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門文章
-
《凌盜》改 故事簡介: 「諷刺的是,異人必須依從條約,我們吃記憶、他們吃人體,這些行為都屬於條約的認可範圍。」 這是個充滿奇幻味道的故事,有著光明與黑暗兩方勢力,分別是凌盜者和吃屍族。兩方在表面上對立,在本質上,卻是同屬一族的異人,在對抗的同時,追求長久的平衡。...
-
電影《Inception》給我的感覺,好像不及《Shutter Island》帶來的震撼。 故事的某些設定很相似,例如主角Cobb的太太在故事展開之前已經是個死人,但又會偶爾出現並試驗一下Cobb的心理狀況。Cobb喜歡大叫大嚷,表現得時而冷靜,時而衝動。 整齣電影的說服...
-
《3N8》 第三十四章:命運 幾秒鐘後,世界翻天覆地,一眨眼,眼前一黑,沒有留下痕跡的覆蓋著我們的咖啡室,徹底的黑暗維持不到兩秒鐘便結束。老實說,我不懼怕黑暗,甚至對它有著輕微的好感,我也敢於面對馬政,直至目前為止,他都沒有做出傷害我的行為,根據我的猜測,他會留住我的性命...
2016年8月28日 星期日
《那片黑》第二部 第五章:忘了小說
《那片黑》第二部
第五章:忘了小說
ocoh說:「要是忘了小說,我到底會過著怎樣的生活呢?多出的時間會用以學習其他事物,或全部都花在娛樂之上,或增加外遊次數。忘了小說,生活可能變得絕然不同。」
奧治,這個名字,我曾經提及過好幾次,由陌生漸變熟悉,這是他的外號和筆名。由於覺得不好唸,我甚少喚他原來的名字;由於覺得不動聽,他也討厭別人直呼其名。
他曾經說:「名字是隨便取的。」所指的會是那一個名字,真的不得而知。
奧治在咖啡室最盡處,裝束依舊是不具特色的T恤和牛仔褲,髮型有點凌亂,但變化不大 。他悠閒地坐在沙發上,桌上有一杯冰巧克力,手持今天出版的報紙,讀得津津有味。乍看來,他似乎忘了飲品的存在,也察覺不到我的出現。
我在旁邊暗中取笑,覺得他看得入神,無視身邊的事物,這個畫面頗為有趣。他跟世界總是格格不入,極度渴望成為一個與眾不同的人,我認為他的確辦到了。
沒多久,侍應生機靈的走過來。那是一個年輕的小伙子,態度誠懇,胸口掛著一個寫有「Trainee」的小牌子,似乎是新請來的兼職員工。我小聲說話,點了一杯熱牛奶咖啡,然後拍打奧治的肩膀,他才有所反應。他表示知道我的到來,不過希望先看完一些國際新聞才開始聊天,他說過在某些情況下需要集中專注,不容許別人打擾。
奧治一臉認真地要求:「季賢,給我一點時間好嗎?」這個表情予人一種冷漠的感覺,他是個情緒化的人,思想複雜混亂,高興的時候像個興奮的孩子,認真的時候像個頑固的老頭,性情難以觸摸,千萬別去惹怒他。
我露出微笑:「沒所謂。」
奧治呷了一口巧克力。來到咖啡室之類的地方,他最愛喝冰巧克力,咖啡偶爾是他的第二選擇,但巧克力永遠會是首選。他特別喜歡放在杯子頂部的鮮奶油,香滑濃郁,入口即化,嘗過後,容易使人上癮。
對於喝的,我沒有特別的喜好,每一次都是隨便選的。小君常常取笑我沒有個性、缺乏主見,但她遍遍選擇了跟我一起生活,度過乏味的很多天、很多年。現在的她可能後悔不已,我總是不及別人吸引,練不成 那種成熟魅力,學識不夠,身上的錢也不夠。她已經走出我的生活,再不會有人投向我的懷抱。
早一陣子,我再次推遲上床睡覺的時間,為的是看完朋友的一部長篇小說,題材跟「夜」有關。既然能夠跟他見面,又來到小說場景之一的咖啡室,我不妨坦白道出讀後感。況且,他也渴望得知讀者的想法吧。
大概是。
「作品內容豐富,涉及過去、記憶、時空、感情、科幻等元素,雖然沉溺於悲傷之中,容易令人產生憂鬱情緒,但算是很不錯的小說。」在奧治眼前,身處泛著深藍情調的咖啡室,我不用特意誇獎他,而且這個人向來不接受造作的客套話。
「什麼小說?」奧治一臉錯愕,表情懷疑的問道。
然後,他做出連續的搖頭動作,表示自己完全搞不懂我的說話,不明白我究竟讀過那一部小說,更不知道「總是夜」背後的意思。
我的反應是另一種愕然,然後做出一連串呼應他的搖頭嘆息,我們的舉動相當配合,活像兩個相識的瘋子。我再次指出作者的名字是奧治,即是其沿用已久的筆名。
聽罷,奧治眉頭緊鎖,陷入更深層次的不明不白,這個情況真的使我啼笑皆非。朋友可是小說的真正作者,故事是他編的、他想的,每一隻字都經由他使用鍵盤來輸入,現在竟然告訴我不知道什麼是小說。
大笑話!
極荒謬!
一時間,恕我無法接受。
奧治嚴肅地說:「對不起,季賢,我對小說不感興趣,平日也懶得去看一眼,更不要說是創作小說。我們之間是否出現了一些小誤會?」他的表情告訴我一個事實──覺得我在胡鬧。
漂亮滿滿的熱咖啡已然冷掉,我缺乏試喝一口的勇氣和興趣,今天的奧治非常古怪,絕對不像平日的他。提起小說,向來話不多的他會滔滔不絕,主動分享自己的創作和構思。他也喜歡閱讀網絡上的其他小說,那些不涉及金錢的作品都是佳作,流露出真摯的感情,水準不下於職業作家所寫的故事,這些都是他曾經說過的。
眼前人曾經透露理想、夢想、熱情,在這個沒個性、沒文化 的城市裡,他是多麼的難得,多麼的令人佩服。我們的認識也是從小說開始,我是奧治的忠實讀者,追隨他的小說已有一段日子。
我們年紀相若,工作地點碰巧也在沙田,於是寫小說和看小說成為我們溝通的第一道橋梁,我早就視他為知己好友。有些時候,他會用筆記本電腦在沙田的一家咖啡室寫作,那是他手上唯一的武器,又是唯一的戰友,所以特別珍惜。每當路經咖啡室,我會坐下來跟他寒暄一番,喝過一杯咖啡便離開,讓他獨自享受創作的自由。
由於奧治的不尋常反應,我甚至離開坐位,走到咖啡室門外仰望了招牌一遍。上面有著「adiós」的字樣,意思是再見或告別,整個招牌都是粉紅底色配合白色字,相當注目,絕對不會弄錯。
地點沒錯,人物也沒錯,但剛才發生的對話使我難以接受,忘了小說的他還是他嗎?眼前的皮肉的確屬於朋友,但內裡的靈魂卻好像換上了別人。我寧可相信他的記憶有所缺失,早晚會想起一些跟小說有關的事情,早晚會恢復過來。
後來,我們聊到別的事情,關於工作、朋友、愛情,我絕不輕言放棄,反覆用問題試探他,希望找出端倪。他清楚記得所有事情,唯獨是小說,偏偏想不起來,那可是他生命裡最重要的東西,怎能夠輕易忘記。這局面使我悶悶不樂,心神恍惚。
