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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7月14日 星期四

《3N8》 第十六章:寧靜

《3N8》

第十六章:寧靜

我們的計劃進行得十分順利,大概是這一天裡最正常的事情,阿姨願意合作,這態度使我略感意外,同心合力下,我們輕易把昏睡著的父親帶回家。

回到家裡,我發現曾經改頭換面的一事一物已回復原狀,變回熟悉親切的樣子。看到老家內部,舊櫃子、桌子、椅子仍然是老樣子。屋內出現過種種變化,我理所當然的感到詫異,這是一件難以解釋的怪事,還是保守秘密比較妥當。我壓抑住內心震撼,隱藏情緒波動,儘量避免給阿姨發現異樣。

我們把父親帶進房間,讓他安靜的躺在床上,我知道他不再年輕,需要多作休息,阿姨給他蓋好被子,以免不小心著涼。她的動作細緻,小心翼翼,看起來細心體貼,我慶幸她的出現,代我照顧年老的父親。幾年前,她突然來到我家,我自然的把她視作入侵者,沒有多大好感,甚至有著莫名的討厭和抗拒。

近年,我漸漸了解阿姨是真心真意的善待父親,願意花時間和心血和頑固的他溝通,真正成為他的另一半,我終於明白她在這個家庭的重要性。

回到客廳,我們坐到沙發上,這張布沙發已經有幾年歷史,也是一張沙發床,本來放在我的睡房裡,由於佔用太多空間,所以後來又轉移到客廳當作一般的沙發使用。阿姨還未坐好,已經白不及待啟動電視機,看電視可能是她日常生活中的最大樂趣,喜歡看不同類型的電視劇集,不論好壞,任何一齣都不會錯過。

憶起父親再婚後的一段日子,知道自己對阿姨存有不必要的偏見,我以為她不懷好意,另有企圖,事隔多年,我才明白自己想多了、猜忌多了。

我沒神沒氣地說:「阿姨,對不起,我誤會了你。」

瘦削的阿姨瞪眼問道:「是什麼事?誤會了什麼?我聽不懂呢。」

阿姨向來是個素食主義者,從認識以來,不曾看過她吃肉,她成為父親的妻子,又可以說是我的繼母,此後的日子裡,阿姨都煮素食給我們吃,包括早午晚三餐,日日如是。幾年過去,我們日漸消瘦,有些時候,看到鏡子裡反映出瘦削的自己,我有逃避鏡子的衝動,覺得十分可憐,不似人形。

我擠出苦笑說:「哈哈!沒什麼,只是想說一聲,你待他很好、很體貼。」

阿姨的樣子認真起來,搖頭說:「這是理所當然的,他是我的丈夫,而且他待我也很好,我們自然是相敬如賓。」

我輕嘆:「他只是個麻煩老人,耳朵又不好,你沒有嫌棄他,待他這般好,我身為他的兒子十分感動,無以為報。」

阿姨體諒說:「你說得太嚴重了,不要輕視一段婚姻關係,在答應嫁給他之前,早就知道他年紀非輕,我需要擔當照顧其日常生活的責任,而且不容許自己馬虎了事。」

我很害怕別人掛起認真嚴肅的樣子,在這個時候,阿姨的態度和執著已經嚇倒了我。

我茫然問道:「真搞不懂你們上一代人的想法。」

阿姨語重心長地說:「你還年輕,將來當你變得成熟一點,便會明白這些想法,你也會懂得尊重婚姻,也會善待老婆,那時候,你自然理解我們的婚姻關係和相處之道,總會有這樣的一天。」

我不禁懷疑:「真的會有那一天嗎?」

阿姨堅定地回答:「我相信你會擁有那一天,不要放棄建立家庭的想法,這是活著的最大動力,正如你的父親,為了你們兩姐弟努力生存著,支撐著這個家。」

我以微笑作回應,結束關於婚姻和家庭的話題,這是一門嚴肅的學問,我的了解實在太少,一直嚮往自由自在、不受約束的生活,婚事遙遙無期,不會刻意去想,父親比我還著急,經常催促我快點結婚,他打從心底希望我擁有幸福,組織屬於自己的家庭,有相伴終老的老婆和孩子。我一直只懂逃避,害怕被約束,擔心自己不再年輕,變得老成持重,實際上,我缺乏承擔責任的勇氣。

從阿姨嘴裡說出口的下一句話,又輕易嚇倒我,她若無其事地說:「過兩天,我們會離開香港。」

我先是呆住,換上驚疑的表情,瞪大雙眼望著她,一會兒過後,我始明白是怎樣一回事,恍然大悟的問道:「是要到越南嗎?這一次比往年提早了很多呢,有什麼原因嗎?」

越南是阿姨長大的國家,親人、友人統統都在那邊,即是說,在香港這個城市裡,除了父親和我,她幾乎是無親無故,只有寥寥可數的幾個朋友。

阿姨點頭說:「我們這一次到越南,需要辦很多事情,所以會早點離開香港。」

我問:「那何時會回來?」

阿姨含糊地回答:「可能是幾個月。」

幾個月會是多少個月?

常說「無三不成幾」,根據這句俗語,他們最少會在越南逗留三個月,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幾個月時間足夠他們適應那邊的生活,說不定會定居下來,假如這樣發展下去,親人將會全數離我而去,包括已故的母親、嫁到丹麥的姐姐、將前往越南的父親和阿姨。

親手發掘出殘酷的事實,難以吞嚥,難以接受,它們一而再、再而三的陸續發生,分階段的削去心靈上僅有的保護層,直至沮喪至某一個階段,抉擇將會是死或生。

我強迫自己說:「希望一切順利。」

阿姨還透露了他們到越南的真正目的,會在當地買屋買地,父親將會履行當初的承諾,給她一個適合的落腳點和安穩的生活,她在香港無親無故,假如父親突然離世,相信她會回到越南,那邊才是屬於她的地方。父親年老,她也需要為自己著想,我理解事情的急切性,明白她的心情。

晚上九點鐘,時候不早,我說自己要離開,阿姨沒有留住我,她明白我不喜歡待在家,知道我渴望擁有自己的空間,需要一個沒有人打擾的地方,她問我會到那裡睡,我表示將會回到唐八樓。對話期間,父親一直安睡,偶爾因為作夢而發出微弱的叫聲,他的夢話很有趣,「咿咿、呀呀」,我搞不懂他的夢境,而在我離開老家前,他都沒有醒過來。至於下一次的父子重逢將會是幾個月後,至於會是那一個月和那一天,真的說不定。

老家離火車站只是十分鐘路程,看了看手機,已經是九點多,再乘公車的話只會花費更多時間,所以我決定步行到車站,沿途碰到的路人不多,走得特別輕鬆。在車廂裡,我輕易找到位置坐下,車廂擁有日與夜不同面貌,日間擠迫得使人快要窒息,夜間很疏落,節奏變緩慢,散發著一點陰沉的藍。我本來想閉目養神,進行了幾分鐘,還是禁不住好奇的睜大雙眼,四處張望,尋找平凡世界裡的一些不平凡。

一個小時後,列車到站,我回到新居所在地區,快步離開有點寂寞的車站大堂,踏著一條通往地面世界的斜路,有些人認為走斜路很吃力,對我來說已沒有半點難度。我的身體狀況很不錯,走完斜路未有氣來氣喘,這有賴平日勤於跑步,這習慣對健康有莫大幫助,持之以恆效果更顯著。

走到地面,一個男生揹負袋子,獨自抗衡寒風,默默忍受,有點愚蠢,身上衣衫單薄,雖然袋子裡藏有一件外套,卻懶得動手拿出來,用脆弱的皮膚直接感受溫度,另有一番滋味。這味道只有寂寞的人才能體會,不知從那時間開始,孤單、寂寞這些詞語喜歡圍著我團團轉,一方面喜歡孤單,獨來獨往,一方面討厭寂寞,害怕被丟下,心情如此矛盾,卻是真正的我,人總有兩面,任誰也不例外。

雖然我不熟悉這一帶,但仍然記得回家路線,走上約五分鐘的一段直路,來到代表抉擇的十字路口,直接回家的話,向左走便行,我卻臨時改變主意,向右方再走幾分鐘,來到一家超級市場,我想起自己未吃晚餐,二話不說走進店內,無聊的逛逛,買些吃的喝的。最後,我買下十個杯麵、八罐可樂、六支能量補充飲料,還要求店員給我兩個大裝膠袋才勉強裝得下,而且非常沉重。

離開超級市場,只需再走回頭路,一直向前走,便可以回到殘破的唐樓,路經的店舖都關門休息,路旁的街燈壞掉好幾盞,只剩下街尾的一盞仍然亮著,倍覺淒涼。由於它離唐樓很遠,所以燈光未能照亮唐樓的出入口,環境昏暗,我只好再次使用手機的手電筒軟體來照明,帶領我去走接下來的每一步。

