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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7月2日 星期四
閱讀分享《靈魂頻率》作者:MrAM
顧名思義,科幻作品《靈魂頻率》的主題圍繞著人類的靈魂。在一般的印象裡,靈魂是種虛無縹緲的東西,我們無法把它握在手裡,也無法描繪出它的外型,雖然沒有一個具體的形象,但我們確信人類的大腦裡藏著一顆靈魂,有些科學家甚至想出了各式各樣測量靈魂的方法。
《靈魂頻率》故事簡介:
於人類歷史上,有著一個存在已久的組織「那羅延」,多年來以低調的姿態管理著地上頻繁的靈魂活動,各地政府、各界的大人物都曾經跟他們接觸及合作,那羅延的影響力無遠弗屆,權力之大,早就把所有的君王領袖都給比下去。
近日,城裡的靈魂頻率突然上升,這自然引起了那羅延的關注,他們懷疑有人在打「天道通道」、「地獄之門」的主意,藉此達成某種企圖,故事由此而起。主角們本來分散各地,卻又因著連串事件而聚集一起。災難接踵而至,狂魔行蹤飄忽,他對靈魂極為渴求,
於是展開了無差別的瘋狂殺戮,死傷者數目不斷增加。
眼見及此,為了保持著靈魂頻率的穩定,那羅延眾員不得不出手處理,他們正逐步接近神秘敵人的陰謀,等待他們的是連場激烈的戰鬥,是生是死、誰勝誰負,實在難以預料。而到了真相揭曉之時,地上世界會否遭遇翻天覆地的改變?而人類的命運又將如何呢?
ocoh說:
此作自2015年5月開始連載,至今作者MrAM已經張貼了十七個章節,節奏緊湊,屢見精彩刺激的場面,故事步入白熱化階段,教人期待往後的發展。我的讀後感如下,作者的敘事手法頗具條理,結構嚴謹,世界觀廣闊,內容涉及多個範疇,包括科學、奇幻、法術等,場景設計亦見心思,是一部極具野心、挑戰創作能力的長篇小說。
在作者的用心經營下,於故事初期所留下的謎團逐漸解開,並延伸開來,使故事邁進了更龐大的格局。要處理如此複雜的故事並不容易,情節非但沒有使讀者感到混淆,更由於人物眾多的關係,整個故事變得十分立體,作者部署的伏線甚具水準,說故事能力也讓我欣賞羨慕。
近年來,我每天的閱讀量雖然不低,卻甚少介紹別人的作品,希望從此能夠騰出部分時間,為大家介紹一些出色的網絡作品,也希望上述的簡介及評論可以起到指引的作用,給大家多提供一個娛樂上、閱讀上的選擇。
《靈魂頻率》連結及目錄
2015年6月24日 星期三
《總是夜》 作者感言
《總是夜》
作者感言
又一個故事結束,《總是夜》的連載歷時兩年,算是相當漫長。連載效率這麼低,跟我的創作能力無關,因為這個故事早就寫好了,而在公開新一章之前,我也會進行若干的修改和校對,要是工作太忙的話,便大大影響了連載的效率,我為此感到抱歉。
當初完成此作,心裡感動振奮,這跟小說的名字《總是夜》有著莫大的關係。曾經有一段日子,這名字不斷在我腦海中出現,心裡湧現一股衝動,想要寫成一部長篇小說。女主角就叫張小夜,是個突然閃現的名字,我總是念念不忘。因此《總是夜》成了一個圍繞著張小夜的故事,這是理所當然的。
回想起來,故事裡的張小夜跟我當初所想象的十分吻合。她是個黑暗城女子,深愛著丈夫葉琦,為了治癒他的心靈創傷而不惜一切,並且委屈了自己;她笑容不多,總是一副憂鬱的樣子,膚色白皙,這彷彿是每個黑暗城居民的記號。
此女子付出不少,丈夫卻離她而去,到處尋歡作樂,張小夜雖有不滿,但她明白葉琦並不是故意做出傷害她的行為,而是葉琦陷入了不能自救的境地,最終跑往地球了結此生。
面對罕有情深的艷麗女子,突然被強行交換到黑暗城的家豪當然心動。但如他所言,那不算愛情,而是欣賞、佩服、憐憫。這表面軟弱的男人受盡挫折,形象並不討好,但來到了陌生的異地,卻保持著一顆純粹的心,誓要幫張小夜找回丈夫。
《總是夜》是這樣的一個故事,我們面對過去總是無能為力,一方面故作堅強、大步邁向將來,又一方面受著憾事束縛,在夜深無人時悄然落淚。各人都懷著心事,不自覺的成為了過去的奴隸,葉琦無法從失去雙親的痛楚中復原,家豪和依停糾纏多年,張小夜也逃避著一個事實——葉琦不可能回到她的身邊。過去如鬼魅般糾纏,各人陷足泥潭而不自知。
故事當中的科幻點子是一個類似「平行宇宙」的概念,地球是個虛擬世界,裡面只有香港此一城市。家豪、依婷、洛克三人對應著黑暗城的葉琦、張小夜、計程車司機,就是葉琦所指的靈魂分裂體。地球裡的人類都自以為活著,實際上除了分裂體外,餘下的都是人工智能,用以提升世界的完整度和真實度。就跟你我一樣,我們也無法保證自己是真正的人類,而所身處的環境、經歷的事情、雙手觸摸得到的事物,不管是那一樣,我們都無法作出保證,也難以否定自己活在一個虛擬的網絡世界裡。
我常常唬嚇身邊的朋友:「這個世界只有你一人,而包括我在內,所有人都因著你的幻想而出現……聽起來十分荒謬,但你可以完全否定這個可能性嗎?」要是有一天有人發現故事裡的世界盡頭,我真的不會很意外。
故事的結局出現了一個轉折,曾經跟葉琦發生一夜情的女生再度登場,他們將穿過異樣的光芒,返回原來的世界「地球」。此地球不同於家豪活過三年的地球,那可能才是葉琦真正的家鄉。然而,女生的話是否屬實,我不打算在此透露,就以留白的方式處理,給葉琦少許扭轉命運的希望好了。
不曉得看完整部《總是夜》的你,會對那個事件、那個人物的印象最為深刻,可能是家豪與依婷愛恨交織的往事、深情專一的張小夜、孤單迷茫的葉琦、穿越平行宇宙的道具「鋼筆」、死氣沉沉的黑暗城、二十四小時制的鐘錶、善良的旅館職員小天、以配角形式登場的奧治和馬政……
當然,也可以是一人分飾兩角的洛克先生(鵬哥)。
在眾多元素之中,我最喜愛的始終是故事核心張小夜。要是沒有產生出她的雛形,也不會誕生這部小說,縱使故事的視點集中在葉琦和家豪身上,但要而言之,故事是從兩個男人的角度去剖析這位默默承受著傷害、一心想念丈夫的女人。
在葉琦眼裡,張小夜付出的已經太多,同時不忍心繼續折磨她,於是想到把家豪交換到黑暗城的方法;家豪醒來便發現自己身處陌生的旅館,在葉琦的安排下,他終於遇上表面上冷若冰霜的張小夜。家豪看穿了她的壓抑,也對葉琦失蹤前的張小夜甚感興趣,視她為異地裡最要好的朋友,衷心希望她再次得到幸福。
如結局所示,葉琦從地球回到了黑暗城的老家,家豪消失於穿越的過程裡,分裂體終於返回主體之內,成為葉琦意識的一部分。張小夜在沙發上仍然懵懂不知,當她見到字條,便會以為葉琦死在地球、家豪離她而去,這結局並不圓滿,但總算是為葉張二人的關係劃下了句號。
上述情節發生在第26章,定名為「別了小夜」,也是我感觸良多的一個章節。既然張小夜為故事核心,當葉琦選擇隻身離去,這個決定自然也成為了張小夜的結局。當她見到字條,我想她不會大哭一場,或會抱著雙膝、靠著牆壁,默默回想那些年來與葉琦的細碎經歷。她將擁有全新的冒險,不再有葉琦或家豪作伴,未來的喜與悲就得看她自己的意念轉向。