聊天期間,我錯過了一個打來的電話,由於沒有顯示號碼,根本沒辦法回電。也許是推銷員打來的廣告電話,又無聊又費時,真的希望政府儘快定下杜絕這類電話的相應措施,有效解決問題。
我呆滯地望著冷掉的牛奶咖啡,焦點跑到不明的方向。奇怪的事情摧毀了喝咖啡的興致,奧治也差不多喝完巧克力,我想自己是時候離開……
突然間,他發出「喀喀」的詭異笑聲,我立時想到了那個奇怪的朱老闆,他也喜歡發出差不多的聲音。
奧治狡猾地說:「季賢,我得說聲對不起,我好像真的嚇倒你。」
「呃……是怎樣一回事?」我的腦袋一片空白,有些語無倫次。
「沒什麼,剛才是一段構思中的小說情節,我希望觀察你的真實反應,從中獲取下一部小說的靈感。大概是突然失憶的小說作者之類的東西……料不到你真的上當了。」奧治語氣輕鬆,表情生動起來,流露一絲興奮。
我苦著臉說:「唉,嚇死我了,忘了小說的奧治又怎會是奧治呢。」這是留給他的心底話,卻衝口而出。
奧治拍拍我的肩膀說:「不用害怕,忘記剛才的事情,那只是一場戲。而且我們是好朋友,假如我忘了小說,闖進另一個世界,我們依然是很要好的朋友。」說話冠冕堂皇,態度不失誠懇,這正是我向來認識的奧治。
劫後餘生,他的安慰說話和動作同時奏效,我為之鬆一口氣,身體和情緒也沒有先前般緊繃。
我們一起離開咖啡室,進入車站月台,神奇的奧治又冒起怪念頭,突然邀請我去看電影。我以工作忙碌、不方便告假的爛理由推掉。其實告假沒什麼難度,我大可接受邀請,在電影院裡一邊享受冷氣,一邊吃著爆米花欣賞故事,但我還是不知何故的拒絕。
奧治未有強人所難,他將獨自前往市區看電影。一個人看電影對他來說很平常,安靜的享受故事情節和理解對白是愉快的事情,他看著畫面會想很多,甚至想太多,這有助他構思小說。
我跟他不同,過往就是喜歡跟小君一起看電影,一邊吃爆米花,一邊討論情節,提出各自的想法,會對電影的了解更為透徹。一起看電影是快樂的時刻,合力幹掉可口的爆米花,一起快樂比一般的快樂更快樂,我心裡明白那種愉快感覺,但偏偏想不起上一次看電影的情景。記憶似乎有些不對勁、不可靠,我卻無法準確指出問題所在。
接下來,是一段從太和到沙田的車程,是注定忙碌的一個工作天。
2016年8月20日 星期六
《那片黑》第二部 第四章:似曾相識的偶遇

《那片黑》第二部
第四章:似曾相識的偶遇
ocoh說:「既視感,算是很多作者喜愛採用的元素。自小時候開始,便對某些事物產生出似曾相識的感覺。縱使這東西不好解釋,但相信不少人也有過相似的感受。」
九月二十一日 。
這是一個工作天,維持不到兩天的涼意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恍若盛夏的炎熱,我決定穿上T恤和短褲外出。矛盾的是,我同時帶備了恤衫和西褲,打算到辦公室更換。身體呈著輕微的疲累狀態,心靈有一種快要枯竭的感覺。活了二十八年,厭世也是合情合理;離開了心愛的女人,沮喪也是理 所當然。
要不是需要上班工作,我肯定會躲在家裡多睡幾個小時,嘗試恢復永遠不敷使用的體力,在太陽下山前才醒來。
偶爾會有一種懷疑,疲累是自己的問題,還是城市人的共同體驗?這個世界、這個城市的節奏未免太快了吧,行事曆塞得滿滿的,資訊傳遞急促頻密,很多事物一瞬即逝,來不及消化內容,便要硬生生的吞食下一個訊息,我們都吃不消,唯有勉強的、苦苦的撐下去。
起床、上班、午餐、下班、晚餐、睡覺,周而復始。轉了一圈又一圈,不斷迴圈,像方程式賽車,終點是有的,往前瞧瞧,卻有遙遠的錯覺,跟時間競賽,爭分奪秒,然後輸得一敗塗地。
走在路上,我幻想這是假期或星期天,節奏緩慢,有一種慵懶的氣氛,除了躲在家裡睡覺外,完全不想幹活。
一種感應在腦海中閃現,右後方將會有人走上前,估計那個人將會超越我,並直接走過馬路。
喔,我的估計有誤,她選擇了停下腳步。
我們並排而立,我發現來者是一個長相不俗的年輕女生,看上去約是二十歲,披著一頭烏黑長髮,脂粉未施,清新脫俗,表情茫茫然,散發著引人注目的青春氣息。我還注意到女生的穿著,白色貼身T恤、藍色牛仔短裙、一雙甚具個性的人字形涼鞋,配搭恰到好處。
剎那間,我們察覺到對方的存在,恍似有默契的凝視著身旁的別人,是徹徹底底的陌生人。眼神悄然掠過,然後迅速迴避,事情發生在電光火石間,燃起了微弱的火花,手指頭也不安分的抖動著。
同時間,手機震動起來,收到一個短訊,是奧治發過來的,大意是他已經到達購物中心的咖啡室,著我不用趕急,慢慢走便好了。我們相約在太和火車站見面,然後一起乘車,目的地當然是各自的公司辦公室。
奧治的短訊作用不大,我不急於見面,也不擔心遲到,卻急於逃出猛烈陽光的照耀。再這樣下去,弄得滿身大汗,便有更換衣服的需要和衝動。
交通燈號的變換比平日緩慢,我們等待了一段時間,行人過路燈仍然維持著紅燈的狀態。我向來不是那種漠視交通安全、胡亂越過馬路的人,途人陸續在我的左方和女生的右方經過,城市人都喜歡犯規,漠視法則,為的是挖取生命裡的一分一秒,在最短的時間內完成最多的任務,卻不懂得珍惜和享受生命。
我和女生成為道路旁的情緒共同體:遵守規則,心甘情願地等下去,堅持自己的想法。我為自己的情操感到自豪,同時欣賞行為相似的她。
我享受著這種淡淡而不著跡的曖昧,有了幻想便不會焦躁,有了幻想便可以快樂的活下去,就像我和小君的當初,那時候的情況跟現在差不多,我們的生命線從此連繫起來,無法割斷。
這可能是人們常說的Déjà vu,屬於法語,意思是「似曾相識」。
等候多時,綠色燈號終於出現。我們在一秒後同時步往馬路對岸,步伐接近,再次自然地對望,估計自己表情茫然,她顯得略為拘謹,似乎第二次的對望改變了情緒,我們各自有趣的腼腆起來。
幾秒鐘後,我們再次自動自覺地迴避對方的目光。我們內心懼怕,卻有躍躍欲試的衝動,主意識不斷壓迫和逃避,向來不願意合作的潛意識暗中攪局,使兩顆心搖擺不定。
此情此景,使我再次想起小君,雖然我們暫時分開生活,但在名義上,依然保持著男女朋友的關係,我必須努力克制,抵抗引誘。
兩個人如朋友般走到對岸,我打算加快腳步前往太和站,藉此撇下女生,料不到她有意無意的亦步亦趨,始終走在身旁。再偷看她一眼,我不禁懷疑這一身穿著是為了配合逐漸淡去的夏天抑或孤獨的我,也懷疑自己的衣著是為了誰,不會是純粹的配合天氣吧?