入夜後,唐樓的梯間好像變得更為可怕,彌漫著異常的詭異氣氛,使人毛骨悚然。我用手機照向灰黑色的牆壁,看到大大小小的裂痕,牆上破洞多不勝數,真的擔心唐樓會突然倒塌,隨時命喪此地。往上走兩層,地面呈現一片濕漉漉,還布滿垃圾,散發出陣陣酸酸臭臭的氣味,我很想馬上閉住呼吸,卻未能成功,因為雙手提著沉重的兩袋東西,從地面走到第八層,完全不呼吸是不可能的。在每一幅牆上,我還看到一些不知用處的膠管子,貫穿上下層,我想不明白管子的作用,但認為這種外露式的設計實在有點兒戲,不太穩當和美觀。

看來,我仍在適應舊唐樓的新生活,老是懷念老家的舒適。

花費很多氣力,我終於來到第八層,即是我家,拉開鐵閘,向右走八步,我算過了,每一次也是同樣的走八步,弄開門,終於回到家,來到最安全、最舒適的地方,我的疲累再也壓抑不住,一擁而上,身體和四肢都不想活動,這才像正常人類的體質。

這個晚上,晚餐是麻油味杯麵,是我最喜愛的口味,用新近購入的電熱水壺燒好熱水,並把熱水倒進杯子裡,等上五分鐘便可食用,這時候我有點口渴,迫不及待的打開未經冷藏的可樂汽水,拼命去喝,有點傻、有點笨,卻沒辦法,口渴的感覺使人苦惱。腦子裡突然冒出一個問號,上一次吃杯麵會是那時候的事呢?我對此事完全缺乏印象,大概是很久以前,可能是半年或一年,甚至更加久遠。

我不忘打開筆記本電腦,一邊享受可口杯麵,一邊上網,漫無目的往網絡衝浪,我發現自己沒有看電視節目的興緻,沒有聽音樂的意欲,沒有和朋友聊天的打算,只想在瀏覽器的書籤裡打開一個又一個的網址,熒幕顯示著今天的最新消息和新聞,眼前閃現,卻一瞬即逝,轉眼間我又忘記得一乾二淨,今天的種種經歷離奇古怪,遇上的都是奇人奇事,要一下子平復心情,看來殊不容易。

我關掉即時通訊軟體,不想被一個個無聊訊息打擾,不論是身體或心靈都享受著只有一個人的空間,假如熒幕上突然冒出一個訊息提示,會相當掃興,我不容許這種事情發生,只好讓自己消失於交際網絡世界。

吃完杯麵,喝完可樂,看過一堆網頁,不知不覺的來到將近午夜的十一點鐘,我決定洗一個熱水澡,然後什麼都不去想,直接攤到床上,抱頭大睡至下一個午後。身心俱疲,不想活動四肢,不想在家裡走來走去,更不想動腦筋,狀態如此惡劣的我偏偏不能入睡,閉上眼睛,又想起今天的種種經歷,不斷重播,使我想起一連串怪事和一大堆人物:依娃、麥慧晶、洛克、古絲等,現實世界竟然因為我的寫作而改變,致命武器正是我寫的小說,世事果然無奇不有,光怪陸離,勇於嘗鮮的我經過一整天的精神煎熬,寧願這些都不是真實。

我想起探員阿勇的話,然後呢喃自語:「千萬不要奪取世界的法則,只會惹來更大的麻煩。」

《好想你》 第九章:這段友情

《好想你》

第九章:這段友情

先介紹一下接下來將會出場的鬼屋老大,它的名字是「常寂園」,照字面來理解,它應該會經常感到寂寞吧。它位於大埔林村河畔,梅樹坑公園的範圍內,裡面有一條支路,路的盡處豎立著一座牌坊,裡頭那兩層高的建築物就是鬼屋老大。

我們冒著微雨奮力為單車加速,用著難以置信的速度抵達那條通往常寂園的支路,雖然我們表面上很勇敢,但越接近常寂園,越湧現忐忑不安的感覺,不能否認自己的確在動搖,控制不了的停下腳步,站在遠處觀望這一幢灰黃色的古老大屋。

阿偉拉著我的手臂說:「阿寧,聽說這間鬼屋已經存在了超過一百年,算是歷史文物吧?」

「嗯,看來鬼屋老大應該是大埔區的原居民,它居然在這裡住了百多年,單看那破舊的入口已經使我心寒。看到嗎?那道石門爛得快要倒塌下來。」我仍然把可怕的鬼屋喚得親切熟悉。

阿偉一臉認真的提問:「我們還要前進嗎?」

我斬釘截鐵地說:「這還用說嗎?繼續往前走吧!」

走過那道殘舊石門,終於要面對和鬼屋老大的終極一戰,我雖然說得很誇張,但內心並不相信會有什麼遠古妖怪突然跑出來,我們只是兩個好奇心旺盛的觀光客,絕對不會惹上惡靈的。

尚未走進屋內,我們已經被鬼屋陰森恐怖的外貌所嚇呆,仔細觀察一下,仍可看到外牆有著一些典雅的石雕裝飾,內部空間大約只有數百呎,屋內樑柱上纏著無數的蔓藤,鬼影幢幢,那些如魔爪般的蔓藤好像真的會撲到我們身上去,不禁使我們卻步,在微弱的光線下,已經不能分辨出踩在腳下的究竟是什麼東西,大有可能地上的灰塵已經混雜了從罈子裡溜出的骨灰。

「哎呀!」阿偉突然驚叫一聲。

原來他不小心踢到地板上的骨灰罈,整個人失去平衡,在快要跌倒之際,我立即用力將他拉回來。我先扶著阿偉並幫助他保持身體平衡,雖然情況狼狽,但幸運的是我們未有對屋內的古物造成破壞,而阿偉亦只是擦傷了小腿和手臂,都是一些微不足道、毫無大礙的皮外傷。

我繼續扶著阿偉,壓下聲音說:「小心點,我還想活生生的離開這裡。」

我們定過神來並互相扶持,在這種伸手不見五指的環境裡,最值得信賴的還是自己的朋友,我可不希望下一次跌倒的人會是自己,亦希望阿偉能夠平安無事。

「阿偉,往右邊看。」我輕聲說道。

阿偉依照吩咐,看過後有點驚訝地說:「那是什麼跟什麼?好像是一條小路呢。」

我們大膽撥開擋著前路的蔓藤,戰戰兢兢的步向那個存在著很多可能性的地方,這濕漉漉的地道很難行,比屋內環境還要黑暗,我們必須更為小心,步步為營。

我們十分慶幸來到一處有著微弱光線的地方,原來這裡別有洞天,眼前一片空曠的草地似乎是鬼屋的後園,距離地道出口五公尺的不遠處,有著一座奇怪的建築物,第一眼看到的時候使我目瞪口呆,事後我們再翻查資料,才知道那是一座富有代表性的洞塔建築物「普同塔」。

它的部分塔身已經破爛,由於洞口高度不及一個成年人的身高,我們要顧著頭彎著腰,小心翼翼的進入建築物,石洞內部大概為八公尺寬,排列著一層層的骨灰壇,整齊有致,這裡的氣氛比鬼屋更為恐怖,安放著為數不少的遺骨,而部分骨灰更散滿地上,一些古怪的聲音隱約圍繞在我們耳邊,整個景象使我們心寒,就如與一堆屍體共處一室,感覺毛骨悚然。

我們唯有承認自己是膽小鬼,決定再一次通過地道,走回鬼屋之內。

來到鬼屋前的牌坊之下,我回身站著,口中悄聲唸著:「鬼屋老大,請放我們一馬,我不會再回來搗亂的了。」

「走吧,阿偉,我已經不想再待在這個詭異的空間。」我拍打了阿偉的肩膀一下,他才稍為回過神來。

此時,阿偉莫名其妙地說:「我要為剛才的事說聲『謝謝』,阿寧……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我搖頭說:「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阿偉接著說:「剛才要不是你用盡全力拉著我,我必定跌得人仰馬翻,還有機會弄破那些骨灰罈,這樣的話我們肯定會死在那裡。」

我將雙手安插在褲子的口袋裡,用陰沉的語氣向阿偉說:「說不定我們已經激怒了鬼屋老大……快逃吧,我絕對不想死在這個人煙罕至的鬼地方。」

阿偉聽令後立即騎上單車,我們的單車再一次以瘋狂的速度行駛,由於阿偉受了輕傷的關係,這一次由我做領頭羊,我們的目標簡單明確「要活著回家」,而且要盡情吃一頓飽肚豐富的晚餐。

最後,我們都可以順利回家,亦決定不會將這件瘋狂的怪事告訴任何人,事實上亦沒有什麼好說,我們不過是兩個瘋子。回家後,我心情愉快的吃了一頓由媽媽主理的晚餐,已經將鬼屋一事擱在一旁,心情輕鬆起來。

翌日回到學校,亦沒有人再提起鬼屋探險隊之事,包括阿簡團長和其他隊員,我們見狀亦只好無奈的對望一下、苦笑一下,彷彿整件事只是存在於我和阿偉兩人之間的幻想,成為一個不為人知的小秘密。

