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門文章

2010年11月6日 星期六

《人生》 第五章:蘋果的老古董

《人生》

第五章:蘋果的老古董

『洛芙篇』

二零三零年,這是個荒謬的年代,有著前人無法想像的環境,只剩下一片愁雲慘霧,這裡卻伴我成長。

曾經的海港終於消失,由於政府需要開發更多建築土地,將本來已經容不下大型船隻行駛的海港用垃圾和泥土填平,海島和半島完全接壤,連成一片更廣闊的用地,前人所說的「水深港闊」成為虛幻的傳說,我從未親眼看過海港,甚至懷疑那些關於海港舊貌的照片都是由別人偽造而成,生於二零一二年的我慘被欺騙,忿恨不已,很想哭,很想了解過去,很想……知道真相。

我從網絡論壇中找到一些舊留言,當中竟然有人說過這樣的話:「接壤是好事啊,現在可以直接步行到對岸,很方便呢!」

那個人提及「對岸」,看到這兩隻字,我不禁輕輕皺眉,勉強擠出苦笑,因為現本根本不存在所謂的對岸,海港已經和它一同消失。

今天日間,地面溫度高達攝氏四十五度,熱辣辣嗎?沒錯,炎熱刺痛每一寸皮膚,因此大多數市民都被迫躲在地下城,那裡的溫度長期被控制在三十度以下,擁有較為適合人類生存的氣候,而且地下城裡的生活質素比地面更佳,他們為地下城引入水源、人造陽光、科技、學校、購物中心、體育館等設施,別無他選之下,我們都要無怨無悔的住在地下。

只要熾熱的太陽一下山,地面溫度會變得瘋狂,誇張的掉到負四十五度,溫差比所謂的沙漠還要恐怖,無論日間或晚上,地面都是空無一人,走出地面是一種華麗的冒險,耀眼又勇敢,甚至連回頭路都找不回,是條不折不扣的不歸路,沒有人願意離開地下城,沒有人具備冒險的勇氣。

今天,最具爆炸性的新聞都是關於「藥物」,兩種性質和效用絕然不同的藥物在同一天降臨於這個荒謬年代,相當破天荒,十分劃時代。

首先介紹第一種,是解除無線網絡病毒的特效藥「威力登」面世,看似毫無意思的名字,我不會去想是那個腦殘給它命名,因為這只會是浪費力氣的惱怒,我不再在乎,反正這裡的一切都是不問理由,不用目的。

好奇吧,想知道什麼是無線網絡病毒?

讓我先作簡單解釋,無線網絡病毒於三年前開始爆發,人類只要長時間於無線網絡的覆蓋範圍內逗留,便會有七成機會中毒病發,它會引起各類癌症,影響最深的會是腦部,因為腦部對無線網絡病毒的抵抗力接近零。所以在三年前,專家正式確認這種新病毒後,全城都改為使用有線網絡連接上網及通訊,而手提電話亦一下子絕跡於市面,什麼諾基亞、索尼愛立信、宏達、蘋果、谷歌等採用無線方式連接的手提電話亦只能在電訊博物館裡才能看得到。

三年前,很多事情發生,而且翻天覆地。

直至今天,特效藥終於研製成功,這表示什麼?

代表人類不再懼怕病毒,代表無線網絡技術復興,代表我們可以再次脫離有線網絡的約束……人類生活可以重回正軌,好像是……又好像不是……事情永遠不會如想像般美好,凡事應該留有一線。

對於這件事,我的想法比較悲觀,因為沒有人敢保證無線網絡病毒會否產生抗藥性和再生變種,會否出現另一次的來襲。未來有很多可能性,特效藥可以是完美無瑕,亦可以帶來更恐怖的生化災難,產生出更可怕的病毒。一想到這些,我開始擔心人類的未來,還胡思亂想:明天會否就是世界末日?

城市裡有七成市民都是無線網絡病毒的帶菌者,這種病毒無處不在,每天都營造出一層層昏暗的陰霾,肉眼看不見,我卻感受得到,它會如此簡單便煙消雲散嗎?

再說第二種藥。

極具震撼性的「長生不老藥」。

國家派員成功登陸火星後,發現一些埋藏於地表底下的生物化石遺跡,出現不尋常的反應,然後領導人立即召集全國最頂尖的科學家及生物學家,成立名字有點不知所謂的「長生研究所」,致力研究、分析和破解火星古生物化石所隱藏的秘密,化石於肉眼看過去是一片深不見底的紫黑色彩,如黑洞般神秘迷幻,看不見盡頭,所以亦被稱為「黑洞化石」。生物學家從化石裡抽取出物質作研究,發現它擁有黑洞色彩的原因,是由於擁有一種不斷自我複製及更新細胞的機能,亦正是這股源源不絕的生命力,人們斷定它絕對不是一塊普通化石,而是能於火星這種極端環境下頑強生存的有機生命體。

最可怕的事情終於發生,難以避免,什麼長生研究所,最終目的是要製造出古代帝王一直夢寐以求的長生不老藥,碰巧黑洞化石的基因排序竟和人類有著超過九十八巴仙相似,國家決定投入更大力度去研發藥物,經過研究人員的十年努力及國家在金錢上的無限量資助,人類長久追逐的夢成真,傳說的長生不老藥真的研發成功!

不過,我沒有為此而高興,由於原料珍貴,加上需要長年開發,造成藥價高昂,只有站在政治世界最頂端的國家領導人和富可敵國的李氏、郭氏等億萬富豪才可以享用藥物,這還會是好事嗎?藥物被生產出來,只能落在一小眾人手上,這代表世界的種種不公,代表金錢、權力、欲望已經逐步吞噬人類的思想和心靈,變得腐化不堪。

在快餐店裡,我正在使用電腦上網,讀著一段段使人不安的新聞,不禁發出連聲「唉、唉」的嘆息,像老人家般搖頭輕嘆。

「喂!洛芙,我終於找到你了。」

我專注的面向電腦,背向快餐店的出入口,聽見一把聲音呼喊著洛芙這個名字,我為之好奇,到底會是誰呢?

感覺熟悉,而且是非一般的熟悉。

不出所料,聲音屬於他,是一把甚為厚壯的中年男人聲音。這個人嘛,別人常說他酷似電影明星古天樂,身材十分高大,體型健碩,皮膚黝黑。在二零三零年的世界裡,古天樂這個人應該已經有六十多歲了吧?大概是個滿頭白髮的老人家,雖然我對古天樂沒有印象,但在背後呼喚我的人,我非但不能忘記,而且還很想念。

「爸?」

我轉身一看,並驚訝地喊出只有他才配得上的稱呼:爸爸,我唯一的親人。

他工作忙碌,行蹤飄忽,需要周遊列國工作,我們不一定每個星期都可以碰面,每當他回到地下城,都會四處行走並尋找我,要找到我並沒有多大困難,我不是在家,便是窩在快餐店。

「小芙,我的乖女兒,我們有一個星期沒有見面,不如先給爸一個擁抱吧!」爸爸立刻關掉大門,跑往我的方向。

我站起來,給他一個輕輕的擁抱,很想大聲告訴他,他已經離開這裡整整一個月了,而不是其口中所說的一個星期,不過我沒有說出口,因為爸爸能夠回到我身邊已是最難能可貴的事情,我真的樂透了。

除了爸爸以外,我還想起另一個人,那是爸爸的妹妹,我們擁有相同的名字,我一出生便認識她,她經常陪同爸爸到外地工作,我一直喚她「芙姨」,是個年輕的可愛女人,我們很合得來,十分投契,就如我的親姐姐。

「爸,芙姨有一起回來嗎?」我自然地問道。

「小芙,先不要說她,我們先坐下吧,我有禮物送給你。」

爸爸的語調有欠自然,在逃避什麼似的,是和他自己有關?還是和芙姨有關?他故意略過芙姨不提,難道她在外地遭遇意外?從爸爸的閃爍眼神,獲悉的只有相當的疑惑和一堆問號。

還是稍待一會,才向爸爸追問。

我用快餐店的電腦點了一杯冰咖啡給爸爸,他最愛喝這種飲品,而且一定要喝冷的,暖暖的他一定不喝,在這方面,他倒是非常頑固。

「乖女,你真貼心,還記得我的冰咖啡。」爸爸的雙眼泛起感動的淚光。

「誰叫我是你的女兒,我只有一個爸爸呢。」我抿嘴一笑,心頭一震,雖然我們見面的機會不多,但爸爸依然是我最親密的人,我沒有兄弟姐妹,是個獨生女。兩年前,媽媽死於無線網絡病毒所引致的腦癌,家裡只剩下爸爸和我相依為命,有些時候還有芙姨。