別人看上去,會以為我們是並肩同行的同伴。真相卻是兩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巧合地踏著相近的路線,做著相似的行為,活在同一個時代,擁有差不多的處事態度。
這是一個如夢似幻的星期三,在局限的空間裡,彌漫著難以置信的迷幻氣氛,有著淺淺的甜瓜味道,也碰上了舉動古怪的年輕女生。她繼續加快腳步,嘗試一舉超越我,我作出妥協,放棄競步,放慢腳步,她卻在我身前轉身和停步。
這個人,有點怪。
女生開口說話,主動打開話匣子,以為有過一面之緣,以為是認識很久的朋友,以為似曾相識。我理所當然地認為這是胡說,她的確長得漂亮,但我們根本不認識對方,而且我對她的長相毫無印象,不用假裝什麼,不用耍弄手段,我已經二十八歲,不再年少氣盛,幾分的成熟使我此刻沉著冷靜。
女生展露帶甜的微笑:「你好,我們好像在那裡見過?」
我故意冷淡回應:「對不起,沒有印象。」
我不斷作出否認,她未有放棄,甚至主動問我拿手機號碼。我想了想,為免耽誤行程,只好輕輕點頭答應,然後給了她一組數字,是臨時想出來的假號碼,我很直覺的認為我們不需要進一步的聯繫。
自從認識小君,並確立了我們的關係後,我不斷約束意志,避免惹上不必要的麻煩,兩個人的關係最簡單,一旦牽涉到第三者,事情開始複雜。我非常討厭複雜,自己卻不是那麼簡單,小君也不再純粹,歲月好像把她改變了,讓我發現她和其他男人的秘密約會。
總而言之,那是外遇。
於是,我們交換了手機號碼,一個假的,另一個可能都是假的。一起走過一段路,因為遇上分岔路而分道揚鑣,她打算在乘車前先到超級市場買東西,我會再走一段路到咖啡室。
最有趣的地方是我們沒有問及對方的名字,我把女生的名字直截了當的輸入成「女生」,至於我在那看不見的聯絡人名單上的名字,到底會是什麼?
成為懸念。
回到一個人走路的時空,剛才發生的事情使我禁不住偷笑,有著跟六年前相似的情況,有著一個差不多漂亮的年輕女生,分別是男主角的年紀,還有……有別以往的心態。
Déjà vu——我覺得似曾相識的地方是整個事件,幾乎等同我和小君認識的過程,最不一樣的情節是交出來的手機號碼,我給了年輕小君真實的,給了年輕女生虛假的。
六年前後,處理方法有所不同。此時此刻,我放棄了冒險,也避開了風險,因為我仍然在乎小君,不希望製造出第二個她來取代她,不要她淒涼可憐。
揮揮手,別過長髮女生,我進入附屬於火車站的購物中心,室內冷氣充足,感覺涼快舒服,使人昏昏欲睡。走過一條走廊通道,乘上扶手電梯,轉過眼,我已經到達目的地,咖啡室就在眼前,名字簡單易記,兩隻字「再見」,今天是我的第一次到來,奧治就在這兒,這也是我們第一次在沙田以外的咖啡室見面。
2016年8月2日 星期二
《那片黑》第二部 第三章:無聲的輕吻
《那片黑》第二部
第三章:無聲的輕吻
ocoh說:「在這作品裡頭,我仍然採用第一身視點。再一次修訂此作,也再一次讓自己體會到第一身的限制,這並非徹底的否定,而是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午夜 ,我突然醒來,因著一些零零碎碎的惡夢,也因著隱約聽見房外說話的聲音,而最主要的原因是小君不在我的枕邊。習慣了有她的被窩,被她的溫度所包圍,此刻她不在,讓我驟感不安,產生出一種不好的預感。於是,我悄聲下床,並格外注意腳步,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離開昏暗的房間,探頭往外看,知道小君沒有亮燈。客廳黑漆漆的,藉著窗外月光的映照,依稀看得見小君坐在客廳的小沙發上,正用手機進行通話。
我想起在茶餐廳時爭吵的情景,她勸說我不要執迷不悟,不要再想什麼黑色大廈。其實那只是男生們與生俱來的好奇心,就如發現新奇的玩具、機械、科技產品,總是按捺不住,躍躍欲試。她更要求我努力上進,賺錢改善我們家的生活,我認為她對我的工作情況有所誤解,以為我在辦公室裡逍遙自在;實際上,工作多得使人喘不過氣來。
此刻,我不期然地想,或許她仍然惱怒大廈和賺錢的事,所以引致失眠。
憑直覺和氣氛,我估計時間約是午夜三點鐘 ,心裡當然渴望得知通話另一方的身份,但似乎不容易。我只好躲到沙發後方偷聽,非常謹慎,不希望給她發現。小君身穿性感的紫色睡袍,露出了一雙修長美腿,我向來十分欣賞。用眼睛觀看,用雙手撫摸,我們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做愛。我非常想念一連串熱吻和愛撫,但明白這絕非不正經的時候。
我從幻想返回現實,趕及聽見一句:「我擔心季賢早晚會知道……」
頃刻間,我目瞪口呆。
毫無疑問小君剛才所說的季賢就是我,至於早晚會知道什麼事情,單憑片言隻語,根本未能作進一步解讀。
不過,幾分鐘過後,小君還多說一句:「好的,我們暫時不要見面好了,我會好好考慮的,稍後再聯絡。」
這使我摸不著頭腦,小君到底有什麼事情需作考慮,而且她選擇跟別人商量,而不是先詢問同居兩年、朝夕相對的男朋友意見?我們的關係跟夫妻沒差,她對我有所隱瞞,是家裡有事情發生?是患上了難治之症?還是欠下巨債而無力償還?
陷入迷思之際,小君的一個舉動徹底粉碎了我的心靈。一個近乎無聲的輕吻,對象不是我,而是通話的另一方,我立即愣住,有伏到地上昏暈過去的衝動。知道通話快要結束,我強迫自己清醒頭腦,飛快回到睡房抱著棉被裝睡。緊緊閉起眼睛,等待小君回來,裝睡向來是我的專長,自信可以輕易騙過她。她小心翼翼的鑽進被窩,動作幅度很小,而且非常刻意。
結果,她真的沒有發現我曾經醒來。
我故意讓唾液溜到嘴角,假裝夢話:「小君……小君……」
輕輕喚出她的外號,小君的回應是一個恰到好處的輕吻,但這個吻不足以消除疑慮,先前那個無聲的吻已對我造成了沉重打擊,即使現在多吻我千百遍,也無法抹除傷害。最奇怪的是,一種莫名其妙的感覺湧上心頭,小君的外遇事件及場面好像不太陌生,事情彷彿曾經在某年某月某日發生,到了近日再次上演,我無法為此感覺作出圓滿的解釋。
後來,我竟能安然入睡,未有再作惡夢。也許這是心灰意冷的反映,我意識到一個逐漸成形的事實——兩個人的關係起了巨大變化,決不可能重來。
轉眼間,來到九月初 。
經歷了將近一個月的內心鬥爭,我強忍眼淚,狠下決定。我直接把想法告訴小君,我需要冷靜一下,必須暫時離開她,離開這個一起居住了兩年的小單位。她不捨,哭得死去活來,不斷哀求我留下來。假如這是演戲,她的確出色得使人全身顫抖。
我關掉房門,她留在客廳。我閉上眼,抱著被子考慮了一個小時,憶起她的一些謊言,夢境和真實的影像重疊起來,我不容許自己相信那些逼真的眼淚。
最後,我選擇離開,這是個艱難的決定。
酒店密會和午夜輕吻,兩個事件足證小君在外面另有情人,不用再找私家偵探作深入調查,她的外遇已成事實。
上述情況不足稀奇。客觀看,小君雖然年屆二十八歲,快要成為別人口中的「中女」,但她的確長得漂亮標致。看過她從小到大的照片,這個人早就注定是個美人。假如只得我一個男人,好像委屈了她。
我不打算道出跟蹤的經過,不會揭穿午夜的輕吻。說出來,只會使她無地自容,那麼我們將會真正分開,絕對回不了頭。猜疑從零開始瓦解一段關係,假如真的沒什麼,那懷疑、那情緒就不會出現,掌握了證據,肯定了背叛,我無法偽裝愚蠢無知,無法戴上假面具,讓自己留在虛假的空間裡。一直以為我們將會手牽手繼續走下去,白頭偕老,教人好不羨慕。豈料在二十八歲的時候,我無奈的離開了她。
「你真的這麼想離開我們的家嗎?」小君憤然問道,眼泛淚光。
我強裝鎮定:「我希望暫時離開,清醒頭腦,重新考慮我們之間的事情。」
「這裡有著我和你的共同回憶,這個地方不能沒有你,留下來,好嗎?」小君作出挽留,聲淚俱下。
「不用擔心,房租我還是會付的,不會增加你的經濟負擔。而且我們的情況只是暫時分開居住,而不是馬上結束關係。」我說著安慰的話,是肯定的胡說。這情況下,我已經不曉得什麼是該說或不該說。
小君斷斷續續地說:「這個單位還有未完的租約……我不會離開的……會一直等你回來。」她的情緒已然失控。
就此分手了嗎?
