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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5月16日 星期六
《總是夜》 第十八章:簿子的封底
《總是夜》
第十八章:簿子的封底
ocoh說:「曾經有一段日子,我嘗試用簿子記錄事項。習慣操作電腦,熟識以鍵盤輸入文字,作為一個所謂的「電腦人」,提筆寫字實在是一件太累人的事,後來也漸漸放棄了。」
被迫離開那段逼真的過去,告別披著長髮的年輕自己,那個午後成為只能回憶的片段。窩在那裡的時間愈久,愈想不起回到過去的任務和目的,絕對不是為了享受我跟她的第一次性愛……該死的,回去是為了阻止我們的第一次,偏偏迷迷糊糊的重複犯錯,這就是改不掉的劣根性。
面對誘惑,意志薄弱。
回應自己先前的懷疑,剛才經歷的絕對不是一場夢,而是我們曾經有過的年少輕狂,是實實在在的一個人生階段。誰都有過叛逆時期,短暫的激情造成了無法補救的傷害。我曾經以為事情很簡單,很容易便會過去,豈料一連串愚蠢的判斷最終引致依婷懷孕,產生出一場拭不掉的惡夢。流於表面的惡夢終有一天會過去,但纏繞著我們的卻是一場刻骨銘心的夢,形成了濃厚的陰影,揮之不去。
我不再抗拒黑暗,即使被送回那個伸手不見五指的空間,不安感已經變得微乎其微。我適應了、習慣了,明白必須耐心的靜待,變化早晚會出現。
在回到過去前,我曾經待在這裡。鋼筆是使人驚嘆的法寶,擁有不可思議的法力,由葉琦儲備下來的血負責引路,把我從黑暗城送往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裡,妄想自己能夠改變歷史。人類總是重複犯錯,這足以證明人類是多麼的愚蠢,而我偏偏是這種思想複雜、行為魯莽的生物,得接受和面對無數的缺點和問題。
平靜的坐下來,冰冷的地板使我略為冷靜,忍耐和等待都是必須的。我嘗試估計接下來的發展,葉琦的血將會再次湧現,帶領我離開黑暗,並送回血色空間,我將回到張小夜的身邊,是那個沒有白天的黑暗城。
不出所料,紅取代了黑,經歷一遍回到現實的過程,這些都是避免不了。離開和回去的步驟都是差不多,有了這些經驗,似乎不再需要害怕下一次的刺眼。
這是一場絕不精彩的預演。
睜開眼的頃刻,我衝口而出的說出一個名字:「依婷……」
披著長黑髮的她說:「家豪,你終於回來了。」
我揉了揉眼睛後更正:「不,你是張小夜。」語氣帶著不易察覺的歉疚。
場景轉移到葉琦的老家,人物剩下張小夜和自己。我挨靠著椅背,雙眼壓抑不住的淌下眼淚,為著自己的不濟而哭,為著自己的迷糊而哭,為著再次擁抱她而哭。呆望著與依婷酷似的張小夜,我再沒有辦法阻止眼淚落下,她活生生的坐在身旁,她的存在提醒了我一個事實——雖然回到了過去,卻什麼都辦不到。
張小夜好奇問道:「你到底回到了誰的過去?是你的?是葉琦的?」她十分關注那是屬於誰的過去,代表她不知道真相。
「自己的。」我淡然答道。
「有在過去動過手腳?造成了變化嗎?」她雖然追問下去,我卻察覺到一絲隱然的失落感。
我傻笑說:「哈哈,對不起,事情很諷刺。」
「聽起來……你不高興、不滿意。」她皺著眉頭道。
我憤然怒吼:「我不會再作這樣的嘗試,不會再把鋼筆刺向左眼,什麼回到過去,都是多餘的!都是沒有意義的!」
張小夜不語,換上一副重疊著好奇和疑惑的神情,她待我把故事說下去。
我續說:「重新經歷了那些慘事一遍,在過程裡,我竟然想不起自己回到過去的唯一目的,結果眼睜睜的看著往事重複播放……很慘、很慘,那是我們的第一次……做愛,也是讓事情一發不可收拾的一次。直到大局已定,我才想起自己要進去幹什麼,真是有趣而不過癮,我被耍了。」
單看張小夜那認真嚴肅的樣子,便知道她正用心聆聽我的說話,她沉思一會後說:「換句話說,回到過去,卻改變不到什麼。所謂的『回到過去』是讓你重新經歷印象深刻的往事罷了。」心裡不得不認同這殘忍的總結。
我苦著臉說:「事情大概就是這樣。」
沉著冷靜的她說:「我們從一開始就想錯了方向。我開始懂了,那是給別人去經歷一遍幸福快樂的往事,而不是妄想改變過去。同時間,你的遭遇讓我明白到葉琦經常刺向左眼的原因,他是為了回到童年時代。」她提及葉琦,但我現在關注的只是自己的感受。
我搖頭輕嘆:「唉,這一刻,我想不起自己有過的快樂,人類便是這樣奇怪的生物,老是記掛著人生的不快事。」
「你想多了,現在最需要的是充分休息。」這是張小夜給我的安慰,效果是有限的。
我使勁地搖頭說:「什麼?現在最重要、最急切的行動是把鋼筆瞄準我的右眼,痛痛快快的把筆尖刺進瞳孔,然後趕快把葉琦換回來。」
我的衝動換來她的抿嘴淺笑,又換來了一句似是讚賞的說話:「你真是一個善良的孩子。」
「葉琦是平行宇宙裡的另一個我,善待他不過是善待自己。而且我明白你是需要他的,失去了葉琦的張小夜並不快樂,我懂的。」
「或許……無了期的等待早就成為了習慣,習慣構成了現在的生活,再把我塑造成這個樣子。不瞞你,我有點害怕改變到來的一天。」張小夜故意迴避我的目光,是由於這是一張葉琦的臉吧。
我試作分析:「害怕他就算回到了黑暗城,也設法躲開你?害怕他不再視你為妻子?害怕剩下自己孤伶伶一個人?」
「給你這樣一說,我分不清你是懂他還是懂我了。」這樣的一說還使張小夜臉上出現了意外的腼腆。
「有點複雜呢……他是另一個我,我本應懂他,我卻相信自己更懂的是你。我們相處了短短的一天,你帶我到過幾個地方,如咖啡室、旅館,還有那個看得見極光的沙灘,這些都是我們的共同經歷。」說著說著,心裡竟然泛起一陣感慨,如漣漪般擴散開去。
「我會把你視作最好的朋友。」這種話出自張小夜嘴裡好像很不搭調。
我點頭:「我也是。」
「那麼……請你接受我的建議,先到房間小睡片刻好嗎?」張小夜用著真切的語氣說道,這副表情比誰都要來得誠懇真摯。
「你願意稍作等待的話,我是沒意見的。」看到她的誠意,我只好妥協。
張小夜安排我睡在葉琦的房間。第一次踏進那空間,發現面積比一般的房間小了一點,湧現一股莫名的壓迫感,彌漫著有別於客廳的氣氛,這似乎就是葉琦獨有的氣息,是明顯的壓迫感。再觀察一下,房間內擺放了睡床、衣櫃、電腦、桌子、音響組合等東西,除了壓迫感外,它為我帶來了一陣哀傷。這又是一些跟葉琦相關的感覺,他的存在彷彿就是一種狀態穩定的不快樂。我渴望了解另一個自己更多更多,我們是多麼的接近,卻又是多麼的不熟悉、始終的不實在。
究竟是什麼事情造成了這樣無助的局面?
心裡暗暗唸著:「可憐的葉琦……」
張小夜笑說:「我相信你不會介意這裡有著葉琦的味道。」
我假裝無奈說:「是說唾液味和體味嗎?」
「嗯,聰明。」她的笑容和聲音有著相同味道的蠱惑。
「我已經嗅到了,跟自己的很相近,一點也不抗拒。」
「我也想念他的唾液味。」這兩人是夫妻的關係,同床共枕無數個晚上,那味道自然使人懷念。
我輕輕按著她的肩膀說:「事情很快會告一段落,不用擔心太多。」
張小夜留下帶有猶豫的一句:「我相信你。」她沒有哄騙我,她是打從心底的信任我,只不過我們都明白事情未必會很順利,存在或多或少的隱憂。
主動把門關掉的人是張小夜,我將會抱著枕頭和被子好好的睡一覺。回到過去的蠢事消耗了大量體力,或應該說得詳細一點,能量的消耗都是用在腦子的運作上,純粹是我的靈魂回到了有依婷存在的過去,葉琦的身體倒是沒有真正使用過。
讓腦袋放鬆一下,什麼都不去想,這是我目前最需要的休息。
我輕輕躺下來,呆望著略顯蒼白的天花板。經過時間的洗禮,原來的白色化作灰色,就如人類的思想,由天真無邪、無憂無慮的孩子成長為思想複雜的成年人,迫不得已的揹負著很多不必要的包袱。窩在小房間,思想逐漸接近葉琦,個性也有了葉琦的憂鬱,房間的情緒影響著我,回到過去的可怕體驗也改變了我,使我踏進了灰色的國度。人們總喜歡把不快事美化為成長必須的過程或考驗,但我寧可沒有遇上如此難得的機會。
有些人喜歡成長的煎熬,愈是折磨,愈是希望克服。我可不是這種堅強人物,請原諒我的幼稚無能。雖然不能改變依婷曾經懷孕的事實,但我會為平行宇宙裡的張小夜堅持下去。說不定,她就是另一個她,我決心為她尋回不辭而別的丈夫,在能力範圍內辦好這件事。
相信感應嗎?