關於這段往事的敘述暫告一段落,鏡頭再次回到那個睡眼惺忪的我,和那個再次提起鬼屋的阿偉身上。

阿偉興奮地說:「阿寧,你的朋友鬼屋老大已經煥然一新了,立即啟動電腦,看看電郵吧!」

鬼屋嘛……這倒是引起我的興趣,畢竟那次旅程對我來說也是一件值得再味的兒時往事,現在再去鬼屋的話也不會有多大感覺,人長大了,見識多了,亦沉悶了。

「好吧,我現在就可以看了,因為昨晚忘記關上電腦呢。」我對阿偉說。

讀著讀著,原來幾年前一些有心人士為了重新修葺常寂園出錢出力,四出奔走,這件事最後還引起了電視台的關注,而那些骨灰及遺骨亦被安放於其他靜苑內供奉。看罷阿偉寄給我的電郵,附件中有幾幅照片,就是鬼屋的現貌,變得燈火通明,外牆和內部亦已經翻新,一點也不令人畏懼。我知道它重獲新生,內心倒是有一點安慰,因為那裡始終是個值得回憶的地方,只是這件事比較怪異罷了。

除了決戰鬼屋老大一事外,阿偉提起一些有趣的往事,包括有一年我們同時愛上了羽毛球這種有益身心的運動,每當下課和放學後也會待在羽毛球場和其他同學互相較勁,由於阿偉技術了得,之後更曾經代表學校參加羽毛球比賽,贏取不少校際比賽的獎牌。

每年學校都會舉行一連數天的運動會,我和阿偉都不會參加任何比賽項目,只會不斷在小賣部附近徘徊和大吃大喝,又或是於觀眾席上為要忙於比賽的朋友吶喊助威。因為運動場距離我家很近的關係,到了午餐時間,我們會肩並肩回家吃飯,並忘形的大玩電腦遊戲,說起來,電腦遊戲亦是我們的共同興趣,那時候的話題大多圍繞著這方面,或許在別人眼中,我們是一對怪胎朋友。

我們沉迷過一個扮演足球經理人的電腦遊戲,當時我們用一隻手提著家中的電話高談闊論,另一隻手用滑鼠進行遊戲,兩個人沉醉於電腦遊戲裡,現在想起來真是覺得白痴極了!

還有一年的賣旗籌款活動,我們只是努力了兩個小時便躲懶起來,到附近的快餐店呆坐了幾個小時,可憐其他同學需要抵受日曬雨淋,在人來人往的街道站上好幾個小時。

阿偉喋喋不休的說起往事,想起當年,原來這些事情都是記載著我們友情的憑證,如果阿偉沒有為我喚醒記憶,懵然不知的我還只會把他視作一個次級朋友。

我的嘴巴不受控制的吐了一句:「謝謝你,兄弟!」語氣帶點激動。

「不用謝啦,阿寧,我為了這種小事吵醒你,我可以為此道歉的。」

阿偉待我的態度還是一如既往的誠懇,這就是一直認識的他,始終如一。感激他伴我成長,還將我們的共同回憶牢牢記錄,我總是忽視他,其實他才是最不可或缺的好朋友、好兄弟。

從以往到現在,從未有想像過這段友情會對日後的自己造成矛盾與衝擊,可能那是一種考驗。

2011年7月7日 星期四

《3N8》 第十五章:一拳

《3N8》

第十五章:一拳

凌氣像一條條毒蛇,又像怪蟲,一堆接一堆的爬到我身上,有抓癢的衝動。同時間,卻有一股無形力量阻止我掙扎,這種感覺使人難堪,因為的確痕癢得要命。這個過程已經維持超過五分鐘,我快要因為痕癢而發笑,但仍勉強忍受著,常說「士可殺不可辱」,假如古絲真的打算殺死我,而被殺前我又因為這種事情而發笑,實在有點滑稽,難免淪為笑柄。

突然間,古絲收起力量,凌氣迅即消散。見狀,我嘗試活動身體,如手指頭、頸項、小腿等,竟能活動自如,她怎可能突然收手並放棄本來的邪惡念頭?難道她另有更可怕的計劃?

我更感恐懼,不明不白往往是恐懼感的真正源頭。

古絲搖頭嘆息:「毫無作用……」

「是……什麼意思?」

驚魂未定,我把話說得斷斷續續、奇奇怪怪。

古絲掛起嚴肅的表情說:「原來我的法力對你根本起不到作用。」

我驚疑地問道:「怎可能?你是第三等級的超凡人,我知道的,是我設定的。」

眼前的女人是由我親自設計的虛構人物,我當然清楚她的法力等級已經達至不簡單的第三等級,其中的法力「人體控制」陰險霸道,想起來也覺得可怕。

古絲用無奈的語氣說道:「因為攻擊對象是可惡的你。」

我茫無頭緒的追問:「有關係嗎?我只是個普通人類。」

古絲搖頭說:「錯了,你是《凌盜》的作者,即是始作俑者。」

我才恍然大悟,開始明白她的意思,然後說:「我想沒有很大關係吧,我是人類,你是超凡人,這些都是不會改變的事實。」

古絲回應說:「絕對有關係,他曾經告訴我,超凡人力量在這裡肯定用得上,這個地方只有普通人類,沒有其他超凡人,所以我的法力可以橫行無忌。」

我再次追問:「他?他是誰?是狄米爾嗎?」

古絲換上蠱惑的表情說:「哈哈,你忘了狄米爾的下場?我所說的那個人不屬於你寫過的人物,不過他說過你們是認識的。」

根據女人的說話,似乎在我的平凡生活裡,好像出現了一位神秘人物,如剛才自己說過的一句話「我只是個普通人類」,只能配合平平無奇的經歷,驚心動魄的冒險還是留給其他勇者較為適合。

我爽快地說:「先不要談什麼神秘人,我沒有興趣知道,現在好奇的是你在這裡有否對其他人使用法力?」

古絲點頭說:「有!而且是成功的。」

我突然有了不好的預感,再問下去:「你控制過誰的身體?」

態度帶點冷漠的古絲說:「你問的是那一位?當中共有三個人。」

可惡!她再次故弄玄虛,把話說得含糊,企圖使我陷入困擾。

我再問:「那到底是誰?」

古絲考慮了好一陣子才回答:「你的父親、阿姨、管理員,共三個人。」

我憤然大罵:「媽的!」

我的激動並非無因,古絲曾經對我的親人使用法力,控制他們的身體,她突然和盤托出,說出一個如此震撼的消息,使我激憤難平。我急速衝跑至她的身前,以右拳揮向其臉頰,空氣中立時產生出「咯、咯」兩聲,是手骨擊中其面部所產生的聲音,這可能是我揮出力度最猛的一拳,料不到,我需要用在女人臉上。

揮拳過後,我便收手,始終自己並不擅長以暴力解決問題,憤怒的轟向古絲,只因一時憤怒,當情緒得以釋放後,我需要冷靜下來,套取更多的真相和他們的下落。

我怒氣沖沖的問:「變態女人,你到底怎樣對待他們?」

古絲用舌尖舔去嘴角上的血跡後說道:「哈哈!我的變態思想來自你的設定,我的悲哀命運亦是出自你的手筆,我只是個平凡女人,是你這個死變態迫使我愛上狄米爾,被他啟蒙成超凡人,變作不老不死的怪物。我恨他,更恨你,你們都是變態的男人!」

一瞬間,一段話,使我無言以對,我不禁撫心自問:「古絲有說錯嗎?」

腦子裡有一把幻真幻假的聲音告訴我:「無論如何,這是你的過錯,不能開脫,不容狡辯。」

我禁不住用一個輕微的點頭動作來回應以上的一句,這看透了真相的一句。

古絲注意到我的表情變化,我亦察看到她的暗中關視,這是另一種形式的對峙。內心的感覺混亂複雜,難以一下子說清楚,我感到慚愧,陷入苦惱,心隱隱作痛,最深刻的感覺是擔心和憐憫,對象是古絲,面對的也是古絲,我擠不出一個笑容,她被我害得很慘,失去自身價值,她本來可以過得平凡快樂,卻被我改寫成怪物。

沉默過後,我發自內心的說出一句:「對不起。」

我甚至做出連自己也想像不到的事情:下跪,然後連聲致歉,短時間內我又怎可能想得出補償或解決方法,我頓時方寸大亂,手足無措,所謂的道歉只是試圖減輕自己的內疚感和罪惡感。

古絲卻淡然地說:「其實我明白的,我能諒解的。」

聽見她的話,腦子裡又冒出一堆問號,我抱著懷疑並凝視古絲,頃刻間,不再那麼害怕她,知道真實的她比我更可憐、更無助,她的命運被擺布、被改寫,不由自主地活著,而背後的始作俑者正是奧治,即是我,事到如今還有沒有方法改變她的命運?