不完全,我仍然喜歡她,卻感到困惑迷惘。即使小君有了外遇,她在最後一刻也沒有放棄挽留,她仍然猶豫不決,不懂得如何抉擇。我們不一定需要走到沒彎轉的地步,我認為一時的分開未必是個壞主意,我們也是時候作出改變。
沒有改變,那有明天?
過著親密的同居生活,我們的生活圈子比以往狹窄,佔有對方,孤立對方,讓世界裡只剩下眼裡反映的我和她。習慣了擁有對方,以為家裡的一切都是理所當然的,以為任何改變都不可能發生,我們必能相安無事的走下去。
命運就是一種有趣的生命體,讓我碰到另一個巧合。剛好有一位朋友要到外國生活兩年,留下一個住宅單位,臨行前拜託我替他看守。
由於我們關係密切,是相識多年的老朋友,所以他定下的租金非常廉宜。我將獨居於一個面積約四百平方呎的單位,空間相當足夠。據朋友所說,那地方家具不多、布置簡陋,住下來會覺得有點空洞,希望我真的能夠適應。
告別兩年的同居生活,我回到孤獨的世界,不曉得我們的關係將會如何發展。到目前為止,我仍然喜歡她,她同樣不希望分開,但外遇真的發生了,這騙不了誰。或許再過一段日子,我能夠忘記那一夜的跟蹤,淡忘逼真的不忠 ,再次接受不誠實的一個她。這聽起來十分荒謬,但戀愛從來也是不按常規、亂七八糟的,這是城市人的愛情,也是屬於我們的愛情。
另一方面,我希望再次前去那座黑色大廈,我總覺得那裡有著說不出的古怪。
回想告一段落,經歷了三十分鐘的車程,也苦悶了整整三十分鐘,曾經睜眼睡著,樣子該有點嚇人。步出車廂的一刻,發現雨勢減弱,一陣驟雨已然過去,不用麻煩的找地方躲雨,心情也略有好轉。
人群腳步頻密,走得急快,追趕著生命裡的每分每秒。我被重重包圍,跟隨眾人的步伐,失去自我,我們步往同一個方向,目標一致:公車站。
走過彎彎曲曲的行人隧道,來到了公車站。看到候車列的一刻,我稍感錯愕,等候車子到來的乘客多到不得了,似乎是雨天帶來的壞影響,也意味著漫長的等待就在眼前。
好一會兒過去,首先到來的公車眨過眼便塞滿了,我跟其他乘客眼睜睜的目送車子離開,好可惜。再苦苦等待,第二輛公車到來,我們如願上車,候車列又來了另一班人,他們需要等候十分鐘,一切沒完沒了的重複發生,我們的世界彷彿進入了一種未明的循環。
時間來到了九點鐘 ,經過交通工具帶來的一番折騰,我終於實實在在的走在行人道上,一個人踏著回家的路。驟雨過去,秋高氣爽,涼風吹打過來是有點冷,但清新的空氣使身體自然的放鬆下來。我向來喜歡秋和冬,春天的感覺還可以,一年比一年炎熱的夏天卻是一個煎熬的考驗,室內室外的溫差變化甚大,容易生病。
忘了說,這是獨居的第一天,我會在陌生的大廈住上一段日子,需要記住保安密碼,妥善保管鎖匙,下車後回家的路線也要知道。走上行人天橋,來到馬路另一邊的行人道,步行五分鐘便到達大廈。
回到空無一人的新家,料不到電器和家具齊全,沙發、睡床、棉被都不缺。朋友說的沒錯,一個人的話,還是會覺得空間太大,有種空虛的感覺。
環望屋內一遍,作過簡單的觀察,心裡有了概念,馬上進行的事情是大便,然後是洗澡,晚餐是一個不健康的杯麵。經過勞累的一天,我不打算煮食,也懶得洗刷碗碟和廚具,男人就是懶得打理家務的動物。想了想,還是有一台機器人比較方便,減少一些生活上的煩惱,省下做家務的時間。
在城市的另一邊,在我們位於長沙灣的家,小君也開始了新生活。她沒有打電話給我,沒有發短訊。她會習慣失去我的日子嗎?
哈哈,或許她在風流快活,享受著別人的體溫。
獨居,是個折磨意志的考驗,我要製造新的習慣來取代舊有的。我們交往了差不多六年,同居了兩年,養成了累贅的習慣,戀愛徹底改變了彼此的生活圈子。不諱言,我有些渴望掙脫小君的束縛。
還有的是,我故意把壓抑怪病的藥物留在長沙灣的住所。即是說,在接下來的日子裡,在取回藥瓶子之前,我會有暴斃的危險。話是這樣說,我倒是不怎麼擔心自己的身體。近一個月,我刻意減少服藥的次數,甚至是徹底停藥,正正希望脫離藥物的控制。
離開小君,停止服藥,這是一場豪賭、一場冒險,但我希望取勝。
2016年7月25日 星期一
《那片黑》第二部 第二章:壓制不了的懷疑
《那片黑》第二部
第二章:壓制不了的懷疑
ocoh說:「猜疑和不信任破壞了無數段關係,事實上我們是無力阻止那一切的發生;即是說,那些我們以為能挽回的,其實結局早就於起點那兒定好了,你認為呢?」
由七月開始,我依照朱老闆的吩咐,負責到各個地區視察一些商業大廈。我用紙筆記錄,用照片加以輔助,讓朱老闆了解實際情況,從中選擇公司的新辦公室。因此,我為了視察國榮大廈而回到大埔,完成工作後,在偶然之下,八卦的我發現一座黑色大廈的存在。它神秘、古怪、吸引,牽動著我的好奇心,彷彿在遠方向我作出召喚。
奇怪的事情陸續發生,在國榮大廈與黑色大廈之間的一段路上,我遇見多年不見的中學同學張凝。她改變了髮型,化身成外型爽朗的短髮妹,我看得傻眼了。別過張凝,遠望黑色大廈,猶豫之際,小君打來的電話改寫了情況。原來她擅作主張,駕車來到國榮大廈附近,迫使我放棄探視黑色大廈的計劃,然後兩人一起回家,回到長沙灣的唐樓。
這裡產生出一個懷疑。張凝和小君先後出現,導致我放棄走向黑色大廈,我認為這並不是個巧合,而是一些刻意的安排,有人阻止我前去大廈,事情背後還有真相或隱瞞,甚至是一個陰謀。
後來,我的好奇心愈來愈強烈,並暗中查找真相。每一次前往黑色大廈,不論乘坐公車或計程車,甚至是步行,總會遇上不同的阻礙。其實沒有什麼大不了,就是會有突發事件讓我必須暫時擱置計劃。
或許,我看過太多奧治所寫的小說,引起一些過度活躍的聯想,這是不切實際的。我迫使自己往好的方面想,但不容易,甚至是不可能,依然撇不開負面的想法。
受到黑色大廈影響,我常常心緒不寧,情緒一天比一天低落,自己不再屬於自己,感覺沒有以往的實在。面對不明不白的迷霧,我開始懷疑世界的真偽。另一方面,我暗中進行了關於藥物的實驗,這是一次賭上性命的嘗試,逐漸減少服藥,直至完全停止,難纏的頭痛竟然沒有像預期般出現,身體狀況正常,我依然好端端的生存。
這表示什麼?