如此虛幻的東西似乎很難說服別人。
閉著眼準備進睡的我突然睜眼,為的就是一種既抓不住、又虛無縹緲的感應,愈接近葉琦的心境,活得愈像葉琦。我有點莫名其妙的離開睡床,很直覺的打開衣櫃下方的第一個抽屜,內裡有一堆雜物,如漫畫書、小說、沒用處的擺設、一些我不認識的東西,還有一本封面空白的簿子,我立即翻閱它,意圖找到一些具有意義的文字和圖畫。依循感覺找到簿子,不論內外都是徹底的空白,我不禁懷疑葉琦是否使用了隱形墨水來記錄事情。
簡單的結論使我感到失望,他沒有留下一字一句,這是一本不曾使用的簿子,直至看到封底前,我也是這樣認為。但我錯了,幾乎錯過了他的留言。由於在旅館房間看過他的字條,我輕易認出那些熟悉的字跡,葉琦無情的寫下了簡短的一句。
「要是看得見這些文字,代表你回不到那個世界。」
2015年3月7日 星期六
《迥空》 第八章:雪糕
《迥空》
第八章:雪糕
遺漏
「是怎樣一回事?」
「對不起,我……我解釋不了。」
「小伙子,我必須把事件記錄下來,我要在你身上使用法力,不要怪我。」
「沒關係,是我給你添上麻煩,我沒意見。」
時間是晚上九點鐘,地點是組織的辦公室,設於工業大廈的13.5樓,進入這個秘密空間的方法很簡單,先乘坐貨物升降機到13樓,然後進入梯間,在通往14樓的半路用法力喊出咒語,經過一瞬間的運作,秘道的入口隨即打開。裡面看到的裝潢是一般辦公室的樣式,空間很大,大得有點不切實際,內部劃分了眾多區域,有功能不同的房間,包括會議室、培訓室、會客室、娛樂室、治療室、辨公區等。由於地方太大,第一次到訪的人很容易迷路,所以他們在當眼處張貼了一張詳細的地圖。
他們身處中年人的私人辦公室,設於最隱蔽、最安全的位置,除了現代科技的保護,中年人更用法力設下防護網,法力較低的使者不會察覺房間的存在,假如黑暗一方來襲,防護網能夠抵擋一段時間。在對話結束的頃刻,男人昏睡過去,中年人把他放到床上,床的表面看起來很冰冷,外觀像一般的手術床,因為在房間裡沒發現醫療儀器,所以中年人應該不會為他進行手術。
準備就緒,中年人喊出一聲「剎那空」,詭異的、神秘的、鏗鏘有力的咒語沒有製造出悅目的光影,他閉上眼睛,默默禱告,沒有發出特別的聲音。飄浮在空氣中的塵埃慢慢走動,中年人神情輕鬆,男人睡得安祥;關於男人沒辦法解釋的事情,看情況,嚴重性不會很高,他們正進行的儀式像平常的例行公事,是既定的程序,是預先的安排。
不長不短的三十分鐘過去,中年人說:「好了,馬上醒過來。」
男人立即睜開眼睛,坐直身子,舒展一下筋骨。
他一臉惶然,不安寫滿臉上,他已經不敢直視中年人的眼睛。
「原來是阿魚影響了我……。」
「因為你跟她見過面,我曾經警告你不要再想她,不是嗎?」
「是、是、是……」
他鼓起勇氣說:「不過……我只是想確認一件事,她是不是已經不認得我了。」
「現在,你得到了答案,而那個答案害你的任務徹底失敗。我已經明白事情的大概,至於怎樣評論、怎樣判斷,由你自己去負責,我不怪你……說到底,人誰無過?我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比你還要無能千百倍。」中年人非但沒有斥責他,更試著去維護他的尊嚴。
「Big Boss,感謝你的體諒。」男人由衷說道,並站起來作了個鞠躬禮。
「小伙子,我只會提醒你一次,千萬不要讓自己遠離祂,失去我真的沒所謂,失去祂你會走向滅亡。」聽這關切的提醒,便知道他很在乎這個年輕人的未來,視他為摯友,甚至是兄弟。
透過剛完成的儀式,他們了解事情的大概。
可是,不論是男人還是中年人,他們都忽略了一個疑點,跟前妻見面確實影響了他的情緒,降低了他的判斷力,卻始終解釋不到他怎麼留下了葉先生的性命。
最終,中年人把事件記錄下來,完成了該有的程序,草草的寫下了句號。
公事
任務失敗一事繼續困擾著男人,他不顧自己對中年人的承諾,放棄日日夜夜作禱告,把古老經書擱在一旁,減少跟組織的接觸,忘記一切該做的修煉。換個方式說,他選擇了放縱和墮落,漸漸遠離了光明。
男人決定換個生活方式,試著離開群眾,靠著自己的力量去尋找所有疑問的解答。問題是,故意營造的孤獨使他跌入了另一道無盡的迴廊,迷失於裡面,旋轉於裡面,苦痛於裡面。他一方面把情況弄得太複雜,一方面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以為捱過了一般人無法跨過的考驗,轉機就會出現。
承受了一個月的煎熬,男人疏遠了姓霍的朋友,不再到酒吧跟少年聊天,佔據著腦海的是前妻的殘影,跟她有關的記憶不停旋轉,當一個東西的移動速度達到一定程度,殘影就會產生,他不住回想,高速的移動留下了層層交疊的殘象,他敗給一個不再認識自己的人。
心理影響了身理,男人徹夜難眠,由醫生處方的藥物也無法幫他入睡,只要閉上眼,他立即胡思亂想,想的人、想的事就是前妻。後來,他遇上了連鎖反應,無法改善的失眠情況大大降低了意志力,他整天愁眉苦臉,常常為小事大動肝火,動不動就出手打人。有一天,他得到一個同事的提醒,驚覺自己的情況已經非常嚴重,原來他現在急切需要的不是所謂的解答,而是先解決困擾了超過一個月的失眠。
於是,他開始著手去解決問題。
透過採購部的幫忙,男人得到第一手的產品消息,其中最吸引他的是新產品叫Ice Cream,這不是任何冰淇淋的牌子,而是一款電子產品的代號。這東西處於測試階段,還未正式發表,但男人渴望儘快把它弄到手。
有時候,耍些手段是免不了的。
「Bonsoir,白小姐。」男人早就把這種開場白說得很自然。
「你好,你就是創先公司的方先生?Bonsoir是法語嗎?你怎麼會用法語打招呼?我覺得很特別呢。」女生看起來二十多歲,由於這次會面跟工作有關,她在臉上塗上厚厚的化妝。
「沒什麼,是我跟一個朋友的共同習慣,不是Bonjour就是Bonsoir,我懂的法語就是這麼多,他可能說得一口流利的法語,這個我不清楚……快人快語,我約你出來只想談Ice Cream,其他都不重要。」男人說話簡單直接,雖然心裡很在乎那個東西,但他在工作時就是一個認真的樣子。
兩人選擇西餐廳作為初次見面的地方,男人作這個決定是為了自己,展開孤獨生活後,他都是一個人吃晚餐,隨隨便便的飽腹。這夜他故意到一家獲獎無數的高級西餐廳,在這裡的消費足夠他吃一個星期的孤獨晚餐。
也許,白小姐是個難得的幸運兒,因為晚餐將由男人來付帳。
他們一邊進餐一邊談公事,主題是Ice Cream。男人的坦白很討她歡心,她向來討厭說話拐彎抹角的人,抵受不了商場上的種種虛偽,男人為Ice Cream而來,這東西顯然對他非常重要;不過對她來說,這東西只是一件商品,可以發掘更多的商機固然是好,但在這個測試階段說這些真的言之過早。
過程是兩人吃了一頓豐富的牛排晚餐,談公事、談合作的氣氛十分愉快,男人在白小姐心裡留下了不錯的印象,他處事成熟,作風爽快,談吐有禮,擁有一定程度的教育水平,是個頗有修養的人。他們之間沒有聊不完的話題,有偶爾的沉默,那是醞釀;有許多的歡愉,那是體會,他們懷著不同的理由和目的,卻同時享受著整個進餐的過程,優雅而細緻。
結果是他們達成了初步合作的協議,男人順利把Ice Cream的測試版本弄到手,他期望這個小玩意可以改善失眠的情況,至於工作方面,他相信Ice Cream十分迎合市場的需要,而且新鮮感十足,最能吸引中產階級及專業人士購買。
男人跟白小姐在車站分別,乘坐通往不同方向的火車,她先離開,然後又回來,目送他的背影遠去,她不曉得原因,也許是好奇心作祟。
嘗味
感覺漫長的一個星期過去,白小姐託人把Ice Cream的測試版本送到男人的辦公室,她本來打算親自走一趟,但礙於一個臨時召開的會議,她只好改變主意。對於等待,男人未感麻木,在收到貨件時他儘量隱藏內心的興奮,他如此謹慎行事,其實跟產品的性質和功能都沒有關係,只是他守住了太多秘密,開始疑神疑鬼,也由於一個多月的心理煎熬,幻覺逐漸浮現,不切實際的聯想像亂了腳步的導航機,早晚會瘋狂失控。
在工作時間裡,他一直壓抑著內心的好奇,克制著打開咖啡色小盒子的衝動,最使他安心的是,那平平無奇的包裝不會引起別人的關注。下班後,男人沒有急著回家,他先到咖啡室喝一杯熱牛奶咖啡,在失眠情況出現後,他一直不敢喝咖啡因飲料,他猶豫了一會兒,既然問題可能在這個晚上解決,他決定放縱一下。
「唉,原來沒喝一段時間,才懂得欣賞咖啡的美。」他輕輕的嘆了一口氣。
「Bonsoir,那……為什麼要戒掉咖啡呢?」聲音從男人的背後傳來,是那個沒有親手把Ice Cream送到的白小姐,她碰巧來到同一家咖啡室。
看到她出現,他不感意外,而且忽然坦白起來:「不瞞你,我很需要你的產品,我跟你合作的部分原因是為了自己,我已經好久沒有好好睡過了。」
「哈哈……」白小姐傻笑兩聲。
他尷尬地苦笑:「不好意思,我竟然說了這麼失禮的話。」
「不要緊,是什麼原因也好,那始終是我們的公事。我好奇的是,你對Ice Cream真的這麼有信心嗎?」她想要知道更深入的回答。
「我吃過藥,找過心理醫生,花了很多錢,進行很多治療和催眠,那些都是無濟於事。你看,你來看我誇張的黑眼圈,我寧可盲目地相信你們的Ice Cream有效,也不願意錯過任何機會。」男人說得七情上面。
白小姐微笑點頭說:「嗯,感謝你的信任……」
她接著提出有趣的要求:「假如我要你請我喝一杯咖啡,你會不會介意?」
「哈哈,當然可以啦,想要那一種?我立即去買。」男人積極回應。
「跟你一樣就好了,麻煩你。」
兩人在咖啡室度過了一個小時,主題不再是Ice Cream,因為他們找到了新的樂趣。白小姐隨身帶著一款桌上遊戲,可以在酒吧、咖啡室、小公園等地方跟朋友一起玩,那是規則簡單的遊戲牌,參加人數可以是兩人到四個人。男人放開心情,走出失眠的陰霾,雖然白小姐是個高手,贏了所有回合,他也覺得沒所謂,反正可以享受一杯咖啡,可以玩一下遊戲,對目前的他來說已經是賺到了。後來,他們並肩離開,再次在繁忙的車站分別,她先走,然後再回頭,她作出一個沒預告的舉動,踮起腳吻了他的臉,男人不懂反應,只是呆滯的說聲再見。
回到空洞的家,男人拆開包裝,看到Ice Cream的真面目,整個體積比想象中細小得多,它是頭戴式裝置,外觀跟普遍的頭部按摩器非常相似,由於是測試版本,所以採用了單調的黑色。據白小說所說,到了公開發售的時候會有多種顏色供客人選擇,特別是女生們鍾情的粉紅色,一定不會缺席。男人早就看過詳細的使用手冊,所以很快上手,他用智能手機設置Ice Cream,待調整妥當後,他準備嘗嘗被它控制的滋味。
男人先關掉家裡所有的燈光,也關掉一些會發出聲音的電器,就像冷氣機、電風扇、鬧鐘、有線電話等,他用抖動的雙手戴上Ice Cream,作了接連幾個的深呼吸,然後直身躺在床上。
在啟動裝置後,他的意志會被影響,接下來的遭遇也會隨著先前的調整逐一出現。
那是故事裡的故事?
還是,什麼都不是?
2015年1月22日 星期四
《總是夜》 第十七章:遺忘的任務
《總是夜》
第十七章:遺忘的任務
ocoh說:「每天也有多少個任務,不論工作、寫作,還有生活上的任務,要記住這麼多事情並不容易。幸運的是,我會用電腦和手機來記錄任務,這帶來不少方便。不幸的是,有一些本來想要忘記的事情,也因為被記錄下來,不得不趕快執行。」
時間是下午四點半,我迷迷糊糊的走到街上,在想什麼、為了什麼、幹著什麼,完全沒有概念。
眼前的街景、遇上的人物、繁忙的道路、刺眼非常的陽光,一切都很熟悉,達到了似曾相識的程度,達到了不能再往上攀升的高度。所謂的似曾相識,應該稱作「既視感」。意思是曾經於某處親歷某個畫面,或目睹一些事情,感覺像在夢境中見過,夢醒後又忘記了。後來在現實中遇上該景時,便浮現出似曾相識的感覺。或許,我也有過類似的夢,然後又不小心忘掉。
約定見面的地點是一家麵包店的門前,這是伴我長大的老店,麵包的味道和質素都很好,有著連鎖店做不出來的口味和情懷,還有粗糙的人情味。我呆滯的站在簷下,只有這個細小面積能夠替我阻擋猛烈陽光的照射,遙望著馬路的對岸,來去匆匆的人太多,他們彷彿都忘記了交通燈號的作用,橫衝直撞的跑過馬路,害我眼花繚亂。沒多久,依婷將會穿插於人群當中,迎面走過來。
自從我們交往後,她都會斷斷續續的前來這一帶見面,渴望我會主動的牽她的手、吻她的臉,進行輕鬆愉快的逛街、共享簡單廉價的晚餐。我們的住處相距稍遠,就是她說過的三十分鐘車程,這是一個粗略的時間,實際上會是四十分鐘。對我們而言,三十分鐘總比四十分鐘容易記住。
即使穿上適合夏天的衣服,可是過了一陣子,我的額上和上半身都冒出汗水。空氣的味道鬱悶平淡,使人失去幹勁,滿身的汗水又使人渾身不自在。我有一個不教人意外的念頭,就是馬上回家開動冷氣,好好的睡一覺。
十七歲,本無煩惱的青春年華,卻有著來歷不明的頭痛。
處於清醒與迷糊之間,途人來來回回的擦身而過。一開始的時候我還會關心誰是誰,經過的人是男或女,帥氣或漂亮。後來的我把一切都忽略過去,視作過眼雲煙,不去記錄形形色色的面孔。到了依婷現身的時刻,她好端端的站到我眼前,一臉好奇的關視著我的臉,我仍然懵懂不知,直到她開口,那是一把代表著青春的嬌柔聲音。
「男朋友,你怎麼了?」很淘氣窩心的一個問候。
我呆滯的回應:「什麼?」
「我的肚子餓得呱呱叫了,我想……」話未說完。
眼睛牽動著嘴巴,我禁不住要搶著插話:「這是什麼日子?你怎麼會穿著校服?」畫面的中央有著一種驚奇,使我猛然清醒過來。
依婷就讀於女子中學,校服是白色的連身裙,腰間繫著藍色的布帶,這就是夏天的感覺,也散發出青春的氣息,有著很對味的色彩。正值暑假,她沒道理穿著校服,也沒有聽說她需要先到學校走一趟,所以我難免感到錯愕。
「哈哈,沒什麼,我是特意穿給你看的。」
「呃……我有過這種要求嗎?」
「我以為每個男生都喜歡這樣子,不是嗎?難道你覺得討厭?」這些問句只會使我為難,甚至滿臉通紅。
我牽強笑說:「還好啦,只是覺得很意外。」
大概這就是所謂的驚喜,是她刻意製造出來的。
後來的事情不怎麼出人意表,因應依婷的要求,我們在附近找了一家茶餐廳吃下午茶,點的食物也很平常。我選擇沙嗲牛肉方便麵,她吃三明治,她的食量向來很小,不論午餐或晚餐,通常只吃一半,然後嚷著要我來吃剩下的一半。這種事情未至於使我討厭,但肯定違反了自己的意願。幸福由點點滴滴來累積,分離也由芝麻小事所引發,看似微不足道,卻在心底裡劃下了一道道細小的傷痕,這可能是人們常常提及的伏線。
長得瘦弱的依婷胸部平坦,身材平平無奇,就算穿上了容易使人想歪的校服連身裙,也挑動不了我心裡的原始慾望。我推想自己只是隨隨便便的找一個女生交往,在鄧家豪的戀愛史上,何依婷雖是當初的起點,但決不會是最後的一位。
我們沒有那福分,沒有那緣分。最重要的是,我從來沒有那顆視她為珍珠至寶的心。
看著她吃三明治的樣子,我像進入了另一團迷霧之中。影像和思想交疊起來,不禁懷疑我們應否繼續下去,維持一段如此乏力乏味的關係,我們喜歡對方的那一些地方和特點呢?我苦苦思索,卻想不起來,事情都是缺乏理據的進行著,關係脆弱得可憐。
大概,沒有支撐點的大橋早晚會斷開兩截。
其實,我不太喜歡她,我們走在一起,繼而交往,一切都是機緣巧合。假如沒有沉迷電腦網絡,假如沒有彩虹在攪局,我們都只是對方的陌路人。我不可能愛上沒甚特色的她,她不可能愛上悶蛋窩囊的我。
同樣是十七歲的我們偏偏碰上了,不曾有過愛情的火花,漫不經心的經營著一段受不起考驗的關係。
勤勞的太陽到了晚上七點半才下山。夏天的日照時間較冬天長,晚間溫度的確下降了,但空氣的流動依舊緩慢,使呼吸不太順暢,偶爾會有一種快要窒息的錯覺。在市中心逛過街,缺錢的我們沒有收穫,畢竟大家都是貧苦的中學生,逛街是用來打發時間的行為。看到新奇有趣的產品,我們會情不自禁的讚嘆起來,引來售貨員的積極介紹,我們卻為之尷尬,因為根本買不起當中的任何一件。這些屬於戀愛的一部分,並佔據著大部分的時光,愈不起眼的時刻,愈覺得妙不可言,但我們都忘了向對方坦白。
這一夜,難得沒有人在家,沒有父母看守的家,孩子自然會搗亂。十七歲是個不大不小的尷尬年紀,距離成年的十八歲尚有一年,偏偏又踏入了合法的性交年齡。這是一個使人不知所措的人生階段,法律上的灰色地帶使不少年輕人的生命蓋上一層灰色,籠罩著由慾望構成的陰霾。依婷騙過家人,說自己在同學家過夜,真相是她希望跟我睡在一起,這種謊言假如被揭破,或會傷透母親的心。這是其中一個可能性,又是一個偏向負面的結果,依婷卻自信十足,以為計劃天衣無縫,我的內心出現阻止她的衝動,但未有化作實際的行動和言語,只把情緒隱隱的掛在臉上。
想了想。
我沒有行動,帶動事情發展的人是依婷,她心存某些渴望慾望,我縱容她隨心所欲,沒有作出認真的考慮和衡量。反正我們是彼此的起點,決不會是最終點,我絕對不相信十七歲的相遇會影響往後的一輩子,早晚會發生的分開是注定了的命運。
我心存這樣的一句:「依婷,我們都是小孩子,對吧?」
然後,換來她欣喜的一聲「嗯」。
這是存活於兩秒和三秒之間的設計對白,純粹是這樣,轉眼就死了。
場景轉移到無人的家,時間來到晚上九點鐘,我們沒有吃飯的意欲,依婷也拒絕了觀看電視節目的提議。我想不明白她要的東西或安排,掛著茫然的表情凝視她。這一刻,我覺得自己像一頭思想簡單的小狗,等待主人的吩咐,看不穿她的神秘想法。
依婷悄聲說:「我想倒入你的懷中。」
我的反應是一個幅度不大的側頭動作。
「在這裡嗎?」
所謂的這裡是指客廳的沙發,我們都坐得端正,守著媽媽定下的規矩——不能亂來。我靜待她的回應,她卻表現得出奇的安靜,默默無語的兩人等待對方進一步的行動。我們心裡矛盾,作出主動或繼續被動,到底如何是好,這抉擇使人心亂如麻。
這頃刻到底維持了多久?
