中的狼人,並明白到自己最擅長的運動其實是長跑。一般的狼都具有超凡的耐力,很適合作長途遷移。此外,狼是用四條腿跑的,嚴格來說我應該把雙手視作前腿。難怪在玩球類運動時,我總覺得力不從心。例如打籃球時跳射永遠落空,打羽毛球時往往因用力過猛而把球打到界外。當足球守門員時屢次被對方轟進入球,不斷揹上輸球罪人的污名。
  接下來要述說的是本人變成狼人前的一段小插曲,是個關於她的故事。我只是個不起眼的配角,是個她一點也不重視的小人物而已。
  時間線即將返回十七歲那年。
  那時我已經擁有181公分的身高,外表也比實際年齡來得成熟。初次跟我碰面的人大多以為我有二十多歲,估計會是個成年男人。事實上這些美麗的誤會倒算不錯,並偶爾帶來一些好處。買香煙、買啤酒、買彩票、到電影院看成人電影,統統都沒有問題。反正他們瞧過我的樣子後,便會爽快放行。
  有朋友曾提議我去嫖妓,他笑說該沒問題。我想了想,也覺得很有可能順利過關。事實上我們兩個小孩都大誤會了,因為沒有明文規定成人才可嫖妓。在那個色慾世界裡只要花得起錢便能交易,可是我決不作這種事。因為我下了決心,要一直守護她,也堅信嫖客絕不具備成為守護者的資格。
  剛才說漏了那個朋友叫洪郎,他是我的好朋友。他臉上常常掛著笑容,是個討人喜愛的男生。有他在的話氣氛總會熱鬧起來,大家也很樂意跟他待在一起。我特別珍惜這位好朋友,因他帶給我一個輕鬆愉快、無憂無慮的少年時代。
  少年時代的我曾經被兩件事所困擾,首先是變成狼人的可能性。若十八歲的成人禮前什麼事都沒發生,那就表示體內的狼人基因沒有隨身體發育而爆發。安然過渡到十八歲後,我只會繼續是個平凡的人類。故事按這樣的方向發展的話,當然不錯!
  十八歲前我仍需要為這個不可預知的結局而煩惱,經常寢食不安。聽說家族裡存在狼人,連我的父母也不曉得此事。從狼人口中得知,血緣關係最終可能導致我變成狼人。十八歲後是人或狼,對我而言是一團揮之不去的陰霾。
  另一件困擾我的事,正是關於她的。我一直暗戀的她是我的同班同學,在小學和中學階段我們也常常呆在一起。或許,我們便是小說裡常常描寫的青梅竹馬關係。如同那些虛構人物般我們未有譜出一首青澀的戀曲,只維持在好朋友、好同學、知己的關係。我一直缺乏表白的勇氣,難以突破朋友關係的限制。在看不見的界線前停步,唯有當上一輩子的好朋友。這是我人生中的第一段戀愛,也是場沒結果的單戀。
  厚厚的迷霧阻擋著視野,預示著我未來的人生注定是困難重重。
  她的名字是海澄。海是她的姓,配上一字澄。她讓我聯想到平靜的海洋。
  畫面裡有三個年齡相若的年輕人:洪郎、海澄、我。
  炎夏裡我們喜歡三人行,一起外出到處遊玩。這一天戶外的陽光猛烈得過分,站在街上幾秒鐘也會汗流浹背。「流汗」一詞實在不足以形容慘況,倒不如說成「暴雨」好了。汗水和臭味弄得渾身不舒服,沒有人抵受得了如此酷熱的天氣。我們想要逃離戶外,想馬上找個舒服的地方休息。
  洪郎注意到街旁的一家咖啡室,他忽然停步並打算拉開那扇單看一眼便能聯想到絲絲涼意的玻璃大門。他擅作主張,未有經過海澄和我的同意。
  束著俏麗馬尾是她的標記,活潑好動也屬於她個性的部分。海澄瞪眼怒吼:「洪郎,你在搞什麼鬼?這裡……」
  海澄卻突然住口。
  三人行中的尾隨者往往由我來擔當,而帶頭人大多是洪郎。夾在中間的人是海澄,我在其後保持著適當的距離。每次看到她那活潑擺動的小馬尾,就會冒起一股永遠保護她的衝動。對她來說,我可能只是個愛護她的哥哥或好朋友。我未曾對她坦白過,未曾說過一句「我喜歡你」。其實表白的機會有很多,我們之間並不缺乏共處的時間。洪郎也曾好心幫我製造機會,但我錯失的次數也是同樣的多。
  我默默關注,待海澄把話說下去。
  她轉身望向我說:「阿理,這裡的價格超昂貴呢,不是嗎?」