「先生,小姐,冰咖啡送到。」

機械人侍應生送上飲品,其胸口鑲有一個長方形卡牌,名字是「巴」,它有自己專屬的名字,外表卻和其他機械人無異,同型號的機械人,負責差不多的工作,不斷重複又重複,停一停,想一想,這和人類的分別其實不大。

它們是被設計出來的機械人,我們是思想被機械化的人類。面對機械人的好處是我們不需要待它客氣,它放下咖啡便自動自覺的離開,返回其崗位繼續幹活。

「哎呀,爸!我忘記按『多奶』呢,超笨啊!」我裝出一副可憐相,希望爸爸不會為此而生氣。

「沒關係,小事一樁。」爸爸看似完全不介意,嘴角還是掛有微笑,感覺溫暖窩心。

爸爸喝過一口冰咖啡,連聲讚道,然後又一口氣喝掉半杯咖啡,幾分鐘過後,突然整個人靜下來,放下那個一直揹負的藍色大背包,那是個殘破不堪的舊袋子,他說那是媽媽當年送的禮物,所以一直是他的隨身裝備,無論在這個地下城,還是到外地工作,總是對袋子不離不棄。

爸爸從背包裡掏出一盒東西,是個白色的紙盒,我不清楚那是什麼,因為包裝上既沒有圖片,亦沒有文字說明,應該還會有另一層包裝吧。爸爸將整個紙盒平放在眼前的餐桌上,作個簡單的手勢,示意我試試打開它……

哈哈,有點像收到生日禮物時的感覺,滿心歡喜,十分期待。

其實,還有兩個月才是我的生日,不過相信這份禮物會是爸爸特意為我準備的生日禮物,因為兩個月後的那時候,他又未必會及時現身,他總是忙工作,不斷往返各國。很多時候,家中只有我,和一頭爸爸寵愛的八哥狗,他把我們留在家,其實悶得發慌,我最常進行的活動便是玩電腦、玩遊戲機、睡覺、照顧八哥狗。說起八哥狗,爸爸說過這是他養的第二頭八哥狗,第一頭八哥狗陪他度過十二個年頭,爸爸常說自己很愛狗,甚至會把牠們視作兄弟般看待。

我的心情既緊張又興奮,廢話少說,決定立即打開紙盒,期待裡面會有什麼可愛東西,難道是很受歡迎的WTP玩具?

轉眼間,我變得木無表情,茫然若失的呆望著盒內的東西,同時爸爸又喝一口咖啡,低下頭來,偷偷觀察我的雙眼,他看穿我內心的驚訝,表情已經將我的內心世界徹底出賣。

「不喜歡嗎?」爸爸問道。

「爸……這是……」我連聲音都帶點抖動。

「你以為是什麼?」爸爸續說,他嘗試引導我說出些什麼似的。

「不是蘋果的古董級平板電腦嗎?是當年的失敗產品,叫什麼……」

一時間,我想不起它的名字,對其印象只有剛才所說的兩個字:「失敗」,至於其他,我根本沒概念。

「小芙,想說的是iPad嗎?」爸爸保持微笑,他在故弄玄虛?還是在開什麼玩笑?

我點點頭,然後無奈苦笑說:「你還笑……這是古董耶,幹嘛送我這種怪東西?」

「小芙,別著急。」

爸爸是個懂得溫柔的男人,一直很受其他女生和女人愛慕,不過對媽媽的愛卻永恆不變,他未曾有過外遇,在媽媽死後,只寄情於工作,拒絕各形各色的女人投懷送抱,他大概是別人眼中的模範丈夫。

「爸……」我裝出一個絕望眼神,發出一股充斥著整家快餐店的怨念,幸好機械人侍應生不會因此而討厭我。

爸爸沉住氣,默不作聲,這不是他的作風。

有些時候,他的話可以很多,健談之餘,給人溫柔親切的感覺,芙姨說過他曾經在酒吧裡當調酒師,懂得交際應酬,警於挑起話題,每個人都樂意結識他,找他聊天。

我望了望爸爸的臉,他表情不變,依舊微笑,完全不感意外,不慌不忙似的。他牽起我的手,引導我的手指頭緩緩走往那蘋果牌的古董機器上,他示意我按下平板表面唯一的圓形按鈕。

「什麼?」我很想喊出這兩隻字,嘴巴卻動不了。

一股耀眼的金色光芒從平板熒幕不斷湧出,如液體般流動,這是川流不息的光線?意境非常抽象,但的的確確出現在我們眼前,我不懂得運用更仔細、更深奧的文字去描述,我的語文科成績一向很糟,寫的字也很醜。

「爸?」我恍恍惚惚的回望爸爸。

他堅持說:「這不是iPad。」

沒聽錯吧?那平板造型的東西那有可能不是蘋果牌的老古董?我的臉寫滿複雜無比的情感:無奈、吃驚、茫然、呆滯。

「小芙,它的確不是iPad啊。」他再次強調。

爸爸在浪費時間,嘗試努力說服我,我唯有假裝接受。

「爸,那到底是什麼呢?」我好奇地問道,假裝孩子氣,演得很不錯。

大致上,整家快餐店的一事一物已經被流水般的金光完全隱蔽起來,金光圍繞我們,視線範圍內只剩下:爸爸、蘋果的老古董、自己。在過往十六年的人生裡,在爸爸的悉心照顧下,一直豐衣足食,什麼都不缺,過著幸福快活的日子,未曾遇過這種怪事。

爸爸搖搖頭,合上眼睛幾秒,思考什麼似的,我感覺到他在黯然神傷,知道他有話想說,卻出現少許遲疑。一會兒過後,他再次張開眼睛,向我送出代表別離的哀傷眼神,帶來最後一句說話:

「小芙,好好活下去。」

2010年11月2日 星期二

短篇《命》

短篇《命》

這是日,還是夜,不重要,眼裡看的是黑白的懷舊畫面,頭髮蓬鬆的我一臉憔悴,忘記上一次洗澡的時間,亦憶想不了洗臉和刷牙的動作,幸好沒有鏡子,沒機會讓自己去看那張臉,頭髮長得像個深山野人,長度已至腰間,一個男性需要花多久的時間去刻意留有這樣的長髮呢?沒印象,沒概念,亦即是說,忘記時間,忘記鐘。

眼裡的,沒彩色,為何這樣子?

我老是說服自己這是身體的殘障,沒法子解決,醫學或科技都醫治不成的絕症,很圓滿的一個理由,潛意識卻有意無意間透露真相,這是徹底的心理病,心裡故意忽略視野裡的多彩多姿,讓自己悶蛋呆滯,這才是生活、生命、態度,隨時可以修正過去,不過我陷在裡頭,這是選擇,這是命。

命……

與其說是被遺棄,倒不如說我採取主動去背棄所有人,把親人、戀人、朋友、伙伴,一一忘掉。

他們有個說法:失憶。

這是人類恆久以來逃避命的一種絕佳方法,記憶喪失,一切都不用負責,辜負過的親人,不用回報;愛得極深的戀人,視若無睹;共患難的朋友,如同陌路;奮勇戰鬥的伙伴,「什麼?你是誰?」,這樣的話,責任逃得一乾二淨。

我選擇的命,不只刪除記憶,還有「癲狂」,每張熟悉的臉都把我說成瘋子,他們面上肌肉由緊繃演變成扭曲,曾經亮麗的面孔變得醜陋噁心,難怪的,瘋子嘛,有誰會對一個被精神病院診斷為瘋子的人拋眉弄眼,我故意裝瘋賣傻,演技一流,沒有人發現內裡的破綻,近乎完美的表演當中的一絲遺漏。

朋友甲(男性,三十歲)的到訪,不設防的會面,精神病院的疏忽,不為人知的恩怨,以咬掉其耳朵告終,沒有人知道我們的故事,我以往單純,他做得太盡,換來如此下場,我是瘋子,可以放棄一種成年人社會的約束,便是承擔,一隻耳朵,兩根手指,這樣已經算他便宜,我亦演得像當年的他,做得更盡。

朋友乙(女性,廿五歲)的到訪,這次的會面被設定為朋友甲事件後的一個月,兩年以來,她終於來訪,她隻身前來,大概是偷偷逃出來的,沒辦法,她需要作出隱藏及付出,帶著憐憫的眼神關注著我,內裡包含很多的恐懼,我幾乎衝口而出坦白一聲「對不起,我騙過所有人,只是不想騙你」,最終,辦不到,我的眼神沒帶著告白,奈何,就算透露出來,又如何?你不會喜歡真相。

被監管下的十五分鐘過去,我表現反常,出奇地冷靜,像個自閉症患者,而她送我的,並不是一聲溫柔的慰問,而是教我絕望的顫抖。

呵、呵、呵!