我喪失了與時間相關的概念,焦急和憂慮爭持不下,兩種感覺無聲無息的植入腦中。我似是呆子的恍恍惚惚,她的眼神透露了想法的輪廓。
在不明確的某一秒,依婷突然抱緊我。接下來的一切一切都像在電光火石間發生,身穿白色校裙的她連表情也變得迷人,笑容有著含蓄和誘惑兩種矛盾而同樣可口的味道。直到此刻,我才明白這套連身裙的吸引力所在,快要抵受不住女生制服所造成的思想衝擊。
我們的體溫同時急速飆升,心跳驟然加速,身體都是前所未有的熱烘烘,如同發燒時的灼熱感覺。我會簡單的形容為「被火燃燒」,享受著別人的體溫好比品嘗麻辣,刺激著感覺器官和神經系統。
我的手指頭摸過她的耳垂、臉龐、頸部、背部,輕微的撫摸最使人心癢,還有最想觸碰的胸部和臀部。有著欲罷不能的熾烈渴望,有著不顧一切的魯莽激動,不斷索取彼此的熱吻,來來回回的交換著大量唾液。
那些吻被稱作濕吻或法式濕吻,又浪漫又性感。我們的舌尖互相接觸和糾纏,我自然的閉起眼來,相信依婷亦然,這是從心而發的沉醉,忽略周遭的影響,單純的發動攻勢來佔據對方。
一連串的濕吻在某一刻突然中止,我為之詫異,感覺不妥當、不舒服。本來是好端端的,我們一起享受愛撫,她又怎麼了?我懷疑自己在某個步驟處理得不夠好,使她產生或多或少的不滿。
依婷靜下來,想過後說:「想不想……做那件事?」
我先是呆住,吞嚥著這無聲震撼,一陣子過後才回過神來,遲鈍的明白了她的暗示。那件事不就是那件事,簡單得很,我們終於抵抗不了共有的原始本能,這就是表面複雜、實際上簡單得可憐的人類。
我點點頭微笑說:「想。」
她瞇眼笑說:「傻瓜。」這笑容比平日的更迷人可愛,像掛著一張泛醉的臉,臉頰紅通通的,有著無法言喻的美。
經過簡單的問答,我把體態輕盈的依婷抱到房間。直接把少女肉體放到床上,動作生硬、手腳笨拙的脫掉她身上的校裙。這是我第一次的性體驗,手法不可能純熟,我始終是個新手。她未有表現不悅,一直都是笑瞇瞇的,掛著一副含羞的迷糊表情,她似乎很期待接下來的那件事。
坦白說,我也是。
我是個性向正常、發育健全的男生,踏入了對性愛產生好奇的年齡,自然也渴望跟自己的女朋友做愛。這是一個合適的日子,兩個人躲在沒有大人的家裡,開動了冷氣,兩副身體產生出冷卻不了的溫度和熱情,沒有人會克制強忍,我們打算讓性愛進行,這是不必開口的共識。
赤裸裸的纏綿,不顧忌的玉帛相見,我的那話兒早就準備就緒,她的私處有著不尋常的溫度濕度,這是雙方的第一次……
我將投入我們的第一次性愛,享受依婷的青春肉體。天真的以為事情會順利得無法挑剔,一下虛幻的「咔嚓」聲竟然在腦海中無故出現,如此的陌生,如此的討厭,把我從家裡的房間、依婷的身前硬生生的拉進一個黑暗的空間。
難道這是一場夢?
也許,是從十七歲那年展開的惡夢開端。
2015年1月10日 星期六
短篇《彩色》
短篇《彩色》
【這是獻給親愛的姐姐的生日禮物,時間倉促,情節或不精彩,文筆或不理想,請見諒,祝生日快樂,常懷平安喜樂】
最好的日子,在哪?
在感覺有點落後的加德滿都機場,身穿素色連身裙的女子隻身出現,臉上幾分茫然。她三十多歲,是一子一女的母親,自由自在的旅行對她來說非常奢華,甚至是超現實,她根本無法擁有如此任性和自我的旅行。因此,這肯定是個美夢,是個存在著句點的夢。
藉著遠方弟弟的描述,她對尼泊爾這國家稍有認識,含糊的點點滴滴神奇地領她來到這陌生之地。
下機後,女子必須先到海關辦理入境手續,不曉得什麼原因,職員竟勒索似的向她索取額外的金錢,既然是個夢,她決定乖乖付錢了事,反正是個夢嘛。大概花了三十分鐘,拉著玫瑰紅行李箱的她終能步出機場,行人道上滿是膚色黝黑的當地人,空氣中充斥著無法理解的尼泊爾語,霎時間混亂她的思緒,幸好作為遊客,她還能使用流利的英語來跟當地人進行基本的溝通。
不消一會兒,女子隨便找到一輛計程車,司機先帶她到小店把身上的歐羅兌換成尼泊爾盧比,兌換率約為一比一百,她立時得到了一疊數額驚人的現鈔。還沒開口,機靈的司機已決定送她到市內最有名的泰米爾區,區內有著好幾條購物大街,絕對能滿足她壓抑已久的逛街慾望。拉著行李箱,走了幾分鐘就找到了弟弟替她預訂的三星級酒店,以尼泊爾的旅遊業水平,這酒店的房價算是高昂,但對一個獨自旅行的女性而言,用少許錢換來穩定的空調、熱水、電力供應,這些錢絕對值得去花。
取得門卡後,女子翻開行李箱,拿出了一些替換衣服,立即洗了一個熱水澡,稍作休息便外出,目的地就是那幾條購物大街罷了。泰米爾區是個購物天堂,也是遊客地獄,可以找到琳瑯滿目的特色產品,但商人見到外地人,總喜歡亂開價,看到同樣的東西,遊客必須貨比三家才不會吃虧。關於比價一事, 女子沒放在心上,因為這畢竟只是一個夢,加上她向來不善於討價還價。她不急於購物,只是到處閒逛,行車道兩旁都有著相似的商店,售賣著工藝品、寶石首飾、紀念品、紡織品,極富當地色彩,只是看看也感到高興。女子豁然開朗,心情非常愉快,而最吸引她目光的自然是款式不盡的羊毛披肩,也是此行的主要目的。
由於是行程的第一天,女子沒有沉迷購物,只買了一件編上宗教圖案的披肩,在逛過兩小時後,她隨意在一家餐廳落腳,點了一份餃子和一杯熱咖啡。順帶一提,尼泊爾人稱餃子作Momo,名字挺可愛的。
餐廳放著迷人的爵士樂,她聽得如痴如醉,就連看似平凡的餃子也變得格外美口,她放慢節奏的品嘗咖啡,享受著一個如夢似幻的午後,重獲久違了的可貴自由,擔當母親和妻子的責任常常使她身心透支,她總是渴求悠閒寫意的日子,但似乎遙不可及。
第二天,女子到了兩座廟宇參觀,分別是「猴廟」和「燒屍廟」,這些著名景點沒有引起她太大興趣,她拿出照相機拍下一些照片便離開,再乘計程車返回泰米爾區,逛街和購物始終比較適合她。
第三天,女子睡到午後自然醒來,她不用提早起床準備早餐,不用花時間照顧子女,不用準時回到公司上班,繼續享受著過去十年以來難得的自由。收到了弟弟的短信,她知道酒店附近就有一個叫「夢幻花園The Garden of Dreams」的英式庭園,在梳洗過後便徒步前去。
花園保養頗佳,又美麗又寧靜,她決定逗留片刻,找個位置靜坐和看書,跟購物大街的烏煙瘴氣相比,這兒的空氣顯得格外清新,其實兩者只是一街之隔,氣氛卻是天淵之別。根據弟弟早前的提示,女子還到了旅行社購買前往博卡拉的車票,明天大清早她便要離開熱鬧的加德滿都,前往那位於尼泊爾中部的度假勝地,那兒有著使人嚮往的湖光山色,甚至能遠望雪山,或可勇敢參與空中滑翔的體驗,對那些尚未確定的節目,她心裡熱切期待。
早上六點鐘,一手拉動行李箱,一手拿著旅遊地圖,女子到達旅行社職員所指示的公車站。接下來的車程將達七小時,她相信自己會把大部分時間花在睡眠上,由於鄰座沒人,她放心置放背包,也不用勤於跟初見的鄰座交談。
在車程中,前座的一家人有著大量互動,嬉笑不斷,很快引起了女子的關注,原來是一個父親帶著一子一女,女子起初覺得他們很有趣,她偷偷觀看,一直掛著微笑,然後又不知不覺的入睡。
四小時後,車子到達中途站,乘客們陸續下車並到餐廳享用午餐,大部分為情侶和家庭,像女子般孤身一人的不多,她頓時發覺自己形單隻影,跟周遭的氛圍格格不入。她,已有好幾天沒有跟人交談,除了在購物時還價、在餐廳點餐外,都沒有說話的需要,看著別人嘻嘻哈哈、充滿歡樂,她愈看愈不是味道,湧現一種酸溜溜的妒忌感。
接下來的三小時車程,談不上是種煎熬,卻不容易度過,她慶幸這是夢,而這個夢很快便會完結。她不曉得夢境的長度是否足夠給車子抵達博卡拉,她很想親眼看看水面平靜的費拉湖,待著一會兒已經足夠。遊人泛舟湖上,她在湖畔感受暖暖的陽光、微微的風、淡淡的清涼,好不寫意,一趟好不真實的孤獨行程。
車廂內,時間好像走得特別慢,前座一家人不用休息似的,像剛上車般興奮莫名,他們十分享受這趟家庭旅行,而女子的處境跟他們剛好相反,她是撇下了丈夫和子女獨自遊歷,此夢正好滿足她長年以來的渴求,不是嗎?