我懷疑藥物只是個金錢騙局。
除了大廈和藥物,困擾著我的還包括小君,她在家的時間愈來愈少,理由總是跟工作有關:到外地公幹、在辦公室加班、和朋友或同事的應酬飯局,她忙個不停。我覺得不妥當,她說那是多疑和多餘。事實擺在眼前,在一個星期的七天裡,我們雖然住在同一單位內,是唐樓八樓,卻沒有一起吃晚餐的機會,我只好獨留家中,等她回來。
有些晚上,她未及回家,我已經捱不下去,在小沙發上睡著。披著一身勞累,睡得不舒服,還作過不少惡夢,夢見一幕幕小君的外遇,她結識了另一個男人,覺得我沉悶,認為我討厭,決意離我而去。她一去不返,夢境逼真得令人心有餘悸。
另外,由於工作繁忙,小君已有一段時間沒有為我做菜,可口的菜餚快要成為回憶,我或許需要添購一部機器人,為我們打理家務,甚至是煮飯,甚至是取代她的地位。
這些情況算是正常嗎?
我不懂得作答。
其實,我的懷疑也不是全屬猜測,懷疑令我更注意小君的一舉一動,她頻頻使用智能手機和平板電腦,程度是前所未有的頻密。到了午夜時分,她喜歡窩在被子裡玩平板電腦,我暗中觀察,熒幕顯示出社交和通訊軟體,她輸入大量文字,進行無數對話;諷刺的是,我和她的話題好像一下子都消失了,無論怎樣努力,都談不上話來。家裡住了兩個人,氣氛卻異常的沉悶單調,我們彷彿進入了兩個不同的世界,我寧願面對吵吵鬧鬧,總好過無話可說。
事情不會停留在某一個階段,進展和變化早晚會出現,我甚至發現小君偷偷跟其他男人約會。某一夜,我提早下班,乘計程車暗中跟蹤她的汽車,最後車子駛進一家高級酒店的停車場,她和一個中年男人並肩步入酒店大堂。我的跟蹤到此為止,假如再發掘下去,我會變得瘋狂,變得歇斯底里,我無法想象那個樣子的自己。
那一夜,她沒有回家,我獨個兒開門、關燈、洗澡、睡覺。在床上輾轉反側,久久不能入睡,沒法子不去想她的事情,沒法子不懷疑她的舉動,沒法子忍耐下去。可怕的是,惡夢依然纏繞不休,我多次夢見她的外遇,也確確實實的目擊她的外遇,我無法欺哄自己。
第二天,小君卻主動為沒有回家一事作出解釋:「公司有一個非常急切的項目要完成,所以我不能回來,真的對不起,讓你感到孤單了。」神情和語氣都誠懇得無法挑剔,我卻說服不了自己去接受,那些畫面、那家酒店都是千真萬確、歷歷在目,除非我立即挖去自己的雙眼。一邊聽著小君的謊言,一邊發出「嗯嗯」的聲音,同時輕輕的點頭,代表我向現實妥協,對她感到徹底失望。
另一個晚上 ,九點鐘過後,事情步入了新的階段。
經過好幾個累人的會議,小君顯得特別疲倦,所以沒有做菜,也沒有精神和時間去完成,這是我能夠理解的。於是,我們到附近的茶餐廳吃晚餐,點了兩道小菜,味道過於濃烈,顯然及不上家裡的。
在熱鬧非常的茶餐廳裡,半數的電視機正同時播放同一個電視台的新聞報導,剩下的半數播放著直播的足球賽事。有些人孤獨地吃晚餐,有些人談笑風生,有些人勞勞役役,像機器人般不停工作。窩在看似平凡的茶餐廳,也能看到如此的眾生相。這「簡單」殊不簡單,愈是簡單的事物,留白的地方愈多,愈不簡單,藏著愈多的秘密。
我細心觀察眼前的小君,包括臉色、神情、語氣,她似乎真的很累,沒精打采,話不多。我嘗試打開話匣子,提及工作的辛酸和跑步的習慣,說到自己常常懷念往日跑步的日子,滿身汗水的感覺十分痛快。我刻意用上生動活潑的語調和表情,希望逗她發笑,她卻呆滯地把玩手機,頻頻輸入文字,流露一副不感興趣的樣子。
效果不彰,我迅速改變計劃,把話題轉移到黑色大廈,一個她不會喜歡的話題。
在寬闊的四人座上,露出無奈苦笑的小君埋怨:「你真的很在意那座大廈嗎?你已經不止一次特意提起它了,好像形成了一種不必要的執著。」這副討厭的嘴臉使她看起來衰老不少,她不再是我迷戀的小君,我們都變了。
我搖頭糾正:「才不是,只是好奇心作祟。」
小君猛然瞪眼說:「你已經是個成年男人了,不要這樣孩子氣,好不好?快點忘記大廈的存在,反正那只是冷漠的建築物,跟活生生的我們扯不上任何關係,不要浪費時間了。我希望你能夠努力上進,賺更多的錢來改善我們的生活,而不是像個傻孩子般擁有一些不切實際的幻想。」聽起來,語氣嚴厲得有些過分,但她說的不無道理,日子久了,她不再滿足於現狀,渴望提升生活質素。
「我沒有你所想象的執著,男生們的好奇心向來很重,不是嗎?」我試作解釋,希望扭轉她對大廈的看法。同時間,我迴避了關於賺錢的話題,只因眼前的她實在太陌生了。
小君果然改變了態度,苦口婆心的說:「傻瓜,我明白你身患怪病,而且工作辛苦,難免胡思亂想,但請你顧及我的感受,不要把心思花在沒關係的大廈上,我們還有別的生活,要好好過日子啊。」看見她的愁容,我感到一陣痛心。
這時候,我卻控制不了自己的嘴巴,失控似的說:「唉,你根本不明白,你說得太過分、太嚴重了。」禍從口出,說出口始知後悔。掀起無謂的爭執,令矛盾進一步加劇,要是能夠好好控制情緒,情況不會變得這麼惡劣,但談何容易。
聽罷,小君臉露不悅:「對啊,對啊,近來真的不知道你在想什麼!」
我禁不住嘆息:「唉,不要這樣,我不想為這種小事吵架,我們回家好了,已經沒有心情再吃下去。」
離開茶餐廳,我們沿著行人道回家。縱使手牽著手,但那一刻的精神距離恍若千里,小君不了解我的心理,不明白男生擁有的強烈好奇心。我們若即若離,氣氛不愉快,大家的心情同樣糟糕惡劣,面對她的外遇,面對我的探秘念頭,我們各自沉默無語,開不了口。兩個金牛座的人,生來是個硬性子,雙方互不相讓,為著自己的觀點而鬥氣。
關於大廈一事,一方面,我直覺的認為那裡有古怪,如果不查明真相,可惡頑皮的好奇心將會日日夜夜的把我折磨;另一方面,大廈有如生命體,悄悄進入我的意識,把我吸引和迷惑,到那裡認真的走一趟好像是無法避免的任務。每次談到大廈,小君總是表現得漠不關心,從來沒有給予支持和認同,冷酷絕情的她不像原來的她,認真地說到錢的她也不像真正的她,到酒店和男人密會的她……更不會是我知道的她。