  我永遠記得海澄那副格外認真的表情,那是無可替代的。她喜歡討價還價、對產品折扣特別敏感、精打細算、愛買東西、愛八卦,這些好像都是女生們天生愛做的事。有時候我認為她們把自己迫得太緊,太在意價錢而錯過了購物和享受時該有的樂趣。海澄也不例外,她受母親的影響太深了。海澄的母親是個傳統的家庭主婦,婚後不久就生下海澄。然後她放棄重返社會工作的機會,當上全職主婦。作為獨生女的海澄在母親悉心照料下成長,也漸漸沾染上一些主婦的意識和觀念。
  對我來說這些都不是很大的麻煩或缺點,只因她是海澄。愛情使人盲目,扭轉是非對錯。她身上一切的缺點和一些任性的表現,我皆視若無睹。就算她真的做出了一些惹人反感的事情,我也不會放在心上。又或是向人說出尖酸刻薄的話,我看在眼裡也覺得她特別可愛。說不定這就是最單純的暗戀,我也不敢妄想奢求什麼,原地踏步說不定是最適合的了。
  我回答:「對啊,我也聽說過……」
  話未說完,她再度硬生生的打斷我的話。
  海澄向用手撐著大門的洪郎大喊:「聽見沒有?連阿理都這樣說呢。我們真的花不起錢,不可能在這種高級地方消費的,還是快點離開吧!」
  看著海澄吵吵鬧鬧的可愛模樣,我的嘴角自然上揚。當然的是,前方的她才不可能注意到我的微笑。我獨自享受著單向性的甜蜜,久久不去的苦澀味卻在唇邊遺留。
  洪郎胸有成竹地回應:「沒問題的,我的叔叔就是這裡的老闆,他會請客的。」
  聽後海澄即有所動搖,她懷疑問道:「那……要是他不在呢?」
  我輕輕點頭,心裡認同海澄的想法。假如老闆不在,我們也需要付錢的吧?世上沒有那麼便宜的事,付錢消費才是天經地義。
  「哎唷,你們的擔心真的很多餘。就算叔叔不在,我也認識這裡的員工啊。叔叔曾經把他們逐一介紹給我認識。總之,進場後一切消費都是免費,不用再瞎擔心了。」
  假如洪郎的叔叔果真是這裡的老闆,那他的自信來得不無道理。
  於是,不甘心的海澄還是屈服下來。至於我,當然站在海澄的同一陣線跟她一起屈服。未幾,我們便跟著洪郎走進平日不會光顧的高級咖啡室。抬頭望向玻璃門的上方,招牌寫著「雙魚座咖啡室」。我猜洪郎的叔叔一定是個雙魚座,要不然就是他的老婆是雙魚座。我才不願意相信一個獅子座的人會開一家叫「雙魚座」的咖啡室,這有違常理。
  甫走進咖啡室,已經感受到陣陣涼意。室內與室外的溫差實在誇張,進進出出這兩種絕然不同的環境很容易感冒著涼。因此,夏天一直是傳染病橫行的季節。我顧看身上的衣服,只是薄薄的淺藍色T恤、一條色彩雜亂的沙灘短褲、廉價的啡色涼鞋。海澄也是差不多的單薄,身穿白色的T恤、桃紅色的百摺裙、一雙簡約的布鞋。
  我替海澄感到擔心,自己卻沒所謂。我很少生病,一般的傷風感冒只需要一兩天就能痊癒。海澄則屬於「藥煲」的體質,自小患有輕度貧血病。因她體弱多病,我便多了一個想要保護她的原因。見過她病倒時的愁容無數次,我每每比她本人還要憂心。我誠心地祈求她永遠擁有健康的身體,可以無憂無慮的生活下去。
  「澄,小心著涼,這裡的冷氣好像特別冷。」我悄悄提醒她。
  海澄注意到的並不是我的叮囑,而是咖啡室裡的裝潢。她圓大的雙眼貪婪地在裡面的每個角落遊歷,每個事物盡然教人目不暇給。乍看起,咖啡室被特意布置成兩種不同的風格。一邊是優雅鮮艷的紅色,一邊是黑色的哥德式風格。不走進咖啡室,也不知道裡面原來是別有洞天的。另一邊的出口處提供了戶外茶座,有著一把把大大的黑白色碎花圖案太陽傘、一張張風格懷舊的藤椅。幾個中年男人在戶外茶座寫意地閒聊,在太陽的溫暖下品嘗著咖啡室提供的精緻甜點。
  這是我們第一次來到雙魚座,確是一家教人無法忘懷的咖啡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