女子心裡竭力抵抗著寂寞的入侵,相信只要到達目的地,情況會有好轉,於是她給自己戴上耳機,放著一些熟悉的流行曲,陳奕迅、王菲、張信哲……思緒回到了少女時代,好讓自己安然入睡。方法果然奏效,她進入了深層睡眠,作了一個關於小女兒的夢,但印象模糊。
經過了長達七小時的車程,車子抵達度假勝地博卡拉,女子打開手機,仔細閱讀弟弟發出的短信,裡面包括了一些建議和忠告。她拉著行李箱,召來一輛計程車前去酒店,時間似乎不會剩下太多了。
周遭的景物逐漸淡化模糊,相信這個夢境快要消逝,剛才下車的地點距離酒店約有十分鐘的車程,短短的十分鐘卻足夠奪去她眼裡的一切色彩,立體感、層次感、事物的質感觸感也被一併掠奪,她驟感失落,因為她對未來完全沒有把握,她可能看得見湖景,也可能無法到達酒店,那種迷茫感跟先前的寂寞竟莫名其妙的混合起來,造成了心理上的衝擊。
雖沒有哭出來,但少量的淚水已在眼眶中來回滾動,她想起自己的家庭,可是丈夫的面貌、子女的趣怪表情,這些那些都一一如夢境裡的事物般漸變模糊,她用力告訴自己「這僅僅是一個快要結束的夢」,夢醒後將回到日常生活裡,縱使常常感到沉悶枯燥,有著不止步的忙碌,人和物的關係卻非常穩固,不必操心太多。
可是,恐懼感不願就此放過她,不斷暗示著她將無法回到原來安穩的生活裡,並繼續停留在這又孤單又缺乏色彩的夢境中,當美夢在剎那間變成惡夢,你還想要停留嗎?
當視野剩下黑和白,當層次感消失得無影無蹤,當絕望在瞬間淹沒了希望,司機突然在路邊停車,眼淚影響著視線,情況變得惡劣,女子無法看清眼前的景物,只是按照司機的指示一直往前走,像瞎子般跌跌碰碰,她當然無法立即適應這種狀況,心裡祈求夢境儘快幻滅,決不可能這樣活下去。
幾把熟悉的聲音出現,輕輕敲響女子的後腦門,是一種超越了時空和距離阻隔的親切感,雖然並不清晰,但女子馬上認出了丈夫和子女的聲音,她確切肯定,並逐一說出他們的名字以作回應,嗓音裡包含著一絲絲重生似的盼望。
每一句話、每一個回應都有著神奇的法力,色彩陸續恢復,世界不再只剩下黑和白,丈夫高大的身影顯現眼前,她用眼神確認了表情趣怪的兒子、五官標致可愛的小女兒,他們的身份不容置疑。
這不過是一個夢,不就是幾天的孤獨旅行罷了,不就是有點寂寞罷了,但她就是不爭氣的敗給自己與親人的牽絆,她像孩子般嚎啕大哭,丈夫頓時不知所措,他當然不了解女子所承受過的心理衝擊,他擁著妻子慰問說:「燕燕,怎麼了?今天是你的生日,要高高興興喔。」
子女也摟著媽媽的大腿,困惑不解的仰看著她哭得扭曲變形的五官,小女兒只有兩三歲,她斷斷續續的說出「媽……生日……快樂」,說得亂七八糟,但這一句使女子破涕為笑,她拭去眼淚,並吩咐丈夫:「Jens,快點辦理入住手續,待會我要去看那個費拉湖的景色啊!」
聽罷,丈夫輕皺眉頭,以兩聲「喀喀」苦笑作回應。
【這是獻給親愛的姐姐的生日禮物,時間倉促,情節或不精彩,文筆或不理想,請見諒,祝生日快樂,常懷平安喜樂】
最好的日子,在哪?
在感覺有點落後的加德滿都機場,身穿素色連身裙的女子隻身出現,臉上幾分茫然。她三十多歲,是一子一女的母親,自由自在的旅行對她來說非常奢華,甚至是超現實,她根本無法擁有如此任性和自我的旅行。因此,這肯定是個美夢,是個存在著句點的夢。
藉著遠方弟弟的描述,她對尼泊爾這國家稍有認識,含糊的點點滴滴神奇地領她來到這陌生之地。
下機後,女子必須先到海關辦理入境手續,不曉得什麼原因,職員竟勒索似的向她索取額外的金錢,既然是個夢,她決定乖乖付錢了事,反正是個夢嘛。大概花了三十分鐘,拉著玫瑰紅行李箱的她終能步出機場,行人道上滿是膚色黝黑的當地人,空氣中充斥著無法理解的尼泊爾語,霎時間混亂她的思緒,幸好作為遊客,她還能使用流利的英語來跟當地人進行基本的溝通。
不消一會兒,女子隨便找到一輛計程車,司機先帶她到小店把身上的歐羅兌換成尼泊爾盧比,兌換率約為一比一百,她立時得到了一疊數額驚人的現鈔。還沒開口,機靈的司機已決定送她到市內最有名的泰米爾區,區內有著好幾條購物大街,絕對能滿足她壓抑已久的逛街慾望。拉著行李箱,走了幾分鐘就找到了弟弟替她預訂的三星級酒店,以尼泊爾的旅遊業水平,這酒店的房價算是高昂,但對一個獨自旅行的女性而言,用少許錢換來穩定的空調、熱水、電力供應,這些錢絕對值得去花。
取得門卡後,女子翻開行李箱,拿出了一些替換衣服,立即洗了一個熱水澡,稍作休息便外出,目的地就是那幾條購物大街罷了。泰米爾區是個購物天堂,也是遊客地獄,可以找到琳瑯滿目的特色產品,但商人見到外地人,總喜歡亂開價,看到同樣的東西,遊客必須貨比三家才不會吃虧。關於比價一事, 女子沒放在心上,因為這畢竟只是一個夢,加上她向來不善於討價還價。她不急於購物,只是到處閒逛,行車道兩旁都有著相似的商店,售賣著工藝品、寶石首飾、紀念品、紡織品,極富當地色彩,只是看看也感到高興。女子豁然開朗,心情非常愉快,而最吸引她目光的自然是款式不盡的羊毛披肩,也是此行的主要目的。
由於是行程的第一天,女子沒有沉迷購物,只買了一件編上宗教圖案的披肩,在逛過兩小時後,她隨意在一家餐廳落腳,點了一份餃子和一杯熱咖啡。順帶一提,尼泊爾人稱餃子作Momo,名字挺可愛的。
餐廳放著迷人的爵士樂,她聽得如痴如醉,就連看似平凡的餃子也變得格外美口,她放慢節奏的品嘗咖啡,享受著一個如夢似幻的午後,重獲久違了的可貴自由,擔當母親和妻子的責任常常使她身心透支,她總是渴求悠閒寫意的日子,但似乎遙不可及。
第二天,女子到了兩座廟宇參觀,分別是「猴廟」和「燒屍廟」,這些著名景點沒有引起她太大興趣,她拿出照相機拍下一些照片便離開,再乘計程車返回泰米爾區,逛街和購物始終比較適合她。
第三天,女子睡到午後自然醒來,她不用提早起床準備早餐,不用花時間照顧子女,不用準時回到公司上班,繼續享受著過去十年以來難得的自由。收到了弟弟的短信,她知道酒店附近就有一個叫「夢幻花園The Garden of Dreams」的英式庭園,在梳洗過後便徒步前去。
花園保養頗佳,又美麗又寧靜,她決定逗留片刻,找個位置靜坐和看書,跟購物大街的烏煙瘴氣相比,這兒的空氣顯得格外清新,其實兩者只是一街之隔,氣氛卻是天淵之別。根據弟弟早前的提示,女子還到了旅行社購買前往博卡拉的車票,明天大清早她便要離開熱鬧的加德滿都,前往那位於尼泊爾中部的度假勝地,那兒有著使人嚮往的湖光山色,甚至能遠望雪山,或可勇敢參與空中滑翔的體驗,對那些尚未確定的節目,她心裡熱切期待。
早上六點鐘,一手拉動行李箱,一手拿著旅遊地圖,女子到達旅行社職員所指示的公車站。接下來的車程將達七小時,她相信自己會把大部分時間花在睡眠上,由於鄰座沒人,她放心置放背包,也不用勤於跟初見的鄰座交談。
在車程中,前座的一家人有著大量互動,嬉笑不斷,很快引起了女子的關注,原來是一個父親帶著一子一女,女子起初覺得他們很有趣,她偷偷觀看,一直掛著微笑,然後又不知不覺的入睡。
四小時後,車子到達中途站,乘客們陸續下車並到餐廳享用午餐,大部分為情侶和家庭,像女子般孤身一人的不多,她頓時發覺自己形單隻影,跟周遭的氛圍格格不入。她,已有好幾天沒有跟人交談,除了在購物時還價、在餐廳點餐外,都沒有說話的需要,看著別人嘻嘻哈哈、充滿歡樂,她愈看愈不是味道,湧現一種酸溜溜的妒忌感。
接下來的三小時車程,談不上是種煎熬,卻不容易度過,她慶幸這是夢,而這個夢很快便會完結。她不曉得夢境的長度是否足夠給車子抵達博卡拉,她很想親眼看看水面平靜的費拉湖,待著一會兒已經足夠。遊人泛舟湖上,她在湖畔感受暖暖的陽光、微微的風、淡淡的清涼,好不寫意,一趟好不真實的孤獨行程。
車廂內,時間好像走得特別慢,前座一家人不用休息似的,像剛上車般興奮莫名,他們十分享受這趟家庭旅行,而女子的處境跟他們剛好相反,她是撇下了丈夫和子女獨自遊歷,此夢正好滿足她長年以來的渴求,不是嗎?
女子心裡竭力抵抗著寂寞的入侵,相信只要到達目的地,情況會有好轉,於是她給自己戴上耳機,放著一些熟悉的流行曲,陳奕迅、王菲、張信哲……思緒回到了少女時代,好讓自己安然入睡。方法果然奏效,她進入了深層睡眠,作了一個關於小女兒的夢,但印象模糊。
經過了長達七小時的車程,車子抵達度假勝地博卡拉,女子打開手機,仔細閱讀弟弟發出的短信,裡面包括了一些建議和忠告。她拉著行李箱,召來一輛計程車前去酒店,時間似乎不會剩下太多了。
周遭的景物逐漸淡化模糊,相信這個夢境快要消逝,剛才下車的地點距離酒店約有十分鐘的車程,短短的十分鐘卻足夠奪去她眼裡的一切色彩,立體感、層次感、事物的質感觸感也被一併掠奪,她驟感失落,因為她對未來完全沒有把握,她可能看得見湖景,也可能無法到達酒店,那種迷茫感跟先前的寂寞竟莫名其妙的混合起來,造成了心理上的衝擊。
雖沒有哭出來,但少量的淚水已在眼眶中來回滾動,她想起自己的家庭,可是丈夫的面貌、子女的趣怪表情,這些那些都一一如夢境裡的事物般漸變模糊,她用力告訴自己「這僅僅是一個快要結束的夢」,夢醒後將回到日常生活裡,縱使常常感到沉悶枯燥,有著不止步的忙碌,人和物的關係卻非常穩固,不必操心太多。
可是,恐懼感不願就此放過她,不斷暗示著她將無法回到原來安穩的生活裡,並繼續停留在這又孤單又缺乏色彩的夢境中,當美夢在剎那間變成惡夢,你還想要停留嗎?