可惡……我想不出來。

古絲再說:「不過是寫小說,你不可能想像過小說人物會跑到你的眼前,活生生的,血淋淋的,甚至向你施展超凡人法力……不過,這當然是你的錯,可惜又可以說成無心之失。」

我唯有說:「請容許我再說一次對不起。」

古絲忽略我的請求,轉移話題說:「那三個人都安全,我只是把他們困在這座大廈的天台,就是這樣。」

這絕對是一句使人振奮的話,我為此而高興,但現在的狀況並不容許我的臉產生出任何笑容,只好壓抑住情緒,假裝淡然的問道:「只是這樣嗎?」

古絲一臉不滿的說:「難道我會騙你嗎?你打了我一拳,我還會冒捱打的危險來騙你嗎?你到天台走一趟便會一清二楚,我要走了。」

她用輕鬆的語調來說話,以此結束我們之間的恩怨,又以簡單的幾隻字來交代自己的去向,可是我不滿足,仍然有發問下去的意欲。

我好奇地問道:「你會到那裡去?」

古絲想了想才回答:「浪跡天涯?碰碰運氣,尋找機會,看看狄米爾會否重生,假如沒有他,我還可以找別的男人,我想過簡單的生活,再次戀愛,然後考慮結婚,最後目標是生兒育女。」

我靈機一動的提議說:「不如我試試改寫你的結局,好嗎?」

古絲卻取笑說:「哈哈!奧治,你真是個白痴,勉強把結局改寫,只會產生另一個世界,那個空間又有一個新的古絲或駱少鈴,她可能擁有新的結局,但變化不會發生在這個我身上,過去便是過去,改變不了的,所以你不要亂搞鬼了。」

我像個傻瓜般抓住自己的頭髮說:「哈哈!我真笨呢。」

古絲微笑說:「你不算笨,你寫的小說不錯的,要加油。」

我腼腆地說:「我還以為寫得很糟糕。」

古絲收起笑容說:「只是不錯,千萬不要得意忘形。」

這是古絲給我遺下的最後一句話,亦是一番含蓄的鼓勵。然後她輕鬆的走過我的身旁,帶著輕快的腳步走向玻璃門,孤身離開這座住宅大廈。我盼望她可以找到屬於自己的一片天,沒有超凡人、凌盜者、吃屍族,沒有多餘的恩怨情仇。我悄悄祝福她能擁有人生的新一頁,平淡的日子可能是一個成熟女人最大的幸福。

我掀動嘴角微笑,凝望古絲漸漸遠去的背影,目送其離開,這是我們的第一次見面,和小說人物相遇,使我這個作者既悲傷又感動,為她的經歷感悲傷,為她的釋懷而感動。我不知道超凡人女人能否生兒育女,當初構思小說時忘記做好這種設定,現在大可當作沒有這方面的限制,這個想法倒是不錯,給她機會嘗試,留有一點希望的曙光。

古絲的離開未有為故事寫下句號,天台上尚有三個人待我拯救。

我的精神狀態不錯,沒有遲疑,立即乘坐升降機,目標是二十二樓之上的大廈天台。這座大廈只有一台升降機,假如有住戶搬運家具或搬家的話,定必長時間霸佔升降機,其他居民需要為此等上十分鐘或以上,始可乘坐升降機。這一次我十分幸運,沒有住戶搬家,只需等待五分鐘便可以進入。乘坐期間,升降機未有停留在任何樓層,直接通往二十二樓。

步出升降機,我向右方走,記得這邊的後樓梯可以通往天台,而另一邊是完全不行的。梯間環境昏暗,我不得不拿出手機,啟動模擬手電筒的軟體,照亮面積不小的空間,這個軟體十分實用,我經常在日常生活中用到,特別是搬進新居後,跑樓梯時定必使用。二十二樓的梯間比以往混亂骯髒,似乎沒有人負責打理,梯級上有著一堆垃圾和膠袋,我差點不小心滑倒。

由於情況緊急,所以我用跑的,轉眼間,已經打開沉重的鐵門,進入很久未有踏進的天台。依稀的印象中,這裡只會囤積著一堆衣物,二十二樓住有三戶人,他們都會利用天台來晾乾衣物。我清楚明白,因為以往曾經偷偷跑到天台,至於幹什麼?是不能說的秘密,這件事連我的家人也不會知道。

天台上漆黑一片,比梯間好不了多少,我繼續亮著手機閃光燈,照向衣架後方的一片空地,探頭一看,發現有三個躺臥著的人類,我不作考慮,立即走到那邊,看清楚會是誰。不出所料,分別是父親、阿姨和管理員,古絲果然沒有向我說謊,比我想像中善良誠實。我蹲到他們身旁,觀察一下氣息,一看便知道他們睡得很熟,陣陣鼻鼾聲此起彼落,聲音把答案透露,我甚至不用作細心檢查,也知道三人安然無恙,更不捨得弄醒他們。

不用說明也知道一個人的力量不足以移動三個成年人,我考慮過後拿定主意,首先需要弄醒阿姨,只有這樣做才能把計劃進行下去。我輕力拍打阿姨的臉頰,由於避免打傷她,所以我用了非常適宜的力度,拍打了好幾分鐘,她才緩慢地睜開眼睛,看上去睡眼惺忪,又有點神智不清、恍恍惚惚。我耐心地等待她清醒過來,又再花上好幾分鐘,時間一秒一秒地流逝,十分珍貴,我卻不能為此急躁。

經過一輪耐心等待,看到阿姨的精神大有好轉,我才謹慎地扶起她。

阿姨狐疑地問道:「是阿生?怎麼會是你的?這裡是天台嗎?」

她不能確定這裡是天台也是理所當然的,除了二十二樓的住戶外,其他人甚少踏足這個地方,日間溫度非常炎熱,到了夜間又過分寒冷,風勢頗大,又有誰會主動走到天台吹冷風呢。

我點頭說:「是天台。」

阿姨慌張地追問:「是怎樣一回事?快告訴我!」

我推卻說:「一下子很難解釋,我只可以說有人把你們三個人迷暈,你們都昏睡在天台裡,不過那個人的計劃失敗了,你們不會再有生命危險,所以不用擔心。」

阿姨還打算繼續鑽下去:「那個人到底想怎樣?有何企圖?」

我尷尬地說:「遲些才說吧,我也不知道應該從何說起,總之是件不可思議的怪事,你們還是不清楚詳細比較好。」

真是個使人難堪的真相,難以直接告訴他們古絲的事,她可是由我一手創作出來的小說人物,卻活生生的來到現實世界並迷暈了三個人。

阿姨終於捨得放棄:「既然你也這樣說,我就不再追問,那現在怎麼辦?你的父親和管理員仍然昏睡著。」

我微笑說:「既然你已經清醒過來,我想我們可以合力把父親帶回家。」

阿姨帶著不確定的語氣說:「喔?那個管理員呢?由得他在這裡睡覺嗎?還是弄醒他比較好呢?」

我搖頭說:「我已有打算,讓管理員待在天台,反正這裡很安全,不會再有危險,到了大清早,他睡飽過後自然懂得離開。」

阿姨認同說:「好吧!就聽你的。」

《好想你》 第八章:兩個瘋子

《好想你》

第八章:兩個瘋子

愛情很容易就佔據了部分人的大部分人生,或許是由於當中有喜有悲,回憶很多,感觸太多。我的腦海中存在著種種回憶,不只愛情,還記錄了一份友誼。

他將我帶回已成回憶的中學時代,再一次感受我們之間那份深厚的友誼和羈絆,如同剌青般永遠紋在心瓣上。我一直把他視作「次級」朋友,料不到在不知不覺間,他漸漸成為一位值得我珍惜的好朋友。

終於搞清楚是那個傢伙將我吵醒,現在不過是早上八點鐘,原本還可以多睡一個多小時才起床,實在太可惡了。

精神奕奕的阿偉說:「喂,阿寧,還記得嗎?」

我合上雙眼,掛著他看不見的無奈表情,用著埋怨的語氣說:「這麼早……記得什麼?你已經把我吵醒了。」

「寧大哥,吵醒你絕對是我的錯,不過你先給我機會解釋,我剛才想說的是那間鬼屋啊,有印象嗎?」無論是任何情況,阿偉對我的態度都是誠懇和親切的。

我不耐煩的說:「嘩,現在是大清早,你就要向說我鬼故事嗎?我可沒有半點印象。」

阿偉冷靜地說:「你先不要著急,還記得中二那年我們一起到過的那間鬼屋嗎?最後只有我和你兩個瘋子有膽量去的那一次呢,還記得嗎?」

真是見鬼了,那是多年前的舊事,我也幾乎忘記了,怎麼阿偉現在又會興致勃勃的說起來?