說了這麼多的張小夜,她的原型是我的一位前度。縱使我們之間愛恨交織,但我依然欣賞她身上的智慧美,看一眼你就會知道那女生很有想法、相當能幹,辦事極具效率,討厭拖拖拉拉。現在的我大概就像家豪,悄悄欣賞著她的美,視她為生命中一位要好的朋友。在那段短暫的黑暗城歲月裡,悲多喜少,一起走過很多陌生的新路,我深信這些回憶都是珍貴和特別的,願小夜在葉琦離開後可以過她喜愛的、適合的生活。
在不久的將來,黑暗城這特別的城市將會再度登場,出現在另一部長篇作品裡,成為某國的四大城市之一,所佔篇幅雖然不會太多,但總算滿足了作者的懷舊心理。
不曉得大家有多喜歡《總是夜》,不清楚這部作品為大家帶來了什麼東西,它或能啟發你的思考,或使你思潮作動,或讓你憶起某段刻骨銘心的關係。你可以視之為言情小說,又可以根據我的分類,視它為科幻小說。希望此作能夠展現出文體的多樣性、可塑性,並向你傳遞我的一些經歷和情懷。
這是ocoh所寫的《總是夜》,是個因為遇上她才誕生的故事,內裡滿載一些象徵意義,也給了我一個重要的提醒,是時候跟那段與小夜有關的過去說聲「再見」了。
別了小夜,願你安好。
《總是夜》 第二十七章:第三個疑問
《總是夜》
第二十七章:第三個疑問
ocoh說:「從出生開始,在每一天裡總是充斥著各種各樣的疑問。每一次產生出疑問,不一定能夠獲得解答,就好像生命的奧秘一樣,所謂的真理能否滿足所有人的渴望呢?於是,各人繼續尋覓適合自己的答案,迷茫的,困惑的。而打聽回來的,又是否最終的解答呢?」
巧合是個無微不至、細心周到的老人家,除了為時間和地點作出適合的安排,連一些細節也沒有遺漏。我注意到其中一項細節,我們的打扮很合襯,散發著地球夏天的氣息,但這裡是氣氛不搭調的黑暗城,只得黑夜的世界氣溫總是有點冷。女生的穿著不像黑暗城的居民,更不像我的小夜,或許她來自地球。
說說而已,那是一個虛構世界,除非出現了特殊情況。
由於我們沒有駕車到來,我又不想動用小夜的白色五人車,剩下來的選擇是乘坐計程車或公車。我立即排除了乘坐公車,因為絕對不想在街旁呆上三十分鐘,來等待一輛前往沙灘的公車,這簡直是浪費生命。於是,計程車成為唯一的選擇,我打開錢包,找到幾張計程車司機的名片,我記得那個中年男人,家豪當過他的乘客,把他送到熱林車站,司機熱情的給了他一堆名片,歡迎隨時電召。
找到了名片,當下的問題卻是打電話,我沒帶手機,女生也搖頭表示沒有,我們跑到街頭的便利店找付費電話來用,交通卡和信用卡都可以用來付款,非常方便。錢包裡有一些現金,存放已久,我甚少機會使用,現在都流行以電子貨幣作為交易方式,鈔票將會陸續淘汰,又一事物成為舊日痕跡,有些人自然會在背後暗暗嘆息。
等待電話接通的幾秒鐘使人感覺不舒服,焦躁不安,我忙於打電話,女生忙於選購零食,她好像視接下來的旅程為野外遠足。見她一副認真思考的表情,我覺得很好笑,她似乎很嘴饞,不過也沒有減肥的需要,我看她的身材還是挺不錯的。
電話接通,我興奮莫名:「喂,是鵬哥嗎?」
屬於中年男人的低沉聲音說:「對啊,我記得你的聲音,你就是那個年輕人嘛。」看來他有吸煙和喝咖啡的習慣,導致聲線比別人沙啞。
我表示意外,趁機誇獎他:「你真的很厲害,單憑聲音便知道我是誰。」
「廢話少說,你打算找計程車吧?」鵬哥單刀直入,毫不扭捏。
我欣然作出配合,坦白說:「對啊,你現在有載客嗎?」
「沒有,我正閒著呢,剛才差點在車子裡睡著,幸好你打電話來。快把你的地點告訴我,我立即趕過來。」原來巧合也為鵬哥作好安排,他正好閒著,我們走運了。
我說得簡單:「酒吧區的便利店外面。」
「很好,給我十分鐘時間,保證準時。」
鵬哥總是對自己充滿信心,那時候他僅僅花了三十分鐘便從威利萊旅館到達熱林車站。假如駕車的人是小夜,車程估計會是稍長一點的四十分鐘,至於我,我跟家豪不同,雖然同樣討厭駕駛,但我成功考取了駕駛執照。在大多的情況下,我傾向讓小夜負責駕車,她對方向盤的操作比我熟練得多,她心思縝密,一直安全可靠。當乘客的人向來比較幸福舒服,就是這樣子,她甘願擔任我的司機,我喜歡乖乖的當一個乘客。
結束通話後,我們會有一段空閒時間,短短十分鐘不足夠讓我們找地方吃喝玩樂,唯一可以做的事情便是在便利店內閒逛。選購食物和飲品的主導權在女生手上,她拿起各類貨品,仔細觀察一下、考慮一遍,然後放回貨物架上,以上過程重複又重複的發生。我看在眼裡,想到了兩隻字「有趣」,她是一個不能預測的未知數,猜不到她最終會買下什麼東西,又可能什麼都不會買。
結果,女生選定了一堆零食和幾支飲品,包括粟米片、巧克力餅乾條、糖果、果汁酒等,她完全沒有考慮身旁那人的喜惡,只選擇自己喜歡的口味。諷刺的是,最後用信用卡付錢的人卻是那個人,這平常的購物過程雖然使人無奈,但還是產生出丁點兒的趣味。
至於那個人是誰?
不必說明。
鵬哥遵守承諾,依時到達,黑色計程車正好停放在便利店前方的不遠處。他調低車窗並向我揮手,我以一個幅度小的點頭作為回應,女生走在我的背後,提著兩袋東西的我們放慢腳步,不急於上車。
我跟計程車司機算是相識一場,免不了寒暄一番,鵬哥談到酒吧區和天氣,又談到了時事和罪案,甚至無聊的揣測著我與女生的關係。我們是有過一夜情,說穿了,其實什麼都不是。
鵬哥轉移話題:「年輕人,身邊的小姐是女朋友嗎?」他由始至終把我叫作年輕人,其實我已經二十五歲,不太年輕。
我不拐彎抹角:「抱歉,你猜錯了。」
「這就奇怪了,你們穿得很合襯,很有默契似的,黑暗城的人都不會穿得這麼單薄。」鵬哥透過倒後鏡的反映觀察了我們的衣服兩遍。
我先向女生做了一個眼色,她以眼神作默示,讓我放心回答:「哈哈,你想多了,我們什麼都不是,只是新相識的朋友。至於衣著問題,大概是突然興起的念頭吧。」
鵬哥語氣猶豫:「噢,似乎是我想多了……」料不到簡單的一段話會使他困惑起來。
我故作嚴肅說:「凡事不能只看表面,事物總有兩面或更多的層次。單純看表面的狀況,你會以為我們是戀人,我否認了,你接受了,摸到了真相。不過,在世界的另一空間、另一層次裡,我們或許是相知相愛的戀人。」
說畢,女生高興起來,她突然插話:「哈哈,想不到你會說出這樣的話。」
「真正的我遠遠超越你的想象。」我相信自己流露著驕傲的表情,一副趾高氣揚的樣子。
鵬哥搖頭輕嘆:「唉,你們的對話深奧難明,我加入不了呢。」
我忽發奇想,換個話題:「鵬哥,問你一件事,你可知道凡都集團?」
接下來,車內出現了一陣子的沉默,他彷彿暗自震驚,不曉得如何回答似的;我卻有所期待,相信這個話題十分有趣,我們不可能白白錯過。
「喔……怎麼會說到這個?」說話和語氣同時透露了鵬哥的思想,女生也在旁偷偷竊笑。
我乾脆說重點:「那麼你肯定知道虛構世界一事。」
「對啊,我知道。」這就是鵬哥的個性,有夠爽快!
「你也參加了那個計劃,而且製造了一個靈魂分裂體,住進了那個叫香港的城市,名字是洛克,是電腦公司的大老闆。」我似在揭穿真相,逐步拆解謎團。
聽罷,鵬哥異常詫異:「你怎麼可能知道這麼多?難道你是凡都集團的職員?難不成……你是開發人員?」一連串問題表示他正陷入恐慌,情緒變得不穩定,就連車子的行駛路線也顯然出了狀況。
「你還是想多了,我純粹是另一個參加了計劃的普通人。」我直接揭曉答案,使他不必瞎擔心。
「唉,我從來沒有把這件事告訴別人,剛剛差點給你嚇壞了。」鵬哥立時鬆一口氣,車子的行駛恢復穩定,我們也應該鬆一口氣吧?