當視野剩下黑和白,當層次感消失得無影無蹤,當絕望在瞬間淹沒了希望,司機突然在路邊停車,眼淚影響著視線,情況變得惡劣,女子無法看清眼前的景物,只是按照司機的指示一直往前走,像瞎子般跌跌碰碰,她當然無法立即適應這種狀況,心裡祈求夢境儘快幻滅,決不可能這樣活下去。
幾把熟悉的聲音出現,輕輕敲響女子的後腦門,是一種超越了時空和距離阻隔的親切感,雖然並不清晰,但女子馬上認出了丈夫和子女的聲音,她確切肯定,並逐一說出他們的名字以作回應,嗓音裡包含著一絲絲重生似的盼望。
每一句話、每一個回應都有著神奇的法力,色彩陸續恢復,世界不再只剩下黑和白,丈夫高大的身影顯現眼前,她用眼神確認了表情趣怪的兒子、五官標致可愛的小女兒,他們的身份不容置疑。
這不過是一個夢,不就是幾天的孤獨旅行罷了,不就是有點寂寞罷了,但她就是不爭氣的敗給自己與親人的牽絆,她像孩子般嚎啕大哭,丈夫頓時不知所措,他當然不了解女子所承受過的心理衝擊,他擁著妻子慰問說:「燕燕,怎麼了?今天是你的生日,要高高興興喔。」
子女也摟著媽媽的大腿,困惑不解的仰看著她哭得扭曲變形的五官,小女兒只有兩三歲,她斷斷續續的說出「媽……生日……快樂」,說得亂七八糟,但這一句使女子破涕為笑,她拭去眼淚,並吩咐丈夫:「Jens,快點辦理入住手續,待會我要去看那個費拉湖的景色啊!」
聽罷,丈夫輕皺眉頭,以兩聲「喀喀」苦笑作回應。
2015年1月2日 星期五
《凌盜》改 第十五章:挑戰者的遊戲
《凌盜》改
第十五章:挑戰者的遊戲
『光明一方的決鬥』
「晚上九點鐘,到凌盜者最喜愛的咖啡室,決鬥。」
那個人玩著凡人的把戲,利用隨手買到的電話卡傳來一個短訊。陌生的手機號碼由八位數字組成,是個隱藏身份的最簡單方法,凌氣不會粘著數碼化的訊息,有助他故弄玄虛。既然向我作出挑戰,何不光明正大一點,他大可傳我一個腦波對話的邀請,像狄米爾那種懂得使用傳心術的人,更可以利用法力直接傳送說話。
這個人必定懷著莫大的野心,A組和B組也沒有第三等級或以上的異人,除了費蘭度外,僅有一個人有力打敗我,是懂得停止時間的沙文,我猜他還擁有隱形術。在初次見面的時候,在公車上層的那片刻,他躲開我的雙眼,走到我背後的座位,過程中完全沒有露臉,只有兩種法力互相配合,才能達到那樣驚人的效果。當然,他遇到了我,我可以施展反時間停止來對抗他的法力,經歷和大猩猩的一戰後,我把法力定名為「時間旅行者」,結合我的火焰,創造出比任何人都要高速的殺著「火葬」,這是殺敗大猩猩的厲害招數,令其 心臟爆破而死,威力遠比我以為的來得誇張。
沙文,表面上是個和善有禮的人,而且外形相當討好,我實在不想懷疑他。不過,他也是唯一值得懷疑的人物,我撇開了費蘭度,他是凌盜者的領導,在等級和法力方面,我們遠遠及不上他,他要敗我實在是不費吹灰之力。我也想起了火車內的那個陌生人,他向我使用了傳心術,假如事實恰巧和他所說的 吻合,我和沙文是對方的升級條件,要是他得知升級的秘密,找上我也是理所當然,我似乎不得不戰。
假如,依然是假如,陌生人說的話全屬事實 ,我們將有一個人倒下,是死亡,而不是異人一直堅信的天堂說法,也代表異人絕對不是永生不死,事情開始變得有趣,異人和凡人之間的差距將因此而收窄,我似乎有了應戰的理由。失去生命等於失去所有,必須打敗挑戰者,我才可以活下去,他的目標顯而易見,是取去我的性命,達成他夢寐以求的第四等級,殺死我是唯一的途徑。
地點是凌盜者最喜歡的咖啡室,位於車站 購物中心的不顯眼處,我到過那裡一次,結伴同行的人是桑比,我們的關係有點像兄弟,我更開始模仿他的工作態度,總是擺出一副懶洋洋的樣子,做事拖泥帶水,吊兒郎當。此外,我經常稱呼費蘭度為大叔,他在外形上給黑暗的狄米爾比下去,是個徹頭徹尾的中年胖漢。每一次喊他大叔,他會毫不吝惜 自己的法力,不斷施展傳心術來咒罵我,直到他覺得累了,需要抽一口煙來提神為止,我才可耳根清靜。
關於短訊,最感到奇怪的地方是決鬥地點,竟然是聚集凡人的咖啡室,在裡面決鬥容易傷及無辜,一邊戰鬥一邊救人不是什麼好玩意。這一點似乎對我很不利,我仍然在乎那些凡人,最喜歡的人也是個凡人,我實在看不穿沙文的用意,他到底在盤算什麼呢。
難道在咖啡室內決鬥會比較有趣嗎?
「趙子敏,我去死了。」我發了個短訊給她,她會以為我又在玩,又在無聊,又在孩子氣。最近的子龍給我陌生的感覺,開始變成一個又成熟、 又認真的凡人女生,她覺得我依然是三年前的伊伊奇,那個每天都騎單車,到了下課後又載她一程的伊伊奇。我真的渴望讓她明白我的秘密,我也擁有自己的承擔、抱負和期望,但她不會理解和體諒我的苦衷,更不會接受我們的異人世界。
早就說過我是個表面光鮮、內裡腐敗的怪人,房間亂得一團糟,十幾雙運動鞋擺放滿地,零食包裝袋也是隨便找個罅隙塞進去,音樂唱片和電玩遊戲堆放在同一個地方,我不清楚某個盒子內放著的是周杰倫抑或陶喆的唱片,反正他們都是台灣人,玩的音樂又差不多,也很動聽。
當桑比透露周杰倫是個異人的時候,我表現得相當鎮定,我早就發現他的歌曲散發出異人的氣質,是一種有別於凌氣的特別感應,有機會遇到這位天王巨星的話,我會邀請他進行一次腦波對話。進入凌界後,相信他的發音應該會正常和清楚一點。
至於陶喆,他應該是個凡人,但我很喜歡他的歌。在《69樂章》專輯 裡,有一首《你的歌》,歌詞中有以下的兩段,我覺得很有意思。
「你說我們是兩個世界的人 但是否可能
我相信只要我愛你 什麼都可以 一切都可以」
大概在形容我和子龍的關係。
「我進不到你心裡面 像有一道牆」
給他說中了凌界裡的氣牆。
我決定多聽一次這首歌才去決鬥,歌曲的旋律浪漫得有些過分,甜甜的、 暖暖的。此刻,我沒有刻意去把「兩個世界的人」和子龍扯上關係,純粹是希望歌曲能為我帶來平靜的心境,讓我作好決鬥 的準備。
謝謝你,陶喆,還有你的歌。
冷冽的寒風不斷吹打衣衫單薄的我,我穿上一件短袖T恤,下半身是長度及膝的運動短褲,揹負一個小背包,還有一雙人字式拖鞋 。我故意讓自己感受室外的冰冷感覺。到了晚上的九點半,我抬頭仰望天空,知道善良的月光是異人最好的朋友,這夜的她又圓又大,呈著淡淡的黃色。每次和月光對望,我總認為我們之間有著某種特別的聯繫,說不定我們異人的秘密是藏在那個遙遠的地方。
走進購物中心,踏入咖啡室範圍,我選擇在一個陰暗的角落坐下,這裡放有四張單座 位沙發,和一張圓形小桌子。我是迫不得已的,作出這樣的選擇是基於眼前沒有選擇,這夜的咖啡室生意興旺,客人特別多,佔據著大部分的座位。這位置燈光非常昏暗,似乎不太適合看書和看雜誌。
我點了兩杯咖啡,一杯冰的,一杯熱的,我愛喝冰涼透心的飲品,那杯熱的是留給挑戰者沙文,我知道他經常喝熱的。我喝了一口咖啡,看一看手機熒幕上的時間,是九點四十五分。我傻傻的笑了,想不到挑戰者竟然遲到,令我感到不是味兒。我一邊等待,一邊吃力地看書,從背包裡取出了《死前要做的99件事》,是一本不適合性子急的人看的書。我曾經勉強的看過十幾頁,由於內容過於沉悶乏味,最終也得放棄,讓它成為房間裡的一件垃圾。
來到這個決鬥的晚上,我在出門前想到了這本書,認為我和他也需要看看書裡的內容。包括我們受過的教育,費蘭度親口所說的,凌盜者的資料所記載的,在幾種資訊的交疊 影響下,我總以為異人是永生不死的。事到如今,在我和沙文之間,到底誰會被殺死?又會以怎樣的方式離開我們的真實世界?
答案尚待揭曉。
「伊伊奇?」有一把女聲從身後傳出,我回身一看,是近來經常碰面的螢火蟲。
「唏,螢火蟲,怎麼會是你?」我露出微笑,心裡卻充滿困惑。螢火蟲會是發出短訊的挑戰者嗎?我認為是百分百的不可能,她是第一等級的異人,即是非常非常的低級,以她的法力跑來挑戰我,只會是個荒謬的笑話。
「我收到一個神秘短訊,叫我到這家咖啡室,發出短訊的人不是你嗎?」螢火蟲一臉懷疑的道,我輕輕搖頭說不。
「伊伊奇?螢火蟲?這麼巧,你們都在這裡啊?」是桑比的聲音,他站在幾公尺外的不遠處,我記得他的聲音和語氣,第二等級的他不會是今次的挑戰者。
「桑比,來這邊吧。」我向他揮手示意。
於是,我們圍繞圓形小桌子,一起討論神秘短訊一事,他們先後收到一個來歷不明 的短訊,號碼和我收到的都不相同。事情變得更加有趣了,挑戰者大可使用同一張電話卡發出短訊,他卻選擇了大費周章,手法顯得有些多餘,難道這是屬於犯罪者的浪漫?想到這裡,我真的想買一本關於犯罪心理學的參考書 來看。對於短訊,我們三個人同感奇怪,但最為古怪的是,邀請我們的挑戰者依然遲遲未有現身。
晚上十點鐘,我們差不多喝完自己手中的咖啡,我把留給沙文的熱咖啡給了螢火蟲,她表示女生應該喝熱的飲品,喝冰的更容易引致她們發胖,而且對腸胃帶來不良影響。剎那間,我們三個人的臉上同時換上驚愕的表情,我收到了一個腦波對話的邀請,在接受之前,本能反應驅使我對桑比施展自己的第三種法力,是一種完全不具攻擊性的法力。何以對象不是螢火蟲?我的心態是,已知的總比未知的來得可靠,我希望自己的注碼沒有錯放到桑比身上,我信任自己的法力,也相信這個大哥哥的能力。
接下來,場景幻化起來,我們同時進入凌界,進行多方參與的腦波對話,人物包括我、桑比、螢火蟲和沙文,這是個屬於沙文的凌界。
「伊伊奇,要你久等了。」終於聽到那個男人的聲音,而且態度相當誠懇。
我微笑說:「沙文,我早知道是你。」
沙文作了個手勢,用食指指向自己的嘴唇下方,再說:「你們先不要說話,要緊記,暫時不要開口說話。我先解釋一次這個遊戲的規則,你們只需要點頭表示明白,多謝合作 。」沙文溫文儒雅,女人面對如此出眾的俊男,自然會喪失自制力、抵抗力和免疫力。幸好,我是個不折不扣的男人。
我們三人同時點頭。
「我們都是異人,是忠於光明的凌盜者,我們需要遵守條約。不過,同族之間的挑戰是沒有等級限制的,即是說,螢火蟲你也可以挑戰我,不過我會在一瞬間把你送到天堂。桑比,還欠一點點實力和經驗,第二等級的你再努力一點便可以升上第三等級,那時候,你才可以成為我的對手……可惜,我不能再浪費時間,因為實力更強的伊伊奇已經出現,他是最適當的人選。」沙文緩緩的道
從表面去理解,條約所約束的是兩族之間的決鬥,例如黑暗的狄米爾等級比我高,他不能主動向我挑起決鬥 ,否則,他將遭受懲罰。至於同族決鬥的問題,我沒有考慮過,沙文剛才的說法也是我第一次聽說。
假如這夜會成為故事的結局,我不認為沙文會是個邪惡魔王,他的語氣、表情、態度和平日沒有兩樣,依然是我們所認識的沙文,令人佩服讚賞。
「因為伊伊奇是第三等級?」搶先發問的人是桑比,他又率直、 又衝動,卻大意地犯下錯誤。
沙文朝桑比的方向作了個手勢,晃動食指,冷冷地說:「桑比,你衝口而出,破壞了遊戲規則,再見。」說後,沙文立即把桑比趕出凌界,這是沙文當家作主的地方,讓誰留下是隨他高興的事。螢火蟲不欲離開,於是不斷用力的點頭。
「很遺憾,桑比已經離開了……不過,請你們放心,他不會受到任何傷害,他損失的只是參加這個遊戲的資格。」沙文言語間流露一絲感覺真切的無奈感,我隨即點頭,表示沒有異議。
「伊伊奇,那個人可曾向你透露升級的秘密?」
我再次點頭。
「升到第四等級的條件是,必須在決鬥之中殺死同族的第三等級或以上的異人。在這個凌盜者分部中,不論A組或B組,擁有第三等級的對手,只有伊伊奇和費蘭度。當然,你我都不會是費蘭度的對手,所以你成為我唯一的目標和升級條件,這是順理成章的。」沙文續道。
他補充:「唉,想不到我以助手的身份追隨費蘭度多年,向我透露升級秘密的人竟然不是他。這個真相令我有些難受,有一種受騙的感覺。我在凌盜者默默耕耘多年,作出無數貢獻,我所追求的只是等級和法力的提升,但每一次追問都換來一些模稜兩可的回應。假如不是那個人找上我,我將繼續蒙在鼓裡,當費蘭度身邊的走狗和傻瓜,而且是無了期的等待,等待一個不可能得到的答案,哈哈哈……」聽他的語氣,我感受到重重的無奈,還有壓抑不住的興奮,明白他對受騙一事懷恨在心。也許,費蘭度真的虧欠了沙文。
我故意不開口,只向沙文傳送一個意識。
沙文客氣地回應:「伊伊奇,請隨便,你是今晚的主角之一,有話直說好了。」
「我們可以不打架嗎?」說畢,我禁不住掩著嘴巴,驚覺這是白痴才會說出口的廢話。
「哈哈,這是不該提出的問題,你依約來到咖啡室,表示你答應了進行決鬥。要不然,你應該把短訊一事告訴費蘭度,不過坦白是需要付出一定的代價,那時候,你要戰的人便是他。費蘭度把你幹掉之後,又可以提升等級 ,知道嗎?傻孩子。」沙文為我的天真而發笑。
「那麼,我們之間的決鬥和桑比、螢火蟲有什麼關係?幹嗎把他們帶來?升級條件只是我一人的性命,不是嗎?」我不解問道。
「是遊戲,我尊重所有的遊戲 ,要多些人參加,我才會感到高興。這裡是咖啡室,桑比被趕出凌界,所以負責在真實世界把風,以免被凡人打擾我們的決鬥。至於螢火蟲,她將成為此戰的一枚重要棋子。接下來,我會和你進行一場『大話骰』比賽,獲勝的人將暫時得到第四種法力,法力會從螢火蟲身上借來,可以應用於我們的決鬥,這個未知的因素可能改寫戰果,覺得有趣嗎?」沙文樂得笑逐顏開。
我提出懷疑:「決鬥的地點是咖啡室嗎?」
沙文不斷搖頭,厭煩地說:「不、不、不,決鬥 的地方是凌界,因為……只有在凌界內才可以真正殺死異人!」他把最後的一句說得鏗鏘有力。
「什麼?難道這是異人死亡的秘密?」我被沙文的話所震撼,臉上掛著詫異萬分的神情。
沙文堅定地說:「是!」
「在凌界內決鬥 ,心臟被轟碎,氣牆被粉碎者——死!」沙文把每隻字都說得清清楚楚,態度認真得無法挑剔。
「怪不得,原來決鬥的地點是凌界,難怪我早就覺得有些不妥當。」我恍然大悟。
沙文說:「關於升級和異人死亡的事情,都是那個人告訴我的,但不要向我套話,我不曾見他一面,他一直用傳心術來和我聯絡,我猜你的情況也是相同。」
「給你說中。」我簡單的傳他一個意識。
關於那場大話骰比賽,我真的不欲多提,經常躲在家中無所事事的我不敵夜店常客沙文。不論心理質素、表情運用、語氣表達幾方面,他的發揮遠遠在我之上,我輸得一敗塗地,也心服口服。因此,沙文順利借到螢火蟲唯一的法力,他隨即走到自己的氣牆,查看暫借法力的屬性,觀其略為惆悵的表情,看來局勢沒有變得一面倒,我仍有取勝的機會。
我告訴自己和沙文,我們要來一場又漂亮、 又精彩的決鬥!