那是一段糊掉的記憶,我想起了一點點,只剩下一點點,我們的確到訪過一間鬼屋,不過要我於一瞬間想起內容細節,真的不容易,而且我還是一條剛剛被吵醒的可憐蟲……想深一層,我竟然是一條經常被別人無故吵醒的可憐蟲,導致睡眠嚴重不足,這亦是我開始依賴咖啡的原因。

在家的時候,非常懶惰的我喝得最多的便是UCC的三合一咖啡,先將咖啡粉末倒進咖啡杯裡,加入熱度剛剛好的開水便完成。我最愛的是炭燒味,絕對是我這位瞌睡達人的救星。

「有話直說,不要浪費我時間。」對阿偉這個相識已久的朋友,我根本不用客氣。

接著,我乖乖的聽完他的長篇大論,說的都是關於那段和鬼屋有關的回憶,原來我早就忘了那事情,不過不要緊的,阿偉已經盡了最大努力喚醒我的記憶。

中二那年,班中鬧起了熱哄哄的鬼屋傳聞,我已經忘記是從那裡打聽的,不過這並不重要,當時班中一些男生立即組織了鬼屋探險隊,發起人是個叫阿簡的男生,他是班中的胡鬧搗蛋人物,凡是正經的事他都不會沾手,功課和考試成績亦很糟糕,倒是像鬼屋探險這種白痴玩意,他卻會為此而高興得眉飛色舞,真是一個怪胎。不幸地,我和阿偉雙雙被徵召成為隊員,記憶之中,連同團長在內總共有八個人,真是又不幸又白痴的八個人。

「各位隊員,晚上八點鐘,紅橋上不見不散啊!」團長阿簡用肯定的語氣留下短短的一句吩咐,然後大踏步的離開教室。

阿偉走到我旁邊問道:「阿寧,你敢去嗎?」

我作了個鬼臉笑著說:「雖然很恐怖,但也很有趣,至少這個鬼故事真的很新鮮,住了這區這麼久才第一次聽說,我對那個女廁繡花鞋的故事已經失去興趣了。」

我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塵,準備和阿偉一起離開教室。

女廁紅色繡花鞋事件絕對是我校最具代表性的鬼故事,經常有學生聲稱於學校的不同角落內見到女鬼的蹤影,傳說中的女鬼表情呆滯,披著一頭凌亂長髮,最愛穿著女生校服和一雙鮮紅色的懷舊繡花鞋,她會穿梭於新舊校舍兩座建築物之間,當然她是用飄的方式來移動,據說她會對見到的女生微笑,是一種使人毛骨悚然的微笑,她得逞後又會飄到別的地方去。

女生們繪影繪聲的將鬧鬼事件流傳開去,故事的流行程度達到了誇張的地步,校內總是彌漫著一股陰森恐怖的氣氛,人心惶惶,很多人都擔心自己碰到女鬼。每天我都會聽見她們在討論那班的某某又撞鬼了,而且很快會被詮釋成不同的版本,其中的一些改動也是誇張的。

大概是我的運氣特別好,她始終沒有在我眼前飄過。

雖然鬧鬼事件是迷信,亦是胡鬧,不過校方卻搞笑的作出了一些相對措施來應付傳聞,包括將女鬼的其中一個出沒熱點完全封鎖,那就是理科實驗室外的女生廁所。還有的是,在家政課內嚴禁教授女生製作繡花鞋,大概她已經成為每個人心目中的禁忌,對於我來說,她卻是一個很可愛的集體回憶。

現在等著我說故事的你,或許亦會有種見鬼罵鬼的感覺:「哎呀,你在搞什麼鬼啊?怎麼這一章總是在說鬼故事呢?」

不用解釋,直接的看接下來的故事好了。

我和阿偉肩並肩的一同離開鬼校園,繼續大聲討論接下來的鬼屋之旅,包括鬼屋的真實性和遇上危險時的應變方法,到了回家途中的分岔口我們還是先要說一聲再見。

走在前方的阿偉回身說:「那好吧,我們也要不見不散,記得在你家附近的紅色橋會合啊,我會騎單車去的。」

我點頭表示贊同:「我也會騎單車的,去那種地方沒有理由用雙腳走吧?就算遇上什麼意外我們也可以立刻騎上單車逃走呢。」

阿偉倒是有點擔心,他激動地說:「不會出意外吧……不要嚇我呢,我們總共有八個人一起去的。」

「也是呢,嘿嘿。」我輕鬆答道。

阿偉已經離開數丈之遠,他還是要補充一句:「八點鐘,準時見,遲到的人明天要請客啊!」

我揮揮手,苦笑著回應這個囉嗦的小鬼。

天氣放晴,不過這只是晚上八點前的狀況,鬼屋老大好像早就知道我們這些不速之客會來打搞它,從七點鐘開始就下著沒完沒了的綿綿細雨,雨勢不大,雨點像白米般細小,天空籠罩著一層層的烏雲,氣氛有點詭異。我不會在乎天氣的好壞,阿偉肯定會準時出現,如果我因為天氣問題而違背諾言實在是沒有道義,於是我也騎上單車徐徐出發。

事情的發展和我預計的一模一樣,阿偉比我還要早十分鐘到達,願賭服輸,接著那天的午餐當然是由我請客。倒是那位阿簡團長和其他隊員卻統統缺席,我們呆等了整整十五分鐘,只好無奈接受現實,放棄那無止境的等待。

「出發吧,阿偉!」我擁有毫無理由的高昂士氣。

阿偉經常使用疑問句,例如這次他對我說:「你很奇怪呢……現在只有我們兩個人,而且還是去鬼屋,你還可以這樣子興奮嗎?」

「真是拜託!我才不會害怕什麼鬼怪,十多年來我連一隻小鬼也沒有遇過。」我也佩服自己的膽識。

這些就是十多歲時的熱血情懷,屬於那個少年時代,那時的我有著一鼓作氣的衝動,連害怕這個詞的意思也不懂得理解。我懷念那個胡鬧妄撞的自己,還有那個直至如今也同樣耿直的阿偉。

帶頭人是阿偉,他騎的那輛單車已經達到了瘋狂的速度,每天踏單車、訓練有素的我仍能緊隨其後,只是有點吃力罷了。我們無視濕滑的路面,繞過無數的彎路,拼了命的加速。

那瞬間,腦海中閃現兩個疑問:

「為什麼我們要拼命加速呢?」

「為什麼阿偉會懂得去鬼屋的路呢?」

我把兩條問題都藏在心裡,從來沒有問過,就讓它們成為生命中的一些疑團,留下懸念好了。

我們面對未知的前路,內心懷著期待的興奮和不安的情緒,鬼屋是否如想像般恐怖呢?

2011年7月1日 星期五

《3N8》 第十四章:超凡人

《3N8》

第十四章:超凡人

腦海中立時浮現出一些印象,由模糊變清晰,由懷疑變肯定,我想起一個超凡人,沒錯,是和《凌盜》相關的超凡人,那個她擁有第三等級法力,屬於黑暗吃屍族,是個滿腦子只有仇恨的可憐人。

女人故弄玄虛說:「我還有一種能力。」

我搶著說:「我知道。」

女人爽快地問道:「知道我會用來對付你嗎?」

我點頭並擠出苦笑說:「我已經在擔心了。」

女人微笑說:「那就好了,原來你真的明白。」

女人對我的回答感到滿意,她的微笑不溫暖,還帶著冷冰冰的感覺,她從虛構而來,卻走進現實,想不到我會遇上她,這是完全的意料之外。

轉眼間,女人已擺出作戰架勢,聚精會神,運用凌氣,纖幼的雙手有所動作,似模似樣,我不禁懷疑這是否出招前的姿勢。

眼看勢色不對,而且知道女人的第三種法力是驚人的「人體控制」,假如現在不逃的話,她會如何玩弄我的身體,傷害我的心靈,實在是難以預料,後果隨時是不堪設想。

我決定先取回沙發上的袋子,裡面有不少重要物品,包括錢包、手機、門匙、流動充電器、外套、兩隻扭蛋玩具,儘可能避免遺下。我揹負袋子,迅速穿回運動鞋,女人忙於凝聚力量,還得花上一點時間,我偷看她的表情,其臉上未有絲毫憂慮,顯得不慌不忙,她可能認為我必定逃不出其法力攻擊。

完成所有逃走的準備,我走過女人身邊,再偷看其側臉一眼,她察覺到並以一個詭異笑容作回應,擺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我唯有跑得更急更快。貶眼間,我已經離開屋內,走到走廊範圍,我趕緊按下召喚升降機的按鈕,這裡仍然是女人的視線範圍,我側身回望,漂亮的她只笑不語,可惜這個微笑並不甜蜜。毫無疑問,她的確是個標準美女,由設定她的第一天便知道,美麗性感,魅力十足,內心卻充滿仇恨,命途注定坎坷。

這是我筆下的她,我了解的。

女人準備出手,向我投出一道來勢洶洶的凌氣,雖然不欲相信,但我確實見證著超凡人出招,凌氣呈紫黑色,她果然屬於黑暗吃屍族,而這種陰森的紫黑色,又使我想起一個人,他曾經是她的男人,亦是吃屍族領導。

凌氣越來越強大,力量澎湃,直衝往我的方向,事實上,她根本不用如此認真,這樣做只是白費氣力,簡簡單單的用少許凌氣出招便足夠,她攻擊的對象是個手無寸鐵的普通人類,我還可以弄出什麼花樣來對抗?