她的名字是寧奈,帶給我的卻只得無奈。

她選擇沉默,不發一言,讓緊張的十五分鐘輕鬆過去,曾經誤會她的來意,以為她會熱烈提及「深深後悔」,會自然的說聲對不起,然後給我一個擁抱。

敲鐘的是一句話……

「寧小姐,約定的十五分鐘過去,你必須離開這房間。」

精神病院的工作人員的一番冷言冷語,他們不害怕真假瘋子,反正對他們來說,沒分別,他們又那會相信我的腦袋正常得過分呢。

寧奈的離開,在我身後的兩位工作人員亦隨即鬆懈,他們談天說地,聊起下一次休假的打算,所謂的休假是悠長假期,平日的一星期七天,都要躲在這個猶如監獄的地方監視我們,他們過的生活不見得精彩,選擇這樣枯燥乏味的工作,原因只有薪水,比正常的工作加倍的工薪,促使放棄人生,成為精神病院的一部分,成為我的伙伴。

我心裡暗暗計算時間的進行,想像寧奈的腳步,因為恐懼,而且沒必要留下,她急於離開,這是由我作肯定的,我被兩位工作人員看管下準備回到房間,那是白房,將會再次把我圍困,亦是監獄,沒法逃生。

八分鐘過去,逗趣的地方出現,我忘記日與夜,卻能準確計算分分秒秒,毫無偏差的八分鐘,逃過二人的約束,奮力狂奔,目標是頂樓天台,本來已走到五樓的我只需要跑上兩層,便能到達終點,兩分鐘很充裕,剩下多餘的十秒鐘,屏息以待她的出現。

兩位工作人員沒有追上來,他們只是打工的,沒必要為這樣的工作而拼命,而且這是種每天也會出現數次的意外,人命死不足惜,我的舉動,他們選擇接受及諒解。

五秒後,她出現,是無奈的寧奈。

五秒鐘,足夠讓我投下致命的炸彈,死神取走的是我的命,給寧奈製造出比會面時的十五分鐘還要恐懼的一輩子,血肉模糊,血濺其俏臉,恐懼延續下去,她會因為我的一躍,而成為真正的瘋子,朋友甲大概會痛恨我的報復行動,為期十年。

命,沒有因為這樣而終止,一剎那的痛換來一連串的等待,命還是會重來,周而復始,息息相關,我放棄自己的命,換來他們下輩子的苦。

而命,果然滿是神奇,死亡並不純正,我誤墮另一個空間,那裡是夢?是意識?是現實?

亦是說,有寧奈的世界是現實?還是夢?

說不定。

2010年11月1日 星期一

迫不得已的《告白》


《告白》

一齣本來也沒有興趣看的電影,因為電影生日禮卷的關係,到期日便是可惡的十一月一日,於是硬著頭皮去觀看。

故事內容:主要講述中學教師松隆子的故事,由其女兒的「意外身亡」展開,本來每個人都認為是純粹的一宗意外,就算連警方亦以這種想法完結案件,後來她發現到所謂的真相,原來「意外」是一宗謀殺案,兇手正是班中的兩名男中學生。由於日本「少年法」保護少年罪太犯,就算犯下殺人罪,就算罪成,他們卻只需要監守行為一年,然後又可以重投社會,於是松隆子放棄推翻案件,改以更加激烈、有趣的方式作出一連串的報復。

電影一開始便是松隆子的個人表演,出色的演技,演活了一個進行復仇的單人母親角色,一步步說出真相,引起陣陣嘩然,學生們在背後揣測兇手,眾說紛紜,有趣、有趣。

介紹說到這裡,其實電影不錯看,當初以為松隆子會佔有很重的戲份,事實卻不然,學生們有不少表現機會。電影以段落式、第一身告白形式表達,一段段的獨白、內心世界、個人感受,每個人都有著自己的故事,雖然有些牽強、有些矛盾、有些或可劃去,但總括來說,還是可觀及完整的,值得到電影院欣賞。

電影裡有個地方討不到我的歡心,便是有點過多的LOMO style鏡頭,導演刻意營造出來,初時的確賞心悅目,電影進行到一半不到,有些膩了,我倒是想看一看畫面比較寫實的《告白》,可能比較適合我。

看過電影後,不禁想像:現代的日本人,真的過得這麼苦嗎?

2010年9月18日 星期六

《人生》 第四章:情迷佐佐木希

《人生》

第四章:情迷佐佐木希

『小豬篇』

吸血鬼到底好不好當?

這個問題,一般人難以解答,但我可以給出真正答案,因為我就是所謂的吸血鬼。

坦白說,我本來不想當吸血鬼,寧願當一個平凡人類,身體健康,生活愉快,逍遙自在,簡單自然,這樣才適合原本的自己,符合真我個性。

命運往往出人意表,被她咬成吸血鬼後,上班以外的時間,我都很少外出,生活方式和宅男無異,而我亦相信自己擁有宅男的特質。這樣倒是不錯,至少她不用擔心我會喜歡上別的女生,我的深情,只有她值得感受、有權擁有。

追溯到兩年前,地點是某的士高,我茫無頭緒,像盲頭蒼蠅般尋找這晚的目標,不用說明,目標當然是女生,最好是性格隨便,外表漂亮,身材火辣。

說得輕鬆,我其實只是個夜場新手,第一次到訪的士高。

我不喜歡吵耳混亂的音樂,不喜歡搖擺身體,不喜歡展示雜亂無章的舞步,不喜歡那個使人呼吸困難的環境,我眼中的這裡天昏地暗,龍蛇混雜,從任何角度看,都不會是個好地方。

不知不覺間,我和朋友失散,大概他們是找到心目中的目標人物,所以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他們來這裡的目的不是單純的把妹,最終目標是上床和性愛。在這裡,無論男女腦中皆只有性愛。朋友們都是這方面的高手,搭訕和挑逗女生對他們來說沒半點難度,技巧純熟,定必找到合適的獵物。

剛才曾提及宅男,我亦是一個典型的住家宅男,主要「宅」在動畫、漫畫、高達模型,還有重要的足球。

我熱愛足球,但不會跑去踢足球,而是支持我最熱愛的英超球會:阿仙奴。戰績不是最輝煌,但好歹也是聯賽中的四大強隊之一,大打進攻足球,重用年輕球員,經常以大比數戰勝對手,有時候卻會大意落敗,心理質素有欠穩定,尚有很大的改進空間及潛質……

不過我喜歡他們的踢球風格,所以這幾年都支持他們,我的人生曾經被「熱愛阿仙奴」這個信念所支持,等待球隊贏取冠軍的一天。

以上的種種,在的士高之夜過後,將會改頭換面。

在昏暗的燈光影響下,我的腦筋變得遲鈍糊塗,不為意的喝下一杯沒名字的雞尾酒,甚至是誰給的也搞不清楚,我相信有人在裡面下藥,應該是不明來歷的春藥,喝後感到酒醉及頭暈,而且還出現性衝動,在星色犬馬的場合內,我開始失去自我控制能力。

唱片騎師把音樂轉換,換成更激烈的音樂,他是個瘦削老頭子,操縱節奏和氣氛,我不由自主的跑到舞池的中央位置,那邊的女生們衣著火辣,身上的布很少,褲子短無可短,我沒有運用僅餘的幾成視力去留意誰在走光,事實上,說得難聽一點,幾乎每一個女生也在促銷肉體。我穿梭於人肉圍牆裡,拼命亂闖,慘被圍困,找不到該存在的出口,既享受,亦沉淪,應有的分析力都被埋沒。

我的理智到底跑到那裡去?