2015年1月1日 星期四
短篇《瞎漂泊》
短篇《瞎漂泊》
一如往常,桃紅色包裝的酒心巧克力安然躺在方形飯桌上,除了它,別的都沒有。這是2015年,元旦日的早上,有一個長曲髮女子到過這面積三十平方公尺的小單位,這地方的業權於幾年前易手,由原為租客的男子花錢買下。情況就像角色扮演遊戲內的某個場景,他不要這裡出現顯著的變化,他希望某個玩家可以隨時進入遊戲,數十年如一日,隨她高興就好了。
長曲髮女子放下巧克力,作了一個長長的深呼吸便離開,她不敢多作逗留。時間是午夜三點多,她是偷走出來的,必須乘計程車回到暫住的酒店。從離開的當初她已經清楚明白,這座不夜城不再是她的落腳點,這小單位的存在代表著她人性裡自私和任性的部分。
那一年,她選擇了漂泊。
單位的主人在九點鐘回家。經歷了徹夜狂歡,又跟初相識的少女發生了一夜情,他帶著一身疲累,這種累不單出現在身體上,而是長年累月刻劃在精神方面的折磨。昨夜也好,這些年也好,他實在喝了太多酒。酗酒是一個他不願意去處理的問題,每個人或多或少也有些不良習慣,不一定能夠解決,不一定需要解決。此時,宿醉帶來的頭痛持續干擾他的思緒,他腳步浮浮、視野模糊,漸漸分不清日與夜。對於昨夜那個性伴的長相,他沒什麼概念。至於,有沒有用過套子,他倒覺得沒所謂;而她到底成年與否,身處這個荒謬年代都好像不再那麼重要了。
在開門前,男子決定先抽煙,用一支煙的時間清醒頭腦,吞雲吐霧,吐出一個個夢幻的煙圈,逐一暴露於雨下並迅速消失。對他來說,向來討厭煙味的她是個隨時會破滅的美夢,是個不會留下痕跡的影兒,他不曾抓得住。受著那段過去所造成的影響,如今他失去了方向感,成了徹頭徹尾的路痴。
路是人生的道路,濃霧徹底擋去了視野。
開門後,光線嚴重不足,陰影糊掉他的五官。一如往常,男子的目光立時轉移到飯桌上,他唸唸有詞,重複說著「七年……七年」,淚水沿著臉頰淌下,想她、想得要命。他不惜一切陷入回憶當中,投入得忘記關門,穿梭於走廊通道的冷風或有意識的撲到他背上,厚厚的衣服此時起不到禦寒作用,但不要緊,跟內心世界的溶蝕相比,感官上的刺激著實微不足道。
每個元旦日,每當踏入家門,同一幕注定似的重演著。先是一陣子的呆滯,加上一陣子的猶豫,一道道沉默的淚痕也不缺席。指針再次運轉,「滴答、滴答」,他恍然大悟似的想起要關門,然後回到飯桌前坐下,謹慎的拆開巧克力的包裝盒子。長曲髮女子就像盒子內的每一顆巧克力,咬下去,第一口先嘗到櫻桃酒的甜美,細細咀嚼,始終躲不過巧克力原有的苦澀味道。
她是否別有用心?
如今,他再也管不到。
酒心巧克力說不定只是一個誤會,他沒有真正喜歡過。
複雜的味道伴著矛盾的情緒,像海鮮就該跟白酒配搭一樣和諧。他總是拆開包裝後先吃一顆,然後在每次壓抑不住思念的時候再吃一顆,不多不少的十顆巧克力,他一直珍而重之,到最壞的時刻才捨得吃。購於歐洲的巧克力代表著她施予的安慰,是至高的恩賜,是無可替代的;他不可能在這座城市裡買得到同樣的巧克力,除非願意親自到歐洲走一趟。
用心嘗過後,男子把巧克力妥善存放。深知沒法子改變過去,他恨不得時間就這樣違反常理的停擺,讓時光永遠留在某個元旦日的早上,只因這是一年裡她唯一歸來的日子。
這是一齣映期長達七年的電影,兩人交往了三個月便分手,提出的人是她。那時她還束著清爽短髮,白皙的膚色、漂亮的臉蛋、沒機心似的微笑、非常非常的年輕……種種、種種,異性往往抵受不了她有意無意所散發出來的青春魅力。這年輕男子也不例外,除了衣著配搭稍欠品味外,他外型尚算不錯,笑容親切溫柔,身邊不乏主動親近的女生,他卻不以為意,他所追求的是一種從來沒有經歷、也不一定存在的心動。
第一場戲並不精彩,他們是透過交友軟件認識的,先用文字和聲音聊天,聊上三天後便相約見面。這是都市人習以為常的交往模式,既然工作和生活都這麼忙碌,不如讓感情轉化為數據和公式,都市人事事講求效率,連談情都不例外。
大概,兩人都寂寞;大概,寂寞很容易惹禍。
同一夜,在外面用餐後,他們回到男子租住的小單位,各自洗澡,再有默契似的一起攤在單人床上,做愛後便呼呼大睡。略帶腥臭的體液味跟女人香混合起來,要用文字去形容的話,他想到一種獨特的卡塔爾香水「晞明兒」,傳遞著超過三種層次的氣味,一旦被它盯上,便會不能自已的沉溺到底。
在窄床上,她總會趴在男子身上,讓臉頰貼近他的胸口,偷偷尋找某種不一定存在的依靠,漸漸發出微弱的鼻鼾聲,如小孩子般入睡。洗髮水的櫻桃味從此駐留他的鼻腔,他上癮似的用力吸入,如此陶醉,只因在印象裡這氣味已屬於這突然闖進其生命的女生。冬天就是有點狂傲,男子多麼渴求她的溫存,待她入睡後,他把冰冷的手伸進可愛睡衣裡,撫摸那無可挑剔的細幼腰肢,表面粗糙的手指頭觸碰一直受著衣物包裹的嫩滑肌膚。男子貪婪的弄醒她,企圖每天每夜抱著她、佔有她。
有人說過,這是愛情中毒。
有人以為這就是永遠,關係卻不持久。相識於初秋,結束於平安夜,她帶走自己的軀體,留下一些疑問,還有許多屬於她的物品,卻始終沒有交還門匙。男子沒有想過要討回來,因為也不見得有聯絡她的途徑。
關於分手,她只是在交友軟體內給男子留下一句「我們分手」,沒語氣、沒表情符號,她不打算流露情感;收到短信,他發瘋似的用文字回覆,想要在遊戲結束後拼命挽回,她卻走得徹底,索性把帳戶刪掉,忽略那些稍嫌浮誇的長篇大論。
平安夜凌晨兩點鐘,男子獨自走到冷清的小公園,伴隨著一支名貴的烈酒,他不顧後果一口氣喝掉,這可能會弄壞身體,如今他不在乎。睡醒的時間是午後,地點是附近一帶的警局,警員見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也沒有為難,在簡單問話後容他離去。那是一個不容易淡忘的聖誕節,說不定他的內傷已經超越了時限,再也無法復原。
轉折出現在一星期後的元旦日。前一夜他跟老朋友在小酒吧度過,他跟歡樂的氛圍格格不入,除了用酒精麻醉自己,作出沒完沒了的唉聲嘆氣,他對什麼事都提不起勁。要不是老朋友再三勸導,他甚至會把工作辭去,先過一段頹廢荒唐的日子再作打算。
後來,老朋友駕車載他回家,男子已醉得不省人事,朋友把他抱到床上,替他蓋好被子便離開。他們都不曉得在凌晨三點鐘曾經有人來過這13樓A室,並留下一份禮物。當男子見到巧克力,自會明白她曾作短暫的逗留,但她始終不願意當面說句「新年快樂」。
不解、不解,既看不穿她的心理,又沒法對她的行為給出解釋。
放不下前度,男子如同行屍走肉,短短三個月的朝夕相對,竟使他跌入萬劫不復的深淵。生活秩序大受打亂,繼續工作是用來回應老朋友的支持,實際上他的業績大不如前,跟昔日充滿幹勁的表現再也無法相比,器重他的上司對此甚感可惜,唯有希望他儘快找到下一個。
不願就此放手,男子約見一位跟前度關係要好的朋友,那人不知她的去向,只勸他儘快忘記過去、重新振作。兩人會面短暫,只維持了喝一杯咖啡所需的時間。不過,那友人也向他提供了另一項線索,是前度曾經工作的公司名稱和地址,他想去碰碰運氣。
那家辦公室設於偏僻的位置,男子花了一段車程和腳程才找得到,卻發現那家公司已經倒閉了好一段日子,起碼也有九個月。大門已被鎖上,可算人去樓空。在幾近絕望時,他又得到另一項線索,再動身前往郊區拜訪前度的阿姨。那是另一段往事,前度自幼父母雙亡,一直由阿姨和她丈夫養育,但他們一家的關係並不和諧,她曾受到多次侵犯,但在阿姨力阻下事情沒有鬧大。前度對此深深不忿,在成年後決意離家,不願跟他們保持聯繫。
男子跟前度交往接近三個月,她甚少提及私事,對工作環境更是絕口不提。只知道她的工作時間很浮動,有時很忙,有時整天待在家無聊,但她曾經到歐洲公幹一星期,相信那盒巧克力也是在外工作時購買。
男子沒有完全放棄,他把前度的照片張貼在各大社交網絡上,希望透過網絡力量尋找她的影蹤,這是他一廂情願,純粹保存著最後的一絲希望。生活還是要繼續,時間的腳步也是不止的往前進,家裡屬於她的東西仍然原封不動,只要回家,他便會想起前度,所以他寧願依賴著夜夜笙歌的生活,藉以填補心靈的空虛。每一晚的女伴都不一樣,他已經放棄計算自己的性伴數目,反正每天每夜也是一個個相似的循環,躲在某處避世也好,醉於酒色、放縱情慾也好,他不會再向別人敞開心扉。
到了分開後的第二個平安夜,前度竟出現在同一個慶祝派對裡,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站在遠處定睛望著她。她改變了髮型,披著一頭栗子色的長曲髮,臉上的濃妝艷抹也幾乎使他認不出來,良久過後他才肯定那個女子就是前度。重遇是個沒預計的意外,經過了多番練習,設計了無數句動人對白,計算出千百樣可能,到了這關鍵時刻他卻拿不出上前相認的勇氣。
派對快要結束,男子故意遠離人群,躲在陰暗角落獨自憔悴。一陣子過後,前度走近眼前,他表情傻痴痴的凝視故人,眼眶都注滿了淚水,這久別重逢、這意外一幕害他頓時無法言語。前度保持著含蓄客氣的淺笑,笑容和表情都沒有露出破綻,他心裡冒出逃走的衝動,雙腳又不聽使喚,在場地音響關掉的一剎那,她竟作了一個驚人舉動。她迅速靠近男子,踮腳吻上他的臉頰,除了一個跟淚痕重疊的鮮紅色唇印,再沒有留下什麼。
頃刻間,男子還來不及反應,她已經遠離幾步,走出了陰影的覆蓋,轉身步往一名中年胖漢的方向,挽著他的手臂狀甚親密的離開。他倆的背影雙雙遠去,男子不打算任由淚水傾瀉,立即跑往洗手間不斷以冷水洗臉,要沖走的不單是帶著羞恥感的淚水,還有一道道不會獲得答案的疑問。每當他以為前度快要成為一段不明不白的回憶,或能當作一件不堪回首的往事,她送來的巧克力、她的忽然現身,還有一個不可能猜出其用意的輕吻,又再提醒著一個鐵一般的事實——她依然漂泊,他尚未釋放。