答案顯而易見,我對抗不了一個第三等級的超凡人,只好把希望寄託於升降機上,但又好像太遲了,女人的殺著迫在眉睫,該死的升降機仍然滯留在八樓,和十三樓有著一段相當的距離,我馬上改變計劃,轉身跑往C室方向,那邊有一道防火門,只要拉開它便可以進入後樓梯。

料不到自己的身手比想像中還要敏捷,計劃已然成功,我僥幸躲過女人的法力攻擊,成功來到梯間,我不但知道這個地方,而且有著深刻印象。以往經常躲到梯間,這裡的形象是神秘、寧靜、孤獨,回憶被環境影響和牽引,使我禁不住憶起往事。

回到反叛的小學時代,忘了從那個時候開始,內心產生了討厭上學的情緒,曾想盡辦法逃避身為學生的責任。大清早,前往學校的路總是一個人孤單的走,家人甚少陪伴,父母忙於工作,姐姐亦要上學,他們不會知道我的故事,不會想到我能夠躲到那裡。呆滯的我離開老家,粗暴的關掉大門,假裝如常上學,事實上,我躲進了C室那邊的梯間,一個窄小卻自由自在的空間。在裡面,我嘗到寂寞味道,悶得發慌,可以做的事情不多,只好無聊的在梯間跑跑跳跳,打發幾個小時。回憶過去,我該利用那些時間在學校專心上課,卻因為自己的反叛而浪費寶貴時間和學習機會,回想起來,覺得自己愚蠢無知。幾個小時過後,來到午間時分,我又假裝下課回家,是個不折不扣的小騙子。

後來,還有一個和梯間有關的狀況,貪心的我曾偷走父母藏在家中的現金,到街上買模型玩具,又不敢光明正大的在家裝嵌,常偷偷摸摸推開通往後樓梯的沉重木門,然後坐到地上玩模型。

重溫這些兒時往事,知道自己真的很愚蠢、很白痴,有點看不起自己在昔日的所作所為。

身陷危機邊緣,現在不再是回憶過去的時候,我要拔腿逃走。不過首先要應付一個抉擇題──該往上跑還是往下跑?

保命的意識刺激著大腦活動,貶眼間,我已經考慮清楚接下來的行動,直接往下跑不會是最聰明的選擇,我該繞路,甚至是走更多、更複雜的路線,我發動雙腿,計劃往上跑三層,再轉走A室那邊的後樓梯,我堅信這個方法可以擺脫超凡人女人的狙擊。

依照計劃跑了三層,我來到十六樓,停住腳步。兩秒鐘過後,我再次改變主意,決定再往上多跑兩層,這個決定不屬於本來的部署,是腦內突然閃現的主意。我又來到十八樓,走到A室那邊的後樓梯,改走另一條路線,一鼓作氣往下直走十八層樓梯,幸好這並不是十八層地獄,要不然我這個普通人類肯定會捱不住。

沒有等級、法力、凌氣,我不過是個人類。

七分鐘。

我以極限速度完成十八層的跑樓梯,這項運動實在過分激烈,我差點在最後關頭暈倒。我已經竭盡所能,清楚這是自己擁有的最快紀錄,不可能再有更快、更驚人的時間。由於腳步過於頻密,劇烈跑動帶來了沉重壓力,膝蓋終於受不住,產生陣陣痛楚,出現酸酸的感覺,很不舒服。而我的額上和背部亦冒出熱汗,這時候,我稍感後悔,認為該先花些時間做暖身運動才對。

逃命計劃隨著我的想法繼續發展,進行得很順利,在喘息過後來到大堂,命運待我不薄,沒有發現女人的蹤影,卻在這裡遇上另一個人,正是那個經常躲懶的常駐管理員,我忘記了他的名字,反正不太重要,只知道他是個瘦削的中年男人,和我父親頗為熟絡,時有聯絡。

我逐步走往出入口的玻璃大門,打算就此離開,走過管理員的崗位,不幸地,給他注意到了,他站直身體並向我揮手打招呼。這個狀況不常見,他竟然是站著的,差不多每次走過其工作崗位,他都是一副懶洋洋的樣子,不是在午睡,便是在專注的鑽研賭馬,喜歡安坐其位。

我迫於無奈轉身回望,並說了聲:「哈嚕!」

這是我的常用對白,碰上不熟絡的朋友,便喜歡用「哈嚕」作開場白,我故意高聲的說,聽起來好像親切一點,是嗎?

管理員問道:「很久不見,到了那裡去啊?」

他一臉嚴肅,沒有掛上一絲笑容,為我帶來少許壓力。

我坦白說:「我搬到外面居住。」

管理員略感意外,他懷疑地問道:「那裡?怎麼沒聽說過的?」

我沒神沒氣地回答:「在市區,離這裡很遠的,是環境惡劣的舊唐樓。」

我在幹什麼?

出口就在眼前,不應該浪費時間和這個中年男人對話。

他多餘地追問下去:「住那些地方習慣嗎?你大概喜歡住宅大廈多一點吧?」

我用冷淡的語氣說:「住在那裡只是為了方便工作,我不介意舒適與否,其實最不方便的地方是沒有升降機,害我經常需要跑樓梯,真使人頭痛。」

他一臉好奇的問道:「喔,你是住第幾層的?」

我坦言:「第八層。」

這些對話怎可能維持下去?

我需要立即逃走,而不是和管理員寒暄,他的出現是個意外,命運搶劫著我的寶貴時間,我明白自己的處境並不安全,需要動身離開,卻被他問話糾纏,不曾間斷的問句,不由自主的回答,這情況很矛盾。

我要走,立即走,轉身就走!

管理員故作驚訝地說:「哇!你要跑八層樓梯,這是很可怕的生活呢。」

我苦著臉說:「對不起,我有事要辦,要走了。」

我邊說邊作出揮手道別的手勢,就算管理員未想就此結束對話,甚至強迫我留下來,但還是算了吧,一切留待下一次見面才解決。

我略感意外,管理員沒有說話和反應,看來他是個識時務的智慧者,明白我的急躁,沒有強迫留下來,我不自覺的流露出滿意的微笑,這是第一趟喜歡這個人,以往總是討厭碰到他。

見狀,我走向大門,腳步急促,轉眼間已按下開門按鈕,只要把門往外推出便能逃出生天,我認為逃出大廈範圍等同脫離危險,外面的世界更廣闊,有更多的空間去躲開女人的狙擊。我更有一個天真的想法,剛抵達現實世界的她未熟知這一帶的道路和交通,這對我非常有利。

突然間,管理員喊住我:「站住!」

我沒意識地回望後方,這動作很自然、很慣性,是徹底的反射動作,又是種討厭的劣根性,我注意到管理員的表情,其臉上肌肉不斷扭曲,逐漸顯現變化,衣服漸漸化掉,分解成細小顆粒,然後又重新聚集。

媽的!

管理員搖身一變,化作另一個人,正確來說,她是由管理員的外表回復成女人的原貌,她就是那個女人,在《凌盜》裡,我叫她古絲,又叫她駱少鈴,毫無疑問,眼前人是她,管理員亦是她!

我苦笑說:「事情果然不順利。」

古絲邊搖頭邊問道:「我說過我懂得模仿的法力,不是嗎?」

我禁不住嘆息:「唉,是我過分大意,走到出口前竟然掉以輕心。」

古絲說得淡然:「你已經逃不了。」

我黯然地回應:「事到如今,我只好認輸。」

背後的玻璃大門代表逃出生天的出口,近在咫尺,卻什麼都辦不到,我注定逃不了。我想了想,事情的發展很容易便猜得到,假如我轉身就跑,古絲仍有足夠時間向我施展法力,偏偏這是一道可惡的玻璃門,按道理,她的法力將會輕易穿越玻璃,直接把我擊中。

局勢已定,是古絲為所欲為的時間,我快要放棄抵抗,快要放棄這種生命裡的重要元素。

古絲第二度向我投出紫黑色的凌氣,這股力量比十三樓時更為強大,她利用空檔時間累積凌氣,我單用肉眼估計,便知道凌氣體積龐大,力量已經增強了不止兩倍,似乎我是死定了。

我舉起雙手,站著不動,表示投降的決定。

2011年6月30日 星期四

《好想你》 第七章:特別合照

《好想你》

第七章:特別合照

記得看過一齣日本電視劇,劇名是《不能結婚的男人》。

男主角是阿部寬,年輕時是個模特兒,後來當上演員,踏入中年後拍過不少精彩電視劇,又酷又有型。不過在這齣劇裡,他卻扮演一個難以和女性溝通的中年男人,是位獨身多年的室內設計師,身為專業人士,但完全沒有女人緣,而且對婚姻關係十分抗拒。阿部寬將這個怪裡怪氣的角色演繹得非常傳神,故事平凡,但對白精警,情節幽默有趣,不失為一齣好劇。

另外,電視劇還有另一亮點,就是劇中女配角所養的八哥狗「小健」,牠的樣子又笨又可愛,惹人關注,引起大眾迴響。

阿九和我同時迷上這電視劇,而且她很喜歡劇中的小健,經常嚷著要買一頭比牠還要可愛的八哥狗。事與願違,由於在不久之前,阿九家中的約瑟爹利狗年老死去,九媽尚未能平復心情去養另一頭小狗,所以一口拒絕了阿九的要求。