她不再是倪季賢眼裡的林文君,就是這樣。
2016年7月18日 星期一
《那片黑》第二部 第一章:車內的真實面貌
《那片黑》第二部
第一章:車內的真實面貌
ocoh說:「憶起過去的總總,有美好的,有悲哀的。回憶或是為了警惕自己不要重複犯錯,回憶或是一種慢性自殺的方法。沒有一個方便的方法抹掉部分記憶,只好一直的等待下去。」
九月十九日,星期一,下班後的八點鐘。
久違的雨天到來,確是意料之外,天氣預報有誤,這是偶爾碰到的,不用覺得奇怪,人們早就習以為常,連罵也不想罵。途人未有帶備雨傘,紛紛跑進室內躲雨,我也不例外,害怕被雨水淋濕。不知怎的,覺得自己再當不了野孩子,好像瀕臨絕種的受保護動物,渴望保護自己,也要受到別人保護。
我喜歡雨天,陰沉的,憂鬱的,使人憶起過去的總總。氣溫冷冷的,使人倍感寂寞,這跟秋天配合得宜,總是彌漫著一片愁雲慘霧。
我在沙田站月台等待了五分鐘,不算多,假如沒有發生墮軌意外,列車服務必定準時,具有相當的效率。整個城市的運作都依賴著這如此可靠的大型交通工具,每天的載客量十分驚人,因此城市人不一定需要擁有自己的汽車,乘坐火車前往城中各處都非常便利。
說到墮軌意外,或稱作墮軌自殺會較為適合。我不希望這種事再次發生,免得耽誤行程,這種麻煩遭遇一次已經相當足夠。
每天、每分、每秒;到站、開門、關門。
重複的東西最容易使人愛上,習慣是一種很可怕的生物,悄無聲息的蠶食人類的意識,漸漸的忘記當初,漸漸的無法自拔,意志薄弱的人難以掙脫習慣的操縱。
人們急不及待的上車和下車,情況顯得混亂。頭髮亂了,我狼狽的擠進火車,過程不太順利,經過了無數的身體碰撞,我甚至有出手打人的衝動。每天都遇上人太多的情況,城中各處都擁擠,從想不起的某一天開始,在不知不覺間,我開始討厭乘車的體驗。
車廂內十分擁擠,使人動彈不得,不必握住扶手也可以保持平衡,被一副副陌生的身體所包圍,肉體的接觸意外地產生不出一絲暖意。
活在城市的人都是冷漠的,這裡向來缺乏人情味,人們為了上車而爭先恐後,為了一個座位而爭個你死我活,甚至引起紛爭,吵鬧不停。面對這些畫面,早已麻木,面對每天也依時上演的鬧劇,不能介意太多,唯有一笑置之。
不再介意是代表成長抑或老化?
我不太喜歡這個地方,甚至不明白自己怎麼會活在這裡,有著迷惘的感覺,走不出由混凝土堆砌而成的困局。假如給我一個重新選擇的機會,決不會讓自己誕生於這個所謂的國際大城市,誰也明白、誰也無法控制自己的出生,命運同樣被別人所操縱。我想象不了誕生為人之前的那顆靈魂,回憶不了那份純潔平靜的思想。
雖然握著手機,卻沒有興趣多看一眼,我害怕收到短訊會使自己胡思亂想,假如看到熒幕,我會情不自禁的前往短訊介面,然後發出一個不該出現的訊息。呆望著乘客們各有特色的面孔,五官確有不同,表情卻是同樣的木訥呆滯、了無生氣,他們使我昏昏欲睡,雙眼漸漸模糊起來。
徘徊於半夢半醒之間,我還是想起那個名字——小君。我們一起居住了兩年,不急於結婚,未有計劃生育,過著有如新婚夫妻的生活,好不幸福。
事情曾經是這樣,幸福不會是永恆。在問題爆發之前,總覺得沒有問題,以為自己能夠容忍那些情況,反過來,卻被情緒處處牽動。
車廂是一個有趣的地方,有著幾百個陌生人擠在冰冷的空間裡。冰冷是由於開著很冷的冷氣,使人容易著涼;由於人多,病菌的傳播特別容易,特別是那些不斷咳嗽而未有戴上口罩的臭傢伙。
每個座位都被人佔據著,金屬表面泛著相當的暖意,只因一直被人們的屁股緊緊粘著不移。有的人把玩手機、聽音樂、打電玩、通電話,有些人呼呼的睡,都是一些年輕力壯的傢伙,社會的棟梁或未來棟梁,卻好像喪失了支撐下去的力量,每個人都是垂頭喪氣、缺乏朝氣,又是一片愁雲慘霧。
瘦骨嶙峋的老人家、腹大便便的孕婦、拄著拐杖的傷殘人士被迫緊握著扶手,一直彎腰的站立著,姿勢不太穩固,看起來十分危險。
目睹此情此景,同樣站著的我禁不住搖頭輕嘆,安坐其位的那班人竟然視而不見,沒有人願意讓出位置,這個世界真的有夠奇怪。
這似乎表示他們冷酷無情,自私自利,這不過是真相的其中一面,背後隱藏著另一些故事;住在城市的人喜歡跟別人保持著若干的距離,人口密度愈高的地方,科技愈先進的地方,人與人之間的溝通卻相對地退步,隔膜日漸形成,誰也不願意敞開心窗,不願意多說一句話,不自覺地築起保護自我的圍牆,不論對象是認識的朋友抑或擦身而過的陌生人。
視而不見,是否真的注意到而不作理會?
還是他們眼裡什麼都看不見,注視著的只是裝嵌在機器外殼內的閃亮熒幕?裡面有電玩遊戲、電視劇、臉書社交等東西,都是一些虛擬化的東西,看得見,摸不到,多麼美妙吸引,是一個迷惑人心的異空間,如同深不見底的山谷,不容易受到傷害。
獨自乘車的人躲在自我的世界裡,有伴同行的人卻說個不停、滔滔不絕。車廂內充斥著吱吱喳喳、各有不同的對話,分不清是誰開口說話,內容空泛無聊,彷彿是為了充撐場面而儘量說話,聲音不停奏出,散發出虛偽的應酬味道。
我無奈地讓自己成為火車裡的其中一名乘客,但不代表喜歡這個人口密度高得離譜的城市,不代表願意接受大眾的生活態度。我默然站立,無人作伴,更不會隨便跟陌生人聊天,選擇不把玩任何機器,讓功能簡單的手機安靜地休息一下。
這個叫倪季賢的傢伙選擇了冷眼旁觀,見證著荒謬世界在分分秒秒間崩潰,暗中觀察一張張流於表面的面孔,他們給我一種不真實的感覺,表情造作浮誇。
不期然地想:「你們可以真實一點嗎?」
下班後,我不會回想工作的事情,就算遇過什麼困難絕境,那只是一份工作,老闆願意付出薪水,我樂意替他效勞,這是最基本的交易。不要以過分認真的態度對待工作,那是生命的部分,絕不會是全部,有些傻瓜為了工作而自殺,絕對不值得。
喜歡工作嗎?