思想都被那話兒主宰,它全權控制我的一舉一動。

直至那無法理解的一剎那,在人肉圍牆裡,我看到一線閃現的曙光。

綠綠的、刺眼的,一點也不溫柔,有點像螢火蟲之光,
卻是一個變種強化版。說起螢火蟲,五歲那年有過一個小故事,是一段珍貴回憶,關於我,亦關於一個小女孩,有機會的話才說一遍,現在還是先回到的士高的畫面裡。

我揉眼,試圖讓視力變得清晰,卻收不到預期效果,刺眼感覺不但沒有消退,眼睛竟變得更加疼痛,使我聯想起一種近似感覺,就像沒戴泳鏡去游泳,眼睛被海水浸得麻麻痛痛,正正就是這種相似的感覺。

那道綠光持續增強,牽引我的好奇心,燃燒內心的激情,旁邊的女生們嘗試阻止我走向那邊,不斷叫嚷「不要靠近啊」、「會死的」、「危險啊」,她們一直拉扯我的手臂,我不理會勸阻,雙腿自然地走往那道光,腳步異常頻密,難纏的她們沒有立刻放棄,雖然勸說不成,仍企圖把我拉住,我得到意外的神力,推開她們強行前進,她們被誇張的力量震開,我聽見朋友的聲音,他大喊:「華仔!不要啊!」。

我開始頭昏腦脹,沒有理會那把聲音,堅持走往綠光,漸漸遠離人群,他們的聲音變小,直至完全寧靜,我不明白自己在想什麼,亦不理解原因和動機,總之命運在呼喚,要我走往綠光,事情便是簡單如此。

光芒過分耀眼,我開始抵不住,被迫閉上眼睛,憑感覺往前走,不知道時間走過多少,我一直的走,直至一切似是靜止下來,而那本來喧鬧討厭的地方:的士高,好像在我的世界徹底消失,到底是它消失了?還是我離開了,來到另一個空間?另一顆星球?另一處鬼地方?

突然出現一句說話、一把聲音,令我意外。

「你好,朱柏華。」

聽起來好像是女生的聲音,相當嬌柔,感覺陌生,她喚出我的名字,我卻毫無頭緒。

「你是……」我吞吞吐吐起來,一個宅男面對一個神秘女生,感到害羞和緊張亦屬合理。

「我就是吸血鬼。」

那聲音用輕鬆自然的語氣說出使人震驚的一句。

「吸、血、鬼?」使我愕然。

一時間,我反應不及,吐出簡單的疑問句,每隻字都延伸得比一般的長,這是最自然和最基本的反射動作,沒有特別含義。

「你好像不怎麼驚訝。」那聲音續說。

「媽的!吸什麼血?什麼鬼?」幾秒鐘過後,我才突然失儀,開始語無倫次起來,這到底是怎樣一回事?我怎會如此緊張?她又怎可能是吸血鬼?

「哈哈,你真可愛啊。」

那嬌笑聲立時把我迷住。

遲鈍的我漸漸恢復思考能力,意識到恐懼和驚慌,禁不住朝著空氣大叫大嚷:「告訴我……告訴我!你是在說笑!你只是人類!」

「想做愛嗎?」她的提議出人意表,縱使說得理所當然,但其實風馬牛不相及,吸血鬼和做愛沒有關連吧……

她提及「做愛」。

什麼?兩個素未謀面的人做愛?她是在說笑?我是在幻聽?剛才不是在說吸血鬼的古老傳說嗎?幹嘛突然扯到做愛身上啊?

真的有夠胡扯!

「什麼?」我的本能反應只能吐出這兩隻字。

「這個人超可愛,哈哈哈!」她顯然在取笑我。

「不如先張開眼睛,看看我的俏臉,好嗎?」她用活潑的語氣誘惑我,在腦海的字典裡,我找不到誘惑以外的詞語去形容這個行為。

「有點想吧。」這根本就是爛得徹底的回應,我知道自己渴望看到她的臉,卻不想經由嘴巴承認。

「那就張開眼睛啦──啦。」她的聲音絕對屬於少女系,是可愛迷人的那一種,故意把尾音拉長,使人禁不住想再聽下去。

「快點啦……快點啦……」她嚷著說,聲音更顯嬌俏,這樣甜蜜的催促只會使我更加把持不住。

我只好說:「好了,我完敗。」

說畢,我已經變得服從,乖得像馴養的小狗,自動自覺、一先一後睜開雙眼,先是右眼,後是左眼,時間沒有花太多,因為我是個只有兩隻眼的人類。神秘的綠光仍然閃耀,但不再刺眼,大概是瞳孔開始適應惡劣的光影環境,就像有些人不適應立體電影或第一身電玩的畫面,一開始會感到頭暈不適,看得多便會逐漸適應,到最後甚至會迷上這些娛樂玩意,每個晚上也要玩至通宵達旦才捨得收手。

廢話少說,倒不如先看看聲音主人的真面目……

結果我再次完敗,敗得心服口服,因為她實在……

「太、美、麗!」

怎麼……我會說出台灣歌手陶喆的一首歌?

只怪眼前少女長得過分美麗,一時間,我想不出她到底像誰,只好走進茫茫腦海,嘗試在一大堆記憶當中找出一個關連的名字,我想喊出一聲「媽的」,因為這是人腦,而不是電腦,沒有偉大的谷歌搜尋引擎,進度慢得可憐,結果遲遲跑不出來。

那到底她長得像誰呢?

「你在想什麼啊?表情認真,很入神呢。」少女單起眼問道。

一個造作的單眼小動作助我在一瞬間找到答案,
她酷似一個人,幾乎毫無分別,那個人相當受大眾歡迎,特別是男生,那個人就是……

「佐佐……木……希……」

「哈,你在說什麼?是人名嗎?是地方名嗎?還是食物呢?」她好奇地問道,像頭初生小動物,那懵懂無知的表情再次帶來衝擊,迅速擊潰我的忍耐力。

先介紹一下「佐佐木希」這個人物,她在秋田縣秋田市出身,是日本的寫真偶像、演員、模特兒。之前在PINKY當模特兒,現為時尚雜誌non-no模特兒,樣子嗎?圓圓的大眼睛,典型的日本小臉蛋,皮膚滑不溜手,經常拍攝火辣但純情的泳裝照,身材不誇張,但白嫩的肌膚十分誘人,每次看到她的寫真集,總有衝動想伸手摸摸,總而言之,她是最受宅男歡迎的日本美少女!

「沒什麼。」

我在半夢半醒的迷糊狀態下回答,剛才的搜尋消耗太多心神,我覺得有點累。

更要命、更重要的事情還未說,眼前自稱是吸血鬼的美少女,僅僅穿上比堅尼泳裝,是桃紅色和白色交錯的格子圖案,繫上淺綠色的幼帶子,一副充滿青春氣息的肉體,而且……她的胸部比原裝的佐佐木希豐滿得多,憑肉眼觀察和估計,比原裝大兩個級數,山寨貨也可以是價廉物美的。我對這個畫面有些印象,那格子圖案的比堅尼,是正版希妹代言過的產品,事情巧合至不可思議的程度。

相同的長相,同樣的泳裝,更大的胸部。

此刻,我才注意到一件事,就是在這個奇奇怪怪的晚上,面對突然亂入的性感吸血鬼,我該小心提防有可能發生的危險,陌生的異空間,不認識的美女,孤身作戰,處境並不樂觀。

吸血希妹(我又將她的外號換掉)羞紅著臉,隔著空氣送出一個羞澀的淺笑,我迅即被迷住,而且陷入最徹底、最過分、最不可挽救的階段,在其微笑攻勢下,我不願意抵抗,甚至拒絕提防,自打嘴巴的服從她。

「想做愛嗎?小豬。」

這到底是什麼奇遇?