直至來到阿九這一年的生日,養八哥狗的心願終於能夠達成。

躲在廚房的九媽忙於整理煮食用具,突然向客廳大喊一句:「阿九,你要好好照顧牠啊。」

「媽?你在說什麼?」阿九反應愕然,一臉懷疑的問道。

九媽示意我們往露台那邊看一下,她又說:「就在那裡呢。」

阿九戰戰兢兢的打開那道玻璃門,走到露台,仔細觀察周遭的變化,我們往下方一看,同時發現一個不尋常的淺藍色籠子,似乎是用來困住寵物的。

我拍打了阿九的肩膀一下,然後悄聲說:「阿姨所說的肯定是這個了。」

阿九無語,用著驚訝的表情凝視我並輕輕點頭。

我走到籠子前把門打開,裡面的小狗沒有立即跑出來,牠帶著好奇的目光偷看我這個陌生人,像個初生小孩,非常有趣。

我拉著阿九的手臂說:「阿九,是一頭小狗呢。」

「小狗?真的嗎?」她還是半信半疑,這個驚喜實在意想不到。

我用肯定的語氣說:「真的呢,是你最愛的八哥狗啊。」

就在這個時候,八哥狗突然從籠子裡跑出來,跑得很急很快,沒有目標的亂跑亂跳,看來是給興奮莫名的我們嚇倒。乍看來,小狗很幼小,身長大概比我穿的運動鞋長一點,是個逗趣的小朋友。面對小狗,我們不懂得如何反應,頓時手忙腳亂,九媽從廚房裡跑過來,並熟練地將小狗抱起來安撫一番,表現輕鬆,畢竟她已經是一位擁有十多年經驗的養狗專家。九媽又將小狗放到阿九懷中,示意她要認真的抱住牠。

「媽,很貴的嗎?」由於家境不算富裕,阿九立即為價錢問題而擔心。

九媽笑瞇瞇的說:「不用擔心,很便宜的啦,才五百塊而已。」

「你是認真的嗎?我不相信呢,我在寵物店看到的八哥狗都是賣四、五千塊的!」

不單是阿九,我亦不敢相信單用五百塊就可以買到一頭小狗,她說得對,花幾千塊錢來買一頭小狗是免不了的。

「阿九,我可以認真告訴你,如果真的要四千塊這麼貴才可以將牠帶回來,我一定不會買給你的!」九媽斬釘截鐵地說。

接著,九媽將事情始末完完整整的說明一次,原來小狗是頭半歲大的公狗,之前住在主人所開的理髮店裡,由於工作關係,主人要到國內定居,假如帶同小狗的話,必須處理很多煩瑣的手續。在迫不得已的情況下,他唯有為小狗尋找新主人,他和九媽是老朋友,碰巧阿九一直嚷著要養八哥狗,於是大家一拍即合。剛才所說的五百塊錢還包括籠子和兩袋特大裝狗糧,很划算!

九媽把事情交代完畢,阿九已經被這份禮物感動得熱淚盈眶,這是代表歡愉的眼淚,具有意義和價值。

她握著九媽的手激動地說:「媽媽,真的感謝你,我會盡心盡力好好照顧牠的!」

「不用這麼感動啦,你和阿寧給我看顧小狗,我要到廚房好好準備今晚的麻辣羊肉火鍋。」九媽也流露著尷尬的神情,又回到廚房去,我知道這兩母女均心存激動,只是愛面子的不敢坦白。

小狗的名字是「阿八」,這不是我們為牠取的名字,而是前主人一早想好的,我們決定繼續沿用,雖然在一般情況下,小狗只需要幾天時間來適應新的名字,但阿九覺得阿八是個很不錯的名字,而且她的外號是阿九,兩個名字是不謀而合的。

八哥狗未必是最受歡迎的品種,牠們有點蠢,有著一張滿布皺紋的方形臉,如一位憂心忡忡的老人家,擁有一雙滿是好奇的大眼睛,身體短小而強壯,尾巴會在背上緊緊的捲曲。不過阿八長得很不錯,五官端正,雙眼明亮有神,我們都對牠一見鍾情。

我們撇下懷疑,放下驚奇,展開和阿八混熟的作戰計劃。

我和阿九分別走到牠的兩邊,不斷叫喚牠的名字,企圖令牠減少對我們的戒備心,更嘗試用玩具和零食吸引牠的注意。初時,阿八只是呆呆的坐在地板上不敢移動,但食物根本就是每頭狗的最大誘惑,最終牠也抵受不住那些餅乾和芝士味雞肉零食,雙眼帶著渴望的眼神乖乖的衝到我們眼前,在餵牠吃零食的同時,還感受到那股對食物的執著和渴望,牠很饞嘴呢。

當我們坐在沙發上,阿八主動用那雙短小有力的前腿來抓我們,具有膽識的牠還嘗試跳到沙發上,可惜牠只有半歲,彈跳力仍然有限,只能無奈的注視我們並發出一連串「嗯嗯」的叫聲,我猜阿八是想我們抱牠到沙發上吧。牠還使勁的舔我們的手,原因似乎不是牠喜歡我們,而是其靈敏的鼻子嗅到了一些殘留的食物味道。我們走到那裡,牠也會立即關注,然後又跟過來,會突然興奮的跳躍和跑動,如小跳蚤般活蹦亂跳。

「阿寧,阿八很喜歡你呢,剛剛你抱起牠,牠還舔起你的臉來呢!」阿九一臉欣慰的說道。

我搖頭說:「不是啦,牠還肉緊的舔了我整張臉,包括鼻子、眼睛,還有耳朵,弄得我滿面都是唾液啊!」

「什麼?牠連你的耳朵也有興趣去吃?一定是因為那裡裝滿了又多又臭的耳垢吧。」阿九把握機會取笑我。

這個人老是喜歡這樣作弄我,我也懶得反駁,只好無奈地說:「唉,笨阿九,你變得聰明了,看來我要定期來你家找阿八幫我吃光那些耳垢呢。」

接著,我們一直和阿八在大廳內玩追逐遊戲,牠的體型雖然細小,但跑步速度驚人,我的腳步慢一點就會打不到牠的屁股,抓不住牠的尾巴。二人一狗還登上屋子的天台,讓阿八在那裡留下一些專屬記號,那就是她的尿液。牠真的很厲害,居然在天台的各處撒下八次尿,那裡只是個空間有限的小天台呢。

晚餐時間來臨前,阿九姐姐和爸爸及時回家,這也不是我們的第一次見面,所以大家可以輕鬆的閒話家常,如老朋友似的。當然,這晚的話題主要圍繞著他們家的新成員──阿八。

九爸如常的喝酒,醉醺醺的向阿八說教,要牠當一頭乖巧的小狗,阿八不可能明白他的意思,擺出一副不知所以的樣子,茫茫然的,也是很可愛。九媽的廚藝了得,羊肉的甜度、嫩度都很到位,那鍋麻辣湯更是不得了,害我們一邊吃肉一邊喝湯,欲罷不能。就是多得九媽,我才懂得欣賞麻辣火鍋。

「阿寧,味道還可以吧?」九媽客氣的問道。

我使勁地點頭,帶著滿意的表情豎起拇指說:「阿姨,這還用說?真的很好呢!」

她聽後笑不攏嘴,滿心歡喜。

說真的,我們每個人的胃口都很誇張,除了將羊肉火鍋吃光光外,還打算將姐姐買回來的黑森林生日蛋糕一起解決。我們把蛋糕放到茶几上,準備好碟子和許願用的蠟燭,當然先要讓阿九合上眼睛許下生日願望,姐姐好奇那是個怎樣的願望,阿九只笑不語,掛著一個燦爛和滿足的笑容。

我們各人輪流和阿九在生日蛋糕前合照,這時候,她還有一個特別要求,使我略感意外。

「姐姐,幫我們拍一張合照啊,要有我、阿寧和阿八的。」阿九一邊說話,一邊將我的手機遞給姐姐。

姐姐爽快答應:「好啊,你們要好好抱著阿八,不要給牠跑掉啊。」

「開始。」姐姐拿著手機,準備就緒。

這是一張特別合照,別具意義,為了這張照片,我們嘗試了二十多次,由於阿八不停用力掙扎,又或者根本沒有面向鏡頭,總之和小狗拍照就是如此麻煩。

最後,我們得出了一張稍為滿意的合照,阿九和我都顯得無奈和疲倦,而阿八只是關心著茶几上那個看起來很美味的生日蛋糕,流露出一副渴望擁有的神情。照片裡的我們都滑稽搞笑,但對阿九而言,這卻是一張最特別的合照。

就在這個時候,我好像又聽到手機來電的音樂,感覺怪怪的,十分不協調,我的手機仍然握在阿九姐姐手裡,而且她未有打算交還。

哎呀,那首音樂更加不會是我當時所選用的……

眼中的景象和人物都開始變形扭曲,視線再度模糊起來,而來電音樂卻越來越清晰響亮。

2011年6月23日 星期四

《3N8》 第十三章:老家

《3N8》

第十三章:老家

在洛克房間的時候,我有了念頭,確定下一個目的地是老家,過著悠閒退休生活的父親該在家吧?搬進新居後,有一段時間失去聯絡,我沒有主動找他,他也不敢打擾我,過得還好嗎?