不喜歡,也不討厭,這個答案聽起來模稜兩可。實際上,工作的確長成這個樣子。
太沉迷,迫使自己跌落不斷奮鬥的死胡同,迷失自我,淹沒生活;太討厭,得不到良好的效果,自然事倍功半,得不償失。抱著不著急、不放鬆、不怠慢的態度看待生活裡的工作,還是不錯的。
我嘛,這個人能夠坦然面對工作,有些事情卻超出了自己的控制範圍,就是關於我和小君的,我們的關係出現了明顯的變化。再補充,是非常巨大的變化。我再不能掌握自己的情緒起落,再不能掛著微笑去看世界,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她走出我的生活。
不得不承認,我的人生遭逢了巨變。
心情有點糟。
2016年7月12日 星期二
《那片黑》第一部 第十一章:不尋常的阻撓
《那片黑》第一部
第十一章:不尋常的阻撓
ocoh說:「不諱言,羽毛球是我學生時代最喜愛的運動。縱然球技一般,但每天回到學校前,我也為著打球而充滿期待。直到現在,我偶爾還會跟朋友打球,由於頻率不高,球技沒有很大的進步。算吧,這是興趣而已。」
女神嗎?
沒錯,在中學時代,男生們都會擁有一個朝思暮想的對象,條件一般是皮膚白皙、身材勻稱、長得漂亮、成績優異,張凝毫無疑問是其中一位。她散發出一種清純的氣質,具有相當的吸引力。張凝向來不乏裙下之臣,他們圍在她身邊團團轉,並且常常大獻殷勤。
每天回到學校,不論上課或休息,張凝都需要應付一班衝動魯莽的男生,面對一連串莫名其妙的表白,她使用了一個非常充分的理由——由於家教嚴厲,在成年前絕對不准許談戀愛。
把問題牽涉到父母和家庭,我不曉得這是真實的狀況抑或隨意編出來的藉口,反正他們都相信了。我的幾個兄弟好友曾經鼓起勇氣,先後向張凝表白,方式有很多,如寫情書、寫字條、打電話、送禮物、邀請約會等,一一被她拒絕。我經常取笑他們不中用,那些傢伙自然被我氣得無話可說,羞愧得臉紅耳赤,張凝成為男生之間一個敏感而微妙的話題。
後來,大家開始明白到張凝是一個不可能追逐的美夢,決定同時放棄,轉移追求班中另外兩名同樣漂亮的女生。我對她們的名字稍微有些印象,好像是賈敏兒和李祁欣。不過名字並不重要,反正是長有一副沒個性的娃娃臉,屬於愛撒嬌、矯揉造作的類型,我就是沒興趣多看一眼。
說了這麼多張凝的關於,我卻從來不屬於追求她的男生。在中學的三至五年級,我們就讀同一班,幾乎每天見面,但連點頭之交都談不上。兩個人分別擁有不同的社交圈子,當中沒有重疊的朋友,我當然知道班中有一位叫張凝的可人兒,常常聽見跟她有關的八卦,但我們並不是朋友,關係僅僅是同班同學。
到了第三年,情況竟起了變化,我們因羽毛球而熟絡起來。在朋友阿堅的影響下,我突然愛上這種有趣的運動,在上課前後我都會前往校舍旁邊的羽毛球場打球,也知道了一件從來沒有注意到的事情:原來張凝同樣喜愛打球,並且球技精湛,她是學校代表隊的固定成員。
因此,我們每天都見面,每天都有機會一起打球。我的球技遠遠比她遜色,也自覺身體和雙手不靈活,沒有當運動員的天分;於是我把打球視作一項有趣的課外活動,從來沒有認真看待,沒有為著什麼夢想而努力奮鬥。
進不了學校代表隊,不要緊,反正我們仍然可以在那個風勢猛烈的室外球場快樂的打球。有時候,若能馬馬虎虎的看待興趣,倒是更容易獲得樂趣。
還記得張凝在打球時會把長髮束成馬尾,看起來別有一種清秀的氣質。有些男生常常駐足球場,為的就是欣賞她運動時的美態,也希望碰碰運氣,找個機會來親近她。
「搞什麼鬼?幹嗎變成了短髮妹?」我為此大吃一驚,當年的長髮妹、馬尾妹、可人兒,竟然換了一副絕然不同的模樣,她更故意裝酷,擺出一副臭臉,兩個造型實在相距甚遠。
張凝語氣淡然的道:「我對多年來的長髮感到厭倦了,而且我已經二十八歲,母親都不會過分約束我。」說的沒錯,印象中的她都作長髮打扮,是個乖巧有禮的小女生。
「難道那個用作拒絕男生的藉口是千真萬確的?」我立即想到這個事情。
頓時間,張凝表情困惑:「喔?什麼藉口?」
我作出簡單的解釋:「你說過由於家教嚴厲,所以在成年前都不能談戀愛,不是嗎?」
張凝恍然大悟:「哦,原來是說這回事,你誤會了,那可不是什麼藉口啊。」瞪眼的神情配合爽朗的短髮,使她比當年更具個性,凝視了好一段時間,我竟然覺得這樣子的她分外吸引。
兩個舊同學做著相同的姿勢,雙手交疊於胸前,站在無人的行人道上寒暄一番。我沒有看手機,估計時間來到七點半,陽光徹底的退去,黑暗覆蓋著我們的世界。幸好,這裡設置了為數不少的街燈,為我們提供充足的照明;要不然,我們都會墮進一片黑暗當中,趕著回家和離開,更不會出現如電影般巧合相遇的場面。
我們簡要的說及離開學校後的生活和現在的工作,分別多年,難免產生出一層隔膜,我們儘量多說話,使溝通容易一點、舒服一點。能夠在多年以後重遇,算是難得的緣分,況且我在兩年前已經離開了大埔,搬到九龍居住。交談期間,我不自覺的作出了逃避,刻意似的避開跟小君有關的部分,絕口不提她的事情,我無法解釋自己的動機和意圖。
張凝把手機號碼留給我,希望日後還有聯絡和見面的機會,我說沒所謂,反正人生路遙遙,碰面的機會多的是。說過再見後,她步往國榮大廈的方向,那是回家的必經之路,那位聽起來有些嚴厲的母親已經為她準備了飯菜,向來順服的她必須先行離去。我們之間的重遇使我想起另一位久違的人物,是個男生,是個冒險的伙伴,也是個不可多得的好朋友,我們失去聯絡已有一段不短的日子。
別過她,我轉身繼續前行,打算走往那座又神秘、又吸引的大廈。就算碰到了張凝,就算經過了一連串適宜的對話,我依然放不下探視黑暗的執著。男生自出生那天開始便對世界充滿好奇,這是與生俱來的,我並不抗拒這種容易惹來麻煩的慾望,甚至認為這是每個男性都需要肩負的重任。
沉醉於冒險的興奮雀躍感,卻收到一個不意外的電話,徹底改變了我原來的計劃。不意外,真的不意外,打電話來的人就是我喜歡的小君,完成會議後,她放棄小睡休息的機會,親自駕車來到大埔,就是我們共同擁有的白色五人車,她打算帶我回家。
小君用著不滿的語氣說:「傻瓜,你到了那裡去?我已經在大埔了,車子停在妙源工業中心的停車場,你快點過來,我們一起回家,找一家餐廳吃晚餐。」
我支支吾吾:「呃……是這樣的,我在附近發現了一座不亮燈的大廈,有著說不出的古怪,感覺很神秘,我想到那邊看個究竟,不如……」我坦白說出想法,料不到竟然換來一種被忽視的焦慮感。
小君打斷我的話:「怪人,先不要說這些,你快點過來,我已經等得不耐煩了。」
待小君把話說完,我無可奈何的答應,改變當初的計劃,選擇在半路折返。其實那座誘發好奇心的大廈就在眼前,目測之下,大概只需多走兩分鐘便可到達,我卻不得不暫時放棄。