我整個人立刻軟掉,失去支撐身體的力量,喪失本來算是不錯的平衡力,跌下重重一跤,雙膝立即瘀黑起來,痛楚不斷蔓延,透過不知名的神經線傳送到最脆弱的腦袋裡,我很痛,但喊不出來,因為我只想一直看著她的臉,永遠、永遠……

吸血希妹婀娜多姿,雙手叉在肯定只有二十二吋的纖腰上,一小步一小步含蓄地步向我,我的視線逐漸轉移到處於跳動狀態的巨大乳房上,刺激起原始性慾,目不轉眼地觀察有規律、具彈性的晃動。

直至吸血希妹走完這段可能是世界上最短的路程,她蹲下來,挨在我軟掉的身體上,吞噬我僅有的薄弱意志,然後再次說出最要命、最瘋狂的一句「想做愛嗎?小豬。」

那有宅男會無故獲得這樣的幸福?說這句話的人正是大家朝思暮想,渴望一親香澤的美少女佐佐木希。

「很想……」

我支支吾吾的吐露心聲,可是她沒有打算讓我把話說完,她認為這一刻不需要多作說明,要用心靈、感覺、欲望去意會,一個吻代表一切。

她軟軟的嘴唇主動吻向我,頑皮的舌尖嘗試攻破牙關,我的最後防線徹底崩潰,一下子被她攻至措手不及。

我坦承自己的確很享受。

事實和原先估計有所出入,她沒有和我做愛,熱吻轉眼完結,我仍在回味,她卻熟練地咬下我的頸部,留下兩個小小的血洞。原來希妹沒有說謊,她真的是吸血鬼,是一個美麗得可怕的吸血鬼。

「小豬,謝謝你的血啊!很美味呢!」她的表情相當滿足。

「啊……」我意志清醒,嘴巴卻硬掉,牙齒都在顫動,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

「小豬,想做愛嗎?」

「啊……」我雖然說不出話來,但可作稍微移動,我向她點頭,做出一個微乎其微的小動作。

「乖,小豬,乖。」

她──溫柔得可怕,就算被咬過一口,這一刻的我仍然為之著迷。

「我們會再見面的,你要耐心等待那一天,到那個時候,我會遵守承諾,不單是一次,可以是一千次、一萬次,會任由你作主,你要一直等待,每個午夜都要在一家叫『愛琴海』的小酒吧等我……」

我想喊出一聲「我會等她」,卻可恨的辦不到,笨拙的嘴巴根本不聽使喚,像個傻瓜、像個啞巴。

她咬過我,吸過血,我沒有就此死掉,是幸運或不幸,我變成她的同類:吸血鬼,我得到的可能是永恆的生命,面對的卻是沒完沒了的等待和一場不會開花結果的戀愛。

我堅信自己會等下去。

綠光消失,吸血希妹亦消失,換來的是一條疑似時光隧道的通道,閃光不斷吹襲我的眼睛,不得不再次閉眼,然後漸漸抵受不住,昏睡過去。

重獲活動能力的一刻,我赫然發現自己躺在陌生醫院的病床上,第一時間摸摸頸部,兩個被咬過的小洞遍尋不到,那片皮膚竟然完好無缺,真實的痛楚卻依稀存在。我肯定她不是虛幻,不屬幻想,她曾經確確實實來到我眼前,有過最親密的接觸,她的話,我一直緊記,她的臉,我不可能忘記。

我對吸血希妹抱有一份堅持和執著,但不打算和朋友分享這件事,反正說完以後,他們只會當我是瘋子,將我送往那個傳說中逃不出的荒島精神病院,然後在島上會碰到壞人,企圖打開我的腦子,洗掉珍貴的記憶和意識。

我選擇一個人默默守護與吸血希妹有關的記憶。

這兩年裡,我在朋友介紹的便利店工作,當不起眼的收銀員,是一份看似簡單,卻傷腦筋的工作,裡面的辛酸不為外人所道。

以往,賺取金錢都是為了買更多的高達模型,現在,我的錢卻統統花在購買黑市血包上,一包三百七十五毫升的紙盒包裝血約售七百塊,一個星期要喝兩包,每個月的薪水單是買血已經花掉一半,所以我說過……吸血鬼不好當!

我只會在日間工作,原因嗎?

相當簡單。

每個晚上,我都會來到小酒吧,由於交通問題,我離家出走,獨個兒搬到附近的公寓居住,便利店的工作結束後,我會在小酒吧逗留,直至所有客人都離開。一段日子過後,這裡就有了我專屬的坐位,每次都坐在出入口旁的小木椅上,為何偏偏會是這個位置?因為我要一直緊盯出入口,保證不會錯失再次見到吸血希妹的機會。

我承認自己有點瘋狂,愛上她,卻不曾想過原因,因為我認為喜歡一個人可以是無緣無故,可以是不問理由,甚至徹底喪失理性,全心、全意、全力去愛。

由於是吸血鬼,我將會比一般人類長壽,在往後漫長的生命裡,支持我生存下去的理由,只剩下一個來去匆匆的她。

不論在那一刻,我都很想她。

2010年8月13日 星期五

《人生》 第三章:愛上了藍地球

《人生》

第三章:愛上了藍地球

『小二篇』

命中注定的十年。

十年前,初來到這顆尚是美麗的星球,雖然其可貴的身軀和生命一直被各種污染所吞噬,日漸敗壞,但我仍然看到各種美麗的自然景觀。那時候,我被指派到這顆宇宙中的小星球,它位於奇妙的太陽系。

十年後,在不知不覺間,我愛上了這個地方,就是這個藍地球,成為我生存下去的重要元素。

太陽系──是一個以太陽為中心,受太陽重力所約束的天體集合體,共有八顆行星,至少有一百六十五顆已知的衛星,五顆已經被辨認出來的矮行星,和數以憶計的小天體,包括小行星、彗星、星際塵埃等。

地球是其中一分子。

那時候,我身在故鄉星球,由於遭到失戀打擊,我失意沮喪,而且又考不上旅行社的導遊職位,是個同時發生的雙重打擊。那曾經是個觸手可及的夢想,渴望周遊列國,穿梭各個天體,帶領故鄉居民到訪每一顆美麗星球。很可惜,自失戀後,我變得意志消沉,過往曾經有過的自信都不復現,在父母迫使下,勉強參加導遊的求職面試,第一回合就碰上辨識地球文字的題目,那是完全不認識的日語,我遭受徹底的挫敗!

有誰會想過那考官竟然問起和地球有關的題目,那時候我對地球一點認識都沒有,在最初的階段已被踢走,受到這樣嚴重的打擊,我再消沉了整整兩年,以地球語言來形容,我當過很久「宅女」,茶飯不思,以絕食行動來報復拋棄我的前男友。兩年過後,我由恐龍妹消瘦成美少女,現在想起來,情傷其實也不是壞事。

我重新振作,再次投考旅行社,不斷苦讀關於地球的知識和語言,今次終於成功,輕鬆以第一名的成績通過面試,不過最後還是當不成導遊,旅行社將我直接推薦給軍方,我被委派為宇宙情報員,直接到地球執行為期十年的情報搜集和監察任務,定期將得來的資料向軍方匯報。

今年會是最後一年,任務期滿後,我會回到故鄉,離開這個曾經美麗得使我著迷的地方,一直支持我的便是這顆垂死掙扎的星球,愚蠢的地球人類發展他們所謂的高科技之餘,不忘破壞地球,十年前後,這裡的科技與故鄉拉近了五十年(尚有二百年差距),但地球卻加劇哀老,這些都是地球人類的錯,他們知道自己有責任保護家園和愛惜環境,可是列國政府都將已知的事實置身事外,科技、金錢、戰爭等人類罪行持續破壞地球,臭氧層一天比一天稀薄,大海裡多添一個新大陸,是由遠方漂浮過來的垃圾群所組成,人類不肯處理垃圾問題,把污染推向大自然。還有北極冰層持續溶化,天氣變幻無常,時冷時熱,四季交替變得不明顯,傳染病流行度大幅增加。

聽說過國際化、全球化嗎?