一星期後的元旦日,男子再次收到熟悉的新年禮物,咬上一口,櫻桃酒迅即脫離巧克力的包裹,在一瞬間溢出並灑落在他的味蕾上。
這一次,他終可肯定自己沒有愛上酒心巧克力。沉迷的是一種顧影自憐式的悲哀,前度不在身邊,他試著習慣一個人的生活,伴隨的僅僅是寂寞;縱使她不在,卻實實在在的改變了他的生活模式,這種日子持續了好些年,他不是不理解自己的狀況,而是人類與生俱來的自我毀滅傾向在背後作祟,促使他執意去當愛情悲劇的主角。否則,他就沒法子活下去。
直到第三年,為了確保收到元旦日的禮物,男子必須保留住所,不能遷往別處。雖然積蓄有限,但他費盡唇舌,成功把母親說服,承諾在經濟上支持他,加上業主本來就是個容易相處的人,經過討價還價,願意以優惠價錢出售單位,讓他如願買下13樓A室。此外,男子定期替門鎖、家具、浴室各方面進行保養,不希望任何遺漏會破壞每個元旦日的精彩戲碼。那是一年之始,也是他熱烈期待的一天,所有環節都不容有失。
見他恢復了社交生活,在夜店也表現風騷,朋友都以為男子已從情傷中復元,他們沒聽說過酒心巧克力,想象不到表面風光的他仍對前度念念不忘。只怪寂寞容易惹禍,一旦纏繞,不是一句「說走便走」便能度過。
2015年元旦日,經歷了狂歡派對,也參與了有些多餘的倒數活動,男子和老朋友到酒吧繼續買醉。後來,他遇上一個稚氣未除的少女,短髮俏麗、打扮入時。身處娛樂場所,行動總比扭扭捏捏的客套話來得實際,男子順利搭上她,兩人手牽著手離開,下一個落腳點自然是不再陌生的愛情旅館。
少女的精緻五官和身材使他想起前度,看她第一眼時,男子已經想要打她主意。在旅館裡,他們赤裸身體一起洗澡,即使少女的外型跟前度相似,床上的戲碼還是按照劇本來演出,手到拿來的感覺一點都不實在,少女注定無法成為前度的替代品,她只是個歷來像真度最高的贗品罷了。完事後男子抱著自己的雙臂側睡,態度冷淡的背向對方,性慾既得到飽足,他對身旁的胴體很快就失去了興趣。
付過房租後,兩人從此各走各路,沒有交換聯絡資料。要結識這種性伴,對他來說沒有難度,開放的女生多得猶如天上繁星,確是隨處可見。
早上八點多,男子拖著疲乏的身體乘車回家,縱使雙眼又累又痛,他依然上癮似的拿出手機,像機器人一樣閱讀即時新聞。首先吸引的他並不是任何譁眾取寵的標題,而是一張平平無奇、欠缺笑容的黑白照片。這是唯一一張他不可能錯認的臉,這是一齣漫長的電影,放映了整整七年。男子仍然在心裡空出一個屬於她的位置,為她受傷是戒不掉的習慣,每個人或多或少也有些不良習慣,不用執意解決。
尚未弄清楚來龍去脈,他已流下代表傷痛的眼淚,吃力的、勉強的、重複又重複的讀完了一整段文字報導。他大概知道了過去幾年一直渴求的答案,只是沒想過真相竟以如此戲劇性的方式展現,老天爺的玩笑未免開得太大了。
用力閉上眼睛,同時關掉手機屏幕,讓死者的照片躲藏在黑暗裡,男子只懂得像孩子般嚎啕大哭。這舉動很快就引起了其他乘客的關注,好心人遞上面紙並給予安慰,有些人卻用著驚恐的眼神懷疑他的腦袋有問題。
沒有人知道真相,沒有人曾經進場欣賞那齣屬於他倆的長電影。
回到住宅大廈,回到13樓的走廊,九點多的場面跟往年一樣冷清,冷風也搞不懂自己怎麼夾雜著雨水,怎麼還要吹打在這個傷心漢的緊繃臉上。有些事發生了不一定會有答案,有些真相被揭破後也未必讓人高興滿意。
盒子裡二十支煙都給他抽完,他不再理會時間分分秒秒的流逝,依然讓上半身挨靠著欄杆。假若失去了這個支撐點,軀體會在瞬間倒下,恐懼感脅迫他連半步都不敢移動。
一旦轉動門鎖,木門也隨即打開,雙眼的目光自會落在方形飯桌上。假若桌上空空如也,沒有像去年一樣放著一盒酒心巧克力,一個作了七年的異夢會在今天破滅;就像現在的欄杆一樣,她的存在、她的禮物一直支撐著他的人生,這個方法可能有著重大缺憾,卻否定不了他倆唇齒相依、不能割捨的關係。
這異色的親密無可替代。
「不去開門,便不用知道答案……」他自言自語,看了看大門,又低頭往下探看。目光隨著雨水往下滑動,體驗了天旋地轉,他發現每一滴雨水最終都會墜落在三樓平台上,那似乎是個合適的落腳點。
意念一轉,男子以快門也捕捉不到的速度踏上欄杆,作出奮力一躍,沒有人有幸目睹這精彩瞬間,沒有人知道他倆的長電影,沒有人嘗過她送他的秘密巧克力,他一直獨佔獨嘗。當她徹底消失於這座城市裡,當她的軀殼已支離破碎;她不在,不再漂泊,他也同時喪失了重來的資格,注定了永遠不能獲得釋放。
2014年12月29日 星期一
《凌盜》改 第十四章:嗅不到的凌界
《凌盜》改
第十四章:嗅不到的凌界
『黑暗一方的拯救』
我是洛克,一個剛提升到第三等級的黑暗吃屍族。
我一直期待這一夜的來臨,我將擁有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法力,成為黑暗吃屍族之中僅次於狄米爾的人。凡人男生沒有帶來任何阻礙,我按照計劃,順利的吃食他,但力量上的提升沒有為我帶來一絲高興和快慰,因為我墮入了祂所設下的陷阱,誤信幻景裡的女生是子螢。姐姐用刀在我的手腕劃出傷口,鮮血被幻景瘋狂吸入,給祂盡情吞噬,把我的心靈一併吃掉。在吃食別人的一夜,也是我被吃食的一夜,我徹底放棄了生命中的最重要元素──——抵抗。
我拖著一副沒有自主意識和思想的軀殼,吃力的走出祂的幻景,身旁剩下久違的親姐姐古絲,和那個被麻繩綑綁著的凡人女人,她依然神智不清,連睜開眼睛都辦不到。我朝昏睡在地板上的她一看,沒有產生任何想法,靈魂好像被抽乾了,我不再是以往的洛克。按照慣常的行事作風,我該立即殺死她,然後毀屍滅跡,我清楚殺人和吃人的程序,手法也很熟練,沒什麼難度。
我想起狄米爾,他是黑暗領導,不曾向我教授殺人的知識,卻教懂我如何去當一個異人,以及一些凡人也需要學習的道理,如培養一顆懂得寬恕別人的心。沒有狄米爾的一言一行,我還在痛恨姐姐當日的卑劣行為,多得他,我願意放下一時之氣,原諒姐姐瘋狂的吃食。當然,從另一個角度來看,他努力勸導我的原因,是他一直深愛著姐姐。
姐姐問:「這個女人該如何處理?」她邊說邊踢著凡人女人的背部。
我保持沉默,腦海一片混亂,不打算理會她。
「唉,可惜我不用吃記憶,要不然,留下這個女人慢慢吃食也不錯。」姐姐喃喃自語。
「哈哈,我有個好主意,快點跟我來。」姐姐露出一個令人心寒的笑容,陰森恐怖,像來自另一個世界似的。說後,她一手抱起無辜的凡人女人,一步一步的踏在梯級上,她似乎打算登上大廈的天台。
姐姐向我催促:「快一點,不要擺出一副沒精打采的樣子。」
我沒有心情去猜測姐姐的企圖,不容置疑的是,她肯定有了一些變態主意,我堅信懷有復仇決心的她,只會變得比以往更為可怕。我緩緩地走,姐姐卻興奮得不斷發出誇張的笑聲,把情緒寫滿臉上,表情噁心得令人受不了,我真的想吐,想吐得稀里嘩啦。
我們到達這座大廈的天台,鐵門的狀況反常,沒有如平日般鎖上。天氣報告所預測的雨夜也沒有如期上演,天空萬里無雲,一切一切彷彿被別人所操縱,一波波的陰謀在悄悄醞釀。我們如同祂的扯線木偶,任由祂肆意控制。此時此刻,我眼裡的姐姐已經從天堂回到真實世界,她成為了兇殘暴戾的復仇天使。
「她很重呢。」
姐姐把凡人女人拋到牆壁一旁,然後對她拳打腳踢,用力拉扯她的長髮,更用上一連串的膝撞,重重的頂向她的胸口,女性最愛用的連環掌摑當然不會缺席。最後,她甚至找來了被人擱在一旁的水管,把冷水不斷灌入女人的耳朵、鼻孔、眼睛、嘴巴、私處等地方,女人因而發出陣陣微弱的痛苦呻吟聲,她被姐姐虐待了超過十分鐘後,終於清醒過來。我認為先前的畫廊幻景是由祂所創造,凡人根本抵受不住如此強大的凌氣,所以女人昏睡到這個時候才醒來,這正合姐姐的企圖,她壓根兒是個變態虐待狂,享受凌虐別人時所產生的快感。
姐姐笑說:「哈哈,這個凡人終於醒來了。」
「你打算怎樣 對待她?」我盯著姐姐的臉問道。
「少克,不要阻止我,你立下了血誓,我們已經站在同一陣線。」姐姐收起笑容,露出緊繃的表情,這個改變彷彿在作出提醒,說明誓約一事絕不兒戲。
「不用著急,很快會知道的。」說後,姐姐發出一陣「喀喀」的笑聲,我內心的不安感再次湧現。
姐姐嘗試解開女人身上的麻繩,不知道從那裡弄來了一把大剪刀,孜孜不倦地剪開繩子的各個位置,直至徹底鬆綁為止。姐姐弄得自己滿身汗水,整個額頭和頭髮都是濕漉漉的,鬆綁的過程似乎一點也不輕鬆,玩弄和殺死一個凡人其實也具有難度,需要花費大量氣力和進行一連串精密的計算,就像姐姐當日冒充子螢企圖吃食我一樣,她總是為了殺人而大費周章。對她來說,這也許是一種值得迷戀的藝術。
「噼啪」的巨響割破天台的夜空,我說過這夜萬里無雲,整個浩瀚的星空呈現在我眼前,不管有沒有足夠的天文知識,不管是否古代詩人,面對這幅美麗奪目的景觀,任誰也不能無動於衷,我抬頭仰望天空,整個世界彷彿進入了一種靜止的狀態。我一邊聽著姐姐掌摑凡人女人的聲音,一邊看著一個豐富多彩而遼闊壯麗的大千世界,我看得入神,看得痴迷,只要垂下頭來,便回到殘酷的真實世界。回想上一次看星空的時候,我依然是個凡人,是個思想簡單,不懂得任何法力的平凡人類。
掌摑聲停下,取而代之的是凡人女人的哭泣聲,和姐姐過於奮力所引起的喘氣聲,我繼續保持沉默,希望和她們劃清界線。我在暗中揣測姐姐的企圖,凡人女人最終會得到怎樣的下場?姐姐不需要吃食記憶,她的凌氣透露了一些事實,其身體狀態非常良好,不用承受詛咒的痛楚。即是說,姐姐不會吃女人的記憶和身體。
那麼,倒霉的凡人女人會被殺嗎?
以姐姐的一貫作風,女人必死無疑。唯一存疑的地方是,姐姐會用上那一種方法去解決她罷了。
「操縱人體,我的法力可以令她變成扯線木偶,讓我隨意控制。最有趣的地方是,我會保留她的意識、感覺和觸覺,直接感受屈辱和羞恥,哈哈!」姐姐一臉自豪的解釋。
我該拯救這個女人嗎?還是由得她給姐姐虐待致死?