事實上,奇怪的人是小君,經歷了一個接一個的項目會議,度過了忙碌勞累的一天,她怎可能突然駕車從香港島來到位於新界的大埔呢?這距離是肯定的千里迢迢,而且燃油費用高昂,如此花費顯得有點愚蠢,我大可自行乘火車回家,我絕不介意多花一點時間。
而小君所說的工業中心鄰近國榮大廈,恰巧就在公車站的後方,步行回去的話,只需花上幾分鐘。向好的方面想,或許這是她故意給我的驚喜,讓我不用花費更多時間乘車回家。
我悄悄告訴自己:「不要胡思亂想,那是自己最愛惜的女人。」
話是這樣說,我卻壓抑不了往壞處想的負面情緒,她在無意中阻撓了我前去黑色大廈,重要的部分不單是大廈,還有好奇心和被忽視的感覺,就是心裡不舒服。
這一夜,我為大廈定下名字,在弄清楚真相之前,它會是我心目中的黑色大廈。
2016年7月4日 星期一
《那片黑》第一部 第十章:別人的女神
《那片黑》第一部
第十章:別人的女神
ocoh說:「很多男生都有過專屬於自己的女神,我也有,發生在遠遠的童年。在修正此篇時,感覺特別迷茫,而故事裡的季賢也逐步進入生命的迷宮裡。然而,這僅僅是個開始罷了。」
走出國榮大廈,這是我到訪的第四座大廈,也是情況最惡劣的一座,估計朱老闆也不會對這個地方感到興趣,它會順理成章的被我們於候選名單中剔除。
看了看手機,到了晚上七點鐘,我順便打電話給朱老闆,打算把視察大廈一事作簡單的匯報,豈料卻遇到阻滯。不論是他的手機,或是辦公室電話也沒人接聽,最後我錄下留言:「喂,朱老闆,我是季賢,今天到了大埔的國榮大廈一趟,沒有特別收穫。現在是晚上七點鐘,由於地點偏遠,所以我直接下班,不會回到公司了,再見。」
我十分了解這位相處多年的朱老闆,假如在忙工作,電話總是無法接通的;假如是不小心睡著,誰也沒法弄醒他。此刻,我判斷自己剛剛打電話給他的行為是多餘的。
往四處張望,首先看到總共四條行車線,眼前駛過的車輛數目不多,途人更是少之有少。我甚少走近這一帶,假如說這裡是商業區,倒是覺得形容為工業區比較貼切。除了國榮大廈外,其他的建築物都被冠有「工業」二字,什麼工業大廈、工業中心之類的,因此這裡只會是我所知道的工業區。
看得仔細一點,原來這裡的綠化工作做得很不錯。在行車線之間和行人道旁邊都種植了不少大樹,就算是距離稍遠的住宅區,看起來也是一片綠。一棵棵大樹跟一座座感覺冰冷的大廈形成了強烈的對比,造成一種顯眼的矛盾,這是城市的特質,種種衝突壓抑著人的本性,使人們逐漸迷失於灰色圍牆裡,不再知道生存的目的,不斷追逐若干的虛榮和物質的生活。
站在行人道的中心,我輕揉頸後,搖搖頭清醒頭腦,沒原因、沒想法的走向左方,經過一個大廈停車場和公車站,沒有發現任何人在候車。這情況很常見,此地人跡罕至,現在又是入夜時分,公車班次疏落,打算乘車的人需要花上二十分鐘來候車,誰會願意浪費這麼多時間呢。
迷糊。
我打算在附近逛逛,逐步離開國榮大廈,進一步遠離市中心,我總是渴望逃出城市的約束,找一處寂靜無聲的地方,享受片刻的寧靜。記憶所及,沒有朋友和同學在附近一帶居住。愈走下去,眼前的路顯得愈陌生,但在無形中,彷彿有著一股神秘的吸引力帶領我前進,我對這詭異的感覺一下子給不出解答。
這感覺使我忽略擦身而過的途人,沒興趣多看一眼,關注的只剩下突然燃起的慾望和好奇,渴望找出原因和答案。行走期間,沒有收到電話和短訊,我猜小君還未睡醒,仍然躲在死氣沉沉、冷得要命的辦公室裡,她需要休息,是具有質素的休息。
兩年了,我們幾乎每天都過著同居生活,每晚同床共枕。除了她,不會有人在晚上打電話給我,特別是女生,我曾經千叮萬囑,要求她們不要在不適當的時候打來,以免引起小君誤會,她當然不會知道我在這方面的體貼。
帶著緩慢的腳步走了十分鐘,隨著時間過去,天色昏暗,路旁的街燈陸續亮起來。它們習慣了執行任務,每晚依時幹活,照亮黑暗中的城市,帶來有別於白天的另一面:幽靜的、藍藍的、高傲的。
不斷張望,終於發現不尋常的地方,似乎就是那個地方深深的吸引著我,在無形中向我招手。繼續往前走,再向左轉,走到直路的盡頭,那裡有一座外表黑漆漆的大廈,奇怪的未有亮燈,顯得格外神秘和妖異,像電影裡才會存在的死城,像一處被遺棄的地方,散發出一點淒涼的味道。
諷刺的是,愈神秘、愈危險的東西,愈具有吸引力,這一點確實足以致命。當其他大廈紛紛亮燈之際,只剩下那一座建築物依然黑暗,散發出獨有的危險氣息,我卻打算探視那裡的實際情況,這是久違的冒險。
喜歡冒險,想念冒險,那傢伙曾經為我帶來了一些冒險。
在這個時候,有人突然從後拍打我的肩膀,力度很輕,似乎是屬於女生或小孩的手,感覺完全不像男人。這是一場徹底的意外,我怔了怔,呆滯幾秒,然後回身應對,眼前竟出現了一個短髮造型的人,第一眼分辨不到是男或女。此人束著一頭凌亂短髮,兩邊的頭髮剛好覆蓋著耳朵,個子矮小,眼神有點不友善,就是帶點兇的意思。
我不期然在想,這個人幹嗎突然拍打我,是認識的嗎?
「喂,倪季賢。」一開口就是不客氣,根據聲音,我終於知道眼前人的性別,是個作男性打扮的爽朗女生,而且她知道我的名字。
我打量了她的衣著一遍,寬鬆的白色T恤,一條墨綠色格子圖案短褲,一雙咖啡色短靴,揹負著一個同樣是咖啡色的方形袋子,這顯然是用作裝載照相機的。
「你好,你……是誰?」我懷疑問道,這一刻的眼神肯定茫然。
「嘿,你以為我是誰啊?」她冷笑一聲,然後說出莫名其妙的話,要是我知道她的身份,又何必開口呢。
我遲疑地說:「呃……我真的想不起來,你可否直接告訴我呢?」
「唉,又是這樣子,剪掉長髮後,朋友都不認識我了。」女生搖頭嘆息,用著自嘲的口吻說道。
我出言催促:「不要故弄玄虛,既然我們是一場相識,請你快點說出自己的身份。」我似乎被神秘大廈所影響,為了儘快到達那裡,竟然不期然著急起來。
突然現身的傢伙是誰,我覺得比較不重要,是有些好奇,卻不太著緊。
「哈哈,你苦惱的樣子很有趣,額上的皺痕使你看起來像一頭鬥牛犬呢。」女生樂得合不攏嘴,但我絕對不喜歡當一頭小狗,而且是長得笨頭笨腦的鬥牛犬。
我板起臉,決絕地說:「快點說,不要浪費我的時間。」
「好吧,好吧,不要這麼兇啦,我是張凝,就是你認識多年的張凝,我們是一場相識。」女生滿不在乎的說出答案。
張凝,這個名字喚起我的記憶,我開始回想這個人的故事和我們有過的關係。她是我的中學同學,曾經留有一頭烏黑亮麗的長髮,身材嬌小,皮膚白皙,舉止優雅,談吐斯文。在認識的當初,我們都以為她是一個高不可攀的女生,也是不少男生心目中的女神。
咦,怎麼她的髮型和衣著好像改變了很多呢?
訂閱:
文章 (At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