現在就連疾病傳送速率都變得誇張起來,是國與國之間交通過度方便、頻繁的副作用,更利於殺人病毒經由人體這個活生生的容器來儲存及傳播,愚蠢的地球人類最終會害人害己,不但傷害地球,還將危機帶給自己和下一代,至於挽救地球的責任,他們本應責無旁貸,卻只顧眼前利益,自私的拖延下去,禍延下一代。

我是個情報人員,這次來到地球只作監視,不作修正,挽救地球的責任還得由這裡的人類承擔,故鄉的人有能力解決地球面臨的難題,但那邊的政府不欲插手,他們的先進科技能使地球重現生機,甚至是綽綽有餘,不過他們並沒有干涉的計劃。

離開地球的限期將至,尚有數天便要回到故鄉,軍方有兩種離開方法供我選擇,第一種是瞬間轉移,不用太空船,不用交通工具,利用物質分解、編譯、重組法於一瞬間把我送回故鄉,回到家人身邊。

我終於可以脫下地球美少女外殼,事實上,我不討厭這副虛幻模具,迫不得已的穿上它,卻不由自主的愛上它,它讓我進入地球社會,讓我在地球死亡前和它戀愛十年,這是一段刻骨銘心的愛,我把地球視作最愛的人。

我選擇了第二種方法,愚蠢地乘坐太空船,到離開的那一天,在太空船裡遙望美麗的地球,獨個兒來到,孤獨的離開,凝望那日漸稀薄的大氣層,我會嘆息至倒下為止。

說回現在,天氣變幻無常,我們通常都敵不過天氣,持續的冷鋒和降雨是地球死前的怒吼,它試圖用這種極端而不過分的手段提醒地球人類它到底有多不滿,有多憤怒!

這個晚上還是下著雨,溫度很冷,大約是攝氏十五度,我本身不怕冷,但穿上模具卻使我擁有地球人類的身體質素和環境適應能力,只要氣溫降至二十度以下,我會感到寒冷,身體抖震,和這個城市的人無異。

我走到經常光顧的小酒吧「愛琴海」,由一年前開始,差不多每隔兩晚便會來訪一次,每次都喝不同的酒,目的是嘗盡那個調酒師親自調配出的各種美酒。他是個年輕男人,身材高大,皮膚黝黑,像更為高大的古天樂,他親切、溫柔、有禮,接近每一晚都上班,除了一些月圓夜會缺席,我沒有過問原因,而他的名字是「阿森」。

由於是雨夜,店裡客人不多,空出不少座位,我是個常客,獨個兒走進店內,霸佔最能粘著阿森的位置,那些高椅很適合女生,特別是擁有修長美腿的美少女。這個晚上,我穿上短無可短的迷你裙,上半身是一件淺黃色的小背心,穿這麼少的原因是想用這副模具感受一次地球的寒冷,大概這就是最後體驗的機會吧。

「唏!小二,今晚早來了呢。」阿森的眼神最是無懈可擊,有一點野獸本性,銳利得可怕,的確很吸引,女生就是喜歡這種大男人。不過,他架著一副冷酷的太陽眼鏡,顯得略為失色。

「在家沒事做嘛。」我輕輕說道。

「沒男生約你?」阿森問得很直接。

「有啊!可是我都不喜歡呢,都給我一一拒絕了。」我帶著愁容悄悄的答道。

「我早就知道你很受歡迎,因為你的臉很像那個……唉……我一時忘記她的名字。」阿森苦惱時的樣子很可愛,不要看他高大威猛,暗地裡,我覺得他的動靜很像一個可愛活潑的小弟。

「你想說楊丞琳吧?」我假裝隨意的猜。

「哈哈,就是她!的確很像啊!你比她還要可愛呢!」

阿森所說的都是真話喔,因為這副新模具是兩年前依照楊丞琳的真正身體來打造,當然會是一模一樣,假如遇上她的本人,保證她會嚇至傻眼。

「當然啦,阿森,我一直很好奇你怎麼不追我。」

「嘿!因為我有任務在身。」他的回答是我始料未及的,教我略感意外。

「什麼?任務?」我好奇地問道,其實自己也有任務在身,不過快要完成便是。

「我在這裡做調酒工作只是一種掩飾,實際上……在找同類的下落。」

「哈哈哈,你的說話超好笑!我才不信你。」

我對阿森的話半信半疑,不相信,是因為阿森那說笑般的口吻;相信,假如我將自己的任務內容坦白告訴他,他都不會輕易相信。

「小二,有看過那齣叫《變種特工》的英雄電影嗎?」阿森問道。

「有啊!不好看。」我不假思索,立即回應。

「嘿嘿!我就是金鋼狼!」他的眼神變得比剛才更為銳利。

「騙人!」我單起眼睛看著他。

「我沒有騙你啊!」他一邊說話,一邊整理工作間內的器具和杯子,並不忙碌。

「你比他帥得多呢!所以你有騙我啊!」我野蠻地叫嚷,在地球的最後幾天,希望能盡情地撒嬌,阿森是個適合的對象。

「嘿嘿!這年頭的女生很難搞,只愛聽美麗謊言,真相卻拒絕相信。」

阿森的話使我更感懷疑,可能他有些秘密想吐露,可是軍方資料庫並沒有金鋼狼的資料,一定是關於別的秘密,乍看來,他只是個普通地球人類,而且是外表帥氣、個性可愛的那種。

「算吧,小二,今晚我請你喝一杯,想喝些什麼?」

自從和阿森熟絡後,他便沒有停止過請客,我不曾見過他對別的女生做出同樣的事情,他待我特別好,不會是喜歡我吧?我可是地球人類口中的外星人,和他根本是兩類人。

「沒所謂,你拿主意吧!」我笑說。

「真麻煩,最討厭女生說沒所謂。」阿森裝出不滿的表情。

「真麻煩,最討厭男生自動請客。」我模仿他說話的語氣來回應。

「嘿嘿嘿!」

「哈哈!」

我們有默契地以笑聲結束一些無聊對話。

就這樣子,他給我送上一杯清香的白酒。阿森一直表現體貼,具有風度,而且記憶力很好,我來過這裡三次後,他便清楚我是不會吃小盤子裡的小食,所以後來他都懂得自動自覺,只送上酒,而沒有那盤多餘的零食。

突然間,我們都聽到雨聲,這表示有人推開酒吧入口的木門,我探頭往外看,有點八卦,阿森不以為意,好像對打開門的某人不感興趣,這是理所當然的,假如他每次都特意轉身關注大門,那粗壯的頸項早晚會斷掉。

門右方的小圓形桌子,有一個男生喝著一個人的悶酒,原來我一直沒有留意到他的存在,我進來前他已經在了嗎?還是在剛才和阿森聊天時他才不動聲息的走進來,他窩在這裡,似乎有所企圖,身上有種說不出的古怪,但對我的心情影響不大。

推開門的人是一個神情落魄的中年男人,表情複雜得像電腦軟件的編碼,甚至是多重加密的那一種,就像一層層感情都混合和重疊在那張大小適中的臉上,他有著神秘孤單的氣質,給人帶來深刻印象,程度好比英俊的阿森。

獨自一人,漫無目的,他在命運的奇妙牽引下,偏偏來到我和阿森這邊,他注意到我,我亦有著同樣反應,他選擇我身旁的椅子並坐下來。我內心湧現一股莫名衝動,嘗試和他交談,他的話不多,但尚有回應。

我將名字告訴他,當然是常用的小二,故鄉用的名字必須保密,並不適用於地球,就算是阿森也不能例外。

他說自己是安達臣,我不相信,那張黃種人的臉怎可能會叫安達臣,根據資料顯示,歐洲人或美洲人才會叫安達臣,他是故意騙我!

不過,這個人看起來不像有惡意,其實我也在暗中瞞騙他,在所有地球人類面前,我時時刻刻都隱瞞著外星人的身份,啞子吃黃蓮,有苦自己知。

他沒有猶豫,爽快點了Blanc de Blancs香檳,阿森示意他耐心等待,因為他正在忙別的,沒時間照顧這位陌生的客人。

在等待期間,我主動吻他,他卻無故哭起來,那眼淚冰冷得可怕,比冷風還要冰凍,我的吻出於突然,他卻回應得很快,在舌尖與舌尖的緊密接觸裡,深深感受到他內心的孤單,以及複雜無比的心情,想不到地球人類之中,竟有一位代表孤寂的人物,其故事一定寫滿了密麻麻的文字,而且是花一輩子都看不完的超長篇巨著。