女人患上暫時性的失語症,原因是受到突如其來的刺激,導致過度驚慌。此時此刻,在失語的情況下,她無法和我溝通 ,我們之間失去了對話的橋梁,但我必須了解她的求生意志有多強,然後再作判斷。
不!
在乘坐升降機的時候,我為了滿足慾望,記錄了女人的眼神,這表示我能夠隨時進入她的凌界,直接進行意識上的對話,我幾乎忘了身為異人的自己可以行使這些方便。我不再遲疑,立即踏入她的凌界,突破真實世界裡的種種限制。
「你是住在十三樓的那位先生嗎?可以想辦法救我嗎?難道你們是同一伙人?你也打算殺死我?求求你們放過我,我真的不想死……」女人在凌界內活動自如,不過她哭得更加淒涼,是種窮途之哭,是陷入困境的絕望哀傷。
我不作聲,一邊打量她的凌界,一邊注意姐姐的動靜,假如她有所行動,我需要在一瞬間作出反應,稍有遲疑的話,凡人女人將有生命危險。我估計姐姐不會馬上殺人,她喜歡先把對手折磨一番,造成一定程度的心理打擊,然後才真的動手。所以,我尚有一些時間去了解凡人女人的凌界,為自己找出拯救她的理由。
凌界呈著一片淺紫色,是個氣質優雅的空間,種滿了數目不少的紫色植物,佔據了大部分地方。很多人喜歡紫色,很多人對紫花情有獨鍾,眼前有著一朵朵淡紫、粉紫、藍紫、深紫色的紫花,有的知道名字,有的感覺陌生。紫色帶來引人遐思的浪漫氣氛,紫花的代表是薰衣草,讓人放鬆緊張的情緒和緊繃的身體,嗅著花香來休息,緩緩的進入睡眠狀態。
我嘗試在花花凌界內嗅出花香,嗅覺卻突然失靈,即使鼻孔被鼻涕阻塞,也不會影響我在凌界內的嗅覺,只要味道彌留,我必定可以嗅到和感應得到。我作進一步的嘗試,希望找出其他氣味,我猜凡人女人不一定使用花香作為這裡的味道,雖然懂得打造凌界的凡人絕無僅有,但我沒有立即否定這個可能性。
「真的沒有味道……」我陷入苦思。
想不到自己竟然被凡人的凌界所絆倒,這種沒有氣味的狀況意外地成為一道難題,令我百思不得其解,。眼前有著一大堆不懂得散發香氣的紫花,是個完全不協調的配搭,問題究竟出在那裡呢?
紫花……花香……
凌氣猛然增強,我利用凌氣加強思考力,異人比凡人更能靈活使用自的腦袋,一般人的大腦使用率不足五巴仙,異人大概是二十巴仙,比天才愛恩斯坦的十五巴仙還要多一些。
可惜,我不太喜歡過度增強凌氣,這會帶來一些壞處。
「你很想知道這裡沒有花香和味道的原因?」凡人女人問道。
我微笑說:「哈哈,給你聽到了。」過度增強凌氣的結果是有機會讓她聽見我的心聲,身為凡人的她只會注意到當中最強烈、最顯著的部分,她始終是個凡人,五巴仙的大腦使用率不足以竊聽我的所有思想。
女人又說:「你是駱先生,對吧?」同時間,我用法力憑空製造出一張木製安樂椅,讓她不用一直站著,可以舒服和自在一點。她僅僅知道我的名字,原因和凌界無關,別忘了我們是鄰居的關係,一直住在同一座住宅大廈。
「嗯,你呢?」我點點頭。
「叫我子螢可以了。」她爽快回答。
「什麼……可以重複一次嗎?」這絕對不可能是幻聽,正如在凌界內不會失去嗅覺的道理一樣,意識空間裡不存在影響異人感官的客觀因素,除非遇到等級比我高的異人。
「紫、瑩。紫色的紫,晶瑩剔透的瑩。」她緩緩地說,說得一清二楚。
「幾乎給你嚇倒,幸好你不是我認識的那個『子螢』,想不到你這個凡人可以接二連三的令我吃驚,哈哈。」我不禁露出苦笑,眼前的可憐女人竟然擁有一個和子螢相似的名字,命運算是厚待我了,假如她也叫子螢的話,我會無奈得直接哭出來。
紫,難怪凌界內布滿了紫色的花。
凡人從光譜中所能看到波長最短的光,是紫色,英文 為Violet。在中國傳統中,紫色代表尊貴,如北京故宮又稱「紫禁城」,也有「紫氣東來」的說法。受此影響,也源於中國古代對北極星的崇拜,日本王室同樣尊崇紫色。在西方,紫色同樣代表尊貴,成為貴族喜愛採用的顏色,此源於古羅馬帝國蒂爾人,他們使用紫色染料,製成近似緋紅色的衣服,僅供貴族穿著,甚受當時君主所好。在拜占庭時代,來自王族嫡系的皇帝會把「紫生」(Born to the Purple)一詞加於自己的稱號,表明自己的正統出身,有別於利用其他手段獲得王位的君主。自古以來,紫色也是宗教的顏色,在基督教中,紫色代表至高無上和來自聖靈的力量。
「紫瑩,我決定救你!」我看著安樂椅上的她,語氣堅定的道,背後的原因簡單得連小孩子也能夠理解。
「那個兇殘暴戾的女人會殺死我嗎?」紫瑩一臉驚恐,人類面對死神敲門時,自然會流露出一副既驚且畏的表情。
「她是我的姐姐……」我悄聲回答,這顯然不是一段值得炫耀的關係。
我平淡地補充:「她的確打算殺死你。」
「你願意救我?你有能力去救我?這是真的嗎?」紫瑩的語氣裡包含著一份期望,也隱藏了一絲懷疑。
在真實世界裡,姐姐一直虐打紫瑩,她十分享受施虐的過程,五官的扭動充分表達出那種快感,只是異人的力量壓抑著她的情緒,才沒有喊出一個「爽」字。我有些期待她會突然失控,然後狂叫起來,這才是她所擁有的癲狂特質,符合她的本性。
我擁有足夠時間向紫瑩解釋清楚目前的處境,她被一個虐待狂玩弄於股掌之間,瘋子只要心存一絲殺機,美麗的凡人女人將隨時命喪於法力之下。我把其中一個可行的方法告知紫瑩,是「把她啟蒙成異人」,她卻斷然拒絕,她不要永生不死的生命,更不要吃食別人的記憶來解除詛咒帶來的痛楚。我對她的決定略感意外,大部分的凡人都渴望擁有這種矜貴的不死身吧?
這個情況和當日狄米爾把我啟蒙有著很大分別,當時的我沒有選擇權,狄米爾替我作出決定,並在背後操縱一切,預知姐姐的行動,阻止吃食計劃。他是莫測高深的黑暗領導,總能完美的控制局面,愚蠢的我實在無法和與他相比。
啟蒙,紫瑩拒絕了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是連秦始皇也渴望得到的永生。
「駱先生,除了啟蒙之外,還有別的方法嗎?」紫瑩的語氣再次變得親切,開始覺得我是個值得信賴的人。我決定拯救這個女人的唯一原因,是由於她和子螢的名字竟然巧合的相似,或許這是凡人流傳多年也無法證實的緣分,這種虛無縹緲的感應一點也不實在,卻成為拯救她的推動力。異人本是凡人,依然擺脫不了部分的凡人本性,即使我成為了第三等級的異人,同樣受到命運的牽制,受到祂的擺布,我頓覺自己只是渺小的沙粒。
「我想到了一個可行的方法,你必須信任於我。按照我的估計,她會把你從這座大廈的天台推下去,我不出手的話,你必死無疑。假如你想保住性命,墮樓的時候必須緊閉雙眼,把全副精神集中在腦海之中,我們稱之為凌界,請緊記我的說話。」我肯定地道出要求。
姐姐準備行動,她玩厭了眼前的凡人玩物。我迅速離開紫瑩的凌界,腳步謹慎地退回自己的凌界內,我儘量壓抑凌氣,不動聲息 ,免得姐姐有所懷疑。我們的等級和法力旗鼓相當,和她硬碰的話,會有一場惡鬥,卻沒有取勝的把握。那個祂提到了第四等級的升級方法,即是說,異人能夠殺死異人,我和姐姐決鬥的話,只有一個人會活下來,敗者將灰飛煙滅,化成對方力量的一部分。
身處自己的凌界,這裡彌漫著陣陣緊張感、不安感、無助感,我刻意隱藏不安的情緒,沒有如實告訴紫瑩,避免令她胡思亂想,或會對我失去信心。我仔細觀察氣牆,尋找一些變化、一些痕跡。我作過認真的考慮,估計自身的兩種法力不足以拯救凡人女人,只好祈求第三種法力能助我一臂之力,是從第三等級所得來的未明法力。我仔細閱讀氣牆上的文字,是一幅幅交疊起來的剪報,我得理解報導上的文字內容,才能掌握第三種法力。不幸的是,我暫時無法借助凌氣,僅以凡人的讀報速度來咀嚼每一顆字粒的意思。
「行了。」我心中暗道。
退出凌界,我讓身體挨近牆壁,用拇指的指尖不斷磨擦食指的皮膚。一會兒過後,一滴鮮血從傷口流出,從三十樓的高空墜落,我運用分量極少的凌氣控制其落下速度。在此補充一句,液體的速度可以無限慢,也可以加速到接近光速,在沒有科技的幫助下,只有凌氣可以完全控制它。
姐姐把所有注意力放到紫瑩身上,她正施展自己的獨門法力,作用是操縱人體。紫瑩緊繃著臉,遵照我的要求,堅持緊閉雙眼,如同進入了凌界的狀態。從第三種法力製造出來的東西已經成形,我的手一直放到天台牆壁外方,一只黑戒指從無名指緩緩脫落,從半空飛墜而下。
我暗自祈求一句:「請準確的咬住它。」
紫瑩的雙腳已經踏到天台邊沿,身體緊貼牆壁,全身猛烈顫抖。我看在眼裡,不禁懷疑這是紫瑩奮力對抗姐姐法力所引起的反應?或是身體反映出內心的恐懼感?似乎兩者皆有可能。
姐姐對於操縱人體,掌握得十分純熟,紫瑩頓時化作扯線木偶,踏在幼細得令人膽戰心驚的邊沿上,更被迫做出一連串不知所謂的滑稽動作,稍一不慎,會立刻摔下去。在此,我不得不佩服姐姐的一雙巧手,操縱人體比尼奧的催眠術 還要恐怖變態,眼睜睜看著自己被別人控制的滋味絕不好受,會造成心理上的巨大陰影。
兩秒鐘後,氣氛驟然緊張起來,假裝成 旁觀者的我屏息靜氣,紫瑩在天台邊沿猛然一躍,不知情的人在地面抬頭望見這個畫面,必定認為是年輕女子為情自殺,結束自己的生命。
「哈哈、哈哈!」
狂妄的笑聲震蕩天穹,出自姐姐的口中,她自信可以殺死紫瑩,殺人對她來說是一場遊戲,或一些釋放情緒的行為,她視凡人為玩具般看待。看著姐姐的身影,我彷彿看到了另一個自己,在同一個晚上的早一陣子,我還不是幹著差不多的事情嗎?我吃食那個男生,同樣屬於劊子手的行徑,同樣──——要不得。
也許,我們真的血脈相連……
「洛克,是時候住手了……」我躲進凌界,喃喃自道。
最後,我的法力留下了紫瑩的性命,這一夜,我當過殘酷的殺手,也當過仁慈的拯救者,到底我是掛著微笑的天使,還是半夜敲門的死神,相信沒有一個真正的答案。
姐姐不感震驚,這結果彷彿是其意料中事,她笑說:「這是最後一次,我絕不容許你再次背叛我們。」也許,她玩弄的人未必是紫瑩,只是在引發我的內心矛盾,迫使我苦苦掙扎,姐姐的陣陣笑聲在硬生生的踐踏我的尊嚴。
後來,我再次進入紫瑩的凌界,大難不死的她向我透露了一個小秘密,她原來是個先天性失嗅症患者。
這一輩子,她都不會知道薰衣草的氣味。
偷窺者的疑惑
昨夜,沉迷偷窺的我透過夜視望遠鏡,看到一段異常震撼的影像。
事發地點剛好面向我的睡房,一個女人從約三十樓高的大廈天台一躍而下,當時的我猜她是企圖自殺,以為她會墜落地面,然後得到粉身碎骨的下場。事實卻令我稍感詫異,在半空之中突然出現了一隻大鳥,拍動一雙巨大翅膀,從大廈背後及時趕到。不曉得那是飛鷹、大鵬或其他鳥類,也許根本不是大鳥,也許是外星人的飛船。在黑漆漆的午夜,事實是無從稽考的。
總而言之,我看到了一個不可思議的畫面,跳樓的女人被傳說中的大鳥救走,看後令我目瞪口呆。我不打算把見聞分享,因為這等同把偷窺秘密暴露於人前,我選擇了寫下日記作為記錄,這是多年以來的良好習慣。
最後,大鳥載著女人遠離大廈,朝一座高山的方向飛行,眨眼過後,更消失於夜視望遠鏡之中。我把視線轉移到大廈天台,依稀發現兩個人影,看來這不是什麼自殺……
嘿嘿,大概是有計劃的謀殺。
越,我的名字是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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