父親年紀老邁,喜歡忙這忙那,持續每天都踏單車外出,這是他的習慣和固執,想到這裡,我不放心,決定回家走一趟。

走回頭路,即是今天前往工業大廈所走的同一道路,只是換成反方向,為了節省時間,我不打算繞圈子,縱使有其好處,可以到附近逛逛,碰碰運氣,看可否遇上一些兒時朋友。不過,回老家比較要緊,沒有預告的回家,父親會為此而感到特別高興。

下午五點十五分,我來到與麥慧晶母子相遇的地點,向右轉再走過兩條馬路便是老家,往前看,有熟悉的酒家,我不喜歡這一家,食物水準很糟,招來客人的招數是十分廉宜的價格。再往前走,是家具店,位於不吉利的舖位,不知曾經易手多少次,懸掛在二樓的招牌永遠捱不過第二年。很久以前,那裡曾經是電影院,小時候的我在裡面看過好幾次電影,不論是電影或是爆米花,質素總是使人不滿意,每一次都失望而回。

再走上一小段路,來到年中無休的便利店。在小說《人生》裡,朱柏華工作的便利店正是取材於此,往左方看,正是熟悉的愛琴海酒吧,和《人生》息息相關,狼人阿森曾經在酒吧內工作,安達臣、小二、朱柏華、洛芙等人物也曾經來訪這家不起眼的小酒吧。五點多,現實世界中的愛琴海準備營業,在小說裡,它總是活躍於午夜,現實中它早就忙個不停。

我放棄走向酒吧,因為老家位於便利店的右方,而不是愛琴海那邊的左方。我開始分不清現實和小說世界,產生混淆,小說裡的人物、場景大多源於我所知道的真實事物,再次看到便利店和酒吧,總認為裡面的客人都是小說人物,虛構的情節將在這個午夜如期上演。我越想越頭痛,強忍著不明來歷的痛楚,暫時放下想像,讓腦袋休息一會兒,讓自己舒服一點點。

完成不費力氣的漫步,老家就在眼前,是一座孤單的住宅大廈,我需要輸入密碼才能進入大堂,密碼由四位數字組成,相當簡單,不可能記錯,我爽快地輸入「一六七四」,錯不了的……

咦?

單色熒幕顯示出「輸入錯誤」,使我摸不著頭腦,我再次輸入相同的數字組合,結果完全相同,是錯誤,是接二連三的錯誤。我換個方法,掏出手機,那裡儲存了那個該死的密碼,立即看一下,也是記憶中的「一六七四」,這就奇怪了,難道密碼被改掉?

這是不可能的,還未到更換密碼的日子呢。

霎時間,我感到慌張,由於密碼問題開不到門,真是對科技的一種諷刺。在徬徨無助之際,一個中學女生拯救了我,我沒神沒氣地轉身回望,看到身材嬌小的她,還發現一個有趣的地方,這個女生該是我的學妹,她身穿王肇枝中學的淺藍色校裙,土氣十足,很容易就辨別得到。

我腼腆地說了聲「謝謝」,她含蓄地點頭,由於戴著耳機,她可能沒有把我的話聽進去。我所認識的管理員又不知道走到那裡躲懶,這個人和盡忠職守扯不上關係,就算他安守崗位,也不一定專注於工作,很多時候,他也在光明正大地睡覺。幸好他不在,我不用打招呼或說些公式化的客套話,我和學妹一同乘坐升降機,她在七樓離開,而十三樓才是我的終點。

忘了說,我偷看了她鍵入的密碼,是「五六三八」,又是那不缺席的3N8。

離開升降機,心急如焚的我立即向左走,還有不到一公尺的距離,就是我的老家,雖然為了寫作,我選擇了離開,但仍然想念這個地方,還有年老的父親,不知道他還剩下多少日子,歲月會偷偷在我不察覺的時候帶走他,我害怕失去他,一直擔心那一天的來臨,雖難以避免,卻仍想逃避。

感覺不對勁,有點不自然,老家大門是閉上的,這表示父親可能不在家,他老是說喜歡空氣流通,所以有人在家的時候,大門是長期打開的,換句話說,他不在家。於是我拿出門匙,塞進門鎖,順著時針方向,向右打了兩個圈,順利把門打開,裡面將會是伴我成長的老家。

獨個兒走進去,感覺仍然熟悉,沒有人的家,仍然彌漫著父親的氣息,該是某些奇怪的藥油味道,我知道他仍然健在。這裡難得沒有人,我立即貪婪地攤在客廳的沙發上休息,這裡有著太多的舊日回憶,包括小時候、少年時代,和家人有關的種種經歷,喜怒哀樂,悲歡離合,盡在大小恰當的客廳裡。

不自覺的擷取著漸漸淡化的回憶,拾回多少,便牢記多少。

沙發前有一個白色小茶几,我看到上面有一張陌生照片,把它伸手抓來,發現是父親年輕時的臨時駕駛執照,我不禁發笑,是多少年前的古董呢?保存得尚算妥當,我由衷地佩服。好奇是免不了的,我拿著臨時駕駛執照關看一下,舊照片上的父親,年輕得難以想像,拍得很好看,和現在老去的他相距甚遠,我拿出手機拍下照片留念,相信執照是他在找東西的時候不小心翻出來的,算是一件珍貴的小古董,也會是他的回憶。

乘過火車、公車,到訪洛克的辦公室,吃過兩次幻景所賜的苦,我感到十分疲累,躺著躺著,逐漸入睡,迷迷糊糊睡過幾個小時,我再次醒來,時候不早,已經來到晚上,屋內變得陰暗,看不清楚環境,黑暗當中,老家好像化身成陌生人,沒剛才那麼溫暖舒適。

我被開門聲音吵醒,有點期待開門的人會是誰,會是父親?還是阿姨?

我迫不及待的坐好,伸了一個懶腰,打了兩個呵欠,在黑暗中不清不楚地注視著大門,我猜走進來的人將會是父親,這是猜測,也是滿心期盼,我想念他,他可是命中注定和我血脈相連的父親,是唯一的一位。

那個人終於現身,並謹慎地往屋內一看,也由於這個自然舉動,我看得見其上半身,從隆起的胸部,便知道是個女人,會是阿姨嗎?似乎不是,和阿姨相比,眼前人長得較為高挑,較為年輕,側面展示出女性特有的曲線體態美,這個人……陌生得超乎想像。

心裡不斷湧出同一個疑問:「這個人是誰?」

不是父親,不是阿姨,她到底可以是誰?會是父親的親戚嗎?可能是,他老是喜歡接待海外的親戚來家暫住,這可能性十分高,不能排除。

女人沒有立即走過來,她先開動屋內燈光,然後才施施然地走到飯廳,飯廳和客廳是相連的,其實我們的距離相當接近,隱約看到她的一身裝扮,披有一頭長髮,身穿米白色的長袖襯衣,下半身是深啡色短褲,配上一對淺啡色短靴,還未能看到其真面目。頓時間,我坦惕不安,面對未知的陌生人,而且是個女人,內心始終有所顧忌。

開燈後,重見光明,我終於看得見女人的臉,其臉上塗有厚厚的化妝,成熟妖艷,看上去約是三十歲的樣子,以這個年紀來說,稱得上是很漂亮,有一種成熟女人的吸引力,但她到底是誰?在記憶中,我似乎找不到關於她的印象,不認識她,卻又有熟悉的感覺,甚至以為自己認識她,這會是那門子的錯覺?

女人一臉震驚,其反應屬真屬假,一時間難下判斷,我流露出一副茫然不知的表情,我們以表情進行對峙,我的存在未必是她的意料之外,但她闖進屋內,卻真的使我手足無措。

什麼?

什麼?

她是闖進來的?

一瞬間,自己也否定了這個說法,她不是闖進來的,沒有用過強硬手段,未有製造任何噪音,輕易地用門匙弄開大門,就如回到自己家般容易。

我的眼睛隨著閃現的想法行動,悄悄地環望屋內一遍,我知道事情進入了一個失控的地步,和自己想像不符,牆壁粘有古靈精怪的紫色圖案牆紙,沙發是極有氣派的黑色真皮沙發,白色小茶几消失不見,沙發面向的組合櫃也是近期流行的新款式,電視機不再是幾年前的舊型號,而是大尺寸熒幕的韓國品牌液晶體電視機。我望向飯廳,飯桌變成四根黑色柱腳配合一大塊強化玻璃的高級飯桌,椅子是貴價貨,這更加不用說。

只是短短幾秒鐘和兩眼的觀察,得出一個結論:這裡不再是我的老家。

女人站住不動,好奇地關視著坐在沙發的我,我報以同一種眼神,掛起一個牽強微笑,對我來說,這絕對是種困窘,對她來說,卻好像什麼都不是,狀甚輕鬆。

我們不約而同說出簡短的問句:「你是?」

女人的反應是連聲的呵呵大笑,可能在取笑我的表情──可憐兮兮的目瞪口呆。

我聲嘶力竭地問道:「這裡不是我的家嗎?」

女人笑說:「這真是個好問題,要是這裡是你的家,你根本不用發問。」

我不禁疑問:「我知道這個問題或許有點奇怪,但……這是幻景嗎?」

女人的回答卻使我震驚:「我沒有製造幻景的法力。」

我立時被嚇住,她的話有著漏洞,我用不確定的語氣問道:「什麼?你明白什麼是幻景?不會吧?」

女人續說:「有些超凡人懂得製造幻景,我卻沒有被賦予這種法力,而我則懂得三種法力,分別是隱形、模仿和……」

我禁不住插話:「你不會是……」

答案呼之欲出,我卻不願意說出口,這個人既是陌生,可是我對她的了解實在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