我將白酒分享,他將自身的孤獨感不刻意地洩露,我舔著他舔過的酒杯邊沿,想嘗嘗他心裡的百般滋味,希望從唾液之中獲取線索。

在後來的對話中,安達臣突然談及他的老婆。

「你的話很少。」我問。

「不喜歡?」他的話的確很少。

「倒不是呢,你有心事嗎?什麼在困擾你呢?安達臣。」我溫柔地問道,並輕撫他的背。

他先是呆住,然後開口說:「我的老婆在醫院。」

「她生病了嗎?」我問道。

「不是。」他回答。

「那……?」我卻突然接不上話來。

「沒什麼大不了的。」他一直緊繃的臉卻變得有點放鬆,肌肉鬆弛下來,這使他的樣子看起來比較年輕。

後來發生的事,又是另一個故事,我不想花時間說下去,因為很累很睏。這一刻,在陌生的狹小房間裡,我只想擁抱枕頭赤裸裸的睡下去,讓心靈沉睡,讓模具休息。

2010年8月7日 星期六

《人生》 第二章:狼人與八哥狗

《人生》

第二章:狼人與八哥狗

『阿森篇』

其實,並不討厭雨天。

這幾天,雨天持續到訪,天色變得陰沉冷漠,使人意志消沉,生存意識薄弱,這對我起不了半點作用,因為我要找到牠們,甚至妄想自己可以找到變回人類的方法。

古老傳說中就有一種叫「狼人」的生物,每當來到滿月之夜,他會變成牠,由人類幻化巨狼,常人對牠的存在一直半信半疑,沒親眼目睹或經歷的話,背後的一眾故事的確缺乏說服力。

「狼人或人狼,日語是『狼男』,是一種傳說中的生物,屬於世界三大怪物(吸血鬼、狼人、科學怪人)之一。據聞這種生物每逢月圓之夜,就會從人身變為狼身(也有說法是只要看到跟滿月一樣圓的東西就能變成狼)。轉變為狼身的狼人不能控制自身的獸性,所以會襲擊周邊的家畜或人類。」

甚是可恥的維基百科用以上一段話來形容我們一族……一族嗎?老實說,我不曾見過別的狼人,父母皆是正常人類,親戚嗎?我調查過,沒有一個是狼人或吸血鬼,至於科學怪人,這更加不可能,因為那是不存在的虛構人物,小說中才會有。雖然沒有親眼見過吸血鬼,但野獸的本能直覺和危機意識曾經告訴我:「他曾經在我身邊出現。」

大概到了十八歲,在成人禮的不久後,我才無意發現自己的真正身份,那一晚我呆了,我哭了。

接受不了現實的哭至崩潰。

午夜十二點,家中只剩下自己一個人,父母跑到澳門作兩日一夜的短程旅行,澳門和這個城市相鄰,他們老是愛到那裡,為什麼?只因一個字:賭,賭博是現代人類的一大嗜好,很多人嗜賭如命,父母也愛賭,難怪可以一起生活多年,每次兩老吵架到接近鬧翻的時候,只要其中一方提出到澳門一趟,問題都會迎刃而解,他們是一對有趣的中年夫婦。凝望他們的背影,我有點擔心,害怕重蹈覆徹,所以在小時候,我立下毒誓:不賭,絕對不賭!我連彩票都沒有買過一次,這是過去十八年人生中的一個很大堅持。

那毒誓?是後話吧。

家中除了我,還有可愛小狗作伴,牠是頭八哥狗,樣子笨笨呆呆,天生一副可憐相,十分懶惰,喜歡睡覺,只有進餐前才會精神抖擻起來,瞪著我手捧的狗糧,焦急地環繞我的雙腿來回狂奔,到了這個時候,牠會坐立不安,我開口要求牠冷靜一點,但經過多次實驗,證明這是徹底沒作用!牠只關心味道濃烈的狗糧,根本不理會我,牠渴望擁有的只是狗糧!媽的,我才是牠的主人嘛,理應聽令於我,可是這種狗中白痴(狗類中的智商排名約於六十多位),經過多番訓練後,還是依然故我,甚有個性,這一點很像我!雖然我偶爾作出責罵,但依然十分疼愛牠。我是家中獨生子,沒兄弟姐妹陪伴,自從養了八哥狗後,就視牠如親弟弟般照顧。

閒來無事,我決定打電動,是個美國職業籃球遊戲,用遊戲機和網絡上的朋友對戰,結果輸得極慘,玩了兩場便放棄,最近手氣不順,加上家裡的寬頻網絡不穩定得可憐,在玩這類網絡遊戲時,只要有半秒鐘的網絡延誤,一些必入無疑的投籃最終都會失手,相對來說,對方亂擲一通的三分球統統都會變成進球。由於兩場比賽也是以大比分的差距完敗,我有點不高興,暗呼不爽,所以還是決定放棄,再玩下去也沒有意義。

八哥狗掛起可憐的表情,呆呆的凝視忙於打電動的我,我知道牠很累,而且很想睡,但由於牠是一頭忠心的小狗,假如我堅持不睡覺,牠亦會陪我傻下去,我喜歡牠的愚蠢,欣賞牠的忠心,難怪別人常說狗是人類最好的朋友,這一刻,牠徹底證明了這句話的真確性。

「累了嗎?」我讓身體攤在沙發上,向右手旁的可憐八哥狗問道。

「嗯、嗯。」這是牠的叫聲,相當可愛。

牠使勁地、盡情地擺動身體,厚厚的毛髮應聲飛揚,散落四周,這是牠最讓人討厭的地方,家中什麼東西都缺,只有由牠身上掉下來的毛髮滿地皆是,媽媽經常說要丟棄牠,我每次都替牠說盡好話,最後牠得以幸運的待下去,我們一起生活兩年了,牠是頭幸福快樂的小狗,每個認識牠的人都曉得這件事。

牠的外表和動靜皆討人喜愛,每個人都喜歡牠,而且不害怕陌生人,很容易便和新面孔混熟,是個逗趣的小寶貝。

我離開暖烘烘的沙發,拍拍屁股上的灰塵和狗毛,關掉電視機、遊戲機、冷氣機、天花板上的光管,總之一切電器用品都給我斷掉電源,一直蹲在背後的八哥狗迫不及待緊隨,「跟尾狗」這外號來得不無道理,牠喜歡尾隨我們,擔心大家有食物不讓牠吃,有玩具不給牠玩之類,家中大小事情都和牠有關似的,牠像個頑固又好奇的小男童,讓人又愛又恨,啼笑皆非。

我走進廁所,地板一片濕漉漉,因為在打電動期間,我曾經稍作休息,還洗過澡,此時的地板呈半乾半濕的狀態,幸好我穿上拖鞋,不致弄濕腳底,我習慣將門關掉,不讓八哥狗闖進來,牠於門外「嗯嗯」聲的叫嚷,狀甚不滿和不安。其實不單是這種狗,很多不同品種的狗都喜歡霸佔家中廁所作牠們的地盤,使主人頭痛不已,至於內裡原因何在?我給不出答案。

「夠了,夠了!快完成啦。」我繼續和牠對話。

「嗯、嗯、嗯!」

牠的聽覺很敏銳,一聽到聲音就自然地作出更激烈的反應,發出更高音調的叫聲,興奮莫名,渴望我回到牠的身邊,一起跑跑跳跳。

「是啦。」我無奈地向門外的牠低聲說道,基本上不需要使用太高聲量,牠便能輕易接收得到,狗的聽覺總是靈敏得使人難以置信。

我漫不經心地清潔牙齒,是整整一個星期裡的第一次擦牙,我的個性很懶,特別在清潔牙齒這種不起眼的事情上,因為一般而言,我每晚都夜睡,最早約為午夜兩點鐘,這是累積多年的老習慣,很難一下子就改得掉。由於大多是耗盡體力而睡著,累成這樣子,我怎可能還有氣力去擦牙啊?於是夜睡和不擦牙都成為最老掉牙的壞習慣,人類總喜歡保留壞習慣,日夜重複去做,而輕易遺忘一些必須做好的事情。

我不確定日子,甚至是星期幾好像也忘記,但肯定外面的夜空是掛上滿月,它留下難忘印象,這是個難以解釋的晚上,發生一些意思不到的事情,而且不容易接受。

花上十分鐘,我才徹底洗掉牙齒上難纏的污垢,差點連牙肉都磨擦出血,出現隱隱作痛,這應該是牙周病的病徵,我很少擦牙,所以患有這種病並不奇怪,我明白牙齒確是有點毛病,只是懶得處理,我估計狀況還好,未壞到要立即跑往求醫。

「嗯、嗯!」

八哥狗顯得不耐煩。

廁所的窗微微打開,勉強看得見外面的風景,我家面向一座「大火山」,這個城市沒有火山,但經常有無恥之徒在那邊縱火,所以戲稱為火山,一年裡會發生好幾次這樣的意外,從家裡望向那邊山頭,會看得見一條大火龍,八歲那年第一次見到它,我幻想它會突然穿越火山,飛過馬路,最終直撲到我身上,將我溶掉、吃掉,再活生生燒死。