「你喜歡那個世界嗎?」我微笑問道。
鵬哥坦白誠懇,沒有顧忌:「有白天是不錯的,但身為大老闆的我過著日夜顛倒的生活,大部分時間需要留在室內,所以皮膚還是白白的,顯得十分奇怪。」同時間,我隱約聽見女生低聲輕笑的聲音,坐在前方的鵬哥應該察覺不到。
我把身體往前傾,故意小聲說:「告訴你一個小秘密,你就是我的大老闆。」這純粹是裝模作樣,女生還是會聽到我的說話。
鵬哥驚疑:「怎麼可能……我對你的樣子完全沒有印象?」逐步揭穿真相才是說故事的技巧。
「因為我是一個地位低微的小職員嘛,你沒有印象是正常的。這不要緊,我們在黑暗城裡認識了,而且你記得我的聲音和樣子,我覺得很高興啊!」這些說話有點荒謬,鵬哥對我沒有印象,是因為黑暗城的我太瘦了。我們在這裡認識了嗎?算是吧,那時候的那個靈魂是完全屬於家豪的。
「哈哈,年輕人,你逗得我非常高興,那個虛構世界很過癮,當老闆也很過癮,養妻活兒也很過癮,在那邊再玩電腦網絡遊戲也……」鵬哥高興得語無倫次。
我打斷他的話:「足夠了,很煩呢,哈哈。」
我續說:「我有一個懷疑,就是身為計程車司機的你,怎麼會有多餘錢去參加那個收費高昂的計劃呢?」
「年輕人,不要小看計程車司機,我們其實混得不錯的,只要勤快一點,收入是挺可觀的。面對任何工作也好,願意不斷努力便是了。」鵬哥以過來人的身份訴說著一個淺白的人生道理。
我冷笑一聲:「嘿,可惜我對駕駛不感興趣,當不了計程車司機。」
本來安靜的女生插話:「或許在世界的另一空間、另一層次裡,你會是一個很厲害的車手呢。」有過沉默是由於她忙於吃喝,好像沒有停頓下來的片刻,她果然嘴饞得要命。
我掀起嘴角,微微的笑了一下:「哈哈,天曉得。」
說到底,像鵬哥般當上大老闊總會比當車手舒服。金錢雖然是萬惡,卻能呼風喚雨,一個渺小人類又怎可能對世界理解透徹呢。
何況,我還是他眼中的年輕人。
鵬哥的計程車、一連串愉快的對話將我們帶到沙灘,我沒有計算車子跑了多久,放開心情的活著,不用在意時間的行進,情緒不再沉重,釋懷不少。我喜歡跟女生一起乘車的體驗,她獨力吃光所有零食,戰鬥力十分驚人。打電話把鵬哥召來也是個不錯的決定,在地球,他是家豪的老闆;在黑暗城,他是替我們服務的計程車司機,兩個不同的世界有著相同的人物,出現了風格迴異的情節。
虛構世界將於下一年提前結束,就是地球人類常說的世界末日,成因不再是大規模的自然災難或人類引發的現代戰爭,誰也料不到真正的原因是基於一個商業決定,以及一個拔掉電源的動作。
真相往往教人意外。
拔掉電源後,那裡的兩種人類都會呆住不動,在時間線上凝固,地球的歷史任務就此結束。至於在黑暗城參加了此項計劃的人,將會獲得一定數目的退款,應該不會引起他們不滿。
下車後,我們踏著不穩固的泥沙漫步,我為自己沒有穿上涼鞋感到後悔,由於選擇了運動鞋,我的腳跟差點陷進泥濘,情況好不狼狽,這個情景似曾相識,那是一段屬於家豪和小夜的經歷。他們一起看過異樣的光芒,僅有一次,我與小夜看過太多遍了,她喜歡待在這個地方反思生命,喜歡跟我牽手散步時所體會得到的幸福,所謂小小確切的幸福。這一次,到訪這裡的人是沒名字的你我,我們將要證實黑暗城的本質,探索進一步的真相,只要遇上光芒,鼓起勇氣走過水面,便可以到達一個未知境地。
我把前來沙灘的目的告訴了鵬哥,問他要不要一起冒險,他婉拒了我的邀請,說自己是個安守本分的計程車司機,除了到虛構世界過一下老闆癮外,根本沒有興趣尋找另一片天地。我心裡明白,每個人所具備的勇氣都不同,他沿著原來的軌道前行,謹慎腳步,不容別人動搖。別了鵬哥,內心添上一絲牽掛。
在漫步時,我對自己的心情有了進一步的理解:心裡有點著急,渴望儘快到達目的地;心裡有點嚮往,渴望逃離黑暗城。要證實我們所揹負的過去只是一些由別人擅自編寫的故事,遇上的是虛構的既定劇情,包括我父母的離世及戀上小夜,也包括我與家豪的交換,情節精彩得不得了。
心裡抱有強烈的渴望,就是離開黑暗城,就是否定一直以來的認知,希望世界是假的,遭遇是假的,傷心是假的,小夜也要是假的。
在夜靜無人的沙灘前行,逐漸接近光芒,提出我的第一個疑問:「那個世界有名字的嗎?」
「就是地球。」女生語氣平淡,爽快答道。
「喔?那不是跟凡都集團的虛構世界相同嗎?」我沒法子不奇怪。
「名字不代表什麼,反映不了事物的本質,我們也不知道對方的名字,現在也能夠走在一起,不是嗎?」聽到這樣的解釋,我打從心底的喜歡了。
我輕輕點頭,心裡認同她的說法,不論身邊的人叫作嘉欣或敏儀,對我來說,她仍然是一個剛認識的長髮女生;同樣地,不論那個世界被稱作地球或黑暗城,對我來說,那仍然是一個陌生的新世界。在那裡,我會擁有一個有別以往的身份,或會當上醫生或律師……說笑的,我才沒有這方面的興趣,不稀罕這些專業。
我提出第二個疑問:「我在那裡會是一個怎樣的人?」
女生微笑:「沒多久便會知道,我可以把其中一個可能性告訴你,可以是一個新生嬰兒,擁有全新的人生。」她故作神秘,我當然希望獲知更多。
我特意配合她,故作高深的說:「還有新的經歷、新的冒險,而那些冒險裡會有你嗎?」
女生只笑不語,作出了一個突然的舉動,使我略感意外,她往前走兩步,靠到我的身旁,然後緊緊摟住我的手臂不放。那股異樣光芒近在眼前,我收起詫異,心裡閃現剎那感動,按捺不住的加快步伐,兩個人逆著光並肩同行,腳步竟然是一致的。至於女生的舉動純粹是率性而為,抑或別有用心、有所暗示,那答案悄然躲在另一個地球裡,等待我前去發掘。
照常理,愈走近光芒,愈刺激眼睛。這一次的體驗有所不同,眼前是一團溫柔舒服的極光,我不用瞇起眼睛撐過去,空氣變得不一樣,泛著兩個城市缺乏的暖意。
懷著嚮往的心情,內心有著憧憬,前往未知的境地。凝視著身旁的她,在四目交投的瞬間,我放棄提出心裡的第三個疑問,決定親自尋找世界、感受生命、探索奧秘。
「你會喜歡的。」她眼神頑皮,抿嘴笑道。
【本故事完】
2015年6月23日 星期二
《總是夜》 第二十六章:香水調酒
《總是夜》
第二十六章:香水調酒
ocoh說:「姓葉的男人爽快離開,他選擇了跑樓梯,原因何在?大概是作者有過跑樓梯逃走的經歷吧。另外,此章裡有一個人物初次登場,既然與香水有關,應該不難猜吧。」
離開的過程十分順利,樓梯暢通無阻。畢竟,大部分住客都會選擇使用升降機,除非遇上機件失靈,無緣無故又怎會突然冒出跑樓梯的念頭呢?
我慶幸自己揹負的是一個背包,塞進去的東西雖然零零碎碎,但加起來的重量卻不能忽視,肩上的負擔突然增加,我需要適應一下背包客的角色。到目前為止,隻身上路的感覺很不錯。
曾經聽過一種說法,很多人喜歡使用背包,並將背包喻為人生。年輕的時候,不斷把東西塞進去,搞得亂七八糟;老來的時候,卻希望減輕負擔,只將重要的東西保留和珍視。經歷生死的我心情矛盾,背包重量非輕,但我又討厭額外的負擔。
小夜沒有出現和阻止我離開老家,她仍然安睡在沙發上,對我的狀況懵懂不知。希望留下來的字條能夠成功說服她,我的死訊應該可以讓她死心。
先關注管理員崗位內的牆上掛鐘,然後目光掠過自己的手錶,時間是不偏不倚的二十點鐘,在地球的話會是晚上八點鐘,家豪的靈魂使我間歇地想起地球的訊息。不論是二十點鐘或晚上八點鐘,這裡還是夜,有著一個氛圍淒冷的黑暗城,有著沒句號、沒終點的黑夜。
走到地面世界,我回到原來的黑暗。這一帶是著名的酒吧區,充滿五光十色,亮起了一面面霓虹招牌,道路繁忙,總是不缺途人。人們喜歡相約三五知己,隨意躲進店家把酒言歡。用酒精麻醉自己,暫時放下不斷逼迫、沒完沒了的工作和生活壓力。喝酒,有些人懂得節制,永遠不會上癮,有些人好像與生俱來的沉迷喝酒,酒精暗中控制他們的生活,影響精神和意志,破壞家庭和諧,甚至毀掉一段本來璀璨奪目的人生。
半年前,我離開了小夜,展開荒唐歲月,陪伴我的是酒精和女人。我的酒癮不算嚴重,大多的情況下只喝兩杯啤酒,純粹是為了改善心情,喝兩杯足夠使我興奮,暫時逃離現實的約束。我清楚記得喝夠分量的感覺,酒不能喝太多,人們常說「酒入愁腸愁更愁」,喝太多會觸及更深層次的傷感,墮落更難掙脫的地獄。
雙眼走馬看花,作了不仔細的觀察,我隨便走進一家小酒吧,連名字都沒有注意,大概會是什麼海之類的過氣名字,不看也罷。拉開異常沉重的木門,裡面的客人不多,空出多於一半的座位。我悄然坐下,調酒師剛好就在眼前,是一個長得有點醜的中年男人,看到他友善和暖的目光,我不自覺的嘆一口氣,也放鬆了長期緊繃的身體。他如常問到名字,我坦白承認自己是葉琦,雖然家豪也算是一個有效的外號,但說到底還是葉琦比較自然順口。
調酒師表情生動的說:「葉琦先生,打算喝什麼酒呢?」
我苦笑一下:「坦白說,我來這裡不是為了喝酒。」
調酒師禁不住發笑:「哈哈,你在開玩笑嗎?來酒吧不是為了喝酒,難道是想喝可樂和橙汁?」他不是故意嘲諷,語調輕鬆得使我放下戒心。
我改用低沉一點的聲音說:「身為男子漢,我在這種地方覺得口渴的話,唯一的選擇便是喝酒,不作他選。」
調酒師點頭微笑,作了一個請的手勢。
我表明來意:「我來這裡是為了借廁所。」
調酒師首先轉身,拉開抽屜,很快就找到了我開口要的東西,他爽快說:「拿去吧,這就是店內廁所的鎖匙。」快人快語!這就是調酒師的工作,不是推銷客人喝過量的酒,而是讓進來的人愉快高興,暫時忘卻外面的煩惱。
「謝謝你。」我接過鎖匙,笑得燦爛。
根據張貼在牆上的鮮明指示,我通過走廊,快步走往廁所,訪問酒吧是為了借廁所一用,借用廁所卻不是為了平常的小便排泄。不瞞你,我懷著目的而來。
走運、不走運,廁所裡沒有別人,有的是三個閒置的廁格和一股混合了排泄物的惡臭,感覺十分噁心。我的身體反應迅速,立即吐的亂七八糟,或許是自己的身體已經太過虛弱了。現在的體重大概是四十五公斤,比最健康的時候足足瘦了十八公斤,而我的身高是一百七十六公分,也算標準。如家豪所言,我的確太瘦了,照鏡子時就是一副不健康的樣子,很不開胃。沉鬱的情緒害我一直消瘦下去,食慾不振,有一段時期我可以連續幾天不進食,只喝水和酒來維持生命。
此時此刻,由於未有進食的關係,吐出來的不是食物殘渣,而是胃液和黃色的膽汁,弄得一地濕漉漉。我向來壞心腸,沒有打算親自收拾殘局清理地板上的穢物,這種事讓清潔工來負責好了。
我站到洗臉盆前,照過鏡子,表情顯得稍為狼狽,但尚可接受,然後洗手洗臉,讓情緒鎮定下來,讓一切恢復正常。我對著空氣安慰說,這只是一個小意外,完全沒相干的。我走進一個廁格,並確定門是緊緊鎖上,再打開背包,翻出那兩瓶墨水,把裡面的所有液體全數倒進馬桶內,那些都是由血液調製而成的鋼筆補充墨水,靈魂分裂體也曾經用過,剩餘的都成為沒用處的廢物。地球剩下來的日子不多了,家豪的身體完成了下葬儀式,我也不可能再從黑暗城進入虛構世界。墨水沒有保存下來的理由,我拉下沖水開關,讓它們慢慢流入大海,感覺痛快。
鋼筆墨水成為不重要的回憶,還想刺眼嗎?
也不必了。
除此之外,我還將背包裡多餘的衣服丟到廁所裡的垃圾桶內,純粹是為了減輕肩上的負擔,這是一個突然閃現的念頭,我討厭多餘的東西,倒不如學習放下。
我假裝一切如常的回到酒吧,那一列高椅上多添了一位客人,是一個披著栗子色長曲髮的女生。這女的擁有一身健康的古銅膚色,身穿桃紅色背心和灰色短裙,還有一雙咖啡色涼鞋。一身奇怪的裝扮使我聯想到地球的夏天,聯想到一個曾經作過的夢。由於她是側坐,所以看不清五官,但我覺得她很年輕,乍看來只有二十歲,身上散發的氣質跟小夜稍有不同。兩人同樣孤單,但她予人淘氣愛玩的感覺。
小步小步的走向酒吧檯,長髮女生察覺我的出現,回望我的方向,我們四目交投,彷彿有過一面之緣。女生前方放有一杯像鮮橙汁的飲品,杯的邊沿特別放上一片橙肉作為裝飾。整杯飲品的顏色雖然酷似橙汁,但在酒吧混了半年的經驗告訴我,這壓根兒是一杯酒,我甚至已經想起這杯調酒的名字——螺絲起子。
完成沖走墨水的任務,本應直接離開酒吧,但可惡的直覺驅使我回到那張曾經呆過一分鐘的高椅上,溫暖早就散去,旁邊的坐位則被女生佔據著。
我主動問好:「你好。」我們的相遇似是一種安排,有著時間和環境的巧合。
女生一臉驚疑:「怎麼會是你?真巧呢。」
「喔,我們是認識的嗎?」我們的距離拉近了,讓我可以看清楚她的長相,但沒有特別的印象。
「不認識,但我們在不久之前一起睡過。」女生淡然道,卻是語出驚人。
這是唯一聯想到的名詞:「一夜情?」我不解問道。
女生瞇眼大笑:「哈哈,你很有趣,真的有這麼善忘嗎?」
我坦承:「一夜情雖然是我的興趣,但對你的樣子沒有印象。假如真的要喚醒那些記憶,我也有一個方法,請問你有塗香水的習慣嗎?」家豪在旅館房間記住了一股香水氣味,此時或用得上他的記憶。
女生用上誘惑的語氣低聲說:「你要靠過來嗅一下嗎?」
我不用開口答話,改以實際的行動作為回應。我將身體挨近她,把鼻子貼到她的頸部,再往胸部和腋下嗅了一下,嘗試分析氣味,果然有所發現。香水被塗上一段時間,氣味必然減弱,家豪曾經認真記錄氣味,現在的我再確認一遍。答案顯現,我記得這香水,也知道我們曾經同床共枕。
香水成為一項有力證據。
「我記得這香水。」我承認事實。
女生立即換上認真的表情說:「現在的氣味屬於基調,是由紫檀木、香根草霧水和白麝香悠然譜出的最終層次。」
我胡亂回應:「香水似乎是一門深奧的學問。」這句話沒有意義,作用是把對話延續。
女生看穿了我的想法,模仿專家的口吻說:「你肯定聽不懂什麼是基調,我簡單說明一下好了。香水分為前調、中調、基調,代表揮發過程中不同階段的味道。前調是香水剛倒出來的味道,一般比較強烈;中調是在前調揮發後剩下來的餘味,個性比較平和,可以維持兩分鐘到一小時……」
賣弄聰明的我搶著說:「我猜基調會是香水的最基本味道,會在使用後的一段時間才能察覺,可能是香水的真正本性,對嗎?」
女生展露表示滿意的笑容:「嗯,意思是差不多了。」
一夜情,想起來也覺得可笑,我們的那一夜發生在昨天,即是我利用鋼筆前往地球之前的晚上。後來,我在地球發生了很多事情,家豪在黑暗城又是忙個不停,靈魂的主體和分裂體各有各的經歷,現在神奇的結合在一起,一個人擁有兩層記憶,同樣清晰深刻。
我們遭遇太多,使我差點想不起眼前的年輕女生,甚至連做愛的過程和感覺也變得很模糊。性愛發生得太多,慾望隨著次數減弱,印象也沒有當初的深刻。女生卻記憶清晰,除了一夜情外,還知道我只喝兩杯啤酒的老習慣,她說希望這次由她請客,嚷著要我立即喝下兩杯啤酒。我沒有意見,爽快喝下啤酒,這兩杯根本沒難度。
何謂名字?
我們沒有向對方透露名字,我稱她作「你」,她同樣說我是「你」,這是完全平等的對待。你,一個每個人都會使用的稱呼,就如香水學問之中的基調,屬於人與人之間相處的真正個性。
不曉得對方的名字並不要緊,在兩人同行的世界裡,名字是可有可無的。近在咫尺,不必聲嘶力竭的喊出幾隻由別人取下的文字,簡單的「你」是關係中的基調,也是最難明白、最難掌握的部分。
我們有過一夜情,卻未曾建立實際的感情,我們揹負各自的過去,但未有提及太多。過去是成年人的包袱,我不喜歡再說一遍那些故事,關於雙親的那些太傷痛,關於依婷和小夜的那些太累人。此時此刻,寧願什麼都不去想,跟一個陌生人喝酒聊天,享受輕鬆悠閒的一夜。調酒師未有加入我們的對話,他忙自己的事情,整理吧檯上的用具,閒時把玩智能手機。後來客人逐漸減少,走掉一些醉酒鬼,調酒師也消失不見,在我們離開前都未有再出現,這樣的不辭而別使人不期然聯想更多,例如拉肚子、躲懶、抽煙等。
女生的那杯橙汁的確是螺絲起子,是作法最簡單、最常見的調酒之一,將伏特加和橙汁攪拌均勻即可,橙肉純粹是裝飾品,吃下也無妨。至於名字的由來,真的是另有文章,大多人認為它的起源是工程師抵受不住沉悶的工作,於是動動腦筋,隨意的在橙汁裡加入伏特加,再以手邊的螺絲起子攪拌成為調酒。後來這種酒廣受大眾歡迎,特別是一些原本對調酒有點抗拒的女生。有些人追求原汁原味,甚至特意買了一支螺絲起子當作專屬攪拌棒。不過我對混入了大量果汁的酒向來興趣不大,看來還是兩杯啤酒比較適合我,這就是男人的專屬浪漫,女人不容易理解。
在喝過酒後,在離開酒吧前,女生說起一個耳熟能詳的故事,參加了虛構世界計劃的人都略知一二,我和小夜也先後當過說故事的人。
酒後滿臉通紅的女生煞有介事的說:「你可知道一個關於世界盡頭的傳說?」
「這可不是一個傳說,凡都集團已經把虛假化成真實,他們經營著一個虛構世界,到目前為止,已經發展了三年,名字為地球。那裡只有一座城市,而沙灘的盡頭也就是世界的盡頭。」我語調平穩,彷彿讀著一本介紹凡都集團和地球歷史的小冊子。
女生卻說:「我聽到的是另一個版本,跟你剛剛說的有點出入。」
我用眼神和神情表達懷疑和驚奇,她挑起我的好奇心,希望她可以繼續說下去。
女生續說:「谷歌集團經營著一個虛構世界,到目前為止,已經發展了二十年,他們命名為黑暗城。那裡只有一座城市,只有黑夜,沒有白天,採用二十四小時制,公車和計程車是黑色的,私人車是白色的,裡面的人在近年以為自己掌握了創造虛構世界的技術……而沙灘的盡頭會有絢麗多彩的光芒,走過水面便會看見世界的盡頭。」聽起來怪奇荒謬,她卻說得有條有理,不像是神智不清。
我禁不住哈哈大笑:「哈哈、哈哈,你在編故事嗎?怎麼把地球的故事套進黑暗城?」騙過了她,騙過了自己,其實我在心裡默默點頭。
女生向我悄聲耳語:「看,來看我的表情,判斷一下我是認真還是說笑。」
「說笑的。」我在假裝,在配合,也在等待。
女生傻乎乎的笑說:「嗯,你竟然不相信,這實在太好了,我們可以嘗試證實一下。」
「怎麼證實?」我摸不著頭腦。
女生胸有成竹地說:「我相信你在地球作過一次類似的嘗試。」聽起來,這不是胡亂的猜說。
「哈哈,一個人乘車到沙灘,然後走到沙灘的盡頭,那裡沒有異樣光芒,但確實有一幅人類不可能攀登的巨牆,高聳入雲,看得見雲端,看不見盡頭。」我一邊微笑,一邊回想那難忘的經歷。
「願意再走一趟嗎?」女生說話的同時,嘴角綻放出一絲媚惑的笑容,是天使?是魔鬼?一時間難以分辨。
既然未能理解,努力思索也是徒然,怎麼不勇敢一點來接受邀請呢?
「沒問題。」我撇下猶豫,爽快答道。
換來眼裡看到的一個完整微笑。
2015年6月22日 星期一
《總是夜》 第二十五章:別了小夜
《總是夜》
第二十五章:別了小夜
ocoh說:「別了藍地球,我想起了《人生》裡的小二,那個甚愛地球的外星女生,她帶走了憂鬱的安達臣;別了小夜,也別了我心裡面的小夜。其實,告別正好是新的開始,不用沉溺悲傷。」
告別藍地球,我不懂她的美,看過那些從外太空拍攝得來的照片,我們居住的星體的確美得沒話說。從葉琦口中獲知真相,世界、地球、人類都是虛構出來的,我為此困惑,好像每件事情都有兩個表面,但能夠知道的、把握的總是只得一面,更會是喜歡騙人的一面。
腦海中浮現出一幅美麗藍地球的照片,我心悅誠服,因為誰也想要霸佔她的美。
眼前一黑,離開地球,下一個落腳點可能是黑暗城,想得瘋狂的話,可能是死後的世界——地獄。怎麼不會是天堂呢?怎麼抱著悲觀的想法?因為我不相信神的存在,大多的宗教都是用來迷惑人心,對人類加以控制,以集成一股力量來組織政權或挑起戰爭。
看到的是一片黑暗抑或身處的是一個黑夜?
見證著葉琦的靈魂消散、生命結束,他曾經是我們的靈魂主體,兩人關係密切,不能割捨。假如不曾有過他,便不可能出現我,我們的關係是三言兩語說不清的。
經過一段段的對話,一些不想理會和推敲的謎團終於被解開,但留有一些不明不白的地方,要一個人去理解世界的運作著實困難。他走了,我累了,我想讓腦袋放空、休息一會。
轉入昏睡的狀態,不論視覺和頭腦都是模糊的,就像一般的睡眠,就像第一次被交換到黑暗城,轉移的過程都是在背景裡默默的進行。
我漸漸清醒過來,精神狀態不斷改變,意識未有被抹掉,生命似乎得以延續。
最初是空白的,什麼都沒有想,也沒有作夢。迷糊的時刻一閃即逝,時間流走的速度好像會隨著精神和情緒而出現變化,觸不到、看不見,時間似是一種永恆的生命體。
接下來,闖進思想空間的是一些夢,夾雜著葉琦的回憶,他的靈魂的確在我眼前消散,但不代表記憶就此消失。一個個片段陸續入侵腦袋,強迫我接收記憶,關於他的童年、成長、親人、朋友,最重要的是用情極深的張小夜。我看著電影,我讀著故事,這個狀況似曾相識,曾經在葉琦老家的小房間發生。在那裡,我作過一個關於葬禮的夢,跟活在記憶裡的葉琦交談。
某一刻,我覺得不妥當,硬生生中斷了記憶的輸入。我突然感到害怕,隨著記憶的容量加大,不安感也倍增,他企圖佔據我的心靈,將記憶不斷塞進我的腦袋,這可以是他的計劃或圈套。他利用自殺的方式離開人世,然後迫使我成為另一個他,代他照顧妻子張小夜。
我不打算讓死人的計劃得逞,更不要當他的代替品或複製人。縱然接收了部分記憶,但那些畢竟是零零落落的碎片,要構成一個完整的故事還有一段距離,要複製成另一個葉琦更加不可能。我在危急關頭及時阻止,必須保持著高度警覺,確保葉琦的靈魂殘影完全消散。
迎接我的未必是一場冒險,先來的卻是一場心理戰爭。
作了無數的夢,精神踏入另一個階段。曾經泥足深陷,差點逃不出惡夢;曾經死去活來,被持著大刀的神秘人施以偷襲,還有對陌生女子有過美麗的聯想。後來,我無意中找到了對抗夢境的竅門,成功逃出一些沉悶乏味的夢境,闖過一個接一個的關卡,終於躲開夢的苦纏,進而來到半夢半醒的階段。
夢接近尾聲,人早晚會醒來。
我繼續等待,一連串的經歷練就了耐心,不像過往般魯莽衝動。明白事情不可能一下子到位,要是瞎焦躁,倒不如享受片刻的停頓。所謂的人生路,不一定每天、每分、每秒都勇往直前,可以稍作休息的話,怎麼不利用一下呢?
假如這就是看破人生,未免太過簡單,路途尚且遙遠啊。
葉琦的記憶透露了一些關於地球的情報,虛構的地球於三年前被大企業凡都集團製造出來,藍本是黑暗城的一些傳說,形式像電腦網絡遊戲。由於製作需時,設計完善的城市只得一個,就是熟悉的香港。城市的規模和土地面積與真正的黑暗城差不多,沙灘的盡頭也就是城市的盡頭,那裡築起了無法攀登的巨大石牆。我沒有親眼看過,但葉琦曾經用我的身體到那裡走了一趟,摸過虛擬的混凝土,發出對虛構世界的一聲輕嘆。
開發人員分別把兩種人類放進城市裡,第一種是靈魂分裂體,例子是我和依婷,我們的主體分別屬於葉琦和張小夜,在真假世界裡,我們都有一段情。製造分裂體是需要付出一筆高昂的登記費用,這就是所謂的「入場費」,假如日後繼續使用的話,每個月也要固定繳費。葉琦的確很富有,父親遺下了一大筆遺產,所以除了製造我,他還哄騙張小夜,使她在一知半解的情況下簽署合同,並付錢製造了依婷。
第二種是完全憑空想象出來的虛構人物,他們屬於一個個獨立的程式,擁有足以跟真人比擬的自主意識,可以自由自在的過活。我不知道曾經一起生活的那一個誰屬於此類人物,大概只有凡都集團的開發人員手握這些資料,但我猜自己的父親很有可能是虛構而成的,因為他跟葉琦的父親長得完全不像。或許,這是一種刻意的安排,葉琦當初不希望分裂體也活在同樣的陰霾下,換一個家庭,換一雙父母,卻沒有更換她。
假如凡都集團願意經營下去的話,地球必定具有一定的發展潛力。
說了這麼多,其實最重要的情報是地球的壽命,擁有三年歷史的城市將於第四年關閉。由於城中富豪對於晝夜分明的地球不感興趣,他們希望維持現在的生活方式,缺乏進入虛構世界的勇氣。即是說,願意付錢加入的用戶數目嚴重不足,凡都集團正面臨非常嚴峻的資金危機,於是忍痛關閉地球的業務。除非有其他公司即時收購相關部門,否則地球的最終壽命將會是黑暗城時間線上的四年。
地球的存在正正是一個極為逼真的網絡遊戲。
有趣的是,地球裡一直散播著一個關於世界末日的預言。有人言之鑿鑿的說「2012年12月22日」會是時間的終結,這說法跟凡都集團結束地球的業務相似。相信預言又好,相信葉琦的記憶又好,無論如何,地球完蛋會是最終的下場。有人拔掉電源後,依婷和雪螢會於虛構世界裡結束生命,硬生生的,留不著任何痕跡。
睡眠也會有結束的一刻。有一種感覺喚醒我,要我看清楚眼前的世界,要知道自己身處的地方是黑暗城,薄弱的嗅覺悄悄表示這裡是葉琦和我的老家。
沒錯,在酒吧區順景樓十三樓的老家。
一切如常,沒作改變。我的身體依然瘦弱,或是昏睡了一段時間的關係,四肢乏力,身體的活動能力有待恢復,我披著一身的累回到了熟悉的黑夜之城。
我發現自己躺在小房間的睡床上,狹小空間裡積存了一股怪異味道,來自一堆懶得處理的雜物和自己身上的氣味。我覺得很舒服,只因這裡是伴我成長的老家。小夜在我使用鋼筆後回到家裡,並把我的身體轉移到房間,她的體貼——我接收得到。從少年時代開始,直到如今,她待我同樣細心溫柔,她的愛未有隨著時間改變。
我悄悄扭動門把,拉開房門,儘量小心腳步,不要製造出任何聲響。絕不是心存戒備,這裡是我的家,不必害怕和擔心,純粹是不希望吵醒可能在外面休息的她。
回到客廳,老家依舊,我懷念母親離開人世前的美好時光。這裡的一事一物,就算是簡單的一件家具、廚房用具,也足以喚醒埋藏在心靈深處的記憶。我掛念那童年、那些年,我們曾經擁有一個生活美滿的小康家庭,一切在母親離世後化為烏有。我不曾、不能、不必怪責和怨恨誰,生老病死是人生的必經階段,任誰也不能獲得永恆的生命,任誰也得接受生離死別。
由於特別喜歡生命裡有過的童年,我多次把鋼筆刺向左眼,回味那些已成追憶的生活。真的渴望止住時間,拒絕長大,但那不過是夢。不論鋼筆、童年或地球,都是由凡都集團推出的一種服務,都是夢。
雙親先後離世,我抵受不住沉重的打擊,曾經萌生放棄生命的念頭,獨自跑到地球自殺,利用靈魂分裂體的形體在虛構世界裡結束生命。這樣的一死解開了那兩人的心結,並放下了多年的執著。在別人編寫的過去裡,他們被安排為一對不歡而散的戀人,膽怯怕事的男子離開了她,她暗中誕下女兒,並騙說對方已經打掉胎兒,要他愧疚終生。
在冷冰冰的機器裡,開發人員根據傳說創造了新世界,利用程式編碼製造了一堆虛構人物,再混入一些靈魂分裂體。在有白天的世界裡,有他和她,有新的家庭和成長環境,編織出我與小夜的另一段情。
黑夜之城從來沒有白天,我到過地球好幾次,感受過晴天陰天,每一次逗留的時間都很短暫,來去匆匆,使我不太適應有白天的世界,或許我需要更充裕的時間。在老家睜開眼的瞬間,黑暗覆蓋著城市,黑暗包裹著大廈,熟悉親切,這才是屬於我的地方,這又是困住我的獸籠。
記憶和靈魂,奇妙而難以解釋的東西,我的思緒複雜混亂,分不清自己是葉琦還是家豪。或者由始至終,兩個人都是由同一個我來扮演。
站到客廳中央,我往右看,發現小夜在沙發上睡著。她仍然披著假髮,覆蓋著真實個性,以為成功騙過我,卻揭破不了我的偽裝。新購入的連身碎花長裙很適合她,散發出成熟女性的魅力,也包括一種與眾不同的智慧美。當然,我不敢想象她以短髮造型配合長裙的樣子,效果可能大打折扣。
那傻乎乎的傢伙累透了,正在熟睡,發出陣陣鼻鼾聲,跟她人前的形象大相徑庭。除此以外,還有另一種不罕有的擾人聲音,來自她睡眠時的壞習慣——磨牙。在無數個共睡的晚上,每當她進入了深睡期,沒多久,牙齒便開始用力咬起來,全身會跟著動,手腳肌肉也緊繃抽動,好像連呼吸都會變得急促。作為枕邊人的我有過很多被磨牙聲吵醒的經驗,我擔心她的牙齒硬碰硬,造成上下自相殘殺,然後不明不白斷掉。遇上這個情況,我會輕輕拍打她的臉,儘可能喚醒她,再給她一個緊緊的擁抱。
後來,磨牙的問題未有改善,甚至變成她對我的依賴。因為只要有我在旁,聽見那些擾人清夢的聲音,我便會立即抱住她。她不曾說明,但我明白她享受這種刻不容緩的關注,這成了我們之間唯一的連繫。
每個女人都渴望被愛護照顧,但小夜不幸福、不幸運。命運的引導使我們相遇、相知、相愛,不幸福是因為我待她不好,我始終在乎自己的感受多一點;不幸運是因為她偏偏遇上我,一個內心存在缺憾的男人。
沙發上傳來源源不絕的磨牙聲,這一次我沒有制止的打算,就讓她繼續折磨自己好了。從十七歲到二十五歲,差不多八年間,她不惜一切,悉心照料我的心靈,是我拖累了她,沒有我的夜空才會星光閃閃。另外,我早就知道她剪掉長髮一事,但未有揭穿,她在這方面似乎對我有所誤會,對於妻子的髮型,我其實不太在意,我的確偏愛長髮,但可以接受短髮。這不是別人口中的容忍和妥協,而是給予適當的自由。
我回到小房間,刻意放輕每一個動作,不論走路、開門、關門、更換衣服,都是不常有的小心翼翼。及後,我又更換了淺色的T恤、短褲、運動鞋,減輕身體的負擔,心情驟然輕鬆。
我從衣櫃裡取走了兩瓶鋼筆的補充墨水和那本空白簿子,將一些隨身物品和衣服塞進了紅藍配色的背包裡,打算不動聲息的離開老家。我故意把手機遺留在床上,認為自己不再需要帶著這個東西,不會有誰打電話給我,要是收到來電,致電的人只會是小夜。
說到手機,裡面有一首自己清唱的歌曲《回到過去》。每當音樂響起,也在提醒自己不要執迷不悟,但偏偏得不到預期的效果。就算知道只能夠體驗過去,我仍然失控似的拿起鋼筆刺向左眼。
這部舊型號的摺疊式手機,是她送給我的其中一份禮物,放下它,也表示放下一份情誼。
揭曉答案,我打算再次丟下她。這種事在黑暗城有過一次,在地球也有過一次,我不認為自己是那個值得她付託終生的人。注定是個錯誤,我無法控制自己的出生,無法阻止雙親離開,無法使自己不沉鬱,無法把幸福奉獻。不快樂的種子早就埋下,孤獨感是天生的,植根於基因裡,是與生俱來的成分,如同命中注定。相遇是一錯再錯,我到處尋找庇護,料不到她願意付出真心,愛得徹底、愛得痴狂,相對之下,我願意付出的愛少之有少,我真的很自私。
我撕下簿子的一頁,用鋼筆寫字,簡單的留下一句:「對不起,張小夜,交換行動失敗,葉琦在地球那邊自殺死了。」故意使用家豪那東倒西歪的字體,希望使她完全相信。
事情辦妥,正要離開大門的一剎,我回望睡夢中的小夜,用雙眼記錄畫面裡的她,拍攝一張想象而成的照片。我選擇永遠離開有她的家,不論是婚後的新家或是充滿回憶的老家,不論是葉琦抑或家豪,我們不會再有見面的一天。我忘不了那段持久不散的陰暗歲月,小夜自那時候出現在我的生命裡,仍然不捨的擁著她,仍然離不開命運的陰霾,我們被捆綁得死死的。
謝謝小夜,她曾經離開老家,到了附近的超級市場一趟,飯桌上放滿了一堆零食和飲品,是迎接我歸來的小禮物。
謝謝小夜,在總是夜的世界裡,她實在比我勇敢得多。
踏出老家一步,輕輕關門,我立即走往設於右方的緊急逃生通道,往下跑十三層樓梯,狠下決心才能夠真正離開。
別了,小夜,我會想起有你的冒險。
2015年6月21日 星期日
《總是夜》 第二十四章:提前結束
《總是夜》
第二十四章:提前結束
ocoh說:「兩人的對話情景讓我憶起了《3N8》裡的奧治與馬政,那時馬政企圖奪取奧治的身份,最終卻落得悲劇般的收場。這一次,再度出現了雙子式的主角,結果又會如何?請拭目以待。」
沒多久,兩個女人並肩離開快餐店。她們沒有吃喝,打開心窗向對方訴說心底話,其實除了跟我有關的部分,對話內容是有點沉悶乏味的。
根據剛才偷聽得來的情報,再作推想,她們提及的雪螢似乎是我的女兒,而那個謊話大概是指墮胎一事;依婷曾經跟我通電話並坦白道出真相,那個我應該是葉琦,他竟然成功騙過依婷,我真的無法理解他是怎樣辦到的。事到如今,我好像嘗到萬劫不復的味道,那傢伙害我失去與女兒相見的機會,很是諷刺。
小嵐的出現驅走了籠罩著依婷的壞情緒,兩人隨便說笑,輕易逗樂了對方。雖然我不清楚她們的關係,但事實說明了她們是感情要好的朋友。突然得悉依婷當年沒有墮胎,後來又誕下雪螢,我的內心頓然釋放。縱使失去身體的我沒有辦法跟她們接觸,但雪螢可是跟我有著血緣關係的女兒,有她日夜陪伴依婷,也算是值得安慰。
依婷別過小嵐,由於住處不同,她一個人來到了公車站。市區的空氣質素惡劣,在繁忙的道路上無數車輛排出一陣陣廢氣;加上街道上人來人往,不少人提著香煙,各類廢氣混合起來,快要使人窒息。因此依婷不得不用手掩鼻,避免吸入過量廢氣。靈魂的優勢是不懼怕廢氣,我仍能依稀嗅到難聞的煙草燃燒味,但感覺並不強烈。每一輛汽車駛過,沙塵僅在我的眼前掠過,但沒有粘到我的身上。每當試圖用手抓住畫面裡的任何東西,都給我一些錯失和落空的感覺,讓我更能明白到人類與靈魂的分別。
沒錯,我的確死了。
沒錯,我必須接受。
沒錯,無聊的依婷正把玩著智能手機來打發時間。
注定要來的公車終於到站,我們等候了約十分鐘。我想象著下一個目的地,應該是依婷的家,只要一直跟著她,我便會碰到那不曾見面的小女兒雪螢,我用手指數算了一下,現在的她大概是七歲。一想到這裡,我的心情變得忐忑不安,驟然緊張起來,雖然她不會看到我,我也不能用力抱她一下,但始終是我們父女的第一次見面,是難能可貴的一次。由於乘客太多,於候車列中段的依婷需要耐心等待上車,我卻為之著急,想儘快看到雪螢,想知道她長得像父親抑或母親。
「咔嚓」一聲突然出現,陌生嗎?
不算是。
我「啊」的一聲驚叫出來,就在依婷踏入公車車廂內的一刻,有一股力量猛然把我撞開,我隨即跌出車外。我奮力反抗,那力量竟然進一步把我壓倒地上,我瞪眼看清楚那是什麼東西,答案並不意外,那人是葉琦。我們互相對望,我的心底話是簡單的兩隻字「討厭」,眼神是更簡單的一隻字「怒」,是他的出現使我眼睜睜的看著公車離開,他再次為我製造出一個無奈的狀況。
我瞪著葉琦,憤然怒吼:「你到底在搞什麼鬼?」
坦蕩蕩的我們直接坐在街上,恍若無人,其實根本沒有人察覺我們的存在,畢竟坐著的只是兩個靈魂。
葉琦解釋:「沒什麼,我是希望告訴你一些事情。」
我苦著臉埋怨:「有什麼事情比見自己的女兒重要?」
「你本來就沒有那個機會。」葉琦的表情既冷酷又肯定。
「什麼意思?請說得坦白一點。」我側頭。
葉琦看了我的形體一遍,又看了自己一遍,表情由懷疑變為確定。這時候,我發現兩人同樣是赤裸裸的,還意識到這是我們的初次見面。他由一具瘦削的形體和一副冷若冰霜的表情所組成,特別是那接近枯萎的瘦削,象徵他就是張小夜的那個男人。
「依照靈魂的衰弱速度來估計,我們還有最多十分鐘。」
「我們都會消失嗎?」我竟然覺得自己的語氣很白痴。
葉琦冷笑一聲:「嘿,有可能。」
我輕輕點頭:「明白了,十分鐘並不足夠讓我見到雪螢,就算跟隨著依婷,車子也不會在十分鐘內抵達她家。」
「嗯,你好像已經冷靜下來。」
「沒辦法,我們只有十分鐘,不是嗎?」這是無可奈何,也是迫不得已,執意於維持憤怒是小孩子的行為,我強迫自己不再幼稚。
葉琦不予理會,繼續自說自話:「我要說的事情非常簡單淺白,是關於世界的盡頭。」
「張小夜好像說過類似的故事,那是一個關於地球的傳說。」腦海立時浮現出那一片絢麗無比的極光。
「喔,是嗎?那時候你作了什麼回應?」葉琦竟然關注起來。
「我給她一個苦笑,並認為那是一個善意的笑話,因為那已經超越了我對世界面貌的各種認知。」我說出實話,實在沒有瞞騙的需要。
「希望你願意相信我的說話,因為將要說的都是事實,我也沒有欺騙自己分裂體的理由。」葉琦的表情迅即變換,嚴肅得有點像我的老闆洛克。
我提出一直以來的懷疑:「你老是說什麼分裂體……」
葉琦打斷我的話:「很簡單,地球是由黑暗城人類所製造出來的虛擬夢幻世界,你的經歷和記憶都是由別人編製而成;我再說白一點,你是從我的靈魂裡抽取出來的另一個靈魂,就是所謂的分裂體,我偶爾會透過那支鋼筆來到地球,借用你的身體來享受和體會有別於黑暗城的生活。」這就是所謂的事實,要我完全相信他,沒難度,但心裡還是免不了的出現了一股震撼。
「幹嗎要這樣做?幹嗎要製造出一個虛構世界?」話是這樣說,情緒卻沒有絲毫激動,純粹是渴望知道更多的真相。
「那裡沒有白天和陽光,那些都是傳說,所以人們用現代科技製造了一個夢幻之地,名叫地球,當然最終目的是為了賺錢。」葉琦的解釋看似合理。
我出奇冷靜地說:「我不是質疑你,假如要你拿出證據,你究竟能夠拿出什麼?」
「假如時間許可,我會帶你到那個沙灘一趟,越過那個不會有人踏足的盡頭,走過那可能將你淹死的水面,你會發現一幅無法攀登的巨大石牆,然後你自會明白,所謂的地球都是虛構的。」這絕對不會是開玩笑。
我笑說:「嗯,我願意接受你的說法,那麼地球是在什麼時候被製造出來的?」愈接近真相,愈超乎現實,我反而暗自高興。
一個不誇張的數字,一句語氣平淡的回應:「黑暗城時間線上的三年前。」
「它的最終壽命不會超過四年,因為虛構世界的計劃將會提前結束,原因是賺不到大錢,是利潤不足的問題。」
我忍不住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很好,很好!」
誇張的笑聲嚇倒了葉琦,我輕易捕捉得到那一瞬間的眼睛眨動,縱使他立即壓抑著情緒,但實際的意義已經不存在。
我續說:「換句話說,我不用為那些往事感到悲傷,不用為十七歲的初戀內疚,不用為自己沒有抱過親生女兒感到可惜,不用為駕駛課的挫折感到氣餒,不用回憶今天舉行的葬禮,不用憎恨你把我殺死……」止住嘴巴,並不是他突然插話,只是我希望享受頃刻的寧靜。
葉琦沉默不語,雙手交疊胸前,很感興趣的看著我,等待我再次開口。現在出現了一個有趣的情況,他安靜地作出等待,我拼命地想象更多。
「因為這些、那些、我們、他們都是被製造出來的虛構東西,而我不過是你的靈魂分裂體,我不是完完整整的一個人,我也是虛構的,而這個虛構世界即將停止運作。」
葉琦淡然道:「所以我阻止你登上公車,我要你回到黑暗城。」他毫不在乎,因為他是真正活過的人,身體安躺於黑暗城的老家,活生生的,一切還好。
「知道嗎?我覺得很搞笑,你怎麼不在黑暗城自殺?而要跑到一個虛構世界,然後用我的虛構身體自殺?你應該讓我活在夢幻之中,我寧可不知道真相,也要留在這個生命周期極為短暫的白天之城,蒙在鼓裡的活下去,享受不愉快的人生,遭遇大大小小的挫折,受盡欺凌和折磨,偶爾瘋狂的大笑,偶爾瘋狂的大哭,這才是爽快的、痛快的人生啊!」
這是我的坦白嗎……
不是,腦袋一片混亂,既然剩下來的時間已經不多,便乾脆瘋狂到底,儘可能胡言亂語,這是一種精神上的釋放。
面對發瘋失控的分裂體,葉琦依然沉著不亂:「因為討厭生存的感覺,父母的離世對我造成了重大的心理打擊。我嘗試過、努力過,想盡辦法,卻無力修補內心的破洞,往事和記憶使我失去活著的勇氣和意志,我必須結束自己的生命。」
聽罷葉琦的話,我心服口服,這番話跟自殺的原因沒有半點關係,而是他選擇略過我的幾句廢話,其思緒未有被我所擾亂,鎮靜的他僅僅回答了一道問題。然後,我們進入了腦袋較勁的局面,我輕易指出了葉琦說話中的漏洞。
「這沒有解釋你選擇在地球自殺的原因。」
「張小夜就是唯一的原因。」葉琦直接回答。
這使我摸不著頭腦:「關係是?」
葉琦突然加快說話的節奏:「不久之後,我的靈魂會徹底消散,而你將會回到黑暗城。請代我照顧那個用情太深的女人,我仍然愛她,但已經不可能陪伴她,這就是我作出這個選擇的原因,讓命運帶走我,然後留下你。」
「假如你的靈魂沒有消散,你將會為這個決定感到後悔。因為我不可能代替你照顧張小夜,她也決不會接受這個安排,沒有誰能夠成為別人的代替品、複製品、或什麼分裂體,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我模仿他的說話方式,並跟上他的速度。
葉琦胸有成竹地說:「我認為你會愛上她。」
我極力否認:「雖然我只是一具活了三年的靈魂分裂體,但我擁有跟你不一樣的思想,我相信你所說的真相,願意接受自己並不是真正的人類。這並不代表我能夠輕易忘記地球上的一切,包括父母、朋友,還有依婷和雪螢,這些人都會在有白天的地球為自己的生命奮鬥下去。」
葉琦放慢速度說:「拔掉電源後,地球的運作將會徹底停止,除非……」
我猛然打斷他的話:「在有人拔掉電源之前,他們都是活生生的,難保黑暗城也是一個虛構的世界。」
終於在言語上成功擊倒葉琦,他輕輕嘆息:「唉,我說服不了你,但……」
他無法把話說完,我們無法討論下去,所謂的生命就是一連串不能預測的事物,絲絲緊扣,缺一不可,我們都沒有肯定未來的能力。葉琦的估計是十分鐘,實際上我們的對話進行了大約十五分鐘。他以為自己能夠把話說完才消失,怎料到命運只容許他說到一半。
我也不能預料自己的未來,將會隨著葉琦在地球消失?抑或回到真實的黑暗城代他照顧張小夜?
等待我的或是另一場冒險。
2015年6月19日 星期五
《總是夜》 第二十三章:那個男人
《總是夜》
第二十三章:那個男人
ocoh說:「差點要把此章改為《其實都沒有》,名字是楊宗緯的一首歌,意境也符合家豪再見依婷的故事內容。再次回到熟悉的地方,自然浮現起某個人從前的面容,懷舊很傻,卻是迫不得已。」
計程車抵達購物中心,車程約二十分鐘。依婷從地面走進冷氣充裕的室內,我曾經來過這裡,應該這樣說,我們曾經一起在這裡吃過兩次晚餐。那些印象立即浮現,我再次憶起當時的情境,還有那個突然攪局的中年男人,依婷被他的舉動嚇得花容失色,在眾目睽睽下放聲大哭。
我認為這純粹是一種巧合,她早就忘記那件悲喜夾雜的往事,我卻無法忘記那閃現著戀愛火花的瞬間。
依婷沒有把我帶到位於購物中心頂層的美食廣場,她只是漫無目的閒逛。沒有仔細看,走馬看花似的,她顯然沒有特定的購物目標,隨著誇張擠迫的人群緩緩前進。表面上是一個人,實際上她並不孤單。她臉上表情沒有顯著變化,可幸的是,經過跟司機的一段對話後,她的眼淚已然止住。不曾想象她會為我傷心,還以為我們之間只剩下怨恨,料不到她已為我哭過好幾遍。
我們來到一家非常有名的店,是誰也喊得出名字的美式快餐店。這裡是小朋友和年輕人都喜歡逗留的一個地方,我們也不例外。在交往時一起窩在快餐店裡,一邊吃可口小食,一邊溫習家課,覺得疲累的話,便直接伏在桌上小睡片刻。這個不起眼的地方原來有過我們的足跡和記憶,我幾乎想不起來。
依婷走到快餐店,在大門前停步,左顧右盼的尋找空出的座位。由於客人不多,她很容易就找到了一個寧靜舒服的位置坐下來,我們將會在這裡好好歇息一下。
放下一直揹負的側肩袋,依婷從裡面掏出了手機,我的猜測很正確,她是用蘋果牌的第四代智能手機,但這顯然不是一個重點。她用手機發了一個短訊,聯絡人是誰?我不曉得,是一個沒印象的名字,大概會是另一個女生,我卻讀到短訊的內容,意思是告訴那人她正身處這一家快餐店。十秒鐘過後,依婷收到那個人的回覆,是簡單的一句「嗯,我現在來找你」。
不清楚我們需要等多久,那時間肯定會教人感到困苦無聊。我們同樣用眼睛觀看事物,依婷看的是手機,查看電子郵件、臉書、新聞、玩小遊戲。這是正常不過的行為,現代人就是喜歡握著手機不放,重複查看裡面的訊息內容,網絡的失靈等同人脈的斷絕,現實就是如此幽默,喜歡偽裝成多麼的有趣。
我看的是快餐店內部,一張張各具特色的臉懸在空氣之中。有老有少,有美有醜,今天窩在這裡的客人不算多,但仍然坐滿了一半的座位,彷彿有著一種無形的吸引力把人們留在這個空間。
看到一班有說有笑的中學生,共有三男二女,嘻嘻哈哈的說個不停,充斥著水準低劣的冷笑話、斷斷續續的「吐槽」。男生甲有意無意地說出一些不合邏輯或痴傻的話,男生乙馬上又揭穿他。這些過程就是所謂的吐槽,逗得兩個女生哈哈大笑,當中使人發笑的原理,大概是由於暴露了他人荒唐可笑的一面吧。
這使我不禁想起自己的少年時代、學生時代,喜歡跟朋友們待在一起,不論是快餐店、學校、籃球場,甚至是路邊的小公園,去那裡都可以,也不願意錯過任何的玩意。我們喜歡那些沒意義的吐槽、沒內容的冷笑話,每當逗樂了別人,總會覺得特別高興。
那些年,又單純,又快樂,雖然身為中學生還是會擁有多多少少的煩惱,但絕對比投身社會工作的人幸福得多。因為到了後來,迫不得已的踏入殘酷現實的社會,我們都忘了如何釋放出真摯的微笑。
笑容……
久違了的笑容,在十七歲那年之後,我還懂得發笑,只是真摯的笑容不再復見,取而代之的是牽強和難堪,刻意掀動嘴角,心裡想的卻是別的內容。人類就是這種虛偽無比的動物,成長後必須掛上假面目來迎合社會和世人的目光。
無奈,就是無奈。
我的死亡彷彿給了依婷一次解放自我的機會,甚至產生出對我的思念,由於對方一直在世,所以我們都放不低。對我來說,有著一層不懂得退散的陰霾;對她來說,有著一股不能泯除的怨恨,我們不曾放下執著,不曾接受過去,只要肉體存在,只要一息尚存,心靈的戰爭還是沒完沒了。
這一回,葉琦充當劊子手,了結我們的恩仇,恨他,也謝他。
這是一次奇妙旅程,相信另一個自己,放手一搏,拼命追上我的初戀對象,跳到她的肩上。親眼目睹她的哭泣,又看到她腼腆的微笑,還有那比以往捲翹的睫毛,比以往濃厚的化妝,比以往蒼白的臉色,比以往突出的輪廓……
有著似曾相識的印象,又有著似是而非的熟悉,她不再是我認識的那個小女生。自分開以後,她經歷屬於自己的冒險,闖過多少個難關,但那些故事裡沒有我的足跡和汗水,所以沒有甘苦與共。
那一本書,我讀不到,那些歷練,我想象不來,因為我曾經恨心拋棄她,讓她獨自承受一起闖出來的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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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快餐店,分析真實的情況。我們各懷心事,心不在焉的忙自己的事情,分別是把玩手機和環望四周,我看她根本是對著手機熒幕亂摸一遍,我看自己壓根兒是痴痴呆呆的呈現出一臉沒人看見的茫然。直到一個陌生人物的出現,打破這頓足不前的悶局。
一個看起來跟依婷差不多年紀的女人來到我們的眼前。她二話不說坐到剩下的座位上,毫無疑問女人就是剛才用短訊回覆依婷的友人。剛抵達快餐店的她身穿白色的運動服裝,額上冒出汗水,同時間,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隱隱的汗臭味,她似乎剛進行了一些激烈的運動。
女人揮揮手,語帶關懷地說:「依婷,我來了,你怎麼悶悶不樂的?」
「沒什麼,在這裡待了太久,有點睏吧。」依婷的回應很隨意、很自然,跟面對司機的態度稍有不同,沒那麼拘謹克制。
「噢,你真的到了那裡?」女人煞有介事的問道。
依婷笑說:「哈哈,我很懦弱,在半路中途逃跑了。」
女人為之好奇:「沒有看到那個人嗎?」
依婷垂下頭:「沒有,我有點害怕,不敢去見他。」
女人突然作出責罵:「喂!何依婷!你還是不是人?」她的舉動嚇倒依婷,也嚇倒我,態度的改變使人莫名其妙。
依婷馬上嘟嘴說:「小嵐,你很嚴厲呢……」這一句不小心透露了女人的名字,但我不在乎。
「我只是說事實,你特意告了病假,就是為了參加他的葬禮。結果半途而廢,白白浪費了一天的假期。你愚蠢極了,根本不配當人類。」聽嚴厲的口氣,小嵐該屬於個性突出的女生,成功製造出意想不到的效果,她立即逗笑了依婷。
「還以為你想說什麼,原來只是開玩笑。」
小嵐說:「那個男人嘛……你說過他是自殺的,看來是受盡良心責備,抵受不住精神壓力才結束生命,也算是一種解脫的方法吧?」
依婷輕輕搖頭:「但我認為他自殺的原因不會是這個。」
「難道另有內情?」小嵐語帶驚訝的問道。
依婷一臉認真的說:「可能是……我不知道真正的原因,但在他服藥自殺前的一晚,我們曾經通電話。談了兩個小時,氣氛不錯,他表現得很冷靜,而且我已經坦白說出了真相。」原來葉琦採用了服藥作為自殺的方式,跟我的猜測相距不遠。
「什麼?你竟然把雪螢的事告訴他?真的嗎?」小嵐一臉錯愕,可是雪螢又會是誰?
依婷點頭:「是,我向他承認過往所說的都是謊話,以往的想法很幼稚,只是打算害他一直內疚下去。」
小嵐呵呵大笑說:「哈哈,你真的很勇敢,換作我是那個男人的話,肯定會立即宰了你。」
「到頭來,他倒是宰了自己。」此話相當諷刺,假如依婷得悉我自殺的真相,應該會更感惋惜,而不會拿來開玩笑。
小嵐收起笑容,表情狐疑的說:「那個男人真的很奇怪,無論如何,他應該負上父親的責任,先跟雪螢見面,他怎可能再次丟下你們呢?」如此嚴肅的語氣跟她有點不搭調,她卻不經意的透露了一個關於雪螢的真相。那是我的女兒,是千真萬確的女兒,是不曾見過一面的小女兒。
依婷抿嘴輕嘆:「唉,人已經死了,說什麼、追究什麼都沒有用。」
「那麼……你還喜歡他嗎?」小嵐眼神蠱惑的問道。
依婷沒有遲疑,爽快回答:「喜歡,是親人的那一種喜歡。」喜歡,想不到我們的想法一致。事隔多年,愛情隨著時間淡化和流逝,化作沉著、冷靜、長久的親情。
「幸好你說的是這一種喜歡。」
「我不明白,有關係嗎?」依婷茫然問道。
小嵐解釋:「我以為你是因為他才一直保持單身。」
依婷笑說:「哈哈,沒半點關係啦,是沒有男人願意追求我這種單身母親。其實,我並不抗拒戀愛的。」
小嵐感慨嘆道:「唉,要談一場戀愛真的不容易,我們都二十五歲了,年輕的男生不會看上我們。年紀相近的男人都沒出息,賺不到錢養家,他們寧可到大陸娶妻,也不願意追求香港的女生。我對年紀較大的中年男人又沒有興趣……」這些大概都是女生長大後的擇偶煩惱。
依婷打斷她的話:「這些都是你的藉口,你還想念那個身在外國的他吧,我很懂你的。」
「哎呀,你很過分呢!」小嵐快要抓狂似的,看來給依婷說重要害。
「哈哈,果然給我說中了。」
小嵐拼命搖頭:「才沒有!才沒有!」
兩個女人的對話告一段落,內容圍繞著那個男人和名叫雪螢的小女兒,她們讓我對過去了解更多,也後悔更多。原來我們真的錯過了一同冒險的機會,所謂的冒險,是勇於面對人生,是甘苦與共,在往後的一段日子仍然殘留著一陣陣使人回味的苦澀味。
有一段歌詞在腦海裡迴盪:
從什麼都沒有的地方
到什麼都沒有的地方
我們像沒發生事一樣
自顧地走在路上
定神凝視依婷的雙眼,看到了淡淡的哀愁。我清楚自己在懷舊,或許這樣有點幼稚,但在一切結束之前,這丁點兒的任性是容許的吧?
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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