當然,我仍然生存,以上的空想終究沒有實現,小時候,每個人都有特別的幻想,小時候,想法總是天馬行空。

在西方國家,「月圓」這個詞往往跟神秘和瘋狂有關,英文字lunatic,意思是瘋子,恰巧又是和月亮有關。

月圓夜其實真的會激發起人類體內的潛在獸性,行為表現會明顯變得較平時更具侵略性,隨時會成為咬人、吐唾液、抓人、殺人的野獸。澳洲悉尼北部一間醫院,某一年內,急症室共收過九十一名出現類似狼人或急性精神問題的病人,其中有二十五巴仙是於月圓夜送院,人數竟是其他日子的一倍,部分人會像野獸那樣襲擊醫護人員,而那些狼人其實大多受酒精或藥物影響才會變身。

三秒後,我的身體毫無預兆的出現變化,視線變得模糊,周遭的景象都開始失去色彩,包括我家的廁所,、手握的牙刷、殘舊且滿是銹跡的窗框,它搖搖欲墜,不再花錢請人修理的話,數年內它可能會掉到樓下。更肯定的事情出現,眼裡唯一清晰可見的景象就是那滿月,她具有色彩,似乎在呼喚我,嘗試喚醒我體內的一些神秘元素,那到底又會是什麼?我體內潛藏一些莫名奇妙的物質或細胞嗎?我摸不著頭腦,一切都變得不明不白,不清不楚,我瞬間被神秘的月亮所迷惑,蒙在鼓裡。

我的身體和四肢變得健碩,身高突長至七呎,幸好天花板有九呎之高,不然的話,那突然變形的頭顱會刺破它,同時間,衣服已經開始被不屬於我的肌肉所撐破,需要丟棄,不過汗衣、短褲都是便宜貨,所以不要緊,將來可以再買新的。

我盡力安慰自己,試圖舒緩內心的焦慮不安。

媽的!我根本不想要這副誇張醜陋的身體,毛髮布滿身上,無論手臂、胸口、雙腿都長出不該有的……毛?這不就是狼毛嗎?難道我在月圓夜化身為狼人?我才不相信這種無稽之談,狼人是三大虛構怪物之一……

虛構……的嗎?

我雖然十分慌張,但沒有忘記廁所牆壁上的鏡子,我認為鏡子影像內的自己才是最真實的,剛才的一切都是虛幻,一定是月亮中的某些東西企圖進佔我的靈魂,在一瞬間,思緒被影響、被煽動,我認定這股邪惡是來自神秘的月亮,那顆一直安分守己,圍繞地球跑動的小星體,她很蠱惑,很詭異!她肯定使用催眠術來把我玩弄。

我轉過身望向鏡子,白色的木框,呈橢圓形,一切仍然熟悉,我將所有籌碼都壓在它身上,沒宗教信仰的我不禁祈求,神也好,鬼亦好,可以助一臂之力的東西,如何怪力亂神都要統統給我出來,給我些少信心去正視橢圓鏡子,讓那一個擁有正常人類長相的自己再次跑回來。

「……」

那瞬間,我整個人軟掉,跌倒在硬崩崩的地上,那無力感、挫敗感把我糾纏,與其說是糾纏,倒不如說成被這些感覺所困,我是一頭籠子裡的野獸,是不折不扣的狼人。

頃刻間,一切都靜止下來,上演默劇似的,是時間停止了?還是被硬生生停掉的只是自己的一顆心,我感到它停止跳動,甚至感到生命力逐漸流逝,脆弱的生命會就此結束嗎?

我抬起頭,目光呆滯,仰望天花板,那來自白光燈的刺眼光芒快要使我昏暈,實在太耀眼了,比剛才滿月映照出的光還要刺眼。

「汪汪、汪汪!」

劃破寂靜的是八哥狗的吠叫聲,使我從迷糊之中驚醒過來,勉強把廁門往內拉開,好讓牠闖進來,牠隨即興奮地跑到我身上,一如既往傻乎乎的望向我,從那雙熟悉的大眼睛,我看見一張反映出來的狼人臉,既陌生又醜陋,我知道牠記得我,就算我的樣子變得不堪入目,命運的路將會如何難行,牠還是我最疼愛的小狗弟弟,牠毫不猶豫爬上我的肩上,舔走我不期然淌下的眼淚,舔著那張比豺狼更為醜陋的狼人臉,幸好牠還認得我,知道這就是牠的哥哥。

小小的牠拯救了我那顆脆弱得隨時會毀掉的心。

幸好,在這晚以後,我只會在月圓夜才會化身成狼人。

幸好,就算是月圓夜,假如是雨天的話,我還會是個看上去很正常的人類,只要看不見那顆又神秘又邪惡的月亮,我就可以安心抱起八哥狗,躲在家裡打電動,沒有人知道狼人的秘密,除了家中的八哥狗。

後來,為了打聽狼人族的一切,我毅然放棄當醫生的夢想,四年後當上調酒師,在一家叫「愛琴海」的酒吧工作,原因是狼人和酒類飲品有點關係吧,我希望找到別的狼人,希望找到共鳴,不想當一頭孤獨的野獸,這個目標支撐著我,在不可思議的人生路繼續走下去,還抱有一絲變回人類的希望,總認為那一天終會來臨。

這夜本應又是月圓夜,不過持續數天的大雨阻擋了可惡月亮的來訪,於是我放棄固定休假,提起雨傘上班去,很喜歡這個雨夜,因為變成狼人的機會又減少一次。

因為雨天的關係,酒吧裡客人不多,工作輕鬆得很,工作檯前有兩個客人,一個是熟悉的美少女小二,另一個是一臉愁容、目光呆滯的陌生中年男人,他們分別點了清香的白酒和一杯Blanc de Blancs香檳,小二主動和他聊天,嘗試打開話匣子,可是那男人的話不多。

我將這兩個人的舉動都看在眼裡,他們看來殊不簡單,但不會是狼人,我嗅不出那相近的氣味。

《Inception》不及預期

電影《Inception》給我的感覺,好像不及《Shutter Island》帶來的震撼。

故事的某些設定很相似,例如主角Cobb的太太在故事展開之前已經是個死人,但又會偶爾出現並試驗一下Cobb的心理狀況。Cobb喜歡大叫大嚷,表現得時而冷靜,時而衝動。

整齣電影的說服力很不足,進入別人夢境似是一件很兒戲的事情,事情的進行容易得不似一齣電影,一切就如預先準備妥當的一個遊戲,或一個圈套。

Cobb對太太的愛描寫不足,從頭到尾我也知道他並不會徹底的敗在其太太這個暗藏的危機之下,就算是他曾經將意識移植到太太這一個很應該「wow」一聲的點子,揭曉之後,我根本沒有感覺……是因為這點子不夠wow嗎?我認為並不是點子本身的問題,而是整齣電影,過分的虛幻,不切實際的現實與夢境的交錯,使觀眾投入度大減,感受不了Cobb有過深情,感受不了他曾經在第三層夢境之中經歷了幾十年戀愛的無力感,感覺上他只是個沉溺於夢境的瘋子。

特技嘛,在夢境裡的特別畫面叫人嘖嘖稱奇,可是又如何呢?翻天覆地的畫面看一兩次便足夠,就算夢境裡面如何不可思議也好,我們也要回到故事的情節裡,特技用得實在過多了,而且吸引不了我的眼睛,看電影的時候我想起了《Matrix》的第二、三集,理論與對話的結合,使人跟著電影不斷思考,不斷想抓破頭顱,那才是一齣使人會反思的科幻電影,《Inception》是一頭掛著科幻羊皮的特技狼,企圖以誇張的特技征服觀眾,可是卻征服不了我。

結局過後,我認為Cobb最後去到的地方並不是真實的世界,而是另一更深層次的夢境,或許從頭到尾他也沒有存在於真實,一直活在自己的夢裡面,畫面中的每一個人物都只是他的潛意識的投影,Cobb將「否定世界是真實」的意識移植給太太,那Cobb本人是否有著另一個蠻有意思的意識呢?

「否定自己存在於